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一直在下,雨珠噼里啪啦的打在镂花窗上,混合着霹雳的雷声,听着极为渗人。
室内点着蜡烛,苏槿若站在窗户旁,肩上搭了一个披风。
越是接近京都,气温便越是寒冷。
她与绿若说过,她手心的温度,四季都是这般冰寒,毋须为她搭上披风。
绿若素来不听,执意要为她搭上,这才安心。
有人关怀着,自然是好,苏槿若也便不拦着绿若,任由她去。
“轰隆隆……”
“啪……”
苏槿若抬眼,自镂花窗的隙缝望出,阴沉的天际之中,有闪电划过长空,斑驳的光影映照在苏槿若的面上,微微有些苍白。
雷雨交加的夜晚……
苏槿若忽然有些恍惚,将近两年的陈年旧事,慢悠悠的涌上了脑海。
有些事她早已放下,不再记恨。
有些人……她却是放在了心上,无法根除。
莫要问她,那是什么时候的事情,她亦不知,那是什么时候的事。
只是知道,在那场旁人精心策划下的吻戏,使她明白,她并没有想象中的……排斥他。
在他们亲密无间的那一刻,她甚至听见了自己心动的声音,脑中那根理智的弦,断裂的声音。
她没有爱过的经验,但这不妨碍她知道,心动是什么滋味。
只是……
不该的,不该将不该有的感情,藏于心底的。
且不论,她的身份是个忌讳,她的一切无法自控,便是他,身为皇室中人,身在权力中心,都会是她所厌弃的一类人……
怎么可以,喜欢上不该喜欢的人?
幽深似井的眼瞳里,荡起忽明忽灭的光芒,苏槿若转身,视线投落到书案一侧的国史上。
她走过去,刚拾起国史,屋外便响起敲门声。
没有多想,以为是绿若给她送点心来吃,苏槿若一手捧着书,走过去,将置在
木门上的木板取下,开门。
暗夜里,一个高大的黑影出现在她的视线之中。
苏槿若先是一愣,随即眉头微蹙,她开口唤道:
“王爷,你……”
还未将话说完,她已经被人拉入一个坚硬的怀抱里。
一个天旋地转,“碰的”一声,苏槿若只知道房门被人关上,而她,却被人死死的桎梏在木门上。
毫无防备的唇被压住。
那人毫不留情的在她的唇上反复蹂‐躏,再毫不客气的撬开她的唇,探入之后,便不容她有一丝一毫的逃脱。
如此猛烈的攻势,苏槿若根本无法思索,手中的国史无力滑落,啪嗒一声坠入地面。
那坠入的声音,如同此时的她,坠入了地狱,坠入了情网之下的深渊,无法自拔。
火热的吻甚至是不知足的蔓延到了脖颈之上,那人姿态疯狂,仿佛要将昔日压抑的情绪,在此时此刻,全部倾泄出来。
他的手扯开了她的披风,衣襟,苏槿若刚刚感觉到一丝凉意,却立即被他的覆盖吞噬。
到底是个有理智的人,有些禁‐区不能触碰,苏槿若气息紊乱,一手想将身上的人推离。
“王爷,停下!”
暧昧的气流里,浮动着丝丝酒气,好在苏槿若不怕接触喝酒之人,倒不畏惧他身上的酒气。
听到苏槿若的声音,沈寒城的动作一滞。
停住了所有动作,他抬眸,看向眼前……这个被他死死困在怀里的人。
眼中人,似是被他的举动吓着,睁大了那双极为好看的眼睛。
他低下头,冷冷的笑。
能不被吓着么?
他喜欢他,喜欢一个男人,光凭这一个惊天动地的消息,都足以吓坏全天下的百姓,更何况……
眼前这个,被他蹂‐躏过后的少年。
良久过后,他暗哑着声音,对苏槿若道:“你知道,本王如
何对付,那些不该存在这世间的人么?”
“目前,下官还不想知道王爷的手段,夜深了,王爷也该回房歇息了。”
该说苏槿若什么好?
短短的时间里,已经恢复了往昔模样。
沈寒城的目光,定定的绞着眼中沉寂的少年,此人……当真是,理智之人。
倒是自己,愈发的不够理智了。
他倏地逼近于她,双手撑在她的两侧,眸光灼灼的盯着她。
炙热的气息扑面而来。
苏槿若的眸光躲闪,袖袍之下的双手,早已紧握成拳,但……却没有任何的动作。
温热的唇再度覆上,蜻蜓点水般的,擦过她娇嫩如花的唇瓣。
有人的身子紧绷的厉害,亦僵硬的厉害,沈寒城唇角微弯。
两唇相贴,他没有移开,不知是舍不得,还是有意为之。
“本王违背了母妃遗愿,苏槿若,你说……你是不是本王的罪人?”
