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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重山峻岭

    冷冽的西北风“呼呼”刮进了绵延不绝的大山里,如同一记猛拳打进了棉花般一样,不再势如破竹,渐渐的偃旗息鼓,最后的风声渐渐的都快没了。满山遍野松树苍翠,白雪皑皑,好一幅江山壮丽。山里稀稀疏疏的住些人家,横七竖八因山势而建,大门的朝向不再向南,朝哪个方向的都有,朝西朝北朝东朝东南朝西北的都有,只为生存不易,因地势水道而生。只有一户人家新修的两层砖混新房,其余的全是土坯的房子,大雪刚刚过后,各家的房子好似摇摇欲坠,艰难的挺着。

    寡妇陈云悠闲的躺在暖暖的炕上,漫不经心的拉上被子盖好,不屑的看了一眼自己身边的男人,“我说杆子,过几天我姑娘回来,你帮我搞五百块钱,她下个星期生活费什么的都要了。”

    什么?!杆子吓了一大跳,又要钱?!又要这么多?杆子拉好被子翘起头来盯着陈寡妇,她把自己当什么人了?当成她男人了?可是,每次说要搭伙过日子她总是不恳,每次总是推托,连她家的人都不愿让自己去见见,每次要钱她倒是理所当然,自己只不过跟她睡个觉,还不间断帮她打理农活,打柴挑水忙个不闲,隔三差五就找自己借钱,现在要钱都要成官的了?“杆子”是陈寡妇喊的,只因长得瘦瘦高高。“杆子”的大名高拴柱,一双浓眉入鬓,浓密乌黑格外显目,一双凤目炯炯有神透着深遂和坚毅看着陈寡妇,山泉水养人,皮肤光洁细腻,长年累月在山里忙碌,一脸古铜色,一双唇紧抿腮骨紧咬有型有味。

    (编者这时说句大实话题外话,编者94年进入工厂工作,基本工资只有36块一个月,其中月票就是一个月坐公交车费用需要21块,编者是国家工人姓工的,允许报销70%,就这编者一个月也没有20块节余。何况这拴柱一个农村人山里人?!那时候五百块是天文数字,山里人一担柴也就几块钱,还得先问好可有人要,打好柴还得给人家送家里去,还不是天天有人要,不是抢手货。所以拴柱大吃一惊非常正常,吃再大一点的惊都正常,即使心里再不服气再生气也正常。)

    陈寡妇轻蔑看了一眼,“看看,看看,又这副样子?!每次让你拿钱,就这副死样?!姑娘在镇里上学住校,没钱她在学校怎么过?你不拿钱我哪搞到钱?”

    拴柱巴唧着嘴弱弱说了一句,“真没有!半月前你才问我要了三百块,我是东挪西借才凑齐的,为了这钱,才把树给卖了,这才多少天?!不能又卖树吧?!再卖?!山都要被砍秃了。国家可是不给砍树,抓住是要坐牢的。”

    陈寡妇很是不悦,伸手拉过被子大声嚷嚷,“你少哄我!你当我不知道?!你和穆过林的事你当我不知道?!”拴柱瞪着眼睛盯着陈寡妇,看着一脸横肉凶式式泼辣的样子,伸手拉了几次被子没捞着,只好拿上自己的衣服一层一层套着,这样大声让人听到了可怎么好?穆过林有男人有公婆,要是闹岀来事不小。这陈寡妇怎么知道的?自己很小心的,她陈寡妇怎么会知道?“哼!你给她什么我不管!我这?!你少一根毛都不行!你敢不给我?!我就告诉穆过林她男人!你看他可打断你的腿?!不给一个试试?!”陈寡妇得意洋洋胜券在握,还怕拿不住你?!敢不依自己试试?!

