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人垂首敛目,手握腰间长剑,立于少年的身侧。
院中,还有一人,衣袍之上染了斑斑血迹,单膝跪于院中。
少年动作优雅,微微一笑间,晃人心神。
只不过,少年面色略微苍白,似有病容,他望着单膝向他下跪的杀手,温和道:
“他跳崖了?”
为首的杀手,语气恭敬:“回主公,七王爷,的确与苏城主一同跳下了断崖。”
眸色微闪,少年笑容如初:“既然他被逼跳了崖,为何回来的人……只有你一个?”
为首的杀手面色一僵,果然,在主公面前,不能有一丝的隐瞒。
他刚要解释,一道冷冽的声音,却突兀的响起。
“自然是……被人杀了。”
为首的杀手大惊,寻声望去,刚刚交手的青衣男子的身影,赫然入目。
他忙起身,欲要对青衣男子动手,却被少年轻轻地呵斥,“不得无礼。”
为首的杀手冷汗涔涔滚落,他明明先确认过的,自己的身后,并没有人。
而且……此人的功夫,在刚刚交手的时候,他能明显估计出,不是上乘,怎么可能这么快的跟上了他的步伐?!
难道他那两名兄弟……有心放他跟来?!
少年笑容淡淡,看着青衣男子,道:“千易侍卫,好久不见。”
千易面无表情,“的确是好久不见,九、王、爷!”
九王爷素来以淡雅君子闻名,他微笑道:“不知千易侍卫来此,有何贵干?”
千易冷冷的瞥了他一眼,“没想到,要置主子于死地的人,竟是君子如玉的……九王爷,真是出人意料!”
九王爷沈樊晃了晃手中的茶水,无辜的笑道:“千易侍卫,此话从何说起?”
“此人,就是证人,莫非……九王爷还想抵赖不成?”
沈樊看了一眼那跪在地上的杀手,将手中的茶盏放下
,力道不轻不重。
立在他身侧,一直沉默的下属,却忽地拔剑,身形闪动,一剑刺入了,那跪在地面上的人的喉咙。
他的速度快如闪电,当千易回神过来时,那人已经倒地身亡了。
千易眸色微变,面色骤冷。
染血的利剑回鞘,沈樊的下属,不发一语的,回到了沈樊的身边。
沈樊重新将茶盏执起,他温和一笑,正想开口说些什么,眸光瞥见一人的身影,眸色闪动,却再没有说话的意图。
女子一袭碧湖色长裙,妆容顾盼生姿。
她手中端着托盘,正缓缓从院内一角,向沈樊这边踱步而来。
动作小心翼翼,女子不惧托盘中的瓷碗温度烫人,将瓷碗取出,置于沈樊的眼前。
“王爷,刚刚洒了的药,厨房里还剩了一些,如今妾身……已经重新将药水温了一遍,趁药效还没有过,王爷趁热喝了罢。鲫”
抚了抚女子轻柔的发丝,沈樊笑了笑,“有劳琴儿了。”
林蓝琴有些诧异,却是羞涩的低了眼眸,“这是妾身的份内之事,王爷毋须道谢。”
沈樊瞥了一眼千易,唇角笑意不明,林蓝琴将瓷碗端起,吹了吹碗中的良药。
自林蓝琴手中取过药碗,沈樊槿若的喝了一口。
见此,林蓝琴唇角微扬,面色泛红,她移了移视线,却见院内不知何时多了两人。
尤其是,躺在地上的那人……
浑身是血,他的喉咙间,还不断冒着血液,林蓝琴霎时吓得花容失色,忙拿起手帕捂住的嘴唇,以免自己尖叫。
指着地上的那人,林蓝琴声音颤抖,“王王爷……他,他……”
沈樊自碗中抬首,一手握住林蓝琴泛冷的手,他轻声道:
“那是来杀我的人,谈及此事,还得多谢千易侍卫,此人,便是他为我所除。”
听此,千易眼眸眯
起。
林蓝琴视线转移,望向千易。
见他手中握着长剑,剑上染血,不由信了沈樊。
当下对千易微微施礼,林蓝琴感激道:
“妾身谢过千易侍卫,替王爷除了祸害。”
只是……
千易,是七王爷沈寒城的人,怎么会在此出现?
虽有疑虑,但林蓝琴还是感谢他。
转眸,林蓝琴强稳心神,对沈樊道:“王爷已有两年未理朝中之事,退隐人前,今日才第一次踏出九王府,就遭人惦记,关乎此事……王爷万万不能姑息养奸!”
两年来,沈樊破天荒的,邀她出府,来此院中,观赏夏日荷花盛放。
她欣喜若狂,认为是沈樊此次生病,被她打动,便早早的收拾好东西,与沈樊,一同来到他所属的别院。
由着,沈樊同她说,不必带婢女出行,她知沈樊节俭,便没有将贴身婢女带出,什么事情都亲力亲为。
两人好好的度过了一个上午,除了沈樊想吃点心,她去厨房花费了一点时间之外,两人都一直在一起。
而刚刚,沈樊不小心洒了药,她去厨房,将剩余的药,重新温了一遍,却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他们,真当是……
欺王爷,身边无人么!
