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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思绵将心中的惊疑压了下来,随后才故作淡然地道,“舅母这套金凤出云宝石云翠头面在市场上可是不多见的,不知舅母从何处得来的?“

    那钗环和步摇上镶嵌着的南珠,并不是民间首饰铺子制得出的。倒是宫中贵人们常戴的款式,而她先前入宫时,还曾在大殿之上亲眼看到过近乎一样的款式......

    杨氏顿了顿,才又道,“也是我托人从京师最有名的首饰铺子琉璃阁里买回来的,本想留着给你侄女儿当嫁妆的,眼下正是着急用钱的时候,便拿它去换些银子吧,也能换不少了。”

    李思绵一双眼清凌凌地打量着面前的妇人,见这人说得明显口不对心,心下也就有了成算。

    “难为舅母了,这我若收下,岂不是亏心?”说着她将桌上摆着头面首饰的匣盒往前推了推。

    杨氏见状忙道,“哎,思绵不必考虑这般多,若当真觉得过意不去,不如就将这契单签字画押,也好全了我们做亲人之间的情分。”

    一套头面才值多少?李思绵不由地心下冷笑,这杨氏果然是会打算盘的。于是她也从袖中掏出了一张契单来,笑着朝杨氏开口,“我知舅母操持这偌大的段府十分不易,况且开这家钱庄本也就是为了帮帮自家人,所以我已经替舅母想好了一个万全之策。”

    说着将那契单递给了杨氏。杨氏粗略一读,面上果然扬起了喜色来,李思绵便料定,她的计策成了。

    一切就绪后,她领着丫鬟和一队宋宴书给她留的护卫出了段府朝京师而去。这一趟,奶娘同样被她留在了清河钱庄,她特意与外祖母说过,平日里便让奶娘住在她的院子里。有些事还是得奶娘留下来办她才能放心。

    “姑娘,您为何会与大夫人签这样一份契约?若按照上头所说的新钱庄不盈利,您借给她当作垫资的钱便不用还了。”

    李思绵看着翠环一脸担忧的模样,忍不住唇边勾起了一抹笑来,“傻丫头,你看看后头不是还有一句吗?”

    上头写着,“若营收则借出的银钱翻倍奉还。”

    “可姑娘,您不是并未真的打算开这钱庄吗?何来营收呢”蝶香疑惑地问道。

    “既然不打算开,便是一家并不存在的钱庄,也就是只存在于舅母和李府心里的钱庄。”她笑着解释,见小丫鬟仍旧不解,复又补了一句,“既然是存在于她们心里的,那营收几何,不也都是由我们自己说了算吗?”

    她伸出修长的玉指,指了指那契单上的落款,借款人上所盖的印章赫然是“李淮”二字。

    她本想的是,若舅母有所怀疑,便同她解释说自己身为朝廷命妇,不便在这些银钱之事上亲自出面,不成想她那舅母一听不用自己出大头垫资做本,高兴得什么也顾不上便签字了......

    想当初杨氏勾结李府老太太将她”撵“至京师,如今,正好合了这些人的贪念,让他们好好出一出血、栽个跟头!

    一切如她所料,杨氏一见她提前备下的契单上的内容,得知自己不用出钱做本,还能营收之后三七分,倒是不好意思让她再签下先前递给她的那张契单了。

    如今,只需回去将命人将这契单交到李淮手里,再让他将本钱送出,便算成了。

    ......

    马车外的风景变了又变,逐渐由人迹罕至的苍凉之色行至繁华热闹的都城。

    回到了熟悉的宋府语风苑内,熟悉的檀木香气萦绕在她鼻间,独属于那个人的气息终是让她忍不住破了心防。

    那张雕花紫檀木大床上铺的是她最喜欢的紫蓝色菡萏纹绣罗,金缕帐被云纹钩高高束起,往昔于榻上的欢闹不复存在,如今这间屋室里却只有她独自一人,在等待着一个回来便要与她和离的夫君。

    虽说已经在心里计划好了与宋宴书和离后的打算,可今日回到宋府后,李思绵心里却多了几分惆怅来。

    她真的能如同自己所计划的那般,潇洒转身离开这个人吗?一个本不该纠结的问题,现下如同虫蚁一般啃食着她的心脏,或许她对宋宴书......

    被自己脑海里的这一想法吓了一跳。李思绵捂着心口躺在床榻上,她不能这样沉沦进去,这世间任何关系离开了利益交换都将不复存在,若明知一切从一开始便知是两人心知肚明的交易,她还是要为此只身入局,为爱沉沦的话,便是重走了母亲的老路了。

    深吸一口气,李思绵缓缓合上了眼,所谓的爱意又如何能抵得过这尘世变迁,李思绵,别忘了你重活一世是来干什么的。她在心里如是告诉自己,随后便沉沉入了梦境。

    夜沉如水,一道疲惫的身影悄悄出现在了床榻边。

    那双深眸就着窗外洒进的月光仔细打量着面前陷入酣睡的娇艳女子,剑眉微蹙。

    良久,一声极轻极浅的叹息传来,剥落了男子周身冷硬的伪装,“我该拿你如何是好。”

    言罢,宋宴书将身上的官服褪去,换上寝衣缓缓躺到了熟睡的人身旁,片刻后又轻轻将人揽进了自己怀里。

    他将格虎留在渭南,以经商名头引出涉事官员后,自己便匆匆快马赶上了她的车马,又暗自一路跟着她回了京师。

    后来又直入皇城面见陛下,禀明了一应事宜,是以二人一直商谈到了半夜。

    若是成婚前,他定是应了陛下的恩典住在宫中的,可一想到家里还有一个人,他便没了要在宫中休息的打算,匆匆赶回了府里。纵然她并不知晓自己也回了京师,可他不愿让她独自面对黑夜。

    怀里的人粉嫩嫩的一张小脸倒是清减了不少,她这几日应当没怎么好好用饭。

    宋宴书将人揽在怀里,伸出手轻轻点了点她挺翘的鼻尖,脑海里浮现起那日这张脸上倔强又冷硬的表情,心下微叹,这个人,平日里看起来总一副大方得体又柔顺端庄的模样,可只有他知晓对方骨子里的倔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