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因为心里有块石头堵着，接下来的课，池乔一点也听不进去，一直看着窗外发呆。
下午最后一节是张新的英语课，她从开始上课就发现了，坐在靠窗的位置上的那个女孩，心不在焉，她变着法提醒了好几次，女孩依旧没回过神来。
她踩着高跟鞋走下台，用着一口流利的英文叫醒池乔：“The scenery outside the window is very beautiful, but the knowledge inside the window is very important.”
魏白低着头，伸出手去扯了扯发呆的池乔的衣角。
池乔回过神来，看到张新就站在跟前，出于第一反应，她“噌”的一下站了起来。
动作有些大，全班人的目光都向她投过来，就连身后真正睡觉的周江与也被她的椅子给撞醒了。
周江与抬起头，眼底满是困意，在看到眼前的少女后，困意被卷了去，不见踪影，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笑意。
王越在一边看的直“啧啧”。
张新自动屏蔽后面的两个人，犀利的眼神瞟过去看着池乔：“翻译一下我刚刚说的。”
池乔愣了愣神，脑子快速运转，回答道：“窗外的风景很好看，但窗内的知识更重要。”
“既然知道，那就好好听课。”张新转过身去，摆手示意她坐下，踩着高跟鞋上讲台，对着全班同学说道。
“这句话我送给大家，高考将近，我希望你们可以重视起来，虽然你们的人生不仅仅有高考这一条路，但这条路，是最轻松的。”
张新不是那种喜欢给人灌鸡汤的老师，点到为止，小插曲过去之后，她便开始讲课了。
池乔坐下来，晃了晃脑袋，逼着自己去听课。
*
下午放学铃声响起，魏白从座位起身，问她：“要我陪你去么？”
池乔不习惯麻烦别人，缓缓地摇了摇头：“不用了，我自己去就可以。”
魏白背上书包：“好吧，那我先回家了。”
池乔：“好。”
纸上写着的那个地址很好找，就在学校后边，在一家网吧旁边。
如魏白所说，老板是个上了年纪的阿叔，很平易近人，池乔到的时候他正在跟一群人聊天。
那群人跟池乔一样，都穿着十一中的校服，在一旁抽烟，看到池乔的时候，都没忍住你推我一下，我推你一下，小声议论起来。
池乔在心里逼着自己不去尴尬，然后跨进店，阿叔看到她，用着一口带有当地人的口音的普通话问她：“小姑娘要看些什么？”
池乔从口袋里掏出手机，递给他：“我想把手机当了。”
阿叔接过手机，检查了一会儿，她这个手机一看上去就有严重的使用痕迹，再加上外观有些瑕疵，指纹解锁功能也坏了，他撇了撇嘴说：“小姑娘，你这个手机，最多值这个数。”
阿叔说着就伸出两根手指：“两百。”
两百，还不够她把资料费交了，池乔抿了抿唇，试探着问他：“可不可以多一点，三百？”
她话音刚落，旁边抽烟的那几个男生都没忍住笑了起来。
她知道他们是在笑自己，但她也别无选择，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往下问：“可以么？”
虽然说阿叔是个很好说话的人，但他还是得深思熟虑，因为像池乔这种已经快要报废的手机他收了对自己的利润并不大。
做生意的都是要讲究一个原则，不稳赚，但不能赔。
突然阿叔的手机响了起来，掏出来看了看，对着池乔说：“我先去接个电话。”
阿叔说着就出去接电话了，他前脚刚走，后脚身后的那几个男生里的其中一个就朝着她走了过来。
她出于第一反应往旁边挪了挪身子，让自己跟他拉开距离。
“李子圣，你能不能行？”有个锡纸烫男在身后叫道。
李子圣取下来嘴上的烟，一弹，烟头精准地落到锡纸烫男的脚边。
“我靠，你见色忘友啊。”锡纸烫男边跳开边骂了一句。
李子圣不去理他，扭头对着池乔笑：“同学，怎么称呼？”
池乔不去看他，两只手心握在柜台上，低着头，声音处于害怕的反应有些颤抖地回答他：“池乔。”
“几年级的？”李子圣说话的同时又掉了一根，呼出来的烟雾喷了池乔一脸，她呛得难受。
池乔轻咳了一会儿，回答他：“三年级。”
“三年级？怎么没见过你？”李子圣没注意到她的不适，边吞云吐雾边问她。
池乔：“刚转来的。”
听到这回答李子圣笑了，怪不得呢，高三除了自己班上的邹衍喜他都没见过有哪个可以称得上美女的学生，这会儿突然来了副生面孔，还是一副漂亮的生面孔。
“几班的？”他继续问。
池乔老实回答：“七班。”
“七班……”李子圣嘴里重复着她的话，沉默了一会儿，扯着嘴皮笑了起来，“王迈的班啊。”
