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眉少年依言领着方真出了院门,朝前厅行去。方真临走前,下意识扫视了四名灰衣青年一眼,心中暗想,这便是玄天仙宗的杂役弟子么?
李道禅曾经承诺他,任务完成之后,可保他成为仙宗的杂役弟子,地位与眼前这四名灰衣青年一般。看到四名灰衣青年在外门弟子面前唯唯诺诺的模样,方真心里不禁泛起一丝酸楚。
浓眉少年在前引路,自是不知方真心中所想。
不多时,二人来到前厅。
方真刚踏入厅内,就看到厅中摆放着几张雕花檀木椅,正前方的墙壁上挂着一幅气势恢宏的山水画卷。
浓眉少年客气地请方真入座,随后又来回张罗着,为方真沏了一壶茶。
方真端坐椅上,心中却在思索着此番送信之事后续的走向。
过了一会儿,那圆脸少年还未归来,方真心中渐渐有些不安,正欲起身询问,突然听到外面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
方真抬眼望去,只见一群身着青衫的弟子簇拥着一位老者走了进来。那面容冷厉,目光炯炯,身上散发着强大的气息。
“你就是方真?”老者看着方真,缓缓开口问道。
方真连忙起身,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说道:“晚辈方真,拜见前辈。”
老者微微点头,说道:“听我那外门弟子所言,你是受李道禅所托前来送信,信在何处?”
方真稍作迟疑。
这玉简颇为重要,自己一介散修,若强行要求面呈玄天仙宗掌门,确实不妥。方真思量了片刻,这才从储物袋中取出一枚玉简,双手呈予老者。
老者接过玉简,贴上额头,脸色瞬间变得凝重起来。他沉吟半晌后,对方真说道:“此事非同小可,你且随我去内门面见宗主。”
方真心中一喜,恭声应道:“晚辈遵命!”
*** ***
天道峰之巅。
北堂春于大殿正中一个蒲团上静静盘膝而坐。在他的身体四周,空间微微振荡,充斥着一缕缕无形凌厉的剑意,令周围的空气都仿佛凝固。
一个身穿肚兜、扎着冲天辫的大头童子,伏在北堂右首蒲团上,脑袋枕着自己如莲藕般的粉嫩手臂,正呼呼地打着呼噜,一缕缕莹晶剔透的口水拉成丝线自口角缓缓滴落,随后倏地消散于无形。
忽然,一道白光自大殿外如流星般破空而入,飞射到北堂春身前,骤然停滞在空中,闪烁不止。
北堂春忽然睁开眼睑,那双眼眸深邃如海,抬手轻轻一招。
白光一颤,带起一串虚幻的残影,没入他的手中,化为一枚玉简。
一股庞大而浩瀚的神识自北堂春眉间奔涌而出,轻轻扫过玉简,随后玉简一声清脆的碎响,化为飞灰消散于空中。
“带此人上山!”
北堂春眉梢微微一蹙,其声音化为一束,冲破大殿,向远处传去。
北堂春缓缓起身,背朝着大门,负手而立,仰望着一尊高大巍峨、庄严肃穆的神像,不知在思考着什么。而那大头童子依然呼呼大睡,对这一切浑然不觉。
就在此刻,一名青衣弟子匆匆走进大殿,朝着北堂春背影躬身行礼,恭敬地说道:“掌门,人已带到。”
“让他们进来!”北堂春微微颔首,沉声道,声音中带有不容置疑的威严。
青衣弟子应了一声,转身退了出去,不多时,那名外门长老与方真便在青衣弟子的引领下,迈着小心翼翼的步子,走进了这座庄重肃穆的大殿。
“外门执事堂孙逸携散修方真,拜见掌门!”那名外门长老神色恭敬,声音洪亮地行了一礼,高声说道。
方真立于那名叫孙逸的长老身后,微微垂首,目光不经意间瞥及上首那高大伟岸的背影,心中满是紧张与敬畏。
却在这当口,蒲团上呼呼大睡的大头童子似是感应到什么异样,小巧的鼻子接连嗅了几口,打了个响亮的喷嚏,一下子从蒲团上坐起,揉了揉睲松的眼睛,大声叫嚷道:“小春子……什么来着……”
那脆生生的声音在大殿中回响,余音袅袅。
上首那尊背影禁不住为之一颤,其原本高大伟岸、令人敬畏的形象似乎在瞬间土崩瓦解。
“咳咳!”
