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侠凌云志》 第1章 斥候 时值正午。 一轮白花花的太阳移至头顶正中。 有马蹄声骤起,由远及近,密集犹如急雨。须臾之间,一骑从官道尽头风驰电掣而来,所经之处,扬起一道宛如长龙般的烟尘。 骏马迅速逼近,这才看清,马背上伏着一人。 此人头戴灰色头巾,身体紧贴鞍背,唯肩头刀柄处的红丝带,在疾风中往后飞舞。 在其身后数十丈处,又一道烟尘卷起,其间蹄声仿若风雷滚滚,数骑人马自烟尘中疾冲而出,速度比之前的一人一骑还要快上几分。 很快,后者与前面的一人一骑的距离迅速拉近。 疾驰之中,那系着红丝带的刀客往后瞥了一眼,又望向前方不远处的密林,眉眼间似浮现一抹憔躁之色,他反手拔出肩头长刀,斜划而下,猛扎在座下骏马后臀上。 骏马吃痛,长声嘶鸣,后蹄猛蹬,速度近乎提升了一倍,一人一骑若离弦之矢冲出,迅速没入密林深处。 后面数骑追到林前,为首是一身披甲胄,豹眼环髭的中年汉子,他猛一勒缰绳,脸上微露迟疑,下一刻便做出决断,右臂一挥,率先纵马往密林中冲去。 麾下数骑紧跟其后。 突然,密林中传来锐啸之声。 三道利矢穿透繁茂的枝叶,迎面射来。 豹眼汉子似是早有准备,厉喝一声,身形从鞍上拔起丈余高,手中厚背长刀舞出大片银亮光芒,几乎在同一瞬间斩落三道利箭,却听“嗖嗖嗖”几声锐响,又是三道箭矢呈品字形从林间射出。 豹眼汉子在空中无法借力,身体垂落之时,长刀横拍而出,又击飞一枚箭矢。 另外两道箭矢从左右掠过。 只听得“嗤嗤”锐器入体的声音,豹眼汉子身后又传出两声惨哼,有人坠落马背。 豹眼汉子身子滑落地面,心神巨震,口中叱喝道:“退!” 就在这时,劲风扑面。 两点银芒在他的瞳孔中迅速放大。 一股凌厉的气机将他全身锁住。 豹眼汉子身形微顿,改为双手握刀的姿势,长刀呼呼舞动,连人带刀向前迎去。 兵刃交击之声连绵不绝。 两条人影左右分开。 豹眼汉子向后疾退,长刀拄地,足尖在地面硬生生犁出两道沟痕。 他眉眼一抬,这才看清,对手是一名身材魁梧的灰衫青年。 灰衫青年双眉斜飞,嘴唇紧抿,脸上透着几分坚韧与狠厉,他双手紧握两杆银枪,枪长不过两尺许,双腿微微颤抖,虎口处血迹隐隐浮现,显然方才交手,他并不轻松。 豹眼汉子惊魂未定,变故又生。 一条人影越过银枪青年头顶,挟带着一片眩目的刀光,劈头盖脸地疾扑面而来。 在那耀眼的刀光中,一抹红影闪现。 正是先时驱马入林的刀客。 豹眼汉子正值旧力已尽,新力未生之际,生死一瞬之间,他发出一声巨吼,刀尖自泥土里弹出,带起一篷尘沙,同时身子往后一仰,奋力向后射去。 这时,弓弦声骤然响起。 藏身于林中的箭士终于现身。 也是一袭灰衫短打,腾挪于竹梢之巅,枝叶起伏间,迅捷如猿猴。 此人背着一箭壶,右手往肩背处一探,已从壶中抽出三支长箭,搭在弦上。 嗡! 又是三道银矢如闪电般射出。 其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三道箭矢中,又有一道越过刀客,射向豹眼汉子脸孔。 豹眼汉子此时已无计可施,再无余力应付那箭法如神的箭士,只得抱着长刀就地一滚,险之又险地避开这一箭,正好滚到骏马旁,右掌在地面一撑,身体竟硬生生弹射而起,下一刻已伏在了马背上。 从接连遇袭到回到鞍背上,这一连串动作叫兔起鹘落,令人眼花缭乱。 最终,豹眼汉子在三名强敌联手狙击之下搏得一线生机,足见其生死搏杀经验之丰富,实属罕见。 然而,他还来不及欣喜,心中突然警铃声大作,潜意识身形一伏,就欲藏身马腹,忽闻“噗”的一声,是锐器刺入血肉的声音,紧接着,一阵剧痛从右腿传来,迅速漫延至全身。 豹眼汉子垂眼一看,一截银色短枪穿过右腿,扎入马腹。 骏马负痛,长声嘶叫,前蹄高高扬起,豹眼汉子的身体却因那截银枪与骏马连在一起,在颠簸之中未被抛离鞍背。 恍惚间,有灰影闪过。 一篷炽烈的刀光于眼前灿若莲花般绚烂绽放。 他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只觉喉间一凉。 在黑暗降临之前,他依稀听到锐器破空声大作,其间夹杂着一连串沉闷的声响,不由得心中惨然,估量着自己麾下四名军士恐怕已全军覆没…… 又一道刀光闪过。 发狂中的骏马身体一僵,踉跄地踏出几步,轰然倒地。 尘埃缓缓落定。 四周一片寂静。 宛若暴风雨后的宁静。 刀客将长刀归入鞘中,肃立当场,肩头血红的丝带迎风飘扬。 银枪青年沉默着缓步上前,自豹眼汉子的尸体上拔出银枪,在尸身上抹去血迹。 “哈哈哈!”一阵清朗的笑声传来。 箭士自竹树之巅飘然落地。 “老大,二哥,我们立大功啦!”箭士蹦跳着靠近,轻声笑道,“大胡子恁厉害的,我们三兄弟差点就失手了!” “风侯的人马出现在六盘山,我们得赶紧回去复命!”刀客皱着眉说道。 银枪青年将短枪插回双肩,说道:“动作快些!” 箭士赶紧将尸体上和散落地面的箭矢捡起收回,嘴里快速地说道:“这么血腥的场面,切莫让凤梧姐知晓,否则,她定不愿与我们亲近了!” “嗯!”刀客眉头舒展开,紧绷的脸上浮现一丝柔和,心里默念道,“凤梧……” 箭士将散落的箭矢全部收进箭壶。 三人各自挑选了一匹军士遗留的骏马当作坐骑,正要驱马离开,银枪青年又勒住缰绳,调转马头,跃下马来,在豹眼汉子尸身前站定,抬眼望向刀客,说了声:“刀!” 刀客抽出刀扔了过去。 银枪青年探手接过,随手一挥,豹眼汉子头颅与身体分离。银枪青年将刀还给刀客,俯身捡起头颅,又从一名军士尸身上扯下一块布,将头颅包裹起来,系在马鞍之上,然后翻身上马,口中吆喝一声,三骑往东南方向疾驰而去。 第2章 木寒川 东南方向。 距离此处三十里左右,有一处峡谷。 溪流从谷中缓缓流淌而下,溪水清澈见底,散发出丝丝清凉之意。峡谷出口旁边是一片矮树林,林间空地上,聚集了数百甲士。 甲士们都身着银铠,牵着战马在场地周边吃草,他们的队形看似散乱,却暗藏玄机。 在场地中央,有一顶锦帐。 锦帐下,有一把椅子和一张桌子,都是上好的紫檀材质。 椅子上斜躺着一人,身着锦衣,头戴玉冠,面目俊朗,眉眼之间透着一股子骄矜之气。旁边的桌面上,摆放着两个竹盒,竹盒里装着精美的糕点。 一名身披甲胄的红脸大汉恭立在旁,正弯着腰在锦衣公子耳边轻声低语。 片刻之后,锦衣青年的脸色变得阴沉起来,猛地从椅上站起来,冷笑道:“三圣山!老头子果然偏心……” 红脸大汉适时止住话头,垂首站在一旁。 锦衣青年负手望天,深吸一口气,缓缓说道:“如今乱相已现,天下大势,各凭手段而已。仙门再非遥不可及。若本公子此番事成,长房即便攀上三圣山,那又如何!” 红脸大汉谄媚道:“属下就先恭祝三公子大功告成!” “嗯!”锦衣青年收回目光,斜睨了红脸大汉一眼道,“尤将军,传话老七,叫他帮我盯紧老大。此次你若助本公子夺得仙人引,我木寒川向天发誓,日后必助你掌管我英侯四部,就算是长生一道,也未尝不可!” 