“嗯。”
李子圣还想说什么，但是目光却被被跨进店里的三个男生给引了去。
周江与他们三个人进来的时候动静不小，是跟着老板阿叔一起进来的，阿叔看上去春光满面，脸上还挂着笑容。
他一进来就点了根烟，在一边的椅子上躺下了。
看到他们进来，刚刚的锡纸烫男生那几个男生就都扭头去做自己的事了，不敢吭声。
谁他妈敢去跟周江与他们对付，也就李子圣了吧。
“李子圣，撩妹呢？”果然，王越的目光掠过池乔，看向李子圣。
李子圣笑了一声：“这不在撩着呢吗。”
俞滨靠在另一边的柜台上，抱着手看着李子圣，嗤笑了一声，说：“你还挺会挑。”
“那还得是咱眼光不错，怎么？你也想试试？”李子圣一口的阴阳怪气回过去，“那不巧了，凡事都得讲个先来后到，先排队。”
他这话把从一进来到现在就在一边的椅子上躺着的周江与逗笑了，他看过去，皱眉问道：“你笑什么？”
周江与手里夹着根烟，听到李子圣的问题，他懒洋洋地掀开眼皮，语气听不出来有什么情绪，轻飘飘的，带着一股懒意：“你继续。”
池乔：“……”
他们是不是忘了，她还在这儿呢。
周江与的话把王越跟俞滨都逗得笑得胳膊直抖。
这小子，估计引祸上身了，这个祸还不小。
李子圣不去管周江与，撩妹这种行为，有人在他也尴尬，而且他看这个美女好像不太搭理他的样子，他可不想丢面子。
反正都是十一中的，来日方长，他把烟掐了，然后跟自己的朋友离开。
池乔不去听他们的言论，看向老板。
阿叔重新看了一眼她的手机，报了数：“小姑娘，一看你就是急着用钱吧，那阿叔就三百给你了。”
池乔：“？”
她一脸震惊，震惊过后是一阵暗庆。
魏白说过的，他很好说话。
“好，谢谢。”池乔接过那三百块钱，小心翼翼地揣进口袋。
老板把手机卡给她取出来，递给她：“没事，小本生意，有空再来哈。”
池乔愣了愣，点头，接过手机卡，退出了回收店。
她刚离开，躺在椅子上的周江与便起身：“走了。”
阿叔撑着柜台看他：“这小姑娘挺不错啊。”
周江与只是笑了一声，没回答他。
……
从店里出来，王越拍了一下周江与的肩膀，一脸八卦的表情：“你不会是真看上人家了吧？”
周江与瞥了他一眼，语气杂着一股的不耐烦：“我看上你妈。”
“……”王越不服，他作为一个从小玩到大的兄弟都没有得到过他这样的待遇，“那你为什么帮人家？”
王越不清楚情况，周江与也实在不想跟他解释那么多，不回答他，边抽着烟边继续走。
俞滨在一边实在是不下去了，他拍了一下王越的后脑勺，无语的翻了个白眼：“你是一万个为什么？”
他跟王越的性格截然不同，他不是一个八卦的人，也不想去琢磨别人的事，对于周江与的行为，他并不觉得有什么。
在他的印象里，周江与这个人，他从来不做没有意义的事，想必是人家需要帮助了他才会出手，又或者说，他还真的就是看上人家了。
“不是，你见过这人对哪个女孩子那么好么？邹衍喜都没有吧？”王越明显就是一心只有八卦，捂着头反驳回去，“就因为人家暑假跟他表了白，他到现在都不理人家。”
“……”哪壶不开提哪一壶，俞滨真是服了，默默地看起了手机，不去搭理他了。
三个人不说话，继续往前走，下一秒，三个人被正站在拐角处的女孩子都吓得愣了神。
……
刚刚他们三个人的对话，池乔听得一清二楚。
从店里出来的，她并没有着急回家，而是想弄清楚情况，按道理说，阿叔好说话也不会好到这种程度，她在想，会不会是周江与在帮她。
因为，只有他知道自己经济条件不好，从她昨天给他那十块钱就可以看得出来。
果然，跟她想的一样，就是他在帮她。
王越看着池乔：“你是要找周江与吧？”
池乔的目光是在周江与身上的：“是。”
最后王越跟俞滨离开了，周江与留在原地。
他好像没有很在意这件事，就好像他只是做了一件很小的善事，并不足以挂齿，耷拉着眼皮看她。
“你为什么帮我？”她问。
“因为我想。”他答。
池乔低着头：“谢谢。”
周江与垂眸看他，手里的烟在墙上摁灭，眼角带着笑：“老子可不是白帮你。”
池乔抬头，对上他满是充满笑意的双眸：“什么？”
“有条件的。”
“什么条件？”池乔后退了半步。
她的这个后退把周江与气笑了，合着在她眼里，他就跟那李子圣是一类人呗？
周江与紧跟着他的步伐，上前了一步，池乔的后背抵着墙，他一米八七的身躯俯下来，歪着头靠在她耳边，嗓音带有低沉的性感——
“赏个脸一起共进晚餐。”
少年的说话的热气在她耳边萦绕着，她全身上下麻了一圈，那是池乔第一次体会到了腿软的感觉。
也是那一次，池乔对眼前这个少年产生了情感的萌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