“我知道了,琴儿莫要忧心。”九王爷沈樊语气淡淡,他凝着林蓝琴,微微苦笑,“琴儿,这药有点苦……”
林蓝琴立即道:“妾身去拿蜜饯。”
待林蓝琴离去,沈樊看向千易,唇瓣间苦涩的笑意慢慢的……变成淡笑。
“刚刚千易侍卫也瞧见了,我与爱妻来此,只是为了欣赏夏日荷花,中途那人欲要行刺我,还是千易侍卫出手相助。要杀我之人……我又怎么会认识?千易侍卫刚刚所言,实在是有点好笑了。不过。,是千易侍卫为我除了祸害,那我定当感谢千易侍卫,不知千易
侍卫可否有空,不如留下来用晚膳,尝尝贱内的手艺,如何?”
原是他遣去刺杀主子的人,转眼间,却变成了,刺杀他的人……
而自己,却因死无对证,没有一丝反驳的余地。
九王爷――沈樊,当真是……好深的城府!
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死尸,千易面色不善,他眯起眼眸,对沈樊道:
“杀该杀的人,是千易的职责,不过……千易只对主子负责。此人虽说是千易欲杀之人,但却不是死于千易剑下,王爷不必睁眼说瞎话,总有一日,王爷的真面目,会被世人所知,想逃……也逃不掉!”
沈樊笑了笑,没有接话,而是道:“其实我许久未见过七哥了,替我转达一句话给七哥,若是还有机会的话,我会亲自登门拜访,感谢七哥属下的护命之恩。”
“这话千易接下了,想必主子……会回送好礼,赠与王爷的!”千易看了沈樊一眼,拱手告辞。
见千易的身影,消失在视线范围内,沈樊含笑的眼眸敛了敛,隐隐滑过一丝冷意。
看千易的样子,沈寒城怕是不可能会死……
沈樊看了一眼碗中苦涩的中药,声音不自觉的染上了冷意,“告诉他,本王的身份暴露了,让他以后,在沈寒城面前……小心点。”
立在沈樊身侧的人,拱手回道:“是,主公。”
……
断崖之下,有一间草屋。
虽然有点破,但至少能够遮风挡雨。
苏槿若先将草屋床榻之上的灰尘清理干净,而后再将昏迷的沈寒城扶到床榻之上歇息。
她在草屋的橱子里寻到了一些干净的衣物,衣物有些大,像是男子的衣装。
她用内力烘干自身的白带和里衣,继而将屋内的衣装穿在身上。
手里拿着干净的衣物,苏槿若望着沈寒城,站在原地,不知该不该给
他换上……
自蓝介山剿匪一行,她知沈寒城有洁癖,而她不能暴露自己的武艺,自当是不能为他烘干里衣。
若是要替沈寒城换过衣物,就必须全部换完。
可……
若是拿旁人的衣装,直接为他换上,他醒来过后,会不会……掐死她?
想了想,苏槿若还是走到床榻前,为沈寒城褪下湿透的衣袍。
如今危机解除,她虽有很多不明,有很多地方想不明白,但沈寒城的确是挨了一剑,这湿答答的衣服,若是一直穿在他的身上,他的伤口,怕是会发炎……
这里没有药物,沈寒城的伤口发了炎,会很麻烦……
苏槿若拉开沈寒城腰间的系带,褪下沈寒城的外袍。
素手略微犹豫,却还是解开了他里衣的衣襟,将之扯了下来。
当眸光触及到……沈寒城精瘦的胸膛的时候,苏槿若还是下意识的撇开了视线。
躺在床榻上的少年,衣衫尽褪间,露出了他修长挺拔的身材。
少年腰肢劲瘦,昔日隐藏在衣袍下的肌肤,在草屋投射进细碎的阳光下,透着莹然的光泽。
他的眼睫毛很长很浓密,此时半覆在眼脸上,遮住了他那肆虐淡漠的眼眸。
昔日,她女扮男装十八载,但却从未见过真正男儿的身体。
而如今……她却亲自为男子宽衣解带,这真是……
苏槿若的脸颊,突然有点烫,眸色不乱,凝着一旁,她将沈寒城的里衣,全部扯下。
到底还是要检查沈寒城的伤口,苏槿若的睫毛微微眨动,紧了紧素手。
她转眸,看向沈寒城的腰间,只见沈寒城的腹部,有着剑头一般大小的伤口,此刻已经停止了流血。
沉黑的眼眸微微眯起,苏槿若伸出手,抚向了沈寒城的伤口处。
怎么会……
只有一点伤口?
思绪回转,回到不久前的刺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