红脸大汉闻言,眼中光芒一闪,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大声说道:“尤狮虎粉身碎骨,定当报答三公子的知遇之恩!” 木寒川眉梢舒展开来,单手扶起尤狮虎,轻声笑道:“尤将军请起,本公子又怎不信你呢?” 二人眼神交汇,彼此之间联系似又紧密了几分。 “报……”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 尘烟扬起处,三骑沿着山道飞奔而来。 矮树林中的甲士立刻行动起来,只听得一阵哗哗声,看似散乱的甲士已调整好阵形,组成了防御阵势。 来人于十余丈开外翻身下马,为首一人高声呼喊道:“斥候营高天宝、方真、燕鹰有紧急军情禀告将军!”正是与豹眼汉子搏杀的那一小队人马中的三名青年。 木寒川与尤狮虎对视一眼,尤狮虎喝道:“上前问话!” 左右甲士潮水般让开一条道来。 三人自通道中穿过。 走到中央场地三丈许处,三人齐皆单膝跪地,为首是背负银枪的高天宝,他大声说道:“禀将军,属下等人在西去五十里外的六盘山外围,发现风侯所属的兵马。” “哦!”木寒川垂下目光,问道,“对方有多少人马?” 高天宝看了一眼尤狮虎。 尤狮虎道:“有什么军情,如实向三公子禀告!” “是!”高天宝道,“风侯所属,大约有三百余人。” “你们身上的血迹是怎么回事?”木寒川皱起眉头问道。 “禀报三公子,属下等人在六盘山外围探察军情时,被风侯所属一小队斥候发现,属下三人设下埋伏,将这一小队斥候全部击杀。”高天宝将手中一个染血的包裹高高举起,热切地说道,“属下将其首领的首级带回,献与三公子与将军!” 有黑红的血液透过裹布,滴落地面。 “哈哈哈!”木寒川看着高天宝手中的首级,吃吃地笑了起来,过了好一会儿,才愕然道,“你这是干什么?邀功吗?” 高天宝神情一怔。 他暗暗咽了口唾沫,就这样高举着那颗首级,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你们所属哪一营的?哦,是斥候营啊,斥候是做什么的?就是探子呗,你们很能打吗?”木寒川面色一沉,厉声道,“叫你们刺探军情,你们却打草惊蛇,坏了本公子大事,你们有几个脑袋来赔啊?” 话音未落,跪伏在地的高天宝、方真、燕鹰三人已是遍体生寒。 “噗!” 高天宝手中的首级落地。 “三公子饶命!三公子饶命……”高天宝额头“咚咚咚”地撞击着地面,磕头如同捣蒜一般。 片刻之间,他的额头已是血肉模糊。 “天宝!” “老大……” 方真和燕鹰二人情急之下,跪步上前,想要制止高天宝的动作。 “来人,将这三人拿下!”尤狮虎大声喝道。 数名甲士迅速冲上前,将三人团团围住。 方真与燕鹰脸色骤变,前者伸手搭向肩头的刀柄,后者扯出长弓护在胸前,准备动手,却被高天宝紧紧攥住臂腕,无法动弹。 甲士很快将三人刀刃卸下。 “你们最好祈求神明庇佑,让本公子成就大事。否则,定让你们好生享受本公子的怒火!”木寒川发出一阵阴冷的笑声。 已有甲士牵来骏马,木寒川拿起椅旁的长剑,飞身上马,率先冲了出去。 “都带上!” 尤狮虎冷冷地看了高天宝、方真、燕鹰三人一眼,又接连发出指令,然后率领队伍紧跟上去。 一名甲士迅速收起可折叠的桌椅,将其藏在鞍背两侧的木箱里。 其手法娴熟,显然对此早已轻车熟路。 又有甲士上前,用油绳将高天宝、方真、燕鹰的手臂反绑,油绳绕脖颈一圈,与腕部的绳连接在一起。 这是军中对待俘虏通用的绑缚方法。即便是武道高手,也难以挣脱。 随后,甲士将三人分别横放在马背上,跟在大队后面。 “对不住了,小真!” 低沉的声音忽然在方真耳边响起。 方真瞥了一眼与自己同乘的青面将官,喉咙动了动,许久才吐出两个字:“头……儿……” 青面将官没有回应,只是轻轻拍了一下方真手腕处的绳结,目光望向远方,快速向前追去。 *** *** 六盘山,与仅次于通天山脉的横断山脉相接,远近有凶名。 其山势峥嵘,若插天之剑。 山腰氤氲缭绕,古树参天,相传有妖兽藏身山脉深处,更有仙人出没其间。 六盘山外围,嶙峋的怪石丛中,数十名身着玄甲的军士挥舞着兵器,奋力与两只凶兽搏杀着。 这是两只剑齿虎。 此凶兽体型庞大,生性凶残,利齿锐利似剑,精钢利刃被其咬住,轻易就能折断。 在众人的围攻之下,两只剑齿虎的身体遍布满深浅不一的伤迹,但这却更如激发了它们的凶性,不远处的乱石堆中,斜躺着一只剑齿虎,胸腹被剖开,脏器撒落一地。 参与围杀的玄甲军士同样伤痕累累,渐渐显露出疲态。 四周还留下了几具同伴的尸体。 附近也有不少的玄甲军士出没,他们的踪迹延伸至树林深处。 一块黑褐色的巨石上,站着三人。 居中是一名头戴束发嵌玉紫金冠,身披华丽血色甲胄的青年男子。 此人一只手提着长剑,剑身刻满细密的图案,剑柄处镶嵌着一颗璀璨的宝石;另一只手将一张黄褐色兽皮举在眼前,他双眉紧蹙,脸上隐隐有几分阴郁之色。 “此间已有凶兽出没,按地图所示,还需往前穿过一道峡谷,才能抵达那处修士草庐。” 紫金冠男子将目光从兽皮上移开,落在右首一名蓝袍中年人脸上,问,“薛统领一队人马追上去,还未回转吗!” 蓝袍中年人面带忧色,低头答道:“回少侯爷,薛统领一小队人马,至今未返!” “薛统领是左将军的师弟,他的身手仅在将军您,如今连他也不能全身而退,显然对手的实力非同小可。当日侯府的那名细作已经招供,他们是英侯府木寒川麾下的斥候营。英侯此人颇具手段,素有野心,自四大神侯护法教宗逼宫玄天仙宗后,天下局势已乱,各方诸侯与宗派蠢蠢欲动,有消息称,英侯己开始与三圣山有所接触。我风侯府与英侯素来不睦,势力又稍逊几分。在这种大势之下,倘若被英侯占得先机,风侯府必定遭受倾轧,灰飞烟灭!” 紫金冠男子微微眯起双眼,沉默片刻后说道,“不过,仙人引涉及仙缘,木寒川绝无可能将其交给英侯。” “木寒川只是英侯众多子嗣中的一个,论继承爵位的资格,自有长房木谨康,又或七子木俊烨,此二人才华出众,名噪一时。听闻木寒川之母出身平庸,不过是晋水河畔的一名歌姬,当年英侯进京,夜宿晋水,才有了木寒川。若然只是木寒川出马,少侯爷大可不必担心,属下定当身先士卒,助少侯爷得偿所愿!”蓝袍中年人抱拳道。 “左将军,你太小看木寒川了!” 少侯爷傅栩文淡淡地瞥了蓝袍中年人一眼,“英侯七公子早已是木寒川的人,英侯爵位继承者归属,台面是木谨康与木俊烨之争,实则是木寒川与木谨康的较量。木寒川之母绝非寻常歌姬那么简单,不然,以英侯的作风,岂会将她接回侯府。这些年来,木寒川行事乖僻,给人以骄横跋扈,胸无城府之感,实则精明老辣,暗中动作不小,当然,这亦与英侯对木寒川之母有所忌惮相关,否则,不可能令其坐大至今。” “木寒川此子,竟这般深不可测!”蓝袍中年人惊叹道。 “若本世子的消息无误,英侯风、雨、雷、电四部,至少已有一部暗中为木寒川掌控。英侯麾下四部的战力,为周边诸侯之首,此次行动,不排除会有其中一位将帅出手。” 说到这里,傅栩文缓缓转身,朝左后方的一人微微躬身:“晏师,一切有劳!” 第3章 逼迫 “我……帮你,你……帮……我……” 那人全身裹在一袭宽大的黑袍之中,头脸被遮得严严实实,只传出一个如同磨砂般的声音。 