    这陈寡妇这会脑子短路了浑了,你在要胁别人!你自己是不是能控制得住整个局面?这时候这么无知的模样,对面男人听着什么心思什么想法做法?就像两个人吵架打架,一方说“有本事你打死我呀?!”说的人不自觉的是威胁还有恐吓居高临下的恣态和心理,对面听的那个人可是一个人,什么样的采取方式什么做法可就是千奇百怪了,如果夫妻俩打仗妻子说这句话,丈夫听着不捶瘪了你!………

    拴柱听着心下不快活,这女人一而再再而三的要钱,又不和自己过日子,自己这样一直下去不成了“冤大头”了?这样一直下去可怎么好?她这女儿那么大了还不嫁人?还读什么书?一个劲要钱?这什么时候是个头?!这样长远下去不是个事!这女人又不和自己过日子,当然也不会给自己生儿育女,自己跟她后面忙什么忙?图她什么?长得又不好看,满脸横肉,睡个觉都直挺挺的,都不如穆过林在一块快活?!穆过林还低声细语,跟她在一块睡觉真正的快活,那时候真觉得自己是个大男人。最重要的,穆过林从来没有每次睡过觉就要钱就要自己帮她干活,自己给她带一点东西,她都高兴的不得了。

    拴柱这会还不知道穆过林是在公婆眼皮子底下不敢乱动放肆,要是让公婆丈夫知道了,那事不得了!那颜面扫地,在婆家永远抬不起头来被踏在脚下,在村里那就是过街的老鼠,娘家也回不得,那只有死路一条。穆过林只是满足自己需要的性的刺激,不是要和拴柱长久夫妻,现在的两个人需求不一样。

    拴柱火速穿好衣服下了炕蹬上了鞋,嘟嘟囔囔,“山里没什么东西值钱了,我家山上的树都快被我卖空了,真不知道有什么生钱的。”拴柱边说边理好衣服拉开门溜了。

    陈寡妇一拧丧门星的脸嚷着,“杆子,你别一说你就跑!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我姑娘回来后我可是要见到钱的!拿不出钱来你可别怨我!到时候有你们好看!”陈寡妇跪了起来冲着窗外嚷嚷,这一挺起来有点冷又缩回被窝把自己盖好。不给我钱试试?!我不闹得你人仰马翻?!谁都不好过!谁也别想好过!

    拴柱顺着房子溜过矮墙出了院子冻得“嘘嘘”的,还不敢大声,生怕有人知道。村里七零八落就这么些人家,都是同宗同族的,要不也是一个门下嫁出去的姑娘回村落得户,自己已经小心又小心了,穆过林的事怎么就让人知道了?这陈寡妇怎么知道的?那穆过林男人可知道?那她那婆家人可知道?八成不知道!知道了还不和自己打闹?!还不撕了自己扒了自己的家?!应该是这样!不然讲不通的。这陈寡妇也是?!她怎么就知道了?