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便也跟着蹲了下来,温声问道,“二狗子,你这是在写字吗?”
在乡下人的印象里,贱名才好养活,所以村里的孩子,起的名字,基本上都是什么二狗子,狗蛋儿,还有翠花黄花之类的奇葩名字。
二狗子哭丧着一张脸,“姐姐,你能不能别像我爹娘一样,老是叫我二狗子啊?我是真的不想叫这个名字!”
虽然村里的长辈们都说这是好名字,可他就是觉得难听的很!
洛云芙莞尔,她当然也觉得这名字奇怪的很,但是每个地方有每个地方的习性,她也不好说什么。
“那二狗子想要一个什么要的名字?”
二狗子歪头想了想——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想要个什么样的名字,他只是不喜欢二狗子这个名字而已。
“我也不知道。”
他情绪低落了下来,“我什么字都不认识,这个刘子还是我爹教我的,可是我爹这一辈子也就只知道写这个字,其他的都不会……”
在这个偏僻的村子,能够读书识字的人实在是太少了。
便是有读书识字的人,也大多不甘心于待在这个地方,全都朝外迁徙,留下的便只有一些从未读书识字的村民们,在他们眼中,只要有一个差
不多的名字就够了,哪里会如二狗子这般想那么多?
洛云芙沉吟了一会儿,忽然拿过二狗子手中的木枝,在地上缓缓写下两个字——
刘君。
二狗子瞪大眼睛,好像看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姐姐,你也会写吗?”
洛云芙含笑点头,“我爹识字,所以我自小跟在他身边也学了一些。”
“那……这是个什么字啊?”
“君。君为君子,指的是品德高尚,而又博学多才之人,是一种敬称,先人孔子和孟子都属于君子。”
二狗子听得云里雾里:“虽然不知道姐姐是在说什么,但是好像……很厉害的样子啊……”
洛云芙叹息了一声,抚摸着二狗子的头,“古往今来,君子都是备受推崇之人,你年纪小,还没有读过书,当然不知道这个字的含义。”
“可等你将来读书明理了,你就会知道这个字有多么的重了。”
世间多才者不计其数,然而真正能够做到光明磊落品格高尚的人却是少之又少。
而德,比才更为重要。
二狗子失望的低下头,“可是,我爹娘是不会允许我去读书的,他们都说读书人是非多。”
而且,以他家的这个条件,可能也供应不起他读
书。
这一切,洛云芙当然也知道。
但她只是微微一笑,揉着二狗子蓬松杂乱的头发,温声道:“那不一定,一切都有可能,我只希望你能记住这个名字所承载的意义,不要辜负我给你取的这个名字,那就够了。”
而且,以后的事情,一切都还说不准呢,不是吗?
二狗子懵懂的点了点头。
正如洛云芙所说,如今的他还不能懂得洛云芙的话里的意思。
然而洛云芙今日的话,却在他的心中埋下了一颗种子,随着时间的流逝,这颗种子渐渐生根发芽,而后茁壮的生长起来。
很多年后,当他回想起这一日,心中便是百味杂陈——
倘若没有那个忽然造访的女子,便不会有他的今日,但那时候的他还只是一个无知的稚童,丝毫不明白改变自己一生的事情就发生在当日。
写完了名字之后,闲着无事的洛云芙便又教给二狗子其他的字。
当然,考虑到刘君年纪尚幼,过于复杂的字他看不懂,她也只是从最简单的教起,就在两个人玩的不亦悦乎的时候,刘婶匆匆忙忙的赶了过来。
“妹子,你家哥哥醒了,你赶紧的过去看看吧!”
路十一醒了?
洛云芙一愣,而
后便扔了木枝,朝着屋中赶去。
路十一果然醒了,此刻正躺在床头,一双眸子还带着不清醒的水雾。
洛云芙一进来,他便看了过来。
两个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汇。
刘婶紧跟其后,还没进门便听到了她的声音,“妹子也别担心,你哥哥身子硬朗着呢,大夫都说了,他没多大问题,就是太累了而已。”
当然,还有一件事情她没说。
大夫还说了,这男人的身上虽然都是血,可这血都不是他自己的……
至于到底是谁的……她心中震惊又害怕,对洛云芙和路十一的身份也起了疑心。
路十一正要开口,洛云芙却抢先一步,截断了他的话:“哥哥,你没事吧?都是我的错,如果不是我闲逛,就不会遇到山匪,如果不是那山匪想要玷污我,你不至于杀了他们的头头……”
“都是我的错,要不是我,你何至于受这么重的伤,呜呜,都是我的错……”
这突如其来的一顿哭诉,让房间中的几个人都是一惊。
刘婶是没有想到这中间居然还有这么一顿故事——这么说来,这个男人是为了保护自己的妹妹和山匪厮杀,所以身上才这么多的血?
所以那些血都是山匪的?
要真是这样,那这小伙子该有多厉害啊!这么多的山匪都没有让他受伤!
而男子则是没有想到……如洛云芙这样的女子,居然也会哭……而且,还这么能演。
洛云芙还在继续她的表演:“还好哥哥你从小跟着父亲习武,学得一身好本领,那些山匪想必不是你的对手,我们本来约好了在亲戚家会面的,没想到在路上就给遇到了……”
“也多亏了刘婶和刘叔,要不是他们收留我,我也不会遇到哥哥你。”
他张了张嘴,却什么话都没说。
洛云芙终于察觉到了不对劲。
为何从头到尾,都是自己一个人在说话,而路十一却从未开口。
她看下对方,试探性的问了一句:“哥哥?”
对方伸出手,指了指自己的喉咙。
她似有所觉:“你的嗓子……”难不成是坏了?
对方点了点头,眼中也露出一抹焦急,但是苦于喉咙无法说话,只能皱起眉头。
她心中一沉,而后便转头看向刘婶,道:“婶子,有件事情怕是要麻烦你了……我哥哥他昏迷了几日,现在才刚醒,怕是饿了,所以……”
刘婶很快就明白了他的意思,连忙道:“好,婶子现在就去做饭,你们先聊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