傅栩文眉头舒展开来,说道:“多谢,若栩文有幸踏入仙门,必将竭尽全力搜寻灵材,助晏师祛除顽疾。” “嗯!”那名叫晏师的怪人似乎不愿多言,随口应了一声,不再言语。 “晏师助我,何愁大事不成!” 傅栩文将长剑举至眼前,凝视片刻,猛地一挥! 剑锋所指之处,旁边的蓝袍中年人身形如大鹏般掠起,横跨数丈,飞临两只剑齿虎上空。 耀眼的刀芒一闪而过。 一声震耳欲聋的惨叫响起! 鲜血洒向空中。 一只剑齿虎半边脑袋被削去一小半,虎躯轰然倒地。 另一只剑齿虎见同伴身死,非但无半分惧意,反倒凶性大发,怒吼一声,四足发力,也不躲闪旁边袭来的兵刃,舍身一扑,将一名军士扑倒在地。 那名军士只来得及发出半声惨呼,脸上已是血肉模糊,一身骨骼不知碎了多少。 “吼!” 剑齿虎昂首长啸,大眼里流露出悲壮的神情,竟是有几分人性化。没有丝毫犹豫,它又调转头来,朝同伴尸首旁的蓝袍中年人扑去。 蓝袍中年人的身手远非寻常军士可比,魁梧的身躯包裹在一片刀光之中,如闪电般迎上。 嗤嗤嗤! 血肉四溅。 剑齿虎庞大的身躯坠落地面,抽搐了两下,便再无动静。 满地的血肉之中,蓝袍中年人横刀而立,全身上下沾满碎肉和血渍,双眼却越发清亮,透露出凛然之色。 他乃是风侯府三大高手之一,鹰骑卫大将军左巍。 风府侯的鹰骑、豹骑、狼骑三卫,向来名声不如英侯麾下四部,这一直是左巍等人心中的一根刺。 大丈夫立于天地间,自当以战正名! *** *** 半个时辰之后。 一队数百人的队伍悄无声息地从不远处的林中现身。 正是弃马步行的木寒川一行人。 尤狮虎从木寒川身后走出,扫视了一眼一片狼藉的战场,又望向苍茫的山峰。 有风自山中来,撩动山腰的云雾,凭添了几分肃杀之气。 “前方恐有埋伏!” 尤狮虎久经沙场,似乎嗅到了危险的气息,压低声音道。 “傅栩文一向为人低调,但本公子与他暗中已交手数次。此人文武兼备,绝非池中之物。”木寒川摸了摸鼻头,悠悠说道,“嘿嘿,希望这次,他不会让本公子失望!” 说完,率先向前走去。 当他路过剑齿虎的尸体旁边时,特意蹲下身子,观察了一会儿。 “刀法甚好!”木寒川缓声说道。 “风侯府三大高手,左巍擅长用刀。”尤狮虎说道。 木寒川轻声笑了笑,又起身向前走去。 越过这一片怪石丛,便看到一道峡谷。 峡谷狂犹如巨龙盘踞在大地上,高耸的山峦紧贴着峡壁,地形开阔的地方,布满了一丛丛的灌木。 峡谷内,也有大量的残尸散落。 其间,除去数十具玄甲军士的遗体之外,还有几具铁纹狮和嗜血狂狼的尸骸。 可见穿越此峡谷,风侯府一行付出了不小的代价。 一行数百人穿行于峡谷间,不时有兀鹫在头顶盘旋飞过,发出尖锐的啼叫声,在峡谷内回荡不息。 前行了一段距离,木寒川右手一挥,突然停下脚步。抬眼望去,前方数十丈处,是一片开阔地带,一旁岩壁坡度趋于平缓,布满藤蔓与灌木。 尤狮虎领会木寒川之意,回头望了一眼,抬手指向队列最后,喝道:“把他们带过来!” 一名青面将官先是一愣,随即回过神来,将身边的高天宝、方真、燕鹰三人推上前,嘴里骂骂咧咧道:“手脚利索点,没吃饭吗!” 高天宝三人的手臂被反绑在身后,踉踉跄跄地走到尤狮虎身前。 “听着,你们将功赎罪的机会到了,前面那片树林,你们三人去探查一下!”尤狮虎面无表情地说道。 “是不是先将我们身上的捆绑松开?”方真说道。 “两条路,要么现在死在这儿,要么照做,给你们一条生路!”木寒川转过头来,冷冷说道。 高天宝三人心中一寒。 “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们?”高天宝挣扎着上前,怒吼道。 木寒川微微一笑,将嘴凑至高天宝耳边,压低声音道:“想知道吗?因为,本公子第一眼就看出了你的野心。本公子也是有野心的人,所以,不想让你活着!” 高天宝心中的愤怒如潮水般退去。 他只是狠狠地盯着木寒川,似乎想要将他的模样深深地印在自己的骨髓里。 “他妈的,老子跟你们拼了!” 燕鹰挣扎起来。 当啷! 青面将官将长刀架在燕鹰的脖子上,骂着:“没听到三公子的话吗?要么老子砍了你,要么还有机会活着!” “来啊!有种现在就砍了老子,怕你个龟儿子不成!”燕鹰狠狠吐了口唾沫道,“呸,是我们三兄弟跟错人了!这两年,我们兄弟为木家拼死拼活,居然想害死我们三兄弟!青面怪,枉你是斥候营的头儿,居然一句公道话都不说,老子做鬼也不放过你……” “小鹰,住口!”方真喝道。 “二哥……”燕鹰委屈地说道。 “听话!”方真回转头来,朝着木寒川大声道,“三公子有令,莫敢不从。我等身为斥候,自当为各位探明前路,希望三公子言而有信!” 木寒川笑道:“本公子向来一诺千金。” 方真回望了高天宝与燕鹰一眼,沉声道:“天宝,小鹰,出发!” 高天宝的目光与方真一碰即分,沉默着地走到方真身侧。 燕鹰微是一愣,旋即大笑起来:“哈哈,好,好!我们三兄弟自幼一同长大,今日一起共赴黄泉,也甚是痛快!” 言罢,来到方真另一侧。 方真左右环视,对着高天宝、燕鹰二人点点头,深吸一口气,抬脚向前迈进。 峡谷中静谧异常。 唯有细微的风声轻轻吹拂。 方真三人身子微微躬身,一步一步缓缓前行,皮靴踏在砂石地面上,发出沙沙的轻响。 当三人临近灌木丛林十来米的时候,“扑扑”的振翅之声从林中传出,群鸟惊飞。 方真脸色骤变,大喝一声:“趴下!” 声音刚落,三人直挺挺地扑倒在地。 动作整齐划一。 “嗤嗤嗤……” 利箭破空声接连不断。 方真、高天宝、燕鹰三人在地面上快速翻滚,利箭如雨点般在身边洒落,却没有一支射中三人。 “嗨!” 方真吐气扬声。 身后的绳结“啪”的一声断裂开来。 他双手得以解放,当下手足并用,如灵猴一般蹿到高天宝身旁,一边闪避着从头顶飞过的箭矢,一边在有限的空间内迅速移动高天宝。 片刻之间,高天宝的绳结被解开。 “二哥,快……快!……”燕鹰在砂石地面上竭力翻滚着,大声喊叫,“哎哟哟,要没命了……” 一道箭矢破空而来。 箭尖擦过他的腰侧,划出一道血痕。 方真的身体紧贴着地面飞速游动,已然接近燕鹰身旁。 高天宝就地一翻滚,随手捡起两截长短各异的木棍。 他向来擅长使用双枪,此刻木棍在手,整个人的精神气势瞬间大变,两截木棍呼呼舞动,如同飞速旋转的车轮一般,将身后的方真、燕鹰二人护住。 第4章 乱战 数十米开外。 木寒川双眼微眯,远远眺望,只见方真三人在密集如蝗的箭雨之下,竟然逃出生天,不由轻声慨叹:“这般身手,当真只是我们斥候营的普通小兵吗?” 细密的汗珠自额头沁出,尤狮虎老脸泛红,说道:“按理而言,有这般手段,理应出身不凡,怎会投军伍成为一名寻常小兵?”说话间,他的目光扫向不远处的青面将官。 那青面将官身子猛地一颤,躬着身小步快跑上前,诚惶诚恐地道:“属下肖大富,拜见三公子,将军!” 木寒川上下打量了一番肖大富,朝着方真三人努了努嘴,微笑问道:“他们是你手下的兵?” 肖大富弯腰行礼,应道:“是,是。” 