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孟衍能不能听到她心底的呼声,然则她此刻却是真真切切的面对着这恶狼,半点分神不得。
布日固德在她面前大马金刀的坐下,秦楚人蓦地听到一声轻吟,眼角余光一撇,才发现角落的地方竟还躺了个人。
是个中年男人,一身湿漉漉的在这潮湿的洞穴里,显得有些凄凉。
莫不是也是和她一样被抓来的大周百姓?
大周人总比突厥人来的亲切,秦楚人有找到盟友的欣慰,也有对盟友处境的同情。
不论如何,这让她有了些许底气,颤巍巍的抬眼对上布日固德。
“不知殿下抓妾身来所为何事?若要用妾身威胁大周什么的,劝殿下早歇了这心思。”
布日固德朗声大笑,玩味道:“秦姑娘似乎很不自信呢?怎么,觉得你们摄政王殿下不会来救你?你喜欢他?”
被戳到痛脚,秦楚人眼底掠过一抹苦涩,却是愈发镇定:“是,所以妾身也清楚,王爷绝不会让你们这种人染指大周的江山。”
“我们这种人,是哪种人,嗯?”
突厥狼崽子脸色阴沉,捏着她的下巴声色狠戾。
“突厥生于长空,长于草原,是长生天的子孙,
是这世上最高贵的种族。中原人?自诩礼仪之邦,但是你也瞧见了,你们的皇帝是怎么对功臣的?你们的太子是怎么对亲人的?”
秦楚人面色讪讪,这种事,您跟史官或者皇帝陛下理论去啊。抓我一个弱女子有什么用,是吧?
激怒对方,并不能让她的处境好过,秦楚人理智的选择了闭嘴。
唯有先保住小命,才有逃出去的机会。
突然,角落里的中年人闷哼了两声,幽幽转醒。
布日固德嘴角微勾,打了个响指,黑暗里便走出个人来。
怯生生的,粉雕玉琢的,任何时候看上去,都人畜无害的一个小孩儿。
便是这个小孩儿把秦楚人阴进了这里!秦楚人登时双眼喷火的瞪着他。
“介绍一下,这是吾儿,努尔。”
小屁孩水灵灵的眼睛瞧她看了一眼,露出一抹腼腆的笑。
秦楚人:“……”
这一家子都是什么变态,为什么小屁孩儿这么可爱,心却这么黑?
中年男人刚睁开眼睛,一眼看到小屁孩儿。
昏暗的光线中,秦楚人看不太清男人的容貌,应该算是端正清秀的,但一撇八字胡和满脸的淤泥,硬生生让那张脸上添了几
分猥琐。
尤其是这张脸还做出了谄媚痛哭的表情。
秦楚人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将这两种表情糅合的如此完美,但他见了爹娘一样的哭嚎,让她略有些失望。
难不成盟友已经经受不住折磨,投靠对方了?
太失落了。人生如此寂寥。
只听那男人嚎道:“太子殿下!小公子!咱们不是说好了吗?我把清河郡变成一座死城,里头的人行将就木,都供你们试药了,你们就让我去突厥坐拥荣华富贵!不是说好了吗?”
秦楚人的心随着他的话,一寸寸冰凉,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什么叫,把清河郡变成一座死城?
试药?试什么药?
她脸上的表情不知是不是取悦到布日固德了,狼崽子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笑。
面对中年男人时,冰冷又残酷:“褚流,你还好意思在孤面前提这件事?让那么多难民逃出去,惊动了朝廷。现在孟衍都跟来了,你让孤变得很棘手,知不知道?”
褚流?
想起来了,好像是清河郡守的名字。
秦楚人张了张嘴,脸色霎时苍白。
一瞬间想明白了很多,也是一阵后怕。
褚流慌乱道:“孟衍?他,
他这会子应该忙着在京城帮昏君收拾烂摊子才是,怎么可能会来?殿下,您,您知道的,那么多难民,根本拦不住!在下都算好了,京城至多会让如今失势的太子来,到时候,咱们借难民暴乱杀了那小子,大周便又是元气大伤啊!”
如果孟衍没有一时意气跟来,现在太子与她,大抵都是突厥的刀下亡魂了。
像一池平静的水,水面古井无波,水下却波涛汹涌,诸多的危险,竟就这般擦肩而过。
秦楚人脸色苍白的不像话,惊恐的看着眼前鬼影重重般的场景,想着,她要是在做梦该多好。
可惜四肢百骸钻上来的寒气告诉她,这一切都真实的不得了。
地上那个狗一样爬着苟且偷生的中年男人,是大周的父母官。却为了一己之私,促成了黄河决堤,百姓流离失所。
一城百姓的性命,竟比不上他一个人的荣华富贵。
她不可置信的喃喃道:“为什么?褚大人,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连清河郡近乎成了死城,他都能瞒天过海,在大周的权势还不够大么?
突厥许了他什么?才能让他做到如此地步?
褚流这才注意到秦楚人,眯了
眯眼,冷厉道:“你是什么人?”
布日固德笑了笑,上前摸自家养的狗一样摸了摸褚流的脑袋,柔声道:“这可是孤的贵客,你们摄政王殿下的心上人呢。”
面对布日固德,褚流又成了温顺的狗,点头哈腰了一会儿,对秦楚人的态度也好了许多。
“姑娘便是秦娘子罢?下官久仰大名啊!多亏了姑娘,当初才能让孟衍入狱,省了在下好一番事呢。”
秦楚人咬了咬唇:“香囊的主意,是你给太子出的?”
“哈哈,你说那个小子啊,确实。小娘子想必也知道,在下曾经有个妻子,是太子妃的妹妹呢。孟续对于家人说的话,都很信任。”
所以,当孟续来到清河,发现这里的情形时,心里该有多难受?
闭上眼睛,秦楚人沉沉吐出一口浊气,森冷的骂了一声:“卖国求荣,把自己弄成如今这般境地,褚大人,你还真是厉害。”
明明是一城之主,手眼通天。这泼天的富贵不要,却要来与突厥人与虎谋皮,落到这般境地,怪不得别人。
褚流脸色闪过一瞬狰狞,被死狗一样扔到地上时摔到的地方还隐隐作痛,如秦楚人的话一般刺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