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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九章

    第八个节目开始的时候,池乔跟周江与才开始到后台准备。

    池乔是真的紧张,手心开始冒汗,不过在紧张情绪中,她又莫名想到了刚刚在榕树下,周江与的那句话——

    “池乔,晚会结束后,我会给你一个答复。”

    无论是什么样的答复,池乔想,都会是让她最满意的答复。

    似乎有股神奇的力量在安慰着她,她的紧张情绪也得到了安慰,她开始平复好情绪。

    第八个节目结束,台上的灯全暗了下来,漆黑一片,台下一片掌声,场务同学帮忙把钢琴搬上台。

    等台上的灯再次亮起来,女主持人也跟着出场解说。

    “青春是篇不解风情的文章,我们悸动又克制,或许在该与不该之间,我们也得做个选择,接下来有请高三七班池乔、周江与同学给我们带来,弹唱歌曲《不该》。”

    主持人下场,台上的灯再次暗下,一片掌声响彻操场。

    池乔和周江与一同上台,周江与到钢琴前坐下,而池乔站在了舞台的左上角。

    舞台灯光设计是周江与想出来的,当伴奏响起的时候,一束光正好亮起,照亮了坐在钢琴前的周江与。

    与此同时,周江与的双手落在琴键上,开始了钢伴。

    台下掌声尖叫连绵不断,前奏结束,周江与开始唱。

    嗓音雄厚,带有磁性的性感。

    假装我们还在一块

    我真的演不出来

    还是不习惯你不在

    这身份转变太快

    接下来,另外一束灯光打起,照亮池乔。

    灯光下穿着白色连衣裙的池乔,闪亮耀眼,像光芒耀星。

    具有穿透力的嗓音响起,台下掌声更加热烈。

    画面里不需要旁白

    却谁都看的出来

    是我情绪涌了上来

    台上的灯开始全都亮了起来,气氛开始活跃。

    周江与继续弹唱。

    雪地里相爱

    他们说零下已结晶的誓言不会坏

    歌曲进入高潮部分,台上的两个人情绪也开始上涨,周江与突然停止钢伴,把话筒拿下,两个人一同走到舞台正中央。

    但爱的状态

    却不会永远都冰封

    而透明的存在

    轻轻飘落下来

    许下的梦 融化的太快

    或许我们都不该醒来

    听到这儿,台下的观众不约而同地停止了掌声,静下心来,享受着一首歌曲。

    池乔冲着周江与看过去,她终于有勇气直视他,目光还是那股炙热。

    你还是住在我的回忆里不出来

    周江与扭头,对上她的眼。

    让我们微笑离开让故事留下来

    接下来又是两个人的大合唱,声音完美融合,技巧过关,感情丰富。

    放手后爱依然在

    雪融了就应该花开

    缘若尽了

    就不该再重来

    你依旧住在我的回忆里不出来

    我离开将你的手交给下个最爱

    纠缠与

    Oh 固执等待

    反而是另一种伤害

    彼此紧握的手松开

    去拥抱更多未来

    ……

    一曲完毕,两个人谢幕下台,池乔还没缓过来神,台下掌声就又响了起来。

    终于结束了。

    这就结束了?

    池乔还是没缓过神来。

    前来接风的林京放下相机,冲他们俩竖大拇指:“天才,牛。”

    周江与扯了扯嘴角,笑了一声:“谢谢。”

    池乔:“……”

    林京:“真不愧是周江与,不带谦虚一下下的。”

    周江与:“有没有听说过,过度谦虚就是装了。”

    林京:“……”

    *

    元旦晚会进行了一个半小时后圆满结束,散场了之后,同学们都回到班级收拾书包。

    林京不想当电灯泡,王越跟俞滨负责送她回家,她收完后立马就消失了。

    周江与收拾好了,单肩挎着书包,倚在门口等她。

    池乔不想让他等久了,加快收拾书包的速度,然后朝着他走过去。

    周江与把书包放下,脱下皮衣外套,剩下一件花衬衫,重新背上书包,把外套给池乔:“穿上,现在还不是春天。”

    池乔闷声接下,穿上。

    周江与身型高大,外套自然也大,穿在她身上,她整个人都松松垮垮的。

    不过她没说话,背上书包,跟着周江与一同走出教学楼。

    “饿不饿?”