北堂春轻咳两声,面色阴沉,缓缓转过身来,那如杀人利刃般的眸光不经意地扫过那大头童子。
后者猛地一个激灵,心中顿生几分心虚,赶紧垂下脑袋,鼻子不自觉地又嗅了一下,眼角余光忽瞥见站在孙逸身后的方真,身形一晃,下一刻已出现在方真面前,扯着方真的裤腿,眉飞色舞地说道:“这位高大威武,英俊潇洒的哥哥,您好!很高兴认识您,我们可以做朋友吗?”
方真微微一愣,低头俯瞰着突然出现在眼前的这个粉嫩可爱的大头童子,那明亮的眼眸中满是欢喜。方真深知这童子绝非表面这般简单,当下点点头,微笑着答道:“当然可以。”
北堂春见了这一幕,脸上不觉浮现出一抹怪异的神情,似是无奈,又似是带有几分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孙逸及另一名青衣弟子更大气也不敢出,大殿中的气氛一时之间变得愈发凝重。
“好耶,哥哥!”大头童子欢喜地叫嚷道,脸上绽放着灿烂的笑容,拽着方真的裤腿蹦蹦跳跳起来,那活跃劲儿仿若一只欢快的小鹿。
“别闹了,小剑。”北堂春威严的声音突然在大殿响起,声若洪钟,震得人心中一颤,“你就是方真小友?”
“正是,晚辈方真,拜见北堂前辈!”方真躬身一礼,略带拘谨地道,心里却在暗自嘀咕,这小屁孩的名字原来叫“小贱”,难怪笑得这般的贱兮兮。
“李道禅托你带的信函,本座业已知悉。近些时日,敝派生出一些变故,山门之外,强敌环伺,小友能安然将信函送至宗门之内,有勇有谋,实在令人叹服!”北堂春目光清冷,徐徐说道,每一个字仿佛带着无形的压力。
方真自是明白,这位掌门对自己在危机四伏中,能够安然到达玄天仙宗之举心中存疑,当下说道:“禀前辈,弟子本是俗世武学宗派天目宗门下。天目宗内有一门灵目绝学,可助俗世中的武者寻找机缘,所以,晚辈自幼随义父足迹踏遍名山大川,终于侥幸觅得一处洞府遗址,踏入仙途。晚辈在那处洞府遗址中,还收获了一张残符,上有神秘的封印之力……”
他不紧不慢地将神皇教授的说辞一一道出,语气诚恳,神色专注。
北堂春只是静静地听着,脸上没有丝毫表情。
至到方真陈述完毕,北堂春才缓缓开口道:“小友此行辛苦,敝宗上下,感激之至。道禅曾在信函中言及,推荐小友入敝宗做一名杂役弟子,只是敝宗素来在招收弟子的条件方面甚为严苛,即便是外门的杂役弟子,也需具有仙骨姿质。但道禅既然对小友有所承诺,小友又已以凡骨之体踏入仙途,可见心性坚毅,非寻常人可比,勉强可破此例,就暂在外门做一名杂役弟子,如何?”
“弟子谢过掌门成全。”方真虽对此结果并无意处,仍然忍不住心中的喜悦,深深地拜了下去。
北堂春神识强大,表面上虽波澜不惊,实则自进入大殿开始,方真的一言一行,包括细微的气息变化,全然反应在他的灵觉之内。他心中虽有所疑惑,但区区一介低阶散修,实难以翻起什么大浪。
“小春……我要跟这位哥哥去外门玩!”小剑紧紧抓住方真的手,一脸的期盼。
“不行!”北堂春黑着脸,沉声道,声音中透出不容置疑的坚决。
“哼!”小剑怏怏地嘟囔道,“坏小春子,讨厌的小春子,贪婪好色的小春……”
北堂春的脸色越来越阴沉,仿若能滴出水来。
他右手向前轻轻一抓,小剑的头顶上空突兀地浮现出一只元气大手,往小剑一抓而落。小剑瞬间被一股强大的力量裹住,身体缓缓飘起,朝北堂春飞去。
他的手脚被束缚,口中哇哇大叫,声音中满是愤怒与不甘。
方真心下奇怪,那童子分明是第一次见到自己,怎么就这么黏上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