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曾被昭告天下,害的他满身骂名的罪行!
天下所有人都以为,他给觊觎皇位,现终于如愿以偿逼了宫,现在他们头上的这位是妥妥的暴君,百姓的好日子真真到头了!
说到最后,郁斩的声音低沉,他好像又重新回到了那个惊心动魄的夜晚。
“那个夜晚,大火弥漫,我母妃的惨叫声萦绕整个大殿久久不能散去,我被她抱在怀中,我都能感受到母妃惨叫时胸膛一震一震的颤动……”
宋清阮深吸了口气,天,钟贵妃是被活活烧死的!
当年的郁斩那么小便经历了这样的事情……
随着郁斩话音的落下,车厢外头,忽然响起一阵雨滴击落在地上的声音。
二人皆是一愣。
下雨了?
“母妃临死前……”郁斩掀起窗牖的帘子,缓缓将手探了出去:“她大喊着,水,雨水。”
宋清阮心头一块巨石旋即落在了地上。
太好了,下雨了,就不会有旱灾了!
她看向郁斩,道:“太后在天有灵,听见当年的事情浮出水面,自然会降雨祈福。”
郁斩望着手心出现的一个水涡,道:“太后还有个愿望。”
宋清阮疑惑:“什么?”
郁斩将头转了过来:“想让你……”
看见宋清阮皱眉,他到了嘴边的话又改了。
“做个本朝第一个女官。”
郁斩颔首道:“升起女子的地位,准许女子和离,让女子亦能为官。”
“你,便是第一个女丞相。”
宋清阮愣住了。
良久,她才得以找回自己的声音,“容我想想。”
郁斩的心思真假参半,一半是为了改善女子的地位,另一半是为了能日日看见她,近水楼台先得月。
宋清阮本应拒绝的,但连她自己都不知为何,竟是点头答应了。
做女官,本朝第一个女丞相。
宋清阮上位后,要做的不仅仅是处理好自己的事务,更多的,还是同郁斩一起在这波云诡异的前朝站稳脚跟。
一连半年过去,她时常忙碌到连宋国公府都没时间回,郁斩便在宫中给她建了个宫殿,又将她手上的活计都接应了过来,这下,她又闲了下来。
但久住在此处,她也更懒得回去了。
江清宴改名为宋书安,也跟着郁斩一并进了宫,由他亲手教导宋书安的学业,俨然是当做自己的孩子看待,更是奔着日后继承大统去的。
郁斩将国号改为宣统二十八年,并改名为苏斩。
又这么过了三年,苏斩便将更多的事推给了宋书安,他倒也终于闲了下来,他闲下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奔着宋清阮的宫殿去。
彼时宋清阮卧在美人榻上,看着苏斩自行进来的身影,已经无比习以为常。
人的习惯是能养出来的,宋清阮现在就被苏斩养出了一身的坏习惯。
不必起身觐见,见了面还要他洗个桃子切好了送过来。
苏斩也任劳任怨,能变着法子将人骗过来让自己伺候就已经是天大的福气了,他感恩戴德还差不多!
苏斩巴巴地将桃子送过去,开始了四年来一成不变的忽悠:“今日,前朝又催着我立后了。”
宋清阮嗯了声,“我帮你张罗着。”
苏斩深吸口气,道:“外头的人都嫌弃我是个太监。”
宋清阮一怔,旋即跟着叹了口气:“现在你知晓了吧,不是我不帮你张罗,是真的不好张罗。”
苏斩无奈起身。
好吧。
今天又是没能忽悠到手的一日。
其实苏斩心里很明白,不是忽悠不到宋清阮,是宋清阮不想再重蹈覆辙,哪怕她敢确定,他不会背弃她。
她睡着呓语时,苏斩听见了她的秘密。
两世为人,两世都被这段错误的感情所纠缠,一朝逃出生天,她又怎敢再踏进去?
苏斩故作无事的笑笑:“日后,待我坐够了皇位,就让宋书安来继位。”
宋清阮望着他久久无言,一时不知该劝还是不该劝。
劝他要个自己的亲孩子吧,他又生不了,劝他小心些,这宋书安却又是唯一信得过的人选。
宋清阮无奈地揉着眉心:“你还是快快去瞧瞧吧,免得书安做错了什么。”
“不能。”苏斩随口说着,又起身往她身边蹭了蹭:“让我歇息会。”
他其实很疲惫,这几年来一直忙着巩固自己的帝位,忙着给她一个安稳的生活,直到近几年来了,他才好些。
望着苏斩熟睡的侧脸,宋清阮这回罕见地没将人推开。
*
宣统六十八年六月,当朝女宰相因病逝世,自此与世长辞。
她名留青史,人人都会记着,她继位时,帮了上百位妇人和离。
宣统六十八年六月,苏斩殁,这一日,皇城上空满是百姓不舍的呜咽声,无一不在惋惜,爱戴,这位明君。
新帝宋书安上位。
后世流传,先帝其实还有个亲生的孩子,只是先帝爱屋及乌更为垂爱今上,也就是宋书安,便立了宋书安继位。
但先帝亲生的孩子,好像也是这位“屋”的主人所生。
只是……
先帝一生都未立后,其后宫空了四十余年无人填充。
那位屋的主人,也一生再未改嫁。
*
宋书安下旨将宋清阮和苏斩两人合葬在了一起,他道:“这是父皇唯一的心愿。”
雨后,宋书安站在两人的灵位前,低声叫道:“父皇,母后。”
他们两人太累了。
太医说,他们两人若不这么累,不会如此早地离开人世。
太医还说,其实凭着先帝的身子,便是再累,也不应该这么早跟着去的。
宋书安抿唇,抬手搭上了苏斩的灵位。
宫人说,他们发现苏斩的时候,他已经躺在了宋清阮最喜欢的贵妃榻上,他只身一人,孤零零地躺在那里,已然没了气息。
偌大的宫殿,只有他一人在。
而宋清阮,早在三日前就已经去了。
宋书安喃喃道:“母亲,我封了弟弟亲王,赐了封地,待我将这一切都稳固好后,便传位于他。”
“您大抵已经见到祖父和祖母了,若是能听见清宴说的,可否帮清宴问声安好。”
“表弟也终于是寻到了心上人,那女娘甚好,知书达理,温柔谦逊,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时蔚舅舅甚是看好她,您也可放心了。”
宋书安摸着灵位的手紧了几分,他低下头,憋着气忍下溢到嘴边的呜咽,好半晌才道:
“祖父和祖母的身子甚是硬朗,只是我现在不能总是出宫去看她,便想着将人接进来,只是祖父祖母两人似是不舍得离开老地方,我便也不再提了……”
身后,响起一道青年的参拜声,宋书安擦了擦眼角的泪回头,道:“清蔚,明日便要出宫了,前来最后拜见母亲和父亲。”
宋清蔚,便是民间传闻的那个亲生的孩子。
确实,眉眼间同宋清阮有几分相似,但晃神看去,还以为是郁斩站在了这里。
宋清蔚重重磕了三个头,道:“儿臣,见过父皇,见过母后。”
他像往常那样,好似两人现在就站在他眼前一般,道:“愿父皇母后身体安康,万岁万岁万万岁。”
*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