她要闹出来可不好,那自己在这村里都抬不起头来,自己这一辈子就完了。现在,自己都三十了还没有个家,闹出来那就是一个人打光棍一辈子了,要不也是背井离乡了。自己家在外面谁也认不得谁,出去怎么混?怎么生存?再说出去路费都没有。这些年忙得那点钱全让陈寡妇诈去了,不给都不行!一次次的威胁一次次的不依不饶的闹,这什么时候是个头?这次又要五百块?五百块不少啊?自己现在可真是身无分文……拴柱边抱紧怀边不住搓着手哈着气,两眼机灵冷酷的瞄了瞄周围,像一只花豹或老虎一般机灵的巡视着自己的领地。不远处远房堂兄家一座新盖的二层楼房鹤然立那,拴柱的脑子一紧心一缩想去看看,可能捞到点什么?陈寡妇那人不会饶了自己,她不会放过自己!她会一直闹着问自己要钱的……拴柱溜进另一个堂兄家矮墙,贴着屋后墙根一溜烟悄悄地向前,快到后门口了,拴柱警觉的停了脚步,机警的听了听屋内动静。屋子里没有人声说话声脚步声什么声也没有,屋外院子里倒是鸡叫鹅叫鸭叫闹哄哄的一片,最是那堂兄家这鹅!声音特大!那鸭子也不示弱!烦死人了!拴柱警觉的又顺墙根“渍溜”一下翻过矮墙猫了起来,只见这堂兄的大儿子高凌风十二三岁的侄子开了后门,端着鸡食去鸡笼喂鸡。这堂兄和里面那堂兄不是一个太太门下的,早就出了五福,这堂兄正宗嫡亲的哥和他娘住在那边上坡,这堂兄成亲没地方住,还靠里面那堂兄家人心善,挨着他家山墙接了这三间草屋。说到这堂兄真他妈走运!他娘用他姐给他换了一房媳妇,那模样儿俊的!十里八乡都没有她好看,那身量儿也好看。哎……自己娘就没有这主张这本事,自己好几个姐姐也没为自己弄一房媳妇。拴柱吸溜着鼻子拢着双手在衣袖里,不住往怀里抱抱,真他妈的冷!还不敢大声,生怕让人知道。内里的那堂兄家和这堂兄家就外面这堵矮墙拦着,两家共用一个院子,中间有条洋沟就算划了个界了,要进内那堂兄家后院必得过这家堂兄后院。那内堂兄家一直家境好些,以前大伙都没得吃他家都有,堂叔后堂是村里有名的能干人,在外面一家窑场管事,堂兄志有夫妻俩如今也随他在那窑场干,一家收入挺好,才盖好这两层楼房光鲜,家里只有婶婶赵氏领着孙子孙女三个人过活。不知道容不容易得手?这还没进去,看这鸡也叫鹅叫鸭叫的?……这外堂兄志钢和自家一个德性,穷得当当当的响,只有这几只鸡,看管的像宝一样,这鸡也不能要,要是弄集上卖了,是必让人知道,大伙就一个集上买东西,说不准就让人发现了,那就在这片地上没法抬头了,那就不能在这生存了。就在这时,志钢和他媳妇龙青两人挑着满满两大担草回来了,龙青忙着要往自家走,志钢想是早料到他媳妇会这般回头喊了,“青!挑上去给娘她们。”

