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晚的戌时,都会有一队的泔水车从正门进入皇宫,再在亥时从后门出宫,来打扫各个宫殿里冗余了一整日的垃圾。
陆十九买通了运送泔水车进城的小总管,把宫女的尸体藏到了泔水车里面的一个夹层。
小总管看来是总干这档子买卖,虽然是个太监,但整个人大腹便便的,一看就从中捞了不少油水。
宫里的那些娘娘们啊,若是想干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从宫外带点什么东西进来,都得主动拿着银子来讨好小总管。
比如说前朝,有的嫔妃迟迟不能受孕,便托人去宫外带些土方子回来。
小太监们每人身后拉了一辆泔水车,排成一排,吃力的往宫门口走去。
这车队总共有十多辆,而陆十九找来的尸体,正好就藏在这最后一辆泔水车的夹层里。
门口的侍卫例行打开盖子检查,每检查一辆过一辆,但偏偏在最后一辆泔水车这里出了岔子。
一个四方大脸的守卫按照惯例打开巨大的盖子,里面传来的味道,似乎比其他的泔水车的味道要重一些。
守卫便横眉竖眼的对旁边的王总管道:“说,这车是不是被你动了什么手脚,
里面有没有藏东西!”
王总管的心里已是掀起了惊涛骇浪,可越是这时候越不能露出破绽,若是让守卫发现自己心虚,那才算完了。
收受贿赂在泔水车里夹带私货,这可是要杀头的罪名。
王总管捂着嘴笑了笑,娇嗔着轻拍了一下那侍卫的肩膀,贴近身子到他跟前去。
“侍卫大哥,实不相瞒啊,乐婕妤最近特别喜欢吃喜鹊的活珠子,日日收拾到她宫里的时候儿啊,那个味道都……啧啧啧,所以说味道就大了些,我王某人夹带什么私货儿能味道这么大啊,您多虑了!”
侍卫眼珠子咕噜咕噜一转,觉得此言有理。
这泔水车发出味道本来就是很正常的,这辆车味道是大了些,可是王总管就算夹带私货,能有什么私货会发出这种奇怪的味道?
侍卫点点头,便让开身子放行了。
可他没看到,王总管背过身去那一刻,朝着身后某处晦暗的地方比了个莫名其妙的手势。
同一时刻的乌秋桑寝殿。
乌秋桑今夜看小兰的眼神,总让小兰感觉到一阵阵的奇怪,公主从未用那种眼神看过自己。
似乎是不舍,又似乎是她看错了。
直到戌时三刻,马上要到亥时之时,乌秋桑才忧心忡忡的站起身来。
“小兰,我去散散心,你不必跟着我。”她柔声朝着小兰说道。
小兰总觉得今儿的公主有点怪,可又说不上到底哪里奇怪,直到目送那个深紫色的背影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之后,她才继续干自己的活儿。
乌秋桑穿过几条大路和小路,终于走到了御花园。
中原有个风俗,每逢初一十五的前一晚上,最好不要晚上出门,传说那时鬼门大开,是阴气极重的时候。
这宫里的人迷信,今夜正是初一前一个晚上,御花园里空荡荡的,连个人影儿都没有。
不过她是苗疆人,倒不怕这鬼神之说。
她一路走到一座假山后面,这座假山紧紧临着一片小湖,白日看起来颇像烟雨江南的湖光山色,可在这四下无人的夜里却是有些渗人,尤其天上一轮窄窄的上弦月,就连月色都不如往常的明亮。
她一双浑圆剔透的琉璃色眼睛在黑夜里仿佛会发光,小心翼翼的学了几声布谷鸟叫。
不一会儿,陆十九就出现在了面前,在地上插了半炷香。
他轻轻一招手,身后就有一个小太
监拉着一辆泔水车,一边张望一边快步赶了过来。
从前颜祉黎还没有王府,住在宫中的时候,这小太监就伺候在身边,后来颜祉黎被赐了爵位,小太监便在宫里的其他地方做杂活去了。
最近,正好被安排着运送泔水车。
小太监把泔水车拉到假山后面,确保四下无人,这才在陆十九的帮助下打开了泔水车的夹层,拖出一具死沉死沉的尸体,而尸体的面皮已经被泡得囊肿发白,根本看不清她生前的面容了。
亲眼看到宫女的尸体与自己穿得一模一样,乌秋桑虽然早有心理准备,可看到的一刻还是让她有些无法接受,紧紧的捂住了自己的口鼻,抑制住想吐的冲动。
陆十九给小太监使了个眼色,两人便合力抬着那具尸体绕出假山,轻轻的把尸体扔在了水里,以免发出过大的响动吸引来巡逻的守卫。
这尸体被扔进去就沉了下去,想来一时半会儿漂不起来,等到飘起来的时候已经是后半夜了,月色这么漆黑,巡逻的守卫也不会发现。
等到明日尸体被发现的时候,一切都已经晚了。
此时,地上插的那半炷香的火光正奄奄一息
,在最后亮了几下之后,便彻底黑了下去。
半炷香的时间过了,这辆泔水车必须去收其他宫殿里一日的垃圾了,如果不准时去,可能会引起怀疑。
陆十九对着乌秋桑点点头,指了指那辆泔水车的夹层。
“我……真的要躲进去吗。”乌秋桑悄声问道。
她有些为难的看着那辆散发着臭气的泔水车。
她是大理皇帝唯一的女儿,从小就是掌上明珠,享尽荣华富贵,哪里见到过一点肮脏的东西。
可是看到陆十九漠然的神色,小太监急切的样子,她还是咬咬牙,屈身躲进了那窄小的夹层。
一瞬间,泔水的味道和尸体的腐臭味就钻进了鼻腔,让她一阵阵的反胃。
啪的一声,那夹层的开关被小太监关上了,她的眼前便彻底一片漆黑。
皇宫后门的守卫倒是没有那么严,等到她再重见光明的时候,陆十九已经坐在一辆马车的前面等着她了。
她被小太监连拉带拽的拉出了泔水车,感激的看了一眼小太监,便钻进了马车里。
马车疾驰了一路,这才到了将军府的后门。
眼下已是亥时三刻,青萝已经在后门昏昏欲睡的守了半个晚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