言罢,适才还霸气无比的少年,竟像是泄了气的皮球,转瞬往地面倒去。
苏槿若眼疾手快的将他接住,但却没想到,他是醉了,没有任何的力量支撑自己的身子。
苏槿若手中力道一时更改不过,整个人被他一同扯去,倒在了他的身上。
半撑起自己的身子,苏槿若望向那紧闭双眸的人,抿起了唇角。
果真是醉了……
是以,才敢对她如此肆意妄为。
苏槿若微微垂下眼眸,长而浓密的睫毛覆盖着,轻轻地抖动了几下。
“我还以为我猜错了,原来你对我,真的动情……”
当初,在她发现自己喜欢上沈寒城时,却也诧异的察觉,沈寒城对她并不寻常的态度。
那时的她,心底掀起了惊涛骇浪,若是当初,之于沈寒城的所作所为,她没有丝毫察觉,那么……
今夜他所作的事情,她亦不可能会如此之快的反应过
来。
更甚是,大脑空白的,会随着他去,届时……
女儿身的身份,无疑是要暴露了。
苏槿若的视线移到沈寒城脸上,声音有种幽幽的冷寂。
“你说,我是你的罪人,可你有没有想过,你,也是我的罪人?”
她目前的身份,还是男儿身,她便是如此放肆的,任由一个男子对她上下其手。
该是谁的过错?
她的断袖之好,欺骗了世人,而他的龙阳之好,却是以传言,使得众人相信……
沈寒城。
倘若有一天,你发现,我本红妆……
届时,你可还会喜欢……我?
……
今夜,彻底失眠至天亮。
窗外雨声依旧,绿若又在独自伤神,怒骂老天爷的不公。
这乡村僻野的,没有大道可走,小道又不敢乱走,无法赶上沈樊的脚步,更无法回去见见阡陌苑里熟悉的人,着实……令人忧愁。
苏槿若走下楼来用膳,不期然的遇到了沈寒城。
像是意料之外,又像是意料之中,沈寒城看不明苏槿若的神情,他身旁的千一剑嘻嘻哈哈的道:
“哎呀呀哎呀呀,这都几日了,我终于可以……与美丽的绿若姑娘共进早膳了。”
绿若白了千一剑一眼,没有理会他,专心的替苏槿若布菜。
千一剑被无视的彻底,倒也不见尴尬之色。
他瞟了自家主子一眼,见他神色清淡,视线一直放在……神情比他更为冷情的少年身上,不由心头一动。
但却也没有说些什么,在某些方面……他比千易那个木头在行许多。
自然……那也全靠沈寒城平日,一个不顺心不顺眼,就把他往怡红院里打发,所修来的结果。
灼热的视线紧紧追在身上,如影随形,苏槿若忽略不得,但也不能说些什么。
如今形势过于混乱,她与沈寒城……则更是混乱
不堪。
早膳不错,苏槿若却觉味如嚼蜡。
她没什么心思用膳,随便吃上几口,应付应付绿若的唠叨,便站起身来,准备回房歇着。
这雨依旧再下,此时行路……有些不妥,倒不如回房细想,回京都之后的打算
苏槿若刚站直了身子,沈寒城盯着她的动作,出声道:
“站住。”
她闻声停住脚步,回过身来,没有看沈寒城,苏槿若只是问道:
“王爷,有何吩咐?”
沈寒城神色如常,淡然平静中,却隐隐染着一丝困惑和不安。
千一剑见势头不对,脑袋一转就想撤。
可无意瞧见绿若……傻不愣登的站在一旁,丝毫没有要避嫌的意思,不由啧啧舌。
这苏槿若如此聪慧,为何他手下的人……就这么笨呢?!
轻轻咳了两声,千一剑拱手道:
“主子,属下告退。”
未待沈寒城同意,他便自个儿起了身子,朝着那傻不愣登的绿若姑娘走去。
路过她身旁的时候,手腕一抓,将她半拖着离去。
绿若显然是吓了一大跳,远远的,还听见她的声音:
“你干什么,谁允许你碰我,谁让你拉我走,你……”
客栈偏僻,鲜有人入住。
连着店小二都没有一个,千一剑甩了甩手中的银子,便把唯一不识相的掌柜……打发了。
一楼没有多余的闲杂人等,空空荡荡的……只剩沉默的两人。
空气一下子静谧下来,死一般的沉寂,让人心生不安。
就是连心脏的跳动的声音,都可以听的一清二楚。
似是有些僵持不下,苏槿若目光闪动,道:
“若是王爷没有什么事的话,那下官就先……”
“昨夜……””
沈寒城毫不客气的,截断苏槿若的话茬。
他目光如炬,牢牢的锁视着眼中少年,“昨夜本王,是不是对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