木寒川目光流转,轻声笑道:“甚好,你竟能带领如此厉害的斥候小兵!” “是,是……啊,不……” 肖大富有些语无伦次,稍稍犹豫后,接着道,“据传,这三兄弟都是孤儿,被一位老者抚养长大,两年前投身我军,因一直未有战事,故而未能积功提拔……” “还有一位厉害的老头……” 木寒川轻声呢喃,话锋一转,又道,“你的油绳太过脆弱,需要更换!” 肖大富心中一寒,揣摩不透木寒川的真实想法,只能不停点头,连声应道:“是,是……” 此时,林中箭矢已然停歇。 在满地密密麻麻的箭矢中央,高天宝三人呈三角之势站立,各自拾起一柄朴刀用以防身。 这些朴刀,乃是傅栩文麾下军士所遗留。此前,傅栩文一行通过峡谷时,留下了数十具尸首。 “天宝,该往何处走?”方真面色苦涩,问道。 前有强敌,后有追兵。 进退维谷。 “三个臭小子,坏我大事!”随着一声怒喝,一条人影自密林中飞掠而出,若大鹏一般凌空扑来。 “冲过去!” 高天宝双眼微眯,犹如一头受伤地猛兽,率先冲了出去。 方真与燕鹰对视一眼,同时纵身跃起。 来人挟着一股一往无前的气势,刀势更是犹如晴空霹雳,威猛异常。然而,三个年轻人竟是毫无惧色,径直迎了上来。 “当当当!” 双方瞬间交击在一起。 人影闪跃腾挪,又各自分开。 来人往后飘飞一丈,身形微挫,横刀胸前,嘴角轻轻颤抖,片刻后吐出一口血沫。 此人身着一袭蓝袍,身材高大魁梧,浓眉大眼。 正是鹰骑卫左巍。 高天宝三人分别占据一角,手中刀锋遥指左巍,隐然将其困在中央。 在这短暂的交手中,三人竟然稍占上风。 高天宝望了一眼左巍身后林中不断涌出的玄甲军士,正色道:“让道,我三兄弟不愿与你为敌!” “当左某是三岁孩童吗?” 左巍啐了口唾沫,骂道,“该死的,不知从何处冒出你们这等高手!” “哈哈哈!”远外有人抚掌大笑,“精彩,实在是精彩!你们三人此决立下大功,先暂且记下,待事成之后,本公子必定重重犒赏!” 说话间,木寒川率麾下甲士快速逼近。 高天宝脸色微变,大喝一声:“冲!”他身形一矮,紧接着猛地弹出,人刀合一。 下一刻,便已冲到左巍身前。 几乎在同一时刻,方真与燕鹰手中长刀从左右两边递出。 兄弟三人之间的配合,绝不是一加一叠加那么的简单。 左巍怒哼一声,错步退后,手中长刀舞动如龙,护住身前。 高天宝的刀锋与左巍的兵器一触即分,斜地里冲出,口中高喊:“不可恋战!”说罢,撒腿朝着峡谷另一端狂奔而去。 方真与燕鹰仿佛与高天宝心有灵犀,虚晃一招后,身形与左巍交错而过,眨眼间便追上了高天宝。 “拦住他们!” 左巍气急败坏,扭头大喊。 身后的林中,涌出的玄甲军士迅速集结成阵形,朝着高天宝三人围拢过来。 左巍收刀而立,回头望向逐渐逼近的木寒川一行,目光最终落在尤狮虎脸上,嘴角微微抽动,冷哼道:“尤狮虎,果然是你!” 龙狮虎摇了摇头,笑道:“左巍老弟,你的战力可越发退步了,连尤某手下的几个小兵都对付不了,啧啧,你这大将军是怎么当的?” “手下的小兵么?你对你的这些小兵可真是用心良苦啊!”左巍似已看出了一些端倪,不屑地说道。 “老子带的兵,想怎么调教,就怎么调教,你有意见啊?”尤狮虎嘿嘿一笑,“要不,你劝他们跟你混!” 左巍心中一动,但很快又将这个念头按压了下去。 方才,他亲眼目睹方真三人在手无寸铁且双臂被反绑的情况下,被逼着上阵的情形,心中便有了些许猜测,只是此事太过蹊跷诡异。在这种情况下,他岂敢轻易相信他人。 如此出众的三个年轻人,怎可能是寻常小兵呢? “可是左将军当面?”木寒川突然开口道。 左巍反手持刀,抱拳道:“左巍见过三公子!” 木寒川微微一笑,道:“本公子闻左将军之名久矣,今日拜睹芝颜,幸何如之!明知镇守此道,生死难测,将军却能慷慨赴险,本公子着实钦佩!” “三公子有话直说!”左巍笑道。 “痛快!”木寒川神情严肃,道,“像左将军这等忠义之士,本公子实不忍痛下杀手,若将军不嫌弃,不如弃暗投明,本公子绝不会亏待将军!” “哈哈哈!”左巍捧腹大笑道,“三公子想招降左某?” “不错!”木寒川坦然自若地答道。 “好啊!左某答应你,不过,左某有一个条件。”左巍笑声一敛,朗声道。 木寒川对左巍此般反应,颇感意外,沉吟片刻道:“请讲!” “只要三公子砍下此贼的狗头,左某便归降于你。”左巍手指尤狮虎,高声说道。 木寒川面色一沉。 此刻,他如何不知,左巍在戏耍自己。 “甚好!”木寒川双眸眯起,转身在尤狮虎耳边轻声吩咐:“将此人永远留在此地!” “是!” 尤狮虎躬身领命,随后腰背缓缓挺直,伸手抽出肩上双锏。 两锏相击。 “嗡!” 宛如闷雷炸响。 闻者心神不由一阵恍惚。 “崩雷锏!” 左巍目光一凝,手中长刀徐徐扬起,“一直以来,英侯四部力压诸侯,气焰滔天,左某久欲讨教,今日终得偿所愿!” “左老弟,此刻后悔,已然晚矣!” 尤狮虎狞笑一声,崩雷锏瞬间作两道闪电,呼啸而出,眨眼便至左巍头顶。 左巍目光如炬,双手紧握长刀,长刀猝然扬起。 长刀破空,啸声骤起。 刀气纵横。 论及武学修为,左巍已然达到当世一流境界。银亮的刀光恰似一幅壮丽的画卷,席卷而上。 然而,尤狮虎的气势更强横! “雷电九霄!” 一声长啸响彻云霄。 刀光锏影中,隐约有电闪雷鸣,轰鸣之声连绵不绝。 木寒川不再将目光投向左巍,手提长剑,面无表情地绕过正在的二人。 他目光远望,近百玄甲军士围困之中,一团狂暴的刀芒如若蛟龙翻滚,硬生生地撕破玄甲军士封锁,朝着峡谷的尽头猛冲而去。 “甚是出色!” 木寒川心中暗自赞叹,眼中却流露出更多的杀意! 既然已将人得罪彻底,便要将危险扼杀于摇篮里。他第一眼就已看清高天宝是何许人也。 这样的人,一遇风云,便化作龙。 第5章 仙缘 剑尖划过砂石地面,发出“滋滋”的声响,木寒川目光冷峻,拖着长剑,一步一步向前迈进。 其身后,是队列整齐的英侯府银铠甲士。 英侯与风侯府军终于短兵相接。 “杀!” 铁器碰撞之声与士兵怒吼之声相互交织,迅速形成一片混乱的战场。 两军交锋之下,玄甲军颓势尽显。 玄甲军经历连番厮杀,本为久疲之师,且此间军士数量较英侯府军少了半数有余,刚一接触,便呈溃败之态。 几名零散的玄甲军士朝着木寒川迎面冲来。 木寒川面色阴寒,手中长剑如闪电般挥出,其剑法犀利狠辣,每出一剑,必有一名军士溅血倒地。 左巍对身后的惨烈的战局自然有所察觉,当下怒喝一声:“天地无极,乾坤一刀!” 刀光骤然亮起。 磅礴的气势透体而出,双臂衣袖被凌厉的劲气撕裂。 一道炽烈的光芒在崩雷锏的压制下冲天而起。 “无极刀宗”镇派绝学—— 乾坤一刀! 这一招虽然霸道凌厉,却是一招以命相搏,两败俱伤的刀法。 舍弃自身防护,搏命一击。 然而,“乾坤一刀”刚施展出半式,左巍胸腔之中突然一阵剧痛,张口喷出一篷黑血。 刀势随之一落千丈。 锏影大盛。 “咔嚓!” 一阵渗人的骨碎声传出,左巍胸腹接连遭受重击,魁梧的身体往后抛飞出去,在咽下最后一口气前,双眼死死瞪着尤狮虎,一字一顿道:“你……用……毒……” 他满心不甘—— 尤狮虎声名赫赫,武学修为更在自己之上,本就是胜券在握之局,居然用毒! “这世间,往往只看结果,哪来那么多江湖道义可讲!”尤狮虎轻声一笑,倒提双锏,轻飘飘地越过左巍,朝木寒川方向疾速掠去。 