    龙青担着草重甸甸的,听到男人说话愣了一下放下一担草火了,“你不是修自家房顶啊?!自家的房子漏水你不修?!这几天化雪,屋内漏得不行,你不先修自家房顶?”

    志钢瞪着牛眼吼着,“娘那边也漏了,先紧着娘那边。”

    “你大哥大嫂不都在家啊?!……”龙青的话还没说完,志钢又吼了,“你这糙蛋娘们!儿子哪能不孝顺娘?!那还是人吗?!快挑上来!”说着担着草往上坡他娘住处去。龙青一看虎着小脸气得眼泪在眼里打转,这个二青头!自家这几天屋内到处漏水,没几块干的地方,睡觉的炕上都到处漏,今早他说打草补房顶,原想他怎么上心了?何着是他娘那边漏了他倒记挂着,自己家他都不当一回事。他娘和他大哥一家人住,他大哥大嫂又不是不在家?凭什么?每次都让我们两口子忙上忙下?自己家都快揭不开锅了,屋子漏得没地待,还要自己去帮他们?他们没手没脚?!龙青一恼,虎着脸一猫腰钻到扁担下挑起草回了家。

    拴柱猫着腰围着草垛和龙青悄悄地转圈,这女人长得好看人也能干,看这一担草就挑回来了。看着龙青利落放下担子拿上外衣和镰刀匆匆往家里走,拴柱咽下口水,娘的!真是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堂兄有这么好的媳妇不好好待她?!还那么凶巴巴的?……拴柱本想跟着龙青再看看,却见堂兄志钢怒气冲冲的回来了,忙又猫了起来,只听得堂兄骂骂咧咧,“这婊子养的!骚娘们!叫你把草挑上去,你还给挑回来了?你要这草塞你那骚X啊?!……”愤愤不平的担上草骂骂咧咧的又担上去,拴柱一边偷听着都觉得这堂兄?!啧啧啧这嘴?!这骂骂咧咧的就随了他娘了,怎么这个样子?!就这?!他还有个媳妇!自己比这堂兄人有人样还年轻,还没有媳妇!想想都窝囊!都窝火!自己年纪轻轻的好手好脚的,连个媳妇都没有!也没有人给自己保媒说亲!唉!………拴柱猫着伸头瞄了瞄那婶子赵氏喂了鹅和鸭进了屋,忙跨过矮墙顺着墙根快速溜过到了婶婶家后院门口,鹅鸭正在吃食,虽然叫那么几声也不碍的。拴柱溜到后门口悄悄的探了探头,仔细听听没人声没脚步声,两个小孩像是在楼上,婶婶大约在前面厨房忙着,拴柱小心翼翼的进了屋,好好看了一眼,空荡荡的家里只有几件旧家具,一条供案一张大桌几把椅子,拴柱心里叹气闪进屋内,一张书桌一张床,简单的不能再简单了,床上垫着被褥洗得发白补了又补,倒也整齐干净。拴柱的心里有点感觉,不应该来的,想想也是!盖了两层楼了,家里哪里会有钱?可来都来了,心有不平,拴柱仔仔细细看了看实在没钱,连个值钱的东西都没有。拴柱不死心,又楼上找找,还是丧气了,正应着自己当初的判断,就不该来的!就是脑子一懵一头血就来了,闭着眼睛想想也该知道不应该来啊?!才盖好的房子,家里哪会有余钱?拴柱悄悄的穿过堂屋顺着墙根溜回志钢家后门口,后门开着,拴柱还不能确定屋内的人在哪里,还不敢乱动。一双眼睛冷冷的看着屋内,志钢坐在炕上就着大葱吃馒头,一双牛眼都要喷出火来看着他媳妇,他这媳妇!真是个俊人,吃个饭喂个孩子都是俊,她这丫头小些头十岁都不懂事,跟傻子差不多,她这儿子倒机灵一点,看了看父母脸色小心吃着馒头。

    龙青知道自己男人什么尿性,也知道这会他那猪腰子脸什么德行,就是不看不理不把他当回事。自己家里吃的粗糙杂粮馒头,一些咸腌菜,连个青菜都没有,别说什么肉了鸡蛋了,两个孩子跟着自己都受苦受累,都没怎么尝过荤腥儿,他还火了?!他还有脸?!他还孝顺他娘?!他自己家的日子过得都紧巴巴的,还孝顺他娘?!自己进了他们家的门当牛做马,连个屋都没有,还是后堂叔望着可怜,允许在他家旁边搭了三间茅草屋,多少年了?漏了补补了漏?!化雪漏得家里没有几块地方能住,今早他说要打草修屋顶,原来还是为他娘修屋顶?家都不管不顾?你娘是人我们就不是人呐?!你娘还跟你哥嫂住的,一切有你哥嫂呢,再说,你娘为你为我们几个人忙过一丁点吗?带过两个孩子吗?拉扯过一次吗?买过一块布吗?给过一块糖一块肉一口饭吗?还娘?!去他娘的!还孝顺她?!要孝顺你一个人去孝顺!我起早贪黑打了两担草忙了一天,把两个孩子丢家里一天不问不管,把草挑回来还送给她?……你还怪我?!你还有理了?!家里没什么好吃的,咸菜就馒头,很快都吃好了,龙青忙着收拾,志钢把筷子一扔飞溅两方,大儿子凌风吓了一大跳,赶紧跳下炕拾起两根筷子飞快过来递给要出大门的母亲,小声问,“娘,晚上睡哪?”

    龙青的心一酸忍下眼泪,“风儿,到草垛里拽些干草来。”

    “娘,那晚上再漏水怎么办?”

    “屋上的雪都化没了,应该不会漏了吧?去,拿个筐。”龙青端着东西去了厢房,风儿也忙跟着,这里既是厨房也是柴房杂物房工具间。“风儿,从里面拽些啊,干得才好睡。“嗯。”风儿拿上筐忙着去拽草。

    志钢坐在炕上一肚子火气没散掉,瞪了一眼女儿,“滚!赔钱货!”志钢的女儿花花傻傻的看着爹,也不哭闹也不动,就是有点害怕,也没有听话的滚了,好像不认识这个男人傻杵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