泞市
宽敞的空间内,以白主色,风格简洁,安放在窗边的躺椅沐浴在冬日的阳光中,增添了几许暖意,椅旁立着圆形小茶几,上面零散地摆放着几本图书和精巧的时光沙漏。
顷刻间,温心收回视线,目光转向眼前已经开始察言观色的男人。
“你好,温小姐,想必Johnson跟你提过了,我叫曹飞,但是我更喜欢人家叫我曹医生。”男人似有似无地打趣道。
“你好。”温心眸光不经意从他颈间扫过,浅笑。
“请坐。”曹飞伸手示意了下,就坐后,轻松地挑拣话题,“温小姐真是百闻不如一见,难怪老听Johnson提到你,说你是他认识的中国女人里最特别的一位。”
温心似乎被他起了兴致,莞尔,“那他有没有告诉你我特别在哪？”
对面的曹飞眉毛一扬,“有。他只用了一个词形容你。”曹飞故意没往下说,只问她,“温小姐能猜到那是什么吗？”
温心摇了摇头。
曹飞不再卖关子,“过目不忘,是挺特别的。”
“曹医生跟病人交流的方式也很特别。”温心顺势接了下去。
曹飞注意到对方微微起了变化的神色,笑着岔开话题,“那温小姐愿意和我换种沟通方式吗？或者聊聊你的事,朋友,工作。”
温心突然站了起来,居高临下看着他,一脸平静地说到,“对不起,Johnson可能搞错了,我要看的不是心里医生。”
其实今天温心来泞市的目的并不是来看病,她过来是为了见一个人,看病只是一个幌子,顺便让她妈妈可以放心回去,谁知Johnson安排了这么一出,恐怕是和她妈妈联合起来骗她的吧,温心若有所想后转身离开。
“等等。”曹飞叫住走向门口的温心,站了起来,一本正经地说,“温小姐,不得不说你很聪明。从你刚一进来就开始观察周围的一切及打量我这个人,恐怕你已经猜到我是做什么的,而我将会对你做什么。既然你知道了我是心里医生,但还是愿意坐下来和我聊聊,说明你很看重朋友,Johnson是你的朋友,自然而然你也把我当成了你的朋友。”
见温心没有回头,曹飞继续坦诚,“作为一个心里咨询师,跟病人沟通,倾听他们的故事,舒缓他们的压力,是我的职责。但作为朋友,我昨天特地向Johnson了解了下你的喜好,适当改了下这里的布置,怎么样,不知道温小姐对我的安排是否满意,是否有兴趣再坐下来和我这个如此坦白一切的朋友聊聊？”
短暂过了几秒,温心转过身,唇边带起淡淡浅笑,“多谢曹医生的细心入微,不过,这样用心的布置似乎不适合我。”
温心走向门口,手却停留在门把上,蓦地又回了头,脸上挂着风轻云淡的清浅笑意,“曹医生好像刚急着从外面赶回来,我很庆幸认识了一位能让Johnson随传随到的好朋友。”
曹飞一时被那笑意迷茫了心神,幸而多年的职业思维及时让他醒悟过来,立刻想起刚才被他抓住的那道片刻停留在他身上某处的目光。
曹飞立马低首扯了扯衣领,骤然发现领口处残留的红色唇印,顿时低骂了句,“shit。”Johnson接连数通催命鬼式的电话,一向一丝不苟的他竟犯了如此低级的错误。
不过片刻,曹飞暗地里骂了数遍的罪魁祸首悄无声息地走了进来,而他正换上另一件备用衬衫。
曹飞转过身,倒没有惊讶,而是斥责,“你这老外懂不懂规矩,进来之前不会先敲门？”
Johnson置若罔闻,直接坐了下来,脸色微沉,“她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曹飞边系扣子边明知故问。
Johnson投了个冷冷的眼神过去,曹飞立马接收,看似一本正经地说,“比你想象得还严重。”
看到那双蓝眸内明显的担忧之色,夹带着一丝半信半疑,曹飞正色道,“你形容得没错,她确实很特别。刚一进门就开始对我处处设防,眼力见连我都自愧不如。她话里有话,而且滴水不露,稍一不慎我都差点被她套进去。”
Johnson一下露出了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的疑惑表情,曹飞意识到他没怎么听懂,简单地解释,“总之一句话,她很清楚她得的什么病,而且知道自己病得很重,但就是抗拒治疗,她这道心里的砍恐怕很难跨过去。”
“有什么办法？”Johnson急切地问到,随即想到什么,又提出,“或者用什么方法让她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放下心中的事？”
“你说催眠吗。”疑问的语气却是肯定地说到,曹飞忽然笑了,“你以前是不是对她做过什么？说吧,我早看出来了,要不然她也不会这么提防我？”
Johnson突然无力地向后靠去,大概生平第一次抚额苦笑,笑容里伴随着无法挽回的无奈之举,“她果然想起来了,她应该在恨我吧。Devin,恨我而又不能发泄出来的情感,是不是很痛苦。”
“你既然知道自己做错了,就去解释清楚,我相信你当时也是无可奈何。”曹飞安慰他。
Johnson沉默了会起身,走了几步顿住,随手从口袋掏出手机,回身放到长木桌上,“你认识吗？”
曹飞一看到屏幕上的肖像画,一惊一乍到,“他不是要跟叶氏千金结婚的那位慕总嘛
！”
Johnson一头雾水,问了个白痴问题,“你认识？”
