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实在是十分无赖的行径了,洛云芙心中无奈,只好道:“行吧。”
她在镜前坐定,道:“王爷竟会梳女子发髻,倒叫我十分惊讶,不过想来王爷这般风流,倒是也不奇怪了。”
颜祉黎只觉自己闻到了一阵醋味,吸了口气笑道道:“好酸。”
洛云芙闻言自镜中白了颜祉黎一眼。
颜祉黎见状又笑道:“是额娘教我的,我以前不曾为任何女子绾过发。”他的手自洛云芙发间穿过:“你是第一个,也会是唯一一个。”
颜祉黎的手在洛云芙的发间穿梭,墨云一般的头发在他的手上停留片刻,后又滑落。冰凉顺滑的触感,让他爱不释手。
雕花梳子放在她的发间,都不需用力,就会自己滑下来。
颜祉黎看着镜中的洛云芙,微微勾起唇角,他的小丫头不知是害羞还是怎么的,有些不敢从镜中看他。
颜祉黎执起一缕她的头发,拿着梳子,自她的头顶轻轻梳下。
洛云芙却是有些恍惚了,她的眼前浮起了上一世她待嫁之前,青萝拿着梳子在她身后一边梳着她的头发一边轻轻唱着。
“一梳梳到尾,二梳梳到白发齐眉,三梳
梳到儿孙满地,四梳梳到四条银笋尽标齐。”
自己当时心中有多少的欢欣现在似乎还能回想起来。
但这一切不过是她上一世的痴心妄想和识人不淑。
她便是带着青萝满心的祝愿和自己欢天喜地的快乐嫁到了端王府。
等待她的却不是他她畅想着自己同颜祉铭相亲相爱,再给他生一个孩子,他们一家人其乐融融的画面。
那种噬入骨髓的痛她现在还记得清清楚楚,似乎一低头就能看到千千万万的虫子在她的身上啃噬着。
她被做成人彘扔进虿盆,看着她心爱的夫君同往昔自己相亲相爱的表妹在她面前亲密无间地搂着,张扬地笑着而去。
这叫她怎能不恨?
她似乎又有些分不清虚妄和现实了。
目光又有些浑浊起来,似是陷入了无尽的痛苦之中。
正专心给洛云芙梳着头的颜祉黎也感受到了她的一丝异常。
颜祉黎自镜中望去,便见方才还在安安静静的坐着的洛云芙此刻面色有一些可怕。
他唤了一声:“云芙?”
洛云芙却是根本没有听到他的声音一般还是怔怔地坐在那里。
颜祉黎察觉到了她的不对劲,忙放下
手中的梳子,轻轻摇了摇她的肩膀:“云芙,云芙,醒一醒。”
洛云芙面上的痛苦之色这才减轻了一些目光也渐渐清明起来。
她是有些懵,目光机械的自镜中朝后看了去。
“我在这儿。”颜祉黎扶着他的肩膀子镜中与她对视。
他安抚又坚定的眼神似是穿透了洛云芙层层的梦魇。
洛云芙清醒了过来。
“你……”颜祉黎欲言又止,他知道方才洛云芙定是想起了令她十分痛苦的事情,他不想再问一遍再叫她回忆一遍加剧她的痛苦。
“就是那个我不能和任何人说的秘密。”洛云芙声音有些嘶哑道,似乎是只是回忆一番便对她的身体有莫大的折磨。
“过去的已经过去了,不必拿着已经过去的事情来折磨现在和未来的自己。我不是第一次对你说这句话。”
颜祉黎说着用手捏了捏她的肩膀,坚定又有力,似是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
“也不是最后一次。”
洛云芙这个样子已经不止在他面前发作了一次了,上一回在他的安抚下他以为洛云芙已经克服了这个心魔,今日再见知道是自己小看了这个心魔对洛云芙的伤害。
一时半会儿定不能说克服就克服。
“我会陪你。”他又开口道,声色淡淡,洛云芙却是听出了磐石不可移的力量。
颜祉黎又拿起梳子,他想着当年他的母妃教他的样子,给洛云芙挽起发髻来。
“世人都道,青丝易挽缘易断,结发难结百年恩。”颜祉黎淡淡道。
“世人是世人而我是我,我的活法也不是世人的说道。”洛云芙闻言有些皱了皱眉道。
颜祉黎闻言笑了起来,“你说的对,在我和你这里便是青丝易绾缘不断,结发可结百年恩。”
这话哪是什么世人道,是当年他的母妃,那个一辈子只能在深宫中苦苦等着自己的丈夫的可怜女人在教他绾发髻的时候,轻轻谓叹的,却是叫他听了来。
那时他的母妃便常常同他说道:“母妃不求你娶什么家世显赫的高门小姐,只求可以有一个勇敢的爱你的女子,能不惧一切,同你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离。”
“母妃这一辈子被困在深宫,虽然和你的父皇也有欢欣恩爱的时刻,但更多的时候看着这四四方方的天空,等那个等不来的人。”
“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这是
母妃年轻的时候最憧憬向往的生活,这一辈子却是不能遂愿了,但我希望我的儿子,能有一段这样忠贞不二,白头偕老的爱情。”
他的母妃同她说这些时眼中的哀怨现在还记得清清楚楚。
颜祉黎低头瞧着洛云芙的发旋儿,眼中尽是温柔。
母妃你瞧,她比我同你说的还要勇敢。
“好了。”颜祉黎替洛云芙插上最后一根发簪,说道。
“没想到我们素日里风流倜傥的宁王殿下手如此的巧,到让我都自愧不如了。”洛云芙打量着镜子中的自己,淡淡笑道。想来是已调整好了心态。
二人心照不宣的不提方才洛云芙被心魔魇住的事。
“本王自小便被夸天资聪颖,小小的发髻自是难不倒本王。”颜祉黎打量着镜中的洛云芙,似是也对自己的手艺十分满意:“只是你一女子手艺还不如本王吗,也忒笨了一些。”
颜祉黎瞧了瞧洛云芙的手,佯装露出嫌弃之色。
“既然宁王殿下嫌弃,那小女便不给宁王殿下梳了,免得跌了宁王殿下的身份,宁王殿下生得一双巧手还是自己梳吧。”洛云芙淡淡道并没有因为言之理的挑衅而气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