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浓如墨,冷月高悬。
在靠近亓国帝都东城的一段破败城墙之上,正有一个人影扛着一位素衣女子快步穿过,冷蓝色的月光落在他们的身上,似乎是将两个人镶嵌入了一副诡谲的画卷之中。
为什么会有诡谲这个词呢,是因为他们两个现在所处的这一段城墙,则是当年发生不灭夜火的那个地方。
或许是可能因为这个地方人烟稀少吧,所以非常适合这个黑衣人潜逃,毕竟他现在的肩膀上还扛着一个常岁,不管落到哪一处,都比较引人注目。
而这一段城墙,又因为十几年前的那一场大火而已经彻底废除?一旦入夜之后,基本上根本不会有人在这个地方停留,就算是有人无意间看见这里有一个人影,那也只会当是十几年前那场大火之中的人阴魂不散而已。
但是常岁这个人,又岂能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说带走就能带走的?或许常岁会答应,但是她的这具身体,却有着别样的求生欲。
正当黑衣人稳步落在了城墙之上,以燕雀之步狂奔之时,被扛在肩头的原本应该陷入昏迷的常岁,突然间身体一僵。
这个细微的变化,黑人自然也是霎那间察觉,只是他心里思考着,自己刚刚那一记手刀的重量,绝对能够让她至少昏迷半个时辰,所以黑衣人也就并未对这一个突发情况有更多的在意,而是一心想着将这个人带离开。
因为这是他的任务。
伴随着身体一僵之后,常岁原本在黑夜之中紧闭的双眸,也突然间毫无预兆的猛睁开来,这种突然并不是指某一个人忽然间从昏迷之中醒来的那种突然,似乎是一种蓄势待发,仿佛要爆发一般的措手不及。
并且最重要的是,原本常岁那一双本应该漆黑的双眸之中,仿佛是被朱砂渲染了一般,在这清冷的月光透过青丝的照耀之下,竟然略微的泛着丝丝红光。
并且此时此刻,她的表情,也和平日里的常岁有着根本的差距。
如果这个时候休涯在的话,那么他绝对会单膝跪地双手抱拳,恭敬的来一句“戈罗大人”。
“你的胆子很大”当
这一句话蓦然间从常岁的口中说出的时候,黑人其实是有一些震惊的,因为之前在绑架常岁的时候,黑衣人刻意的在和她交手之时,非常巧妙的在常岁身上洒下了一种粉末,那种粉末可以短暂的让人处于一个失声的状态,虽然药效持续的时间并不是太长,但是也不可能这么短。
而且这个时候,她也不应该醒来。
其实更让黑衣人感到不寒而栗的,其实是这个人说话的那种语气,在一开始绑架常岁之前,黑衣人就有潜伏在那个房间对面的树杈之上观察过常岁这个人的一举一动,从她的表情姿态,包括说话的语气等等,黑衣人都有一个比较直观的感受。
虽然看起来也不是一个善茬,但是也绝对不会像现在这样……
而此时此刻常岁忽然间所说的这一句话,不管是从说话的方式,还是从她说话的语气来看,都不应该是常岁身上应该出现的东西。
换而言之,黑衣人仿佛感觉自己扛着的这个人,好像在无形之中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当然了,这个想法在接下来的时候,在他的心里面更加的肯定了起来。
当常岁说完这一句话之后,她便突然间猛收膝盖,一下子撞击到了这个黑衣人的胸膛,紧接着双手压在他的肩膀之上,猛地一个用力,让黑人差一点点直接跪地。
也就是在这一瞬间,常岁一个优雅的翻身,向上空猛然间一翻,裙摆广袖在空中恍若昙花一现一般飞扬开来,遮挡住了黑衣人头顶上的月光。
与此同时,这个黑人突然间有一种乌云压顶的感觉,这种感觉让人打从骨子里非常的不舒服,仅次于别人拿着刀架在你的脖子上。
这个姑娘,看起来似乎要比自己之前料想的还要不简单。
她的表象之下隐藏的东西,好像根本就是一个深渊,一旦坠入其中,便像无底洞一般万劫不复。
不过同理,这个黑衣人他也不是一个吃素的主,随即只见那个黑衣人一个转身,恰好看到长岁以一个非常轻柔的姿态稳稳的落地。
因为黑衣人非常的擅长轻功,所以他更明白,如果想要练就
这样的落地方式,那是必须要付出十年以上的努力才可以练成的,并且这十年以上的努力,还要佐以非常深厚的内力才可以。
不然的话,她的气息,根本不可能这么稳。
这个小姑娘年纪轻轻,看起来也不过十几岁的豆蔻年华,没有想到竟然身手如此高超。
黑衣人震惊归震惊,不过此时此刻他更在乎的并不是常岁这一个落地的姿态,而是月光之下,她那清冷的,仿佛比这旎春之夜冷露月光还要让人脊背发凉的面容神态。
一开始透过枝桠看到这个姑娘的时候,他的心里面只是觉得这是一个心思比较复杂的小姑娘,因为她的表情变化非常之快,几乎可以说是毫无掩饰,并且仿佛她的心里面堆积着很多的事情,这些事情同样的也非常错综复杂,虽然他一直未曾看透过常岁的眼神,不过大概也能够感觉得到这个小姑娘,不至于像眼前的这个人一样,冰冷的仿佛一具尸体,身上似乎还有死人的味道。
