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夏盯着陈氏的背影看了一眼,转身进了门,看杨大郎正在看书,不由得问,“她来干什么?”
“你说奶娘?”杨大郎放下手头的书,很是自觉的接过程夏手中的大包小包,“二郎又欠了银子,她没钱了。”
程夏揉着自己酸痛肩膀的动作一顿,猛地往上抬手顶着杨大郎的脖子,“你给她钱了?你哪来的钱?”
杨大郎好笑的看着踮脚与自己对视的程夏,抬脚踢了下她的小腿,看她乍然矮了一截,更是笑的厉害,“你还是个管家婆啊。”
“怎么,不行啊,男人就不能藏私房钱。”程夏这话说的理直气壮。
“没藏没藏,”杨大郎赶紧揣了揣自己的衣兜以示清白,“我浑身上下一文钱都没有。”
程夏哼了一声,“那她拿什么东西走的,还这么鬼鬼祟祟的,不正常。”
“我给了她一个普通的玉佩。”杨大郎拉着程夏在椅子上坐下,悠悠的说,“当年从京城逃出来,我随身带的,也就两枚玉佩,一枚是我祖母给我的,现在已经给了你。另一枚是杜仲的母亲,也就是我姑母给的,这么多年了,一直留着。”杨大郎微微叹息一声,“奶娘对我有救命之恩,我不能看她走投无路而无动于衷。”
程夏理解杨大郎的心思,“可是杨二郎一直这样,他们家永无宁日的,你不可能管她一辈子。”
“嗯,我知道,”杨大郎点点头,“我跟她说了,我身上的东西总共只有这一枚玉佩,她再找我要,我也拿不出什么来了,毕竟我是靠你养的。”
“咦,”程夏看杨大郎如此理直气壮的说出这种话,顿时拉长了脸看他,待上下打量了一番,不由得点点头,“看你这不值钱的样子,你也只能靠我养着了。”
杨大郎简直哭笑不得,他伸手
扯了扯自己的脸,又晃了晃腿,“我怎么就不值钱了。”
“虽然你长得玉树临风流倜傥,身段挺拔身材颀长,还文武兼修,但是,”程夏得意的一笑,“你整个人也就值一千两银子,啧啧,真廉价。”
“一千两?怎么回事。”
“我在县城看到一张告示,是新皇帝悬赏给提供关于你线索的人的,奈何啊,”程夏比了一根手指头,“赏银只有一千两,是白银,不是黄金。”
这朱佑樘是来搞笑的吗,当朝皇帝悬赏,只给一千赏银,真小气。
杨大郎一愣,捉住程夏作乱的双手放在唇边轻轻呵了口气,给她暖了暖手这才说,“这陛下刚登基,还能分出点时间惦记我,还真是,够念旧的。”
“好了好了,别想了,”程夏拍拍杨大郎的肩膀,起身在屋子里逛了一圈,才发现少了点东西,“那俩呢?”
“程右和小龙在旁边练功呢,还不让我看。”
程夏也笑了,“那我去做饭吧。”
结果刚转身,就见田婶拎着几个小板凳进了门,程夏赶紧接了过来,“田婶快进来坐。”
“哎呀,这年纪大了就是不中用,拎了四个这东西,才走了这一段路就喘的不行了,”田婶坐在椅子上不住的揉着双腿,程夏赶紧递上一杯茶来,“田婶快喝一口。”
田婶接过,指着那几个小凳子说,“你田叔说你家里人多了,怕吃饭不够坐的,就打了几个小凳子让我给你送过来。”
“田叔客气了。”杨大郎笑着应了一句。
“你田叔这人啊,闲不住,就让他做去吧。”田婶爽朗的笑了,突然又转头看向程夏,“对了夏丫头,你听说了没,你小姨和你外祖父一家好像是打起来了。”
“哎?”程夏和杨大郎对视一眼,顿时来了兴致,“他们怎么打起
来了?”
这外祖父不是向来偏爱小姨吗,前几天还舔着脸让自己将那个连面都没见过的表弟救出来呢,这才过了几日,怎么就闹翻了?
“怎么回事,田婶从哪里听说的。”
看程夏兴致勃勃的样子,田婶顿时乐了,“我出门来这里的时候,正巧碰到从黄墩村回来的人,说是吵的正厉害呢,眼看要动手了。”
“知道因为什么吗?”程夏继续问。
田婶摇摇头,“我没问。”
程夏赶紧对着杨大郎挑眉,“中午饭你先做着,我要去黄墩村看看热闹,这狗咬狗一嘴毛,必须亲眼见见才痛快。”程夏整了整衣服,转头看着田婶,“田婶要一起去看看吗?”