木寒川感知尤狮虎与左巍之战已然落下帷幕,原本紧蹙的眉头缓缓舒展开来,却未回头。 一切尽在掌握! 他手中的长剑斜指地面,殷红的鲜血沿剑身的血槽缓缓滴落。 木寒川抬眸,目光锁定前方峡谷口如雪球般的刀芒,冥冥中,他感应到刀芒之中有一双锐利若刀子般的眸子朝自己瞥来。 “有趣!” 木寒川嘴角上扬,眼神阴冷似蛇。 “三公子,幸不辱命!” 身后,尤狮虎的声音骤然响起。 木寒川深吸一口气,语气冰冷幽然地说道:“傅栩文舍弃一名麾下猛将,以此拖住我等步伐,倒也杀伐果断,实乃枭雄之才。倘若被他拔得头筹,我木寒川将再无翻身之机!” “三公子无须担忧,傅家小儿绝无机会!”声音未落,尤狮虎身形如狂风般越过木寒川。 只见锏影闪烁,所过之处,拦路玄甲军士纷纷惨呼着飞跌出去。 恰在此时,峡谷出口处,被玄甲军士团团围困的那团刀芒骤然炸裂,兵刃交击声中,三条人影腾空跃起,如闪电般消失在峡谷外。 “狡猾的家伙!”木寒川轻哼一声,提剑向前猛冲,整个人如离弦之矢冲入玄甲军士群中。 一道道凌厉的剑光频频闪现。 剩余的数十玄甲军士纷纷溅血倒下。 顷刻间,峡谷内的玄甲军士全军覆没,无一人存活。 木寒川率英侯府甲士冲出峡谷,踏上一处斜坡,眼前的地形豁然开阔。 放眼望去,是一片方圆数里的巨大山谷。 谷中地势平坦,形态万千的石头错落林立,其间遍布灌木与野花。 四面峭壁高耸入云,唯有峡谷处这一处可供出入。 此刻,谷中呈现出一派惨烈景象。 远近的石林中,十余头嗜血狂狼、铁纹狮、剑齿虎的身影穿梭其中,对着三五成群的玄甲军士发起攻击。 在这片森林里,凶兽是绝对的王者。 它们生性残忍,凶猛暴戾,纵使玄甲军士结阵抵御,亦岌岌可危,在灌木丛间留下一具具同僚的尸体。 数千米外的峭壁下,有一片柏树林。 柏树林中也是一片凌乱,七零八落地摆放着十余具玄甲军士和两具铁纹狮的尸首。 一名头戴紫金冠青年正挥剑与一条狮头蟒身的凶兽激烈交锋。 此人正是风侯府少侯爷傅栩文。 那怪兽身形极为灵活,在柏树林间穿梭自如,忽来忽往,速度快如疾风,傅栩文一手剑法虽精妙绝伦,但在这场相持中,仍处于入下风。 不远处,数名玄衣军士持刀而立,当中簇拥着一黑袍怪人。 黑袍怪人头脸被宽大的袍子遮掩,仅露出一双幽冷的双眼,他忽然回望了峡谷口一眼,随后又收回目光,紧紧盯着狮头蟒身怪兽身后的几间茅草屋。 木寒川察觉黑袍怪人的目光,微微蹙眉:“此人是谁?” “卑职不知!”尤狮虎恭敬地回答。 “难怪……”木寒川眸光一闪,沉吟道,“真是闻名不如见面,傅少侯爷这一手剑法……吾不及也!” 尤狮虎道:“傅家小儿,怎能与三公子您相提并论!” 木寒川瞥了尤狮虎一眼,似笑非笑地道:“尤将军,你这张嘴啊,可比你那对崩雷锏尤胜几分!” “卑职惶恐!”尤狮虎赶忙躬身。 木寒川抬眼望向柏树林,说道:“居然是化蛇兽,此兽战力远超剑齿兽、狮纹兽、嗜血狂狼之流,据说,此兽天生具有一丝灵智,若有机缘,可晋级为妖兽。” “有傅家小儿为我等清除障碍,三公子真是福泽深厚!”尤狮虎笑道。 “切不可轻敌!”木寒川若有所思地道,“那黑衣人……恐有些来历!” “三公子的意思……”尤狮虎问道。 “那几间草屋定然就是仙缘所在,若那枚仙人引落入傅少侯爷手中,你我便前功尽弃了。”木寒川眸眼中精芒闪烁,笑道,“不过,那边的三条小杂鱼,也是时候清解决掉了!” 众人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数十丈开外的一块黑褐色巨石上,三人持刀而立。 当中一人身材高大,正是斥候高天宝。 方真与燕鹰则持刀护卫左右。 “老大,情况如何了?” 燕鹰觉察到木寒川等英侯府甲士的窥视,心中不由得紧张起来。 “嗯!”高天宝远眺柏树林方向,目中黄芒隐现,半晌后说道,“我明白了。” “天宝,你看出什么了?”方真回转头来问道。 “是仙缘……灵目所见,那片柏树林中有紫气隐现,乃仙缘之兆!”高天宝的声音中有几分激动。 “原来,三公子与风侯府兵戎相见,争夺的是仙缘!”方真恍然大悟道。 “只是些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我们几兄妹与老爹守着仙缘这么多年,也没摸到半分仙道的门槛!”燕鹰撇了撇嘴,说道,“不过,三公子与风侯府相争,倒是我们三兄弟脱身的机会。” “不错,仙缘之争至关重要,三公子和尤将军绝不会因我们而误了大事。”方真接口道。 “他不会轻易放过我们!”高天宝摇摇头,远远望着木寒川的方向,却见木寒川朝着这边眨了眨眼睛,绽颜一笑,露出一排森白的牙齿。 “喂!” 木寒川高呼一声,右掌抬起,在脖子上做了一个横切的动作。 “呸,若不是老子长弓被他们收缴了,定不会饶了这狗贼!”燕鹰狠狠地吐了口唾沫。 “不过是三个小小的斥候小兵,三公子,仙缘要紧!”对面的尤狮虎在木寒川耳边轻声说道。 “你不懂,很多时候,人的直觉很准确,这三个小毛贼绝不能留下!”木寒川阴恻恻一笑,回转身来,随意地朝身后英侯府甲士群中点了点,高声喝道,“你……你……你……出列……” 约五六十名甲士当即应声出列。 木寒川目光扫过众甲士,忽然拔出长剑,朝当中一位青面将官一斩而落。 第6章 修行者 场中瞬间鸦雀无声。 一道血痕在青面将官脑门正中浮现。 血痕迅速扩大。 青面将官喉间发出一连串“咕咕”的声音。 他身形一晃,向前栽倒。 “头儿……” 对面传来一声愤怒的咆哮。 方真目眦欲裂! 他的臂膀被高天宝和燕鹰紧紧扣住。 “方真,冷静!”高天宝压低声音喝道。 “我……我们欠头儿一条命……”方真拼命扭动身子挣扎着。 “我明白!”高天宝目光冷冽,一字一顿地道,“这笔账,我们迟早会找木家清算,但是现在,还不是时候。” “怎么?想向本公子出手?早知道你们是天生反骨了,哈哈哈……”木寒川张狂的笑声传来,“阳奉阴违,以为是本公子傻子吗?都给我听着,违抗本公子命令者,死!” “愿为三公子效死!”数百英侯府甲士心中一凛,轰然应道。 木寒川剑指方真三人,森然喝道:“出列将士,给我绞杀此三名小贼!三贼不死,尔等提头来见!” “得令!” 话音未落,数十名身着银铠r 甲士队形一变,潮水般朝着方真三人涌去。 “姓木的真不是个东西,老子拼了!” 燕鹰咒骂着,松开方真的臂膀,作势欲动,却被高天宝挥手阻拦。 “不可力敌!英侯四部战力不容小觑,绝非风侯府军所能比拟。”高天宝皮目光一闪,冷静地道,“你们随我来!” 说着,朝着柏树林方向一跃而下。 方真与燕鹰紧随其后。 两头嗜血狂狼正在石林间啃食风侯府军士的残尸,见有猎物靠近,舍弃了口中的食物,张开血盆大口,疾风般的扑了上来。 高天宝足尖轻点地面,飞身跃起,掌中制式朴刀闪电刺出,没入右侧一头嗜血狂狼口中。 几乎在同一时刻,方真身形微微微后仰,贴着地面疾速前行,眨眼间已窜至另一头嗜血狂狼的腹下。只见他掌中刀光暴绽,头顶上方嗜血狂狼惨嚎一声,胸腹鲜血四溅。 “扑通!” 两头嗜血狂狼几乎不分先后,跌落地面,抽搐了一下,便没了动静。 