苏卿九端着补汤走进庭院,当她已然走近女子的身后时,已然不见她有半分回应。
“阿澜。”
听到苏卿九的唤声,霍景澜才方然回神,转身望着她,“你回来了。”
苏卿九见她眼眶微红,想必是刚哭过不久。
“再看什么,这么入神,我都在你身后了,凭你的耳力,你竟然未察觉到?”
霍景澜垂了垂眸,低声道,“闲来无事罢了。”
显然她不想将自己的苦楚全然拖出,只好岔开话题,
“对了,你进宫怎么去了这么久?是碰到什么麻烦事了吗?”
苏卿九见霍景澜正好提到这事,顿时心中来火,“正如你所料,那齐若锦真的进宫去找圣上讨要和离书了。”
霍景澜闻言,微惊抬眸,“然后呢?”
苏卿九见她这神色,不禁试探问道,“阿澜,你真的决定与齐若锦一刀两断了吗?”
霍景澜听到苏卿九的话,顿时脸色微沉,“我若是再舔着脸上去,这不是在将我霍家的颜面,往地上踩吗?”
苏卿九听到霍景澜这话,摇首道,“我说的无关家族,无关圣命,只问你自己的想法,问问你自己的心,你真的舍得放弃你所爱之人?即便他如今回头,你也不肯再接受他吗?”
听到苏卿九的话,霍景澜不禁抬起眸,眼神里寒霜一片,
“凭什么我要接受他?他如此轻视我的感情,几次三番的为了别的女人误会我,伤害我,就这样,我还要舔着脸原谅他,接受他的道歉跟忏悔。哪怕他用余生弥补我这几年来的亏欠,也于事无补,事已成定局,我可以不要婚姻,不要男人,但唯独不能丢了骨气!”
苏卿九听着霍景澜霸气且坚定的话,心中倒是彻底放了石头。
“若是你真的这么想,倒也没错,有错的是他齐若锦,你跟他和离后,天底下好男儿多得是,到那时随便你挑选如何?”
霍景澜并未搭话,因为她比谁都清楚,她这辈子算是彻底对男子死了心,人的一生能有两回经历已然实属难得。
就是因为她放不下当年的误会,才一直与他斗了那么久,直到阿九的出现,凤勋玦对阿九动了心,她好多次看着他喝得宿醉,都想跟他说清楚她对他的喜欢,多少次她都想跟阿九公平竞争,也想学着阿九当初追着瑾寒那般,对他死缠烂打。
但她很清楚的明白,她不能,一旦她这么做了,霍家的颜面也不复存在,所以这也是她一直羡慕阿九的原因。
她不需要承担起家族的重任,有一个任由她胡闹,一心护着她的爹爹,可她不一样。
霍家无男丁,老爷子自打她小的时候,就严格对她,就是想要将她培养成国之栋梁,成为能够为国效忠,振兴家族的人。
原以为她这辈子都不会再遇上喜欢的人,但万万没有想到,偏偏碰上了齐若锦。
头一次对她温柔,不将她与旁的女子区别对待的男子,她也不清楚她到底何时动了心。
是洞房花烛,他宁愿委屈自己,也不让她睡地上的时候,还是当她被朝臣夫人说三道四,嘲讽时,他不惜为她得罪朝臣的时候。
原本她都打算好了,若是他这一生都遇不到喜欢的人,那她就与他白首,他不喜欢她可以,只要她喜欢他就行了。
可这一切就在那妙清出现后,统统都变了
。
他开始日日不着家,她派人去打听,才得知他在长音阁有一位知己佳人,夜夜陪着他。
原本她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只要他提出和离,她一定会乖乖的离开,不会纠缠他半分。
当阿九为她打抱不平的时候,她才得知,她是多么的软弱。
若是凭她以前的性子,怕是早就领着手底下的那群兵将们踏平了那长音阁,可她却是唯唯诺诺,假装不知,即便是盛京都传遍了,她也不敢多言一句。
当她得知齐若锦并不喜欢那妙清的时候,她承认,她心软了,所以她不再闹着和离。
可他们之间还没有过几天安生日子,就再次打破了祥和。
当她发现他日日出城时,便跟踪了他,却不成想他在城外还有一处庄园,这是她从不知道的,当她偷偷进去,看到他扶着妙清在院子里晃悠的时候,心中构建的美好幻境全都一时间崩塌了。
这么多年,他从未向眼前这般对她过,看到他眼神里的温柔,还有女子明媚刺目的笑容,霍景澜直接逃跑了。
她想过跳出去,质问两人,但她又不敢,若是齐若锦告诉她,他喜欢的人是妙清那又该如何,那她该怎么办?