    周江与走在前边,突然停下脚步,问她。

    池乔懵了一会儿,然后点头:“有点,但是,我想知道,你要跟我说什么。”

    周江与:“要不先吃饭。”

    池乔态度坚决:“你说。”

    两个人这时候走到了一个小道,这里人不多,黑灯瞎火,来来往往的也都是车辆,没人会注意到他们。

    旁边有个阶梯,周江与坐下来,点了根烟,烟雾连同冷气一起呼出。

    池乔走过去,站在他跟前,等他开口。

    周江与这段时间考虑的非常清楚,他知道的那些事情,他觉得没时间等了,他必须要给她一个答复。

    “你生日那天,在你家楼下,我遇到你爸了。”

    池乔疑惑:“怎么了?他没干嘛你吧。”

    周江与摇头,呼出一口浓烟:“他吐血了。”

    这四个字如同一根木棍一般给了池乔一记闷棍,她接受不了这句话,想去假装听不懂,懵懵地问了一句:“什么?”

    周江与抬头,对上池乔已经发红了的眼眶:“他生病了,吐血了,严重的话估计会死。”

    他并不是有意把话说的那么难听,可是,事实就是如此。

    池乔早就流了泪,但她没哭出声,只是在无声的抽泣。

    “还有,他跟我说,你妈妈已经结婚了。”

    周江与继续说。

    又是一记闷棍。

    池乔说不出话了,她怕她一开口就崩溃,只能低着头,抠着手指头,即使嘴唇要被她咬破了,她也不张嘴。

    周江与将烟头丢下,站起身,走近她,说:“抬头。”

    池乔眼泪砸在地上,猛摇头。

    周江与抬手,去摸她的脸:“池乔,你抬头,抬头,看着我。”

    他的力气很大很大,但很温柔,他怕弄疼她,池乔被迫抬起头,晚会前化的妆这会儿已经被眼泪弄花了。

    周江与强迫她看着自己,他说:“池乔,你听我说,无论是你留下来陪你爸,还是你跟着你妈妈走,我都在灵城。”

    “我一直在这里,你要是留下来,我就陪你,你要是走,那我就等你,你不要有负担,身后有我。”

    池乔还在哭,她听到周江与这段话的时候,整个人都崩溃了,软了下来,靠在周江与身上,眼泪鼻涕也蹭了他一身。

    “你有压力吗?”周江与问她。

    池乔平复心情,但眼泪还在流,她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恨着池生平,还是对他还有着那么一丝亲情。

    苏瑾再婚她是暂时没想到的,她与池生平离婚也不过才半年时间,这半年时间里,她就有了新家庭,池乔恍惚觉得,她也没有那么重要。

    池乔恍了会儿神,她摇头:“不是压力,是无力。”

    池乔这人,情绪来的快,去得也快,理性思考之后,她擦干眼泪,从周江与怀里站起来。

    如果,她不跟苏瑾走,那苏瑾至少还有她老公陪着。

    而池生平,她要是走了,那他就是自己一个人了。

    说句难听的,到时候真的死了,那替他收尸的人都没有,想起来也怪可怜。

    池乔脱下周江与的外套,还给他:“周江与,我要回家给我爸做饭了。”

    听到他这么说,周江与也明白了她的答案,笑了笑,接过外套:“为什么我不能去串门,鼻涕虫?”

    池乔想起来刚刚哭稀里哗啦,眼泪鼻涕蹭了他一身,有点窘迫,急忙转身跑开,跑开的时候还不忘回答他:“你想来就来!”

    一股风吹来,带着池乔离开前喊得那句话和周江与先前忐忑不安的情绪一同席卷,最后悄无声息地吹走。

    周江与笑了笑,抬腿跟着跑去。

    …

    现在已经是晚上的八点多钟,菜市场早已关了门,周江与带着池乔来到了超市。

    两个人一起挑了一些菜,还有鱼跟肉。

    池乔觉得有点多了,而且,她不会做肉,她问周江与:“会不会太多了?”