此时此刻的常岁面无表情,或者是说还是有一些微妙的表情存在,就是那种仿佛从骨子里面透露出来的淡漠,和一种对任何事情的睥睨,这种神态和之前的那个小姑娘完全可以说是判若两人。
你就算是现在告诉黑衣人,这两个人根本不是一个人,他都会相信。
但是这又怎么可能呢?从盯紧那个房间开始,常岁并没有离开过黑衣人的视野之中。
“我给你一个机会,自己抹脖子,或者是由我来抹了你的脖子”当这一句话从常岁的口中说出来的那一刻,便能够判断的出来这个人并不是常岁,而是戈罗。
没有错,此时此刻站在这个黑衣人面前的,正是极地那个让人闻风丧胆的罗刹,也是前几日本该在那一辆马车之中灰飞烟灭的戈罗。
这件事情其实说起来存在的很多的侥幸,当时戈罗遭遇刺杀,她最终死亡的原因根本不是那些不痛不痒的家伙带给她的,而是来自于她自己。
有人想让她死,但是她自己却要活下去。
在权衡利弊之后,戈罗选择了一个接近于鱼死网破的方法,那
就是让自己置之死地于后生。
并且最重要的是,在那一刻,她接受了一个来历不明的灵魂,并且做了一个几乎可以说是赌上了全部身家的决定,那就是将自己的身体,交给了这个意外而来的人。
这件事情在当时可以说是事发突然,可是在很久以前,这一切都已经冥冥注定。
也就是因为在这之前早有心理准备,不然的话,戈罗也不甘心就这样的,差一点灰飞烟灭。
她现在的灵魂一直处于一个沉睡的状态,因为只有她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戈罗心里的计划,包括她所期待的目的,才有可能达成。
然而这一切的一切。所有人都不知道。
只不过可惜的是,她现在能做的事情实在是太少,更多的时候,戈罗还是要倚仗常岁的灵魂,因为戈罗认为,常岁能够给她已经定下的命盘,带来一丝新的生机。
当然了,这一切的前提是常岁能够和她的身体,安安稳稳的在这颠婆乱世之中活下去。
“我并不想和你来一场你死我亡的游戏,只是我家义父想要见你一面,所以我才不得已出此下策,烦请姑娘跟我走一趟”黑衣人大概也能够判断的出来,现在的这个小姑娘绝非等闲之辈,所以这个时候尽量避免了硬杠,虽然似乎是他从一开始的时候,就采取了最极端的方式,不过这些其实并不重要。
而戈罗显然是不愿意吃他这一套,只见戈罗听完了他的这一番话之后,随即略微扯动了一下嘴角,那感觉就好像是在说,天上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自来一般,紧接着便见戈罗一甩绫罗广袖,那袖中便有一道白绫向黑衣人飞驰而去,看着那仿佛游蛇一般的白绫,黑人立马一个翻身向后退去,紧接着还不忘来一句“姑娘好生狠心,还未等在下将话说完,便想要取我性命”。
然而戈罗却没有接下他这句话,随即只见她快步向黑人靠拢,一招九曲圈星,便差一点就黑衣人裹入白绫之中,然而这个黑衣人自然也不是吃素的,他见戈罗是一个难缠的主,所以也就丝毫没有忌惮的抽出手中长剑与
之过招。
这看似柔软的洒金白绫,在戈罗的手中就仿佛是活了一般,霎那间拥有自己了灵魂。
那洒脱飘逸的一招半式之间,竟然让这个黑衣人,感觉到了一种别样的压迫感。
果然,这个女人身上的杀气太重了,她的每一首招式,都不给人留下任何的退路,甚至可以说是招招致命。
今日若换做其他的普通人的话,很有可能就交代在这个地方了。
“姑娘,你难道不想再听我多说几句?我义父对姑娘很是好奇,并没有任何恶意,只是想与姑娘达成合作而已,并且还是双赢的合作”黑衣人与戈罗过招期间还不忘用语言攻势来分散戈罗的注意力,但是这一切的小把戏在戈罗的面前,似乎根本起不到任何的作用,它的耳朵仿佛已经失聪,根本没有将黑衣人的任何一句话听入其中。
并且黑衣人能够感受得到,戈罗出手的招式,似乎是越来越快了。
她的速度似乎是没有上限的一般。
然而就在这个黑衣人被戈罗的公公式给搞得节节败退之时,她的动作突然之间似乎出现了一个卡壳,也就出现了有了一个疏忽,这个疏忽并不是她的招式错误,第是来自于她身体的一个停顿。
与此同时,戈罗的双眉猛然间一皱,心里忍不住的愤慨,偏偏是在这个时候……
这一切自然也是落在了对方的眼睛里面,黑衣人也不知道戈罗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他知道的是,戈罗的身体似乎出现了些异样,这个时候,正好是自己反杀的好时机!
“姑娘,在下大概是有机会,再说些话了”黑衣人略带挑衅地说完这一句话之后,就见他的长剑以一个非常刁钻的姿势,从上而下直逼戈罗的脖颈之处,然而到了这个紧要关头,戈罗的双手,却依然没有任何的动作。
原本仿佛被赋予了生命的白绫这个时候也颓然在地,仿佛经历了一场风雪,再无生机。
甚至是戈罗的瞳孔,也突然间开始涣散,就好像是已经死亡一般。
就在电光火石的一刹那之间,黑夜之中,突然间响起来一声呼喊。
“主上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