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摄政王殿下赴约如期,依旧冷淡的生人勿近的一张脸,独自端坐在高位上饮酒。
秦楚人莫名从中看出了一丝寂寞。
高处不胜寒么?
太子殿下举杯敬酒。
“周将军大破突厥,连多西域二城,实在可喜可贺。皆是天佑我大周之故,本宫代父皇谢过诸位贤臣。”
没有正经事的话,是请不动摄政王殿下的。所以太子绞尽脑汁,借着漠北大捷,宴请群臣。
群臣一片附和庆祝之声,而惯常摄政王殿下仍是自成一派默不作声的那一个。
秦楚人从舞姬一跃成为了端茶送水的婢女,磨蹭半晌总算是挪到了摄政王殿下身旁。
王爷举杯的手微微一顿,转头看她,眼神中写满了不解。
秦楚人干笑一声,为其满上一杯酒。
“你怎么在这?”
摄政王殿下很不给面子的搁下酒杯,皱眉问道。
然后看着秦楚人的脸一点点变红。
自问什么事都没干的摄政王殿下一脸茫然。
一个香囊丢到他眼前,满脸通红的秦楚人矜傲的抬了抬下巴,道:“妾身和,和太子妃学女红时,多做了个香囊。王,王爷若不嫌弃,便收着罢。
”
摄政王殿下也曾是沿街被人丢帕子丢的满身脂粉气,半个月都洗不掉的风流人物。
然而这绣的素白的香囊丢到眼前的那一瞬间,王爷觉着自己脑袋一片空白了。
有那么个说法,叫做,好像恋爱了。
半点等不到回应,秦楚人颇为恼羞成怒,欲抢回香囊。
一只手已然先抢了过去,妥帖的收进了怀里。
手的主人面不改色,淡淡道:“本王便勉强收下了。”
秦楚人落荒而逃。
孟续于群臣饮酒,目光实则一直注视着这边,见摄政王将香囊收进怀中,眸中掠过一抹笑意。
虽说比起太子妃娘娘的手艺来,秦楚人的要算好了,但仍是粗糙不平。孟衍摩挲着掌心的粗糙,却觉这比天底下最好的绣娘绣的都要珍贵。
当曹侍郎又凑上来朝他挤眉弄眼的时候,他竟没有当场让人滚蛋。
“王爷,您今儿心情看着甚好啊,怎么,遇到喜事了?”
就算是遇到了,跟你有关系么?
摄政王殿下不冷不热的瞥了他一眼,悠悠道:“曹侍郎与苏花魁的私会可还顺利?第三条腿还曾安好?”
曹焱脸色一黑。
想他好不容易熬
到了孟衍这甩手掌柜回京,迫不及待的去赴花魁之约。
本是花前月下郎才女貌的好光景,没曾想正亲热时,他贵为宰相的爷爷提着家法便闯了进来。
怒火攻心之下,险些忘了老曹家三代单传,要了他的狗命。
曹侍郎颤巍巍的气出了兰花指,指着摄政王殿下不可置信道:“是,是你告的秘?王爷,你,你竟如此歹毒?”
歹毒的摄政王勾着抹心情愉悦的笑,把杯中酒一饮而尽,施施然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如何如何?可送到皇叔手上了?”
这种非正式类的庆功宴,太子妃不必出场,早早的就和麝月守在门口等她。
秦楚人拍了拍胸脯,苦大仇深泪汪汪的瞧着太子妃。
“没,没成?”
太子妃有些迟疑道,手中安慰的动作都准备好了。秦楚人嗷的一声扑进她怀里。
“拿了拿了拿了啊!”
于是堂堂太子妃与她一起抱着蹦了起来。
皇叔居然接受了秦楚人的香囊!在太子妃的意识里,这就证明,摄政王殿下对秦楚人也是有意思的。
不枉她之前费尽心思的撺掇秦楚人去勾引,总算获得了成
果。
秦楚人飘飘荡荡的,有点不敢相信。她设想了那么多种被拒绝的情况,没想到孟衍真的接受了。
在大周,男子接受女子送的香包,意义可谓非凡。
可她又想到了白马寺主持的那一卦,顿觉有些失落。
就算摄政王殿下对她也有那么点意思,他们终究是皓月与蝼蚁的差别。
总之,就算撇开这个不谈,完成这次任务,秦楚人又有了十五日可活,心情还是极美好的。
前厅丝竹声不歇,东宫其他地方倒是安静得很。
秦楚人生怕被太子妃追着逼问感受,忙找了个借口就溜出来了。
在滕元阁的时候,整天忙着习艺。偌大的东宫,有外人艳羡的万鲤朝天,有闻名天下的紫竹林,她却是一次也没去过的。
于是绕着绕着,绕到了紫竹林时,秦楚人索性停下不走了。
据说此处与只手可摘星辰的钦天监遥遥相望,是整个大周除了钦天监外,看星星最好的地方。
然而东宫里,太子殿下日理万机,太子妃克己守礼,不会来看,下人们懂这些风花雪月的又没几个。
所以好好的观景台,差点荒废成狐怪故事盛行的好场
所。
还别说,冷风幽幽的一吹,千百根竹子一道摇曳生姿,发出沙沙的声音。
委实怪吓人的。
秦楚人激灵灵的打了个寒战,胳膊上的鸡皮疙瘩怎么也压不下去。
有点后悔自己怎么好死不死就挑了这么个地方坐着。
枯藤老树昏鸦,夕阳西下……
脉脉黄昏中,秦楚人忽然后背一凉,整个人顿时僵硬,一动不敢动。
有谁在她身后轻轻吹了口气。
刹那间,全身汗毛倒竖,秦楚人尖叫出声。
身后之人:“……”
“王,王爷,你作甚吓唬妾身?”
片刻后,秦楚人泫然欲泣,好不委屈的坐在观景台上。
摄政王殿下纡尊降贵,蹲着给她揉方才一惊之下崴到的脚踝。
闻言白了她一眼。
“本王吓唬你?隔好远就叫你了,自己没听见还怪本王。”
秦楚人抽抽搭搭,表示自己确实没有听到孟衍叫她。
“而且,王爷不是应该在宴会上么?怎么一个人跑出来了?”
孟衍一顿,耳根竟有些发红,移开目光,干咳道:“喝多了,出来透透气。”
王爷断然不会承认,他揣着个香囊,春心荡漾,没忍住跑出来找她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