    周江与继续挑肉:“不会。”

    “可是,我不会做肉。”

    周江与挑到了一块好肉,往车里放,然后垂下眼眸看她:“没说让你做。”

    话说完,他就推着车往冰箱那边走。

    “你就不怕我爸回来把你赶出门吗?”池乔跟上去问道。

    周江与停住脚步,回头看她,一字一句地说:“他让我娶你。”

    池乔:“……”

    买完菜回居民楼的路上,池乔给池生平打了个电话,刚接通就听到了那边护士叫号的声音,池生平还想欲盖弥彰地混过去了,没想到被池乔说破了。

    “医院里不要大喊大叫,看完了早点回来,家里有客人。”池乔叮嘱道。

    池生平愣了半天神,没说话,电话那头一直传来的是护士叫号的声音。

    “下一位,池生平,哪个是池生平?”

    “爸,护士叫你了。”池乔提醒他。

    池生平这才缓过神来,连忙哦了好几声,然后挂断电话,急匆匆地拎着检查报告往医生办公室里走。

    医生带着眼镜打量着他的检查报告,先是皱眉,最后又是摇头。

    池生平这人脾气暴,无论对谁,他都没有耐心,尽管眼前这人是医生,他也毫不客气,语气十分冲:“有什么就说,老子又不是接受不了。”

    “肺癌晚期,您这个片子上面显示细胞已经完全扩散……”

    池生平听不懂医生的那些专业术语,直接打断他:“你就说,不治疗的话,老子还能活多久?”

    医生叹气:“一个多月。”

    这边已经做了四菜一汤的两个人刚把碗跟筷子端上饭桌,池生平就拎着检查结果回来了,看到周江与后,还笑着打了个招呼。

    池乔皱眉,他们俩怎么这么熟了。

    池生平把检查结果放进茶几抽屉里,然后去洗了个手,在饭桌前坐下。

    池乔给他盛了碗饭,跟周江与也入了座。

    气氛有些紧张,看着池生平这副什么都不在意的模样,池乔更加害怕了,哪怕他是骂人打人,池乔都觉得他正常。

    可是,他现在,太过于冷静了。

    这完全不像一个自己知道了自己得了不治之症的人。

    “检查结果出来了吧,医生怎么说?”池乔给他盛了碗汤。

    池生平瞥了一眼汤:“小孩子才喝汤,老子喝酒。”

    池乔不想让他喝,她怕万一出个什么问题。

    不过,池生平这么一说,周江与立马抬起屁股去给他拿酒了。

    池乔看了一眼周江与,又看了一眼把那杯酒一饮而尽的池生平,不知道该说什么。

    池生平啧了啧酒,说:“肺癌晚期,不治疗就活一个多月。”

    此话一出,整个屋子瞬间安静地像间地府。

    周江与问:“治疗呢?”

    “不知道,没问,估计也就多活那几个月,老子可不想遭罪,况且我们家也没钱。”

    再次安静,再次沉默。

    “老子都还没死呢,你们俩丧什么气?”池生平骂了一句,“吃饭啊,看着我吃你们就不饿了?”

    池乔已经在忍了,好不容易把眼泪憋回去了,听到池生平这么一说,她又忍不住了。

    “哭啥,有什么好哭的,到老子死了之后,你们记得多到老子坟前倒酒就行。”

    池乔不说话,一个劲儿地低着头,扒拉着已经被眼泪浸泡了的饭,饭菜佳肴,但却没有一丝胃口。

    周江与都看在眼里,但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池乔难过,他也心疼,可是没有任何办法,池生平已经选择放弃治疗了,那就只能尊重他的选择,让他安安静静享受完这段时间。

    可是之后呢。

    之后池乔或走或留,他又不知道了。

    不过他还是会同他跟池乔说的那样。

    她留,他就陪她,她走,那他就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