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纠结,在自我迟疑着。
行刺一事,究竟是否该告知给她。
有的事,她也许不必知晓,毕竟,万一有朝一日,东窗事发,所有的罪责,便由自己一人承担便可。
无需将她给牵扯到这件事中。
可刺杀一事,她应该有知晓的权利才是。
若是她知道自己的皇兄答应和亲,只是拿她当棋子,好触怒穆亲王迁怒北夷,记恨被北夷行事恶毒,甘心为檠皇效力。她该是何想法……
她应该会很难过吧,恨自己有这样一个恶毒的皇兄,时刻要置她于死地。
次日一早,天刚蒙蒙亮。
宋乐枫在房间内用完了早膳。
马车整装待发,护卫已经候在了驿站外。
出了驿站,宋乐枫刚要上马车,一个声音却突然叫住了她。
“公主!”
“青规?”宋乐枫转过身来。
“有一事,属下昨日想了一晚,认为有必要让公主知情。还望公主能借一步说话……”
“……”宋乐枫不解,究竟是什么事,还要单独二人一起说。
难道是她心中所想的那样吗?
“也好。”宋乐枫转身走了过来。
二人到了一旁说话。
“青规,你有何事要同本公主单独说?”她好奇地问。
“属下对和亲队伍突然遇刺一事,有了新的线索,公主还知晓此事。”
“新的线索?”宋乐枫不解。
毕竟连自己的哥哥都说了,刺杀和亲队伍的人是北夷派来的。
既然已经敲定是北夷为之,怎么还会有新的发现?
“属下发现,刺杀和亲队伍的刺客,并非来自北夷大军。”莫青规继续说道。
“什么?”宋乐枫听后,一脸不可置信。
怎么会?
“如果不是北夷,还有谁会对和亲队伍不利?”甚至要将整个和亲队伍的人全部给杀掉。
“他们……是自己人。”莫青规艰难应道。
“自己人?”宋乐枫踉跄后退,差点站不稳。
听他这么说,宋乐枫心中似乎已然有数。
北夷猖獗,多次挑衅檠国边境。檠皇为此不少费心派兵到此平寇。
这次北夷率先提出要让檠国出一位公主到北夷和亲。
对大檠不利,按道理檠皇这种人,不该妥协如此不公平的盟约。
只是后面却同意了,而她也因此踏上和亲之路。
檠皇的目的,恐怕根本不是要应下盟约,两国化干戈为玉帛,而是做局,以一个正当不过的理由,让穆亲王甘心效力,攻下北夷。
所以自己是被檠皇利用了,她只是一个可以随意抛弃的棋子罢了。
“是本公主所想的那样吗……”宋乐枫哽咽着问道。
莫青规不再多说,算是默认了。
“他……就真的……那么想要我命?”宋乐枫冷嘲问道。
他从来没有想过放过自己,只会当自己可以利用便拿出来用,不能用便随意丢弃。
他既然绝情到这种地步,自己又何必拿他当亲人。
那躲不开的勾心斗角,尔虞我诈,她根本不想要,她宁可自己不是皇家之人。
她只是想做一个普通人罢了。
为什么就不能彻底放过她?
她不禁捏紧了拳头。
“多谢莫侍卫告知。”话尽,她转身朝马车处而去。
见她如此痛苦,莫青规心中悔恨,也很煎熬。
如果有机会,她也甘愿放下荣华富贵,为平凡人,他愿意带着她去过那平凡日子。
远离宫中的利用,尔虞我诈,勾心斗角,去做一个普通人。
只是,这样的日子,有朝一日,真的能够实现吗?
马车渐渐远去,莫青规翻身上马,策马跟了上去。
经过多日赶路,总算到了狮山附近。
独立在山腰处的小院,炊烟袅袅。
二人下了马,徒步朝山上而去。
不久后,二人便看见了小院,走入院中。
一白发老者悠闲地躺在躺椅上,蒲扇盖住了大半张脸。
听声音,似乎睡过去了。
他的身边不远处,还有一个正烧得火热的药罐子,在腾腾冒着热气。
“前辈,前辈?”萧菀韵走上前去,连唤两声,白发老者方才有了反应。
蒲团莽地落下,白发老者抹了把脸,打了个哈欠,才坐直了身。
“你二人找谁啊?”
