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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来宋夫人很是喜欢我这雾溪阁里的点心。”

    李思绵嘴里正咬着一枚樱桃毕罗,闻声抬眸便见雅间门口出现了一个坐在轮椅上,面容清俊的男人正笑容温和地看着自己。

    邑王?!她有些惊讶,咬了一口的樱桃毕罗掉在了面前的碗碟里。

    “王爷怎会在此?”脑子来不及反应,话便脱口而出了。

    后者闻言唇边的笑渐渐收了起来,却依旧眼神温和,“快入冬了,京师太过严寒。”

    后头的话他并未接着往下说。李思绵闻言将视线落在了他盖着锦毯的双腿上,心下瞬间了然。

    清河郡气候宜人,四季如春,相比京师的严寒确实要更适合有有腿疾的人休养。不知为何,她与这邑王虽只在皇宫中见过一次,可莫名地觉得这人的眼睛很是熟悉,那种看似温和却又藏着黯然死寂的神情,她从前好像见到过。

    察觉到她一双眸子落在了自己的腿上,谢轩略有些不自在。收回了眼神后,又道,“本王今日来,是有一事想与夫人商量。”

    李思绵见他看了一眼自己对面的蝶香和翠环,“不知王爷有何要事需要与我相商?请直言便是。”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总归是不妥当的,况且宋宴书先前还因为她打量了这人两眼而不高兴了好久,私心里她甚至想早些离开此地。

    谢轩惯于察言观色,纵然她并未多说什么,方才也从她的神情中看出了她不愿与自己多待,心下一阵苦涩,他勉强牵起一抹笑意,“既然你信得过身边的人,本王便直言了。只是...兹事体大,我无关之人知晓恐日后会危及自身,夫人舍得让她二人为之涉险吗?”

    李思绵原本淡然的表情略微沉了三分,“王爷这是明目张胆的拿捏臣妇了?”

    好一句臣妇,方才还一口一个“我”,骤然转变的自称,分明就是在提醒他顾及彼此的身份体面。谢轩眸光里多了几分黯然,“那倒不至于,就事论事罢了。”

    好歹人家也是堂堂王爷,见他虽面上一副凡事好商量的神情,可话里却分明是不容拒绝的坚决,李思绵终是轻轻叹了口气,朝着蝶香二人点了点头,让她们候在了门旁。

    不多时,方才桌上的菜肴点心便被撤了下去。下人上了一套瓷白的羊脂玉茶具,个个晶莹剔透,精致温润。李思绵看着谢轩娴熟地在自己面前摆弄起了茶具来,似要亲自泡茶。

    “王爷方才说有要事要与臣妇商量,不知究竟是何事?”谢轩抬眸看了她一眼,却并未答她,只依旧慢条斯理地取茶、洗茶、泡茶,似乎浑然未觉得面前还坐着另一个人般全情投入在那壶茶中。

    良久,一盏橙红明亮的茶汤被递到了她跟前,见汤色微褐而泛乌,香气高扬,伴着些许的馥郁兰花香,闻之令人倍感舒畅。正当李思绵暗自猜测他泡的是何种茶时,对方温润的嗓音朝着她响起,“虽然清河郡的深秋并不算寒凉,可晚间饮冰总是不好的,女子体寒可不是什么好事。这茶是采自武夷山的新茶,由本王亲手所制作,能散寒暖体,还请夫人赏脸品尝一二。”

    李思绵看了他一眼,见对方神情中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隐隐期待,她略微犹豫片刻,伸手将面前的茶瓯拿起,掩面轻啜了一小口。

    品尝着舌尖上蔓延开来的甘青香甜,李思绵不由地在心下喟叹了句:好茶!

    她平日里多饮绿茶,鲜少饮红茶,不过自打来清河郡由外祖母命人给请了平安脉后,奶娘便不许她再饮绿茶了。

    “如何?”谢轩亦浅啜了一口,放下茶瓯后问她。

    “茶是好茶。王爷可以说了吗?”察觉到她语气里的急切和不耐烦,谢轩却并不恼,“实不相瞒,本王是有一事相求。”

    李思绵不由地想到方才刚见这人时,他说的那句“我这雾溪阁”,忽然有了种这人是特意追着自己来清河郡的荒唐想法。

    “臣妇囿于后宅之中,目光短浅,恐帮不上王爷。”

    “夫人大可不必如此自谦,能短短数日便将亡母留下的钱庄铺子的账目梳理清楚,证明夫人其实聪慧过人才是。”

    李思绵闻言微微蹙了眉,这人莫非一直在暗中监视自己?心下愈发觉得有些怪异之感。

    不等她开口便又听得面前这人道,“清河郡段氏一族藏书颇多,其中大半在你母亲出嫁时被府上老太太作为陪嫁给了自己的女儿。本王是想问问,夫人可否让本王派人去府上的藏书阁里寻一本书册。”

    李思绵原以为是什么大事,得知对方是想同自己借书,心下松了几分,可又有些疑惑,邑王虽不比当今圣上那般得立于皇权之巅,可区区一本书册,又何苦特意来清河郡借着她的手以求一观?

    “不知是什么样的书册?我命人去找了送到王爷府上便是,何苦让王爷费这般周折?”

    又是监视她又是邀她单独坐谈的......

    “本王也不知道。”说着,他垂下了眸子,似有几分失落。

    多新鲜?同她借书,却说不知道要借的是什么书?李思绵忍不住嘴角抽了抽,“王爷莫不是在打趣臣妇?”

    她忍不住讥诮开口,却见那人抬眸看向自己的目光中亦是多了几分自嘲之意,“大概是一本能让本王重新站立的书吧。”

    李思绵闻言略微惊讶,脱口而出道,“那藏书阁虽书册门录众多,可我敢同王爷保证,里头并没有医书一类的。”

    言罢,又觉得自己这般直白的拒绝会不会引得对方怀疑自己是不愿意借,忙又道,“算了,王爷想要什么书便自己去找吧,我自幼不怎么喜读书,里头有些什么书类,我也不大清楚。”

    谢轩闻言点了点头,那便谢过了。

    从雾溪阁中出来时,李思绵依旧在想方才在里头所经历的种种。

    一个王爷,为了一本书册屈尊朝她一个大臣之妻开口讨要,不至于,当真不至于。此事恐怕并无表面看上去的那般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