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心脸上始终挂着的笑容慢慢淡了下去,姜海莉看在眼里,心头无可奈何地叹了声气,稍后不动神色转了话题,“不说这些了,小丫头,慕妈妈今天叫你来主要是想见见你,跟慕妈妈说说你的事,这些年妈妈想找个聊天的人都没有。”
接下来温心和她聊了回国后一些生活和工作上的事,关于当年温心离开的事,两人似乎都很有默契地没有提及,这么一聊几乎忘了时间,直到温心的电话响起,是妈妈催她回去了。
温心有些不好意思,姜海莉依旧浅笑着,“还是女儿好啊,小丫头,回去吧,只是别忘了以后多来看看我这老人家。”
“慕妈妈,我......”温心欲言又止。
姜海莉若有所思后,从随身的包里拿出一个小方形盒子和一张微微泛黄的图纸,放到温心面前,有些难以启齿却还是缓缓开了口,“小丫头,慕妈妈来之前考虑了很久,不知道这个东西该不该交给你。但是转念一想,这原本就是属于你的东西,不如物归原主,你看了之后,想怎么处理,留着或是像.....”姜海莉稍微顿了顿,随后改口说道,“不论什么结果,慕妈妈都希望你能顺着自己的心意去作出决定。”
说完后姜海莉握了握她的手走了出去。
温心没有起身,整个人僵直在座位上,视线死死紧盯着眼前的画稿,确切地说是一幅素淡的设计稿,一目了然,尤其那清晰的英文刻字,笔墨浓重,耀眼夺目,如此简单却不失用心的设计,不用想也知道旁边的盒子里装的是什么,一旦打开它,对她而言,就如一道被下了噬咒的命符施在她身上终会令她万劫不复。
不知过了多久,温心猛然抓起那两样东西,跑了出去。
路边,姜海莉刚拦了辆出租车,转头瞥见门口追出来的人影,松了口气,回身隔着窗户对司机说了声抱歉,她一转身,那个急切的身影猛地抱住了她。
“慕妈妈.....”身后的人低声微哑。
姜海莉轻抚着她的后背,片刻后说,“小丫头,跟我去个地方。”
温心跟着姜海莉去了一处公寓,进门后温心顿感陌生而熟悉,陌生的是环境,而熟悉的是它的装修风格及整体的结构布局。
姜海莉在僵住的背影身后浅语淡笑,“小丫头,符合你心中的样子吗?”
温心愣愣地注视着眼前的一切,简洁淡雅的装修不失暖馨的气息,尤其宽敞明亮的客厅,那是她以前无意之中跟他提过的,客厅一定要贼大,这样一进门就能让人有种放下整天疲惫的舒畅感。至于房间得要四个,三间卧室,一间书房,当时具体怎么描述的,温心现在想起来仍记忆犹新。
姜海莉看着一动不动的身影,走上前握住死死紧拽着的手,终于还是慢慢道出心中沉积已久的往事,“小丫头,慕妈妈有意叫你为难了,可是有些事必须让你知道,让你看到。给你的东西想必你也猜到了,没错,那是他不知废了多少纸张亲手设计出来的戒指,我想他很早之前就准备跟你求婚了......”
姜海莉停顿了下,然后继续往下说,“从以深他爸出事后,妈妈就没见他那样舒心的笑过,小丫头,自从你出现后,慕妈妈知道我以前的儿子又重新回来了。”
温心埋首靠在她的肩窝,静静地听着,等她说完,紧紧闭上了双眼,泪水不期然落下伴随着哽咽的声音,“慕妈妈.....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姜海莉安抚着她的后背,继续说,语气透着沉重的苦涩,“慕妈妈不问你怎么会分手,你为什么突然离开,但是作为一个儿子的母亲,我想让你知道这些年他是怎么熬过来的。你离开后,要不是萧远及时找到我,他眼里还有我这个母亲,当时我可能就失去他了。”
姜海莉想起当年在医院见到儿子醉后一蹶不振的样子,此时心里仍会隐隐泛痛,缓和了下心神,片刻她又说下去,“这些年他虽没表现出来,但我知道他心里始终放不下你,他毫无征兆地说要结婚,以为是他想通了,其实他是在逼自己,逼自己忘了你,昨晚我看他扔掉了你手上的戒指,这就是最好的证明,小丫头,我这样说,你明白吗?”
温心抬起头,任眼泪肆无忌惮地滑落,口中艰难逸出梗在喉咙的话语,“慕妈妈.....如果.....如果是因为我.....让他失去原本应有的幸福.....你会怪我.....会原谅我吗?”
姜海莉拭去她脸颊的泪水,看着她轻声笑语,“傻丫头,你还不明白吗?你就是他要的幸福。”
温心却拼命地摇了摇头,“慕妈妈,可是我过不了.....我真的过不了自己这一关.....”
