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片黑色的瓦片被重归原处,颜祉黎若有所思的躺在屋顶上,望着夜色有些出神。
待到下面已经没了青萝舀水的声音,他才竖起耳朵仔细听着动静。
青萝温柔的声音若隐若现说道:“小姐,时辰很晚了,先歇下吧,我扶你去榻上。”
“好……等等。”洛云芙的声音明显已经清醒了许多,随后他听到下面传来开门的声音。
砰的一声,门又被关上了,身下的屋子里彻底归于寂静。
屋里的火烛被青萝一一吹灭,贴心的给洛云芙盖好被子,她便推门出去了。
临走时,还仔细关了门,生怕半夜吹的冷风进屋冻坏了小姐。
末了,颜祉黎听到门口传来一声轻轻的叹息,随后就是渐行渐远的脚步声。
待到下面再无风吹草动,约莫着青萝也已经在一旁的耳房歇下,颜祉黎才轻飘飘的落地,一丝一毫的声音都没有发出。
冷白色月光的映衬下,门口静静的躺着一尺白色锦缎,一看制式便是云锦阁的。
他伸出手把这块锦缎轻轻的拿起,看着上面的云纹仿佛有些出神。
洛云芙那醉醺醺的声音似乎挥之不去。
“绣荷包……才不……”
俊美无
俦的脸上泛起一抹无奈的笑,仿佛还透露出一些身不由己。
颜祉黎轻轻的推开门,又轻轻关上,这一切都没有发出丝毫声音。
他放轻脚步走到洛云芙的塌边,因为喝了酒的缘故,她早已熟睡过去,完全没察觉房间里已经多了个人。
洛云芙杏眸紧闭,长长的睫毛就像蝶翼一般柔软的搭在上面,脸蛋和嘴唇比往常要红一些,想来是因为喝多了。
他情不自禁把自己冰凉的手贴在了洛云芙的脸上,触感有些微微发烫。
“眼见你这个小机灵鬼点头,本王才答应了这门亲事,本以为你有什么鬼点子,没想到……”他的眼神深沉的看着洛云芙的睡颜:“可是因为怕皇上降罪于我,才点头答应的吗?”
颜祉黎沉着嗓子说道,声音中带了些许沙哑。
“本王这辈子只会娶一个王妃,你放心,就算是死,我也不会娶那个公主。”
说完,一个薄如蝉翼的吻轻轻落在她的额头上,不带任何杂念。
他小心的关上了门,生怕一丁点响动弄醒了自己心尖尖上的人。
一道残影在将军府的上空翩然飘过,最后落到了宁王府。
第二日早上,洛云芙早早的便
起了,甚至东边的鱼肚白还没露出来,天色还微微有些发暗。
她坐在小桌前,一边用着早膳一边想的出神。
眼前摆的是五菜三汤外加五样清粥,可这一切在洛云芙看来全部如同嚼蜡。
她定定的盯着桌子对面打瞌睡的青萝,脑子里全是一团乱麻,剪不断理还乱。
昨日那乌秋桑上来献舞,之后赢得满堂喝彩,但旁边的大理使臣被皇上命令退下的时候,明显非常不舍的看了那公主一眼。
而从她的位置看,正好也能看到公主的表情,公主也仿佛有一瞬间的无奈和痛苦。
虽说这一切都转瞬即逝,可她毕竟也是活了很久的人了,确认自己不会看错。
但后来皇上让乌秋桑选想要嫁给谁,她在看到颜祉黎的那一刻,似乎眼睛亮了一下,这难道是错觉吗?
洛云芙面色狐疑的往自己的嘴里喂了一口鸡汤,也不管它是不是还烫着。
“唔……”
这鸡汤是刚出锅的,还是滚烫滚烫的,洛云芙吹都不吹就往嘴里放,果然被狠狠烫了一下。
她拿汤匙的手忍不住抖了一下,剩下的鸡汤全部打翻在了面前的粥碗里,那甜甜的桂花粥混了咸鲜味的鸡汤,
也不能喝了。
青萝听到洛云芙的一声哼哼,也不打瞌睡了,赶紧揉揉眼睛站起身来。
她一边用自己的手帕帮洛云芙擦着嘴,一边小声唠叨:“小姐,你怎地如此不小心呀……”
洛云芙也已经吃了个半饱,索性放下了那白瓷汤匙,拿过青萝的手帕轻轻擦拭着嘴角。
“昨日我是想到了那公主可能和使臣私定了终生,所以才……”洛云芙小声嘀咕着,放下手帕,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皱眉道:“明明是本小姐点过头的,昨夜还喝那么多,真是丢死人了,青萝。”
青萝点点头,眨着大眼睛应声道:“诶,小姐,青萝在呢。”
“青萝,我昨晚喝醉了,没做什么出格之事吧?”
青萝的圆眼珠子咕噜咕噜转了几圈,试探的说:“唔,好像没有,如果说有的话那就是……”
青萝好像很迟疑似的,一张俏皮的脸蛋儿也变成了苦瓜脸,嘴角拉了老长。
“如果说有的话,小姐昨天把青萝排了一整天才买到的云纹锦缎给扔出去了。”
青萝委委屈屈,可怜巴巴的,好像能拧出水一般。
洛云芙闻言狠狠敲了一下自己的脑门,懊悔无比。
和谁过不
去都别和钱过不去呀,没想到自己喝醉了竟然把云纹锦缎给扔出去了,那一尺可就一两银子呢。
虽说偌大的将军府倒是不缺这一两银子,可白白浪费掉,她心里还是有些惋惜。
虽说她好像是抓住了公主的把柄,而且当时的情况,颜祉黎若是不答应下那门亲事,皇上极有可能降罪于他。
所以她才用眼神暗示颜祉黎答应下来,可是等到颜祉黎真的领旨谢恩之时,她心里的醋坛子却像被打翻了一般。
哎……洛云芙又狠狠敲了敲自己的小脑袋瓜,你啊你,活了两世的人,能不能大度一点?
都是演戏,都是演戏嘛,为何要那么较真呢。
眼下的要紧事就是先去摸清楚那个乌秋桑到底和使臣是什么关系,才好进行下一步。
可是这说来容易,自己在皇城认识的人并不算多,到底找谁……
江湖上,有门路的,能打听事儿的,那就是……
她眼睛一亮,草草扒了几口被混了鸡汤的桂花粥,等到吃个九分饱之后,紧忙命青萝为自己简单的梳洗打扮。
她穿的极为简单,只是一件鹅黄色的齐胸襦裙,连褙子都没有披,便匆匆的出了将军府向北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