“前辈,我们来狮山,是要找一位女子的。”萧菀韵说明了来意。
“女子?”白发老者环顾了一下四周。
“什么女子?这里就住着老夫一人。”话尽,白发老者又要倒头睡去。
“诶?你这人,怎么如此不尊重人?”身边的韩勍可忍不下去这人这么和萧菀韵说话了,说着就要持剑架在人脖子上去。
“韩勍,你先别冲动……”萧菀韵连忙出言制止道。
“前辈,是这样的,有人给了我们一张字条,上面写着的地址,便是此处,说是让我们来此处找一位南疆女子,还望前辈理解,告知晚辈。”萧菀韵拿出字条,递上前去,虚心道。
“这位姑娘口中说的人,该不会是姓严吧?”白发老者仔细琢磨着,问道。
“正是。”萧菀韵连忙应道。
“怪不得她要一直赖在老夫这里数月,原来她要等的人,便是你们二人。”白发老者顿时明了。
随口道:“不过你们来得不是时候,她这会子怕是上山帮老夫采草药去了。”
“无事,我们等着那位姑娘回来便是……”萧菀韵应道。
而此刻,山上,一身着素衣轻衫女子立在高山之巅,背着药草背篓,抬起双手吹着独有的哨声。
一只雕便展翅飞来,落在了女子的手上。
她拿起雕脚上绑着的信筒,查看了上面的内容。
便放飞了雕。
“吾已安好,望汝勿忧。”她简单吐露几个字。
雕似明白,在空中绕了三圈,便飞往了另一个地方。
女子转身,便朝着山下的路而去。
小院内。
见气氛越发寂静得尴尬,萧菀韵不免率先开口打破了沉静。
“敢问前辈,您是哪里人,为何会住在此处?”
白发老者睁开双眼,应道:“老夫乃??国人,云游在此暂居,别看老夫看起来毫无用处……”
“那女子受那么重的伤,半只脚都快踏进鬼门关了,还是老夫极力将命从阎王那里抢了回来。”说到这里,老者似乎非常来劲,也很骄傲自豪。
“这么说,前辈医术果真了得,晚辈佩服。”
“诶?老夫好歹是??国百姓争相称赞的畦溪谷谷主,当世华佗,这名声在外,你俩居然不知道……”白发老者吐槽满满。
萧菀韵无奈摇了摇头。
“那你们知道夜宸的那位神医吗?那可是老夫亲传徒儿,也是在外闯出了自己的一片天地。”
“……”萧菀韵神色怔然。
她当然知道,只是,夜宸不复存在,宋锦澜再也不是之前让自己羡慕的君大神医了。
“前辈久居在外,对外界发生的大事,想必还不清楚。一年前,夜宸蒙难,遭了檠国暗算,早已不复存在。”韩勍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明言道。
他知晓,这对于萧菀韵来说,无异于是在揭她伤疤。
“还望前辈理解。”
“老夫惭愧,心直口快,二位可别放在心上哈……”
况且自己也看不出他二人是哪个地儿的人,怪不得他突然这样说。
“……”萧菀韵垂眸,心中突然堵得厉害。
话音刚落,素衫女子背着背篓走入院中。
“哟?这是来客人了……”这深山老林,居然还有人来拜访他呢。
女子放下背篓,就要上前。
“丫头,找你的,可别怪老夫一时没有认出来。”白发老者无奈摇了摇头,便站起身朝着屋子内走去。
见女子到来,二人同时抬起了头。
“……”萧菀韵神色顿变。
她……果然还活着。
原来,那枕下的纸条,严漠有当真,还仔细跟了上去,否则,也不会险救回南疆公主的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