“去,”田婶应的痛快,“左右走路一刻钟就到了,去看热闹去。”
杨大郎看着两个人颠颠的消失在自己面前,无奈的笑了笑,这还真是,听风就是雨。
程夏和田婶一路有说有笑的到了黄墩村,远远的就看到张外祖父门前围了一群人,乌压压的,都看不到里面发生了什么。
程夏小心的拉着田婶往里靠近了些,却没走到最里面,只在中间位置看着。
还真是动手了,果真劲爆。
向来将自己捯饬的一丝不苟的小姨,这会头发都散了,看样子是什么都不顾忌了,坐在地上就嚎,“我儿已经被抓到大牢里了,你不去救他,就是让他去死啊。”
张外祖父早就被气的脸色涨红了,几个舅舅舅母也都站在他身后指责着小姨,“妹妹这话说的太过分了,爹怎么没想办法,爹还特意去求了程夏,让她帮忙去求县太爷,爹该做的也都做了,妹妹现在说这话可就太不应该了。”
“可是你们也没求来啊,”小姨气的拍地,“这一切都是程夏弄出来的,她本来就该去帮忙。”
田婶拉
了拉程夏的手,程夏侧身笑笑,田婶是怕她生气吧,她才犯不着呢,这些人怎么想她她才不在乎,她也就是来看个笑话罢了。
张外祖父看着越来越多的人聚集过来,更是生气了,“你别胡搅蛮缠不识好歹,我可是你爹。”
“你是我爹你还不帮我,你算什么爹。”小姨顿时顶撞了回去。
“混账玩意,当初是我找到程右让他救了你儿子一命,要不然你怎么收场?现在事情变成这样,是我造成的吗,我都尽力了,你还反过来指责我。”张外祖父瞬间有种多年的疼爱喂了狗的感觉。
小姨态度瞬间软化了许多,“你要是真尽力,就把那一百两银子拿出来,我再去求求别人,让他们将我儿弄出来,总会有办法的。”
程夏了然,不管铺垫多少,那一百两才是重点吧。
“简直痴人说梦!”张外祖父气的摔袍子,“你以为现在的县太爷还是以前那个送点礼给点钱就给你办事的人啊,你太蠢了,你就是花再多钱都没用的。”
“不管有用没用,你总得给我试试啊。”小姨连连哀求着。
“不行!”张外祖父铁青着脸指了指自己身后的房子,“你也看见了,这房子都被烧毁了大半,到处都是黑漆漆的,几乎没法住人了,你哥哥嫂子侄子侄女都快没地住了,这钱,就当抵了这个房子,真要给了你,我们都要睡大街了。”
“你们只是没地住了,可我儿是快没命了!”小姨喊的声嘶力竭,“你先把银子给我,等我以后还给你还不行吗,爹!”
张外祖父依旧无动于衷,“现在张家这一大家子都靠这一百两银子活着,给了你,我们就得饿死冻死。”
“爹你要见死不救吗?”
张外祖父只是别过了脸不去看地上坐着的女儿。
小姨看他
的样子,眼中顿时发了狠,她猛地起身对着张外祖父扑了过去,“还说你最疼我,现在一百两银子都不肯给我,说什么疼,都是假的。我儿要是救不出来,我也不会让你们好过。”
看着瞬间撕扯在一起的几个人,再看兴致勃勃讨论着的围观群众,程夏转身拉着田婶出了包围圈。
回去的路上,田婶看程夏面无表情的,不由得说,“我以为你会出手的。”
程夏冷哼一声,“我才不会那么傻,我外祖父和我小姨这样的人,相安无事的撑到现在才闹翻,已经是极限了。他们这种关系,但凡涉及到一点伤害自己利益的事,就会闹掰的,早晚的事而已。我就在旁边看看,看他们过的不如意,我也就替我地下的娘安心一些了。”
“哎,”田婶叹了口气,“你娘是可惜了,落得个这样的结局。”
“坏人也都有了报应,我娘若是泉下有知,应该也会合上眼了。”
田婶回了家,程夏便直接回了竹舍。进了门发现程右和小龙乖乖的坐在桌旁等着吃饭,却不见了杨大郎的身影。程右指了指门外,程夏又出门往左走了一点,就看到杨大郎正在看一封信。
杨大郎听到动静转过头来,不动声色的将信纸折叠了,往自己怀里放。
程夏瞥了他一眼,“谁的信,这么神秘兮兮的,还藏着掖着的。”
杨大郎笑笑,“你猜。”
“不说拉倒,”都揣怀里了明摆着就是不让看,还让她猜,耍她玩啊,程夏转身就走。
杨大郎赶紧拉住她扯到自己怀里来,贴着她的耳边无奈的说,“你这坏脾气,跟你开玩笑呢,你还生气了。”
“哼,谁知道是不是你哪个红粉知己寄过来的,我不方便看啊。”程夏赌气的说。
“哪来的红粉知己,这是杜仲的来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