慢了半步的燕鹰擦拭着衣服上的血渍,嘟囔道:“干什么?比赛啊?” 高天宝道:“不服气啊?丢了弓箭,咱们小鹰就成了没牙的老虎啦!” 燕鹰哼道:“敢笑话我,小心我让凤梧姐不理你!” 高天宝脸色变了变,抬眼望向远处的柏树林,说道:“去那边。” 方真却朝木寒川方向瞥了一眼,又用力握紧手中刀柄,沉默着跟在后面。 数十丈开外,木寒川率数名麾下甲士势如破竹,朝柏树林方向推进,拦路凶兽及零星风侯府军士,在如怒潮般的攻势下,迅速被消灭,无一合之将。 “嘿嘿,越来越有趣了!” 木寒川朝高天宝等人行进的方向望了一眼,神情愕然,转瞬又笑了起来。 柏树林中。 化蛇兽蛇身形庞大,却行动如风,在林中神出鬼没,傅栩文长剑横胸,穿梭于林木之间,却始终难以捕捉到化蛇兽的踪影。 忽然,他眉梢一挑,手中长剑光芒大盛,剑芒如虹,冲天而起。 就在头顶上空,一张血盆大口霍然显现。 血盆大口之中,喷出一篷灰褐色雨雾。 “有毒!” 傅栩文身形急停,连忙以袖掩住口鼻,回剑护住周身。 他的身形迅速坠回地面。 “轰!” 劲风扑面。 一条巨大的蛇身横扫而至。 仓促之下,傅栩文挥剑疾斩。 长剑斩落在蛇身上,却被反弹而起,化蛇兽坚硬的鳞甲竟是分毫未损。 一股磅礴巨力冲撞在傅栩文身上。 傅栩文闷哼一声,口中喷出一道血箭,身体如断了线的风筝一般往后抛飞出去,重重撞在一棵老树上。 他的身体顺着树干缓缓滑落,单膝跪地,剧烈地呛咳了两声。 胸口处疼痛欲裂。 还未等他缓过神来,忽然感到身子一紧,一股浓烈的腥气扑鼻而来,身体竟被一冰冷滑腻之物托起。 “不好!” 傅栩文心中骇然。 原来,他的身体竟被化蛇兽庞大的身躯迅速缠绕起来。 “啊……”蛇身迅速往内紧缩,被紧紧缠裹其中的傅栩文浑身骨骼被挤压得“嚓嚓”作响,忍不住痛苦的嘶喊,“晏……师……救我……” “唉!” 一声低沉的叹息自黑袍人晏师口中传出。 晏师眸光一闪,似有几分犹豫,随后从宽大的袍袖中缓缓伸出一双苍白、枯瘦的手掌。 他右脚猛力在地面一跺。 十指箕张,双手飞快掐诀。 下一刻,化蛇兽昂首嘶鸣,庞大的身躯疯狂挣扎起来,被困其间的傅栩文只觉浑身一松,身体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抛飞出去。 无数青色嫩芽自化蛇兽身下的地面钻出。 嫩芽迎风见长,利刃般破化蛇兽鳞甲而入,迅速疯狂成长成一条条青色藤蔓。 化蛇兽蟒身竭力摆动,枝叶纷飞中,数株柏树拦腰而折,林中一片狼藉。 “呯!” 化蛇兽身躯重重地坠落地面,溅起一地败叶与尘沙。 青色藤蔓仍疯狂地生长着,转眼便覆盖满化蛇兽庞大的身躯。 傅栩文鬓发紊乱,满脸血污,挣扎着自地面坐起,目光犹显呆滞,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 “咳咳咳……” 晏师手势一收,以袖掩面,剧烈地咳嗽起来。 “晏……师……”傅栩文满含关切。 晏师深吸了两口气,声音沙哑地道:“快……去……” 傅栩文回望了一眼远处不断逼近的英侯府甲士,心中一凛,眼中顿恢复了几分清明。 “小心!” 傅栩文站起身来,手持长剑,朝晏师抱拳一揖,转身往草屋走去。 “修行者!” 千米开外,疾掠而来的木寒川身形微微一滞,速度不由自主地慢了下来。 他目力极佳,将柏树林里发生的一切尽收眼底。 第7章 仙人引 “三公子,傅少侯爷竟有修行者相助,这……如何是好……”尤狮虎紧跟两步,目光闪烁地说道。 “嘿嘿,修行者么……”木寒川沉默半晌,摸了摸自己的胸膛,嘴角微微勾起,低声笑道,“那又怎样?”声音落下,他足尖猛然发力,身形如离弦之箭一般掠出,朝柏树林方向疾射而去。 尤狮虎眉头紧皱,脸色阴沉,却不敢迟疑,率领一众银铠甲士默默地跟了上去。 另一边,高天宝、方真、燕鹰三人身形飘忽不定,总能在几十名英侯府甲士合围之前成功脱身。 “咦!” 正在逃窜中的高天宝突然抬眼望向柏树林,脸上露出惊疑之色。 “修行者!”方真面色凝重。 “奶奶的,这样的场面,咱们三兄弟还是别掺和了吧,小命要紧,得赶紧找机会溜起……”燕鹰脸色大变,叫苦道。 在这片广袤的大地上,虽然到处都有关于仙门的传说,但真正与修行者近距离接触的又有几人? “两虎相争,必有一伤!先暂且观望,待时机成熟,再离开也不迟!”高天宝沉吟道。 燕鹰挠了挠脑袋,笑道:“丢了弓箭,感觉浑身冷嗖嗖的,连胆子也小了许多!” “你小子一身本事全在弓箭上,遇险莫强出头,一定要躲在我与天宝身后,丢了小命,莫怪哥没提醒你!”方真嘱咐道。 “嘻嘻,凤梧姐平日里最疼小弟我了,若小弟我有半点儿损伤,你和老大的日子可就不好过了哟!”燕鹰凑过脑袋,嬉皮笑脸地说道。 “贫嘴!”方真转过头,轻哼一声。 柏树林外。 晏师双手垂立,平静地望着快速逼近的木寒川一行。 他的目光幽冷深邃。 六名持刀的灰甲军士分立左右护卫。 木寒川在三丈外停下脚步。 随后,他左手一扬,尤狮虎率两百余银铠甲士整齐地排列在他身后。 木寒川认真地打量着晏师,突然笑道:“不过是俗世之争,仙师何必沾染此因果呢?” 晏师摇了摇头,良久才说道:“退,或者死!” 木寒川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 他的目光越过晏师,正好看到晏师身后的柏树林中,傅栩文轻轻推开草屋的门扉,手持长剑,消失在门内。 “尤将军……”木寒川缓声开口唤道。 “卑职在!”尤狮虎身形一挺,跨步上前,躬身应道。 “你去向这位仙师请教一二!”木寒川面色冰冷,吩咐道。 尤狮虎头中一颤,脸上为之色变,半晌才应道:“是!” 声音未落,其胸膛猛地挺直,身形一晃,瞬间已越过木寒川,只见掌中崩雷震颤起来,其间隐隐传出翁翁的轰鸣声。 晏师静静地看着尤狮虎,轻咳了两声,缓缓说道:“如此一来,你必死无疑!” “啊!”尤狮虎怒喝一声,蓦地往前冲出两步,与此同时,他双臂一扬,手中双锏脱手飞出,两锏在空中相互撞击。 “轰!” 一声巨响爆发。 电光乍现。 银亮的光芒中,崩雷锏崩裂为无数细小的碎屑,一团灰色的烟雾迅速弥漫开来,眨眼间笼罩了方圆数米的空间。 下一刻,尤狮虎手中如变戏法一般又多出一具圆筒。 “呼呼呼……” 随着细微的机括声响起,圆筒内喷射出一片灰褐色的芒影,尽数没入那灰雾之内。 木寒川抬手一招。 身后一队数十银铠甲士出列,银铠甲士纷纷收刀归于鞘中,手中多了一副制式劲弩,尽皆瞄准灰雾之中。 接下来,场中陷入一片静寂。 “咳咳……” 灰雾中有咳嗽声传出。 “嗤嗤嗤!” 制式劲弩中射出一轮密集的乌芒,将整片灰雾空间完全覆盖。 场中狂风乍起,灰雾开始四散。 “小心,有毒!” 银铠甲士中顿时一阵骚乱。 雾气散尽,数人身影渐渐显现。 只见晏师站在中间的位置,双手如车轮般地掐诀。 一道道符文虚影在他方圆两米的空间呈现,不断流转,散发着金色的光芒。 金色的符文上,黏着无数箭矢和细如牛毛的毫针。 “天符术!” 木寒川为之色变。 “疾!” 晏师口中轻轻叱喝一声。 他手上的法诀变换,目中幽芒大盛。 