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这一声嗯之后,却又再无后话。一个素来是沉默寡言的,一个满怀心事的。
要秦楚人舌灿莲花,此时也是不能了。
不知过了多久,枝禾才硬邦邦的吐出一句:“娘娘托我护你。”
秦楚人一愣。
良久,轻笑。
桐城不过半日脚程,思及上次来,还是和孟衍一同,与那老顽童一般的圣人饮酒赋诗。
可谓物是人非事事休。
她没来得及欲语泪先流。
到底是出现在桐城街头过的,秦楚人戴上了帷幕,将脸遮了个严严实实。
马车也行的低调,若非有心人特意查探,只会当她是哪家小姐回城罢了。
于是缓缓驶入一条小巷,钻进一间毫不起眼的小院子。
院落里别有洞天,花鸟鱼虫一应俱全,风景极佳。
秦楚人心下一片冰凉。
坐在桂花树下与自己对棋的,是章老先生。
忽的想起,太子殿下曾在章圣人面前求了一位谋士。
莫不是从那时起,章圣人便是站在太子那边的?那又何以,与孟衍谈笑自若?
恰逢老先生也抬起头来瞧她,笑的怡然。却是一语点破她的疑窦。
“这儿是谢敏的院子,老朽代为打理。”
原来那个布
衣寒士叫谢敏。秦楚人心中暗暗记下了这个名字。
看得出来太子殿下对他极器重,保护的极好。一般近臣甚至不知道这个人的存在,她不过占了当初在场的便宜。
秦楚人一时分不清章圣人是谁那边的,僵持着不说话。
老先生却是眼神毒辣,一眼看出了她心中所想,朗声一笑,坦然道:“小友,老朽既已退隐,便只是个普通百姓,糟老头子。不会因为私情帮谁,也不会为了富贵害谁。”
一番话令秦楚人定了心,福身行礼:“老先生,妾身奉命来此拜会一位贵客。”
“客在屋中,以候多时。”
终于要见到太子真正要见的人了,秦楚人一瞬心跳如鼓。
“小友。”便在此时,章圣人唤了她一声。秦楚人额角尽是冷汗,僵硬的扭头看他。
老先生笑容豁达温和:“老朽曾教过徒弟,时也命也。小友也当不去强求。”
秦楚人心底冷笑,一昧避世,这就是圣人之道?难怪孟衍入狱后一副等死的姿态。
她偏不。
仍是行了一礼,敷衍而过。
老先生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嘀咕道:“似乎,被嫌弃了。唉。”
屋内,一双如鹰隼般阴鸷
的眸将她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
秦楚人有点腿软。
为,为什么没有人提前告诉她,太子殿下所谓的合作伙伴,竟是这如狼似虎之人?
突厥太子,布日固德。
两人在宫宴上有过一面之缘,布日固德瞧了她一会儿,又看了看她身后守着两个护卫的架势。
嘴角一勾,长腿懒洋洋的往桌子上一搭,慵懒道:“大周太子无人可用了么?竟派你来?嗯,小姑娘?”
秦楚人强装镇定,一眼瞪了回去:“殿下不知我大周礼节,接待何人用何人出面,皆有严格要求。殿下这般的,也只用得上妾身了。”
布日固德心知被戏耍,心底恼怒,冷哼道:“好一个伶牙俐齿的丫头。孟续倒似十分喜欢你的模样,怎么,舍得你出来?不怕孤将你杀了?”
草原人向来没什么道理可讲,这布日固德虽然胆大包天,敢一个人跑到大周的地界上来。
但真要发疯杀她,再逃回突厥也并非难事。
深觉小命时刻吊在一根线上的秦楚人颤巍巍的,欲哭无泪。
但越是如此,她越不能露怯。面无表情道:“这是我们殿下要给阁下的文书,还请阁下一览。”
布日固
德朗声大笑,接过那封着特制火漆的信封,也不见如何动作,信封便被拆开了。
秦楚人的心也随着对方的目光提了起来,掌心不自觉的攥紧。
放在以前,这是万万不敢想的事,堂堂太子殿下,居然勾结突厥人。然而事实就这么摆在眼前,也由不得她不信。
一目十行的看完后,布日固德神色诡异,看着秦楚人竟笑了起来。
秦楚人:“?”
大马金刀的往后一仰,突厥太子笑道:“女人,你主子要孤答应作伪证陷害你们大周王爷,等孟衍死了,便将西域二城,连同塞北一起送给孤。还有,你,也任孤处置。”
在场除了枝禾还能不为所动,另外两人都是拂然色变。秦楚人不仅意外于布日固德这么大大方方的说出信中的内容,也为太子的心狠手辣暗自心惊。
那日宫宴上,布日固德表现出了对她的感兴趣。太子殿下当真好魄力,见她不能在勾引摄政王殿下上起作用了,转头便要将她送给这蛮夷。
而那黑衣侍卫径直警惕的欲拔刀。只是刀还没出鞘,他的人头已然滚落在地。
献血喷涌的场面委实壮丽,秦楚人眼前一黑,险些晕过去
。
她还是第一次直面这种血腥……胃里翻江倒海的,只想吐个干净。
布日固德笑吟吟的摩挲着手上染血的刀:“孤很欣赏孟衍,他会是一个有趣的对手。孤虽然不希望他活着,却不想他死在这种手段下。”
秦楚人吞了口口水,勉强笑道:“殿下好胸襟。”
“怎么样,女人,你怎么选?”
秦楚人默然,她怎么选?布日固德阴晴不定,翻脸比翻书还快。太子殿下也不是善类,不管和谁都是与虎谋皮。
她不过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布日固德要她选,能从她手里得到什么好处?
诚然,除掉一个太子,比除掉一个王爷,对大周的伤害更大。
可她何德何能,让突厥太子殿下认为,她能帮到他杀了太子?
更何况,身边还有个闭目不言,看似作壁上观。却对太子妃忠心耿耿,武功高强的枝禾在。
只怕她一选择背叛太子,枝禾就会手起刀落结果了她。
似乎看穿她的忧虑,布日固德目光玩味:“你怕她?放心,孤不会让第三个人走出这个房间。”
“不!”秦楚人脸色一白,咬了咬牙:“别动她,只要力所能及,妾身赴汤蹈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