所以她故作不知,直到阿九发现了齐若锦与妙清的事。
她从未想过他会对自己动手,还是为了一个故作可怜,博取同情的女人。
那时她才知道,她错的有多么的愚蠢,一直忍气吞声却换来如此的下场。
原以为他会追上来,但当她回身看到他一脸急色抱着妙清离开的样子时,心底里最后的期盼也化为乌有。
她想,这下她终于该死心了。
当凤勋玦压着他来
向自己认错时,她的心是悸动的,当她听到他不同意和离时,她的心是困惑且期盼的。
她想,他之所以不肯和离,是不是在他心里也有那么一点喜欢自己。
可最终结果狠狠的打了她的脸。
他竟然相信是她给妙清下了毒,更是逼她交出解药,她不明白,为何他们相处了五年之久,她竟然连如此简单的骗局都看不穿,还是在他心里,她远不如那个妙清重要。
那夜,她从阿煊得了消息,才守在了院外,听到妙清与阿九的对话,她才知道,她一直渴求的真相,是多么的血淋淋跟残忍。
那一刻她才真正觉得她的心是死了,彻底的死了。
为了一个不爱自己的男人,将自己的骄傲践踏在泥泞里,这是自轻自贱的行为,即便她再怎么做,这个男人也不会喜欢她。
因为她从来都不是他喜欢的那种类型。
苏卿九见着陷入沉思的女子,怕她又再回忆伤心事,赶忙唤道,
“阿澜,这是我特意让人给你熬得补汤,这些天你都瘦了,不能再不吃饭了。”
霍景澜望着那补汤,刚要拒绝,却听到白芙着急忙慌的声音。
“小姐,大事不好了!”
“发生了何事?”
白芙担忧的望了一眼霍景澜,倒是让霍景澜瞬间捕获,起身一把握住白芙的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是霍府的人来叫霍将军回去,说是霍老将军要找霍将军。”
苏卿九与霍景澜听到这话,不禁心神一怔,这老爷子好端端的怎么会突然要找霍景澜呢?
“可有说为了什么事?”
白芙抿了抿唇,一脸担忧,“好像是因为锦王爷带人去了霍府
。”
“什么!”
苏卿九顿时起身,“那齐若锦竟然带人去了霍府。”
霍景澜的脸色也不比苏卿九好到哪去,如今霍府派人来寻,怕是老爷子已然知道,她跟齐若锦之间的事了。
苏卿九一脸恨极,“那齐若锦是不是脑子里有泡,竟然还真的敢去找你家老爷子,现在可怎么办才好。”
若是老爷子知道霍景澜与齐若锦发生的事,定是会大发雷霆。
霍景澜倒是没有旁的办法,“是福是祸,终究躲不过,而且我也没有打算一直隐瞒。”
听到她这番话,苏卿九不禁愣住,“你是打算和盘托出?”
霍景澜微微颔首,“这样瞒着他老人家终究是不孝,而且我也瞒不住。”
苏卿九听到她如此说,倒也觉得没什么问题。
但她不放心霍景澜一个人回去,还是陪着她一同回了霍府。
当她们刚走进霍府时,在院中就见到了赤裸着上身,背着荆条跪在院中的齐若锦。
苏卿九倒是没有想到,齐若锦还真的敢这么做。
想他那般桀骜不驯的性格,竟然会舍得拉下脸面。
霍景澜却只是看了一眼,随后便径自越过了他的身边,直接走进了大堂。
齐若锦见着女子坚决的背影,倒是没有出声唤她,只是远远的盯着。
“父亲。”
霍景澜才刚行完礼,老爷子手边的一盏茶便摔在了她的脚边。
“孽障,你竟然还知道回来!”
苏卿九何曾见过老爷子如此大的气性,一时间竟没有反应过来。
霍景澜二话不说,直接跪下,膝盖直接跪在了那摔碎的茶杯上面,她一声不吭,磕头认错。
“孩儿不孝,让父亲难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