符文虚影迅速淡去。 紧接着,空气中传出一阵无形的波动。 一片片肉眼可见的风刃瞬间在晏师身前生成,随着晏师双手一挥,风刃夹带着无数的箭矢和毫针破空射出。 “啊啊啊!” 惨叫声此起彼伏。 银铠甲士纷纷被风刃、箭矢、毫针射中,重伤倒地。 有的,甚至一击毙命。 风刃、箭矢、毫针竟无视铠甲的防护,直接破体而入,加之毫针染有剧毒,只是呼吸之间,便造成了大量的伤亡。 尤狮虎也因闪避不及,右腿被一道箭矢射中,摔倒在地。 自灰雾消散伊始,木寒川就退入了银铠甲士的护卫中,当晏师发动攻势时,他一步一步往后退去,双臂挥动,扯过旁侧的甲士挡在身前。 “咳咳……” 对面又传来剧烈的咳嗽声。 风刃停止。 木寒川眯起眼睛,从身前甲士的缝隙间望去。 只见晏师已经停止掐诀施法,正捂着嘴一阵猛烈咳嗽,身形摇晃不定,似欲倒下。 木寒川目光闪烁,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轰!”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 柏树林内的茅草屋突然炸裂。 草屑漫天飞扬中,一条人影被抛飞出来,跌落数丈开外,手中的一柄长剑也脱手飞出。 正是之前进入草屋探寻找仙缘的风侯府少侯爷傅栩文。 随着一声低沉的嘶吼,一个巨大的头颅从草屋废墟中冒了出来。 狮首蟒身。 又一头化蛇兽。 “吼!” 化蛇兽硕大眼眸中喷射出仇恨的火焰,仰天狂啸不止,声震山林,整个林子都为之颤抖。蓦地,它血盆大口猛地一张,犹如一座山岳朝地面的傅栩文凶暴猛俯冲而下。 “孽畜!” 晏师冷哼一声,原本下垂的双手陡然紧紧合拢,掐诀一点,数条粗壮的长藤自废墟中急速钻出,如利箭般没入化蛇兽的躯体。 化蛇兽吃痛,发出凄厉的长嘶,竭力地挣扎着。 “噗!” 一道血箭猛地自晏师口中喷射而出,瞬间湿透黑色面巾。 紧绷的长藤疲软下来。 化蛇兽趁机挣脱束缚,那巨大的大嘴再次往傅栩文一罩而下。 有了晏师施展“青藤术”争取的这片刻缓冲,傅栩文这才得以缓过气来,就地狼狈一滚,极其惊险地躲过化蛇兽这致命一击。 “仙人引……” 不远处的尤狮虎突然传出一声惊呼。 众人这才惊觉,傅栩文左手中正紧紧握着一块数寸大小的碧玉令符。 第8章 符宝 “呼!” 尤狮虎奋力拔除右腿上的箭矢,全然不顾自身伤势,左足猛然发力,身体紧贴着地面疾风般冲向林中。 “呯呯!” 晏师身边的数名玄甲军士立即迎了上来,被尤狮虎势大力沉的一拳狠狠砸飞。 尤狮虎去势不减,眨眼之间已扑至傅栩文身前。 “找死!”晏师怒叱道。 “嗤嗤嗤……” 数道冰箭瞬间在身前浮现,随着其双臂一振,冰箭挟着凌厉的风声破空射出,下一刻已出现在尤狮虎身后。 尤狮虎汗毛乍起。 他拼命往旁地里扑倒,然而冰箭已破开其软甲,透背而入。 几与此同时,晏师口中闷哼一声,身形晃了晃,好在被一名玄甲军士及时挽扶住,恍惚之间,晏师瞥及木寒川自胸前衣襟内掏出一物,心中警觉顿生。 那是一柄半尺许的黄色短剑,不知是何质地,上面布满密密麻麻的神秘符文。 木寒川手握剑柄,一拔而出。 光芒乍现。 炽亮无比的光芒让人的眼前瞬间白茫茫一片。 “啊!” 惨叫声骤然响起。 当所有人的视野恢复清晰,只见晏师斜躺在一棵大树根部,胸前赫然出现一个触目惊心的血洞。 血洞中,鲜血混合着着少许内脏碎片汩汩涌出。 “符……符宝……” 晏师吃力地抬起手,颤抖着指向木寒川,脸上满是不甘。 木寒川望着手中已化为灰烬的短剑,心中亦对这一击的威力感到震骇莫名。他深吸了一口气,悠然笑道:“不过是一名宿疾缠身的练气期修行者,可惜了本公子的一件符宝!” “晏……师……” 傅栩文一手支撑着身体缓缓坐起,发出一声绝望的嘶吼。 历尽艰险,仙缘终于得手。然而,他却在这一刻失去了生还的唯一希望—— 虽然宿疾缠身,但晏师的实力绝对碾压凡俗的力量。 这样一个势力强大的修行者竟然死于英侯府三公子之手! 三公子木寒川展现出来的亦是仙家的伟力。 符宝! 这类传说中的仙家一次性法宝,弥足珍贵,往往仅在修行者手中昙花一现,如今居然出现在英侯三公子手中。 众人来不及思量符宝的来历,异变又生—— 一道人影鬼魅般绕过英侯府甲士,贴着地面,如闪电般往林中飞掠而去。 木寒川霍然一惊,怒叱道:“贼子,好胆!” 那人竟是一直游离在外围的高天宝。 适才场中形势的发展如兔起鹘落,令人不目暇接,竟被高天宝悄无声息地潜至身边,伺机出手。 木寒川脸色阴沉得仿佛能拧出水来,接连打出几个手势,指挥麾下的银铠甲士迅速形成合围之势,紧接着足尖一点,如离弦之箭,当先疾冲而上。 便在这时,眼前人影忽地一闪。 一道耀眼的刀光挟着凌厉至极的杀机破空而至。 木寒川挥剑猛刺。 刀剑瞬间连环相交击。 木寒川的前进之势戛然而止。 来人凌空一个潇洒的翻腾,而后飘退数步,握刀昂藏而立,纵然只身一人,面对百倍于已的英侯府军,竟无丝毫怯意。 此人正是被木寒川之前下命追杀的三名斥候之一—— 方真。 “二哥,这里交给你了!” 燕鹰出现在方真身后,吹了个口哨,丢下这么一句,朝柏树林中扑去。 “你们居然还没溜走,还真是贪心啊!”木寒川森然一笑,杀意凛冽地道,“也罢,都不用走了。”说话间,麾下银铠甲士越过木寒川,步步紧逼上前去。 此番木寒川出行,随行有三百许雷部将士,适才被晏师施展法术大杀一通,折损了百十人手,如今还剩两百有余。英侯府将士们向来训练有素,结阵推进之时,更是携带有万马千军般的磅礴气势。 方真微微蹙眉,首当其冲,竟被这股汹涌的气势逼退出几步。 他收刀护于胸前,眼神愈发凌厉。 适才木寒川与那修行者斗法时,方真与高天宝、燕鹰本有摆脱追杀逃离山谷的机会,但高天宝似乎另有图谋,于是带领方、燕二人潜至柏树林周围,伺机而动。 三人自本是孤儿,自幼被一位老人收养,情同手足。 高天宝既然已有决定,余下二人自是义无反顾。 况且,方真对斥候营副将肖大富殁于木寒川之手,本就深感愧疚。 肖大富之前擒拿自己兄弟三人时,在绳结上面暗中动了手脚,终令自己兄弟三人险死还生。 若非如此,肖大富不会被木寒川斩杀于军前。 大丈夫生于天地之间,应当恩怨分明。 方真冷冷地望着被银铠甲士簇拥在中间的木寒川,杀意汹涌澎湃! “杀!” 木寒川一声厉喝,目光冷若冰霜。 数百银铠甲士轰然应诺,刀枪齐齐刺出。 杀气直冲云霄。 更有细微的弓弦声响,至少数十道利矢射向方真,方真就地狼狈一滚,刀身绕身疾舞,护住全身。 一阵雨打芭蕉般的声响过。 方真收刀回望,无数明晃晃的刀剑已近在咫尺。 喊杀声此起彼伏,震耳欲聋。 方真臂膀发麻,大有脱力之感。在密密麻麻的银铠甲士缝隙中,他狠狠地望了木寒川一眼,情知事不可为,身形飘然往后退去。 “哈哈……哈哈哈……” 傅栩文挣扎着从地上站起,摇摇晃晃地走出两步,吃吃地笑了起来。 他鬓发散乱,衣甲破烂多处,一脸的茫然失措,早已失去了往日的意气风发。 “少侯爷,快闪,少侯爷……” 余下四名风侯府玄甲军士朝着这边匆忙赶了过来。 几名军士皆有伤在身。 “啊!” 