曹飞差点被他蠢得气晕,“你这老外都看不懂中国娱乐新闻吗？他可是最近网络第一名人。这不几天后就要大婚了。”曹飞说着说着,突然脑子一个惊颤,立马问道,“你怎么会有他的画像,还是说......温小姐的心病跟他有关系？”
Johnson微微点了点头。
曹飞一下惊愕,半晌后才缓下心神,在心里一阵捣鼓后认真的说到,“现在只有两个办法,一是靠时间消磨,像你之前说的,让她换个环境,把以前的事情慢慢淡忘掉,所谓眼不见为净。二是置之死地而后生,这个方法凑效快,相对的风险也会很大,刚才你打听的那个人是关键,但是切记,就算是他,稍有不慎也会是最令人不想看到的结果。”
Johnson沉思了片刻,然后默不作声地收起了手机,走了出去。
曹飞忽然想起什么,及时开口叫住他,走到他身边提醒他,“Johnson,现在的她就像半开的窗户,表面看不出什么,但是一旦她把另一扇窗户也关上了,恐怕谁都走不进去。我刚才说的两种方法,以我的私心,我会让你选第一个,因为我看得出你很喜欢她,喜欢到可能超乎我的想象,而第二个,你必须去找那个人,把你所知道有关她的事情全盘告知,至于什么样的结果,我们都无从知晓,还有,他过几天就要结婚了,如果温小姐之前和他有过男女交往,那么这婚事是刺激她还是在摧毁她的意志力就不好说了,Johnson,你要尽快作出决定。”
Johnson停在原地一动不动,片晌,他忽然弯了弯嘴唇,声音从他背后传了出去,“Devin,谢谢。我会慎重考虑的。”
Johnson出来后,黎芸等在门口,看到他连忙问道,“他怎么说？”
Johnson往她身后望去,黎芸了然,“她去见朋友了。Johnson,跟Aunt坦诚,你朋友是不是也没办法？”
Johnson摇了摇头,“不是,Sweet根本没和他聊上。”
“怎么会这样。”黎芸有些心神不定,“那小心怎么办？”
“Aunt,Sweet已经想起我们隐瞒她的事了。”半晌,Johnson轻声开口,眼里隐现一丝纠痛之色。
“你是说.....关于孩子的事？”黎芸声音低颤。
Johnson点了点头,所以她刚才才会拒绝看心里医生,她是怕他再次对她催眠吗？
“当初就因为怕她会出现现在这样的状况,Aunt才迫不得已逼你,Johnson,你不知道当一个妈看到自己女儿命悬一线的时候,是怎样的心情。我不想她好不容易捡回了一条命,再次受到打击。”
“Aunt,我知道。”Johnson安慰她,“Sweet能体会到那种心情,所以她根本没有怪你。”
“是啊,她怎么会怪我。”黎芸轻声喃语,“她从小就很懂事,就因为太懂事,当年我和他爸吵着闹到离婚的地步,她始终不哭不闹,后来她爸爸跟其他女人有了孩子,对她更是不闻不问,因为这样,她很早就学会了独立,习惯了把所有事藏在心底,也因为这样,她对待每个人,每件事,所花的心思都比我们要深得多。”
说到这,黎芸陷入深深的自责,当年留不住那男人,她毅然选择远赴国外去开创事业,狠心把女儿丢给了她爸,虽然这么多年她一直在弥补当年的过错,但她知道再怎么做,逝去的时间她终究无法挽回,那道无痕的伤口她始终无法填补。
一旁的Johnson缓缓收紧了垂在身侧的手,半晌,他对黎芸一一详细说出了曹飞方才的分析。
黎芸听完,突然问他,“Johnson,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
“Aunt,你真难倒我了。”Johnson苦笑。
黎芸也跟着笑了笑,接着坚决做出决定,“Johnson,你什么都不用做,这次我必须让小心跟我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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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心站在门口踌躇不定,跟妈妈说是来见朋友,其实她昨天收到的短信让她到现在都有种错觉是不是对方误发了,然而那声称呼除了她记忆里那位很熟悉的人以外,恐怕没有人会这么叫她了。
店里的服务员其实观察了门外很久,终于忍不住出门迎客,“小姐,要进来坐坐吗？”
温心没再犹豫,刚进去,一声“小丫头”引起了不少人的注目,温心怔了怔,闻声望过去,坐在角落里的人,带着满脸的温和笑容,阔别已久却异常熟悉,温心唇角自动缓缓扬起,迈步走了过去。
“小丫头,刚才看你在门外逗留了很久,还以为你不想见我了。”待来人近在眼前,姜海莉打趣道,面容精神焕发。
“伯母,好久不见。”温心微笑着打招呼。
“小丫头,我还是喜欢听你叫我慕妈妈。”姜海莉脱口而出。
“慕妈妈。”温心莞尔,口中逸出的这声称呼遥远而熟悉。
“嗯。”姜海莉满意地应了声,示意她坐下,然后随心一问,“还记得我为什么这样叫你吗？”
温心微微顿了顿,略带微笑,“您说过,既然找了年纪小的,就叫小丫头。”
姜海莉听她重复了她当年的话,眉开眼笑,“难为你记得一字不漏,其实,我当初是在嘲笑那小子,他小时候因为梦涵的死缠烂打一本正经地发过誓,说再怎么喜欢,长大了也决不会和比自己年小的人交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