姜海莉闻言意识到有些事终需要时间缓和,在心底无可奈何地唉声叹气,随后握上她的手说,“慕妈妈不难为你了,但是小丫头,你记住,妈妈还是那句话,凡事跟着自己的心走,才能绕过死路继续走下去。”
不知过了多久,温心点了点头,苍白的唇角虚浮起一丝淡淡浅笑,“谢谢您,慕妈妈。”
房门虚掩的外边,不知何时站着一抹高俊修挺的人影,他的手始终停留在门把上却没有下一步动作,他俊冷的脸庞透露着明显深重的倦意,眉宇间渐渐浮现出一层灰败的气色。
半晌,他推门走了进去。
屋里的两人看到进来的人后,都明显惊愣愕然,倒是姜海莉及时反应过来,看了自己儿子一眼,随后对温心别有深意地笑了笑走了出去。
房内终剩两人,却安静得可怕,面对面的两人始终缄默不语。
良久,慕以深望着她头顶的视线慢慢移到了紧抓在她手中的东西,终于开了口,“你就没什么要问我的?”
问他,他说问他,问他什么?问他为什么突然要结婚了?问他忙于结婚为什么此刻会出现在这?温心心口骤时没来由一阵尖锐的心悸感,伴随着隐隐的忐忑不安,好像觉得哪里不对。
温心看了一眼手中的戒指盒,慕妈妈说是他昨晚仍的,而此刻却被她握在手上。
“我这段时间会很忙。”
“这段时间我不会去找你。”
他前几日的话乍然萦绕在耳,而刚才的话就像是.......他在等着她主动来质问他吗?
温心一下颤然,然后缓缓抬眸望向他,那双深邃悠远的眸里透着极端迫人的危险信号,似要将她牢牢锁入进去,这样讳莫如深的他,她终于明白,原来一切不是他人所谓的报复,而是他要将她画地为牢精心策划的局。
呆默许久,温心拽紧掌心的东西,那手退到了身后,然后再次抬眸望向他,眸色清如止水,开口问道,“这一切都是你安排的?”
“是。”他淡然回到,唇角随即弯起了绝美的弧度,低眸浅笑,“心儿,你还是和以前一样聪明。”
“结婚,怀孕,还有......”温心顿了顿,紧咬住下唇,直视着他深亮灼人的双眸,沉下声音说到,“戒指,慕妈妈,这些都在你的算计之内?”
“是。”他毫不犹豫地回。
温心倏然垂下头,眼眸里渐渐隐现出凌乱沉重的纠痛之色,顷刻间,她艰难地轻声问道,“慕以深,值得吗?”
慕以深不置可否,往前向她靠近了一步,温心不由往后退了一步,他毫不迟疑又向她逼近,就这样温心被他逼到了墙角,他的双臂将她围困在他和墙壁之间,令她终无路可退。
他身上散发出来的危险气势越来越强势凌人,直直渗进她的心底深处。
温心背在身后的手紧了紧,霍然抬首,唇中吐出的话带着坚硬冷然,“慕以深,不值得,你这样......唔唔.......”
他毫无征兆地霸覆上她的双唇,她还未说出口的话被他强势逼退了回去,他狂热纠缠的气息几乎令她喘不过气,如同暴风雨已经来临的前奏,然后急速地将她卷噬入一片混沌不清的风浪中,终令她深陷其中无能为力。
在她几乎窒息的时候,慕以深及时退了出来,抵在墙上的双手收了回来,捧起她滚热的脸庞,指腹摩挲着她绯红的脸颊,柔声低问道,“宝贝,这样,你还要逃吗?”
温心慌乱地抓住他的手腕,强力压制住他手上的动作,直视进他的双眸,冷下声音说到,“慕以深,这样做你想过后果吗,你到时候怎么收场?你这样只会让我负罪更深,慕以深,不值得,真的不值得。”
“温心,值不值得我说了算。”慕以深突然钳住她的下巴,力道之重,眸内愠怒逐渐隐现,声音变得冷然冰沉,“温心,你这样若即若离的表现真是糟糕透顶,你还是不愿意回到我身边,是吗?”
“是。”温心几乎没有犹豫,脱口而出。
“好,很好。”她的一字回答一下全盘否定了他之前所做的努力,一切事与愿违,令他怒火中烧。
慕以深忽然死死地瞪着她,无奈,无措,苦涩夹杂着无力的痛恨一起漫涌上心口,令他难以呼吸,他加重了手上的力道,失去了理智般想将她掐死,冷言厉声道,“温心,你一定要这样逼我去查当年的事,是吗?我不去查,是因为不想逼你再想起不愿提起的事,我只想让你简单地回到我身边,你为什么一定要这样对我?你怎么可以......”
温心似无动于衷地任他使劲掐着,没有丝毫挣扎,他的话如利剑般刺入心口,剐痛难忍,在眼泪即将迸发的同时她紧紧合上了双眸。
顷刻间,没有预想的死亡黑暗,钳在她下巴的力量逐渐消失殆尽,温心睁开了眼睛,跌撞进了一双冷凝锋锐的深眸,透着无法言喻的哀伤,他无力地垂着双手,围在她身上的无形压迫一下消失得无影无踪,这样的他,让她终难以启齿。
半晌,温心动了动僵麻的双腿,迈开步子朝门口走去。
在她握上门把的同时,身后传来他浅薄无力而又冷如寒霜的声音,“温心,我也会累,既然你不愿回来,那就如你所愿,我会结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