傅栩文昂首长啸,一脸的茫然,其腰间突然一紧,随即被一股强大的力量包裹,浑身骨骼似欲粉碎。 先前的情景再度上演。 另一头化蛇兽将其紧紧缠绕。 只是,晏师已逝。 “结束了……” 傅栩文心神恍惚,喃喃自语道。 一道刀光闪过。 他只觉左臂一轻。 下一刻,一阵剧烈的疼痛席卷全身。 他的左臂齐肘而断,飞了出去。 左手中紧握着一物—— 仙人引。 刀光一敛,来人身形一扭,又朝着断臂方向掠去,探手抓向断臂。 “吼!” 腥风席卷而来。 一张血盆大口倏地出现在那人头顶上空,口中涎液欲滴,幽深可怖。 化蛇兽抛下嘴中的傅栩文,如闪电般追了过来。 那人只得放弃收取仙人引,身形一个快速翻腾,刀光向上猛撩,斩向化蛇兽头颅。 哪知化蛇兽的反应亦是灵敏。 头颅在间不容发间带起一串残影,让过刀光,大嘴一张,一篷灰褐色雨雾喷薄而出。 “有毒!” 那人闷哼一声,身形一闪,横移丈外,已出了毒雾笼罩的范围。 此人正是潜行而来的高天宝。 第9章 渡劫 高天宝一袭灰衫为毒雾所蚀,破洞处处,显得颇为狼狈,抬头望向缠绕在树干上的化蛇兽,眼角余光扫了一眼地面的断臂。 断臂在毒雾浸蚀下,融化了几分,显得有些可怖,唯有其掌中那枚玉质令符丝毫无损,散发出一圈碧色的光晕。 傅栩文在地面痛苦地滚动。 惨叫声不绝于耳。 化蛇兽却不再理会他,一对大眼紧盯着地上的断臂。 高天宝目光闪烁不定。 他似乎有些明白,化蛇兽在意的,并非是侵入领地的人类,而是那枚仙人引。 化蛇兽本是凶兽中极为特殊的存在。 成年的化蛇兽具有少许灵智,与三、四周岁的孩童相当。 若得机缘,可进化为妖。因此,向来为修行者喜爱,降伏后用以看守洞府。 此间,先后出现了两头化蛇兽,显然与留下草屋的修行者不无关系。 这头化蛇兽的职责,莫非就是守护仙人引? 高天宝脑中瞬间掠过无数念头。 虽然,化蛇兽之前被晏师的“青藤术”所伤,但彼时晏师已是强弩之末,造成的伤势并不严重,此刻的战力仍远凌驾于剑齿虎、嗜血狂狼等凶兽之上,仅凭一己之力,绝难在短时间内击退这头凶兽。 正在思量之间,一人自林外闯入。 见了来人,高天宝心中不禁一喜,高声喝道:“小鹰!” 燕鹰进入树中,尚末弄清楚场中的形势,就听到高天宝的呼唤,抬眼望去,恰好看见高天宝从地上一跃而起,一人一刀朝上空的化蛇兽奋力劈去。 “乖乖……这么猛……” 燕鹰苦着脸,嘟囔了一句,却没有丝毫犹豫,往前疾冲数步,趁着化蛇兽与高天宝鏊战不休之际,挥刀猛斩其盘踞在树干上的蟒躯。 兄弟三人中,高天宝年龄稍长,又颇具谋略,向来都是三人的主心骨。 只需高天宝一个眼神,燕鹰便能明白自己该怎样去配合。 他本擅长骑射,刀剑功夫远不及高天宝与方真,连劈砍数刀,就连化蛇兽的鳞甲也未崩掉半片。 不过,这几刀也并非全然没有效用。 化蛇兽吃痛怒吼,虚晃一招,舍弃高天宝,大头调转过来,俯冲向燕鹰。 “哇!” 燕鹰吓得怪叫一声,收刀便退。 化蛇兽蟒身灵动,伸展自如。 眨眼之间,燕鹰就落得个丢盔弃甲,抱头鼠窜的狼狈模样。 他手脚并用,拼命闪避着化蛇兽攻击,一边大声叫嚷:“老大,救命……” 他看见高天宝出现在一截断臂前,正俯身伸手抓向断臂。 他不由一愣,一时之间竟然忘记了躲闪。 化蛇兽从后面追踪而来。 就在他以为自己即将葬身兽口时,化蛇兽庞大的身躯却自他头顶掠过,扑向前方的高天宝。 高天宝早已觉察到身后的动静。 他一只手将断臂迅速抓起。 紧接着,旋身一剌。 他手中的兵器,乃是得自玄甲军士遗下的制式朴刀。 朴刀,介于大刀与单刀之间,铁木为柄,柄长于刀,刀锋锐利。 这一剌,刀做枪使。 端是精妙! 高天宝擅长枪术。 之前,兄弟三人被木寒川下令收缴了兵器,只得捡了一把朴刀用以防身。 此刻,居然以刀作枪,将自己最擅长的枪法施展了出来。 这一刀,快若流星,瞬间没入化蛇兽的上腭。 化蛇兽的头颅痛苦地甩动。 长刀自血肉之中抽离。 创处鲜血如泉涌般喷出,化蛇兽陷入狂乱中,蟒身所过之处,柏树纷纷拦腰折断。 高天宝收刀退后,闪避折断的树干。 “轰!” 一记蟒尾自旁侧横扫而至。 高天宝挥刀一挡,连人带刀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撞飞。 落地后,又往后踉跄退出几步,险些跌倒,手中握着的那条断臂却是随之一抖。 断手中紧握的碧玉令符朝斜地里抛飞了出去。 隆隆声愈发响亮。 林中老树大片大片地折断,中间显露出一片空旷地坝。 化蛇兽昂首长嘶。 庞大的身躯盘旋舞动,扶摇直上,无数败叶残枝被席卷而上,漫天飞舞。 高天宝扔掉手中的断臂,猫着腰身,在地面搬弄着断木,急切地搜寻碧玉令符的踪影。 化蛇兽蟒身舞动越来越迅疾。 一个气流旋涡在空坝上空逐渐形成。 “不好!” 高天宝手中朴刀往下用力一插,刀锋没入地面。高天宝紧紧握刀柄,衣袂随风鼓动,拼命地抵御着气流旋涡。 “仙门……仙……门……哈哈……” 一身血污的傅栩文哭笑着,挥动着独臂,跌跌撞撞地跑了过来,眼里满是癫狂之色。 “呼!” 他的身体被一股气流席卷而上,没入旋涡中。 笑声戛然而止。 一篷血雾自空中弥漫开来。 “老大,快退!”燕鹰抱紧一棵大树,声嘶力竭地大呼大叫。 “咦!”柏树林上空某处,一个苍老的声音道,“这孽兽居然找到了一丝突破的契机,竟强行突破!” 高天宝拄着朴刀,双足深深地陷入地面。 他仰望着头顶上空,脸上满是骇异之色。 化蛇兽的气息愈发强大,竟让人油然生出一种难以抗衡的无力之感。 这时候,高天宝突然想到晏师。 那名宿疾缠身的修行者,虽只如昙花一现,其展露的气势亦远非凡俗的力量所能企及。 然而,此刻化蛇兽此刻散发出来的气势,较之晏师尤为强大和凶悍。 “怎么会……”高天宝强按下心中的骇异。 “吼!” 化蛇兽痛苦的嘶吼着,似乎在经历着某种艰难的蜕变。 不知何时,山谷里的光线暗淡下来。 柏树林的上空,乌云如墨,迅速汇聚,云层中隐约有银蛇蹿动,似酝酿着什么大恐怖。 “轰隆隆!” 闷雷声响起。 所有人昂首望去,一道炽亮的光芒自云层内轰然落下,直直地砸向化蛇兽,化蛇兽发出震天的咆哮,耀眼的电光中,只见他庞大的身躯上,一片片黑发亮的鳞片碎裂开来。 “轰轰……” 又是两道劫雷接踵而至,威力愈发强大。 化蛇兽躯体上的创口越来越多,血肉四溅。它的气息逐渐衰弱下来。 所幸三道劫雷过后,上空的云层内再无动静。 乌云渐渐消散。 砰! 化蛇兽自空中坠落,肉躯如山般堆砌,庞大的身躯处处皮开肉裂,开裂处犹如焦炭,直往外冒着青烟。 “雷劫!” 高天宝吸了口冷气。 第10章 殒落 传说中,凶兽灵智未开,只有觅得机缘,方可晋级为妖兽。然而,凶兽晋级妖兽,开启灵智,自此踏上修行之路,此乃逆天而行,是以上天会降下雷劫。 渡过雷劫,方能一步登天。 显然,这头化蛇兽本受修行者驱使,有机缘接触仙道之气,又于生死间觅得一丝突破的契机。 微风拂过。 高天宝恍然回过神来。 他面色沉疑,满心疑虑—— 谁也不曾想到,这头化蛇兽会突然渡雷劫。 此兽渡劫成功后,以之前自己与其的敌对关系,化蛇兽又岂能轻易放过自己? 想到此处,他紧了紧手中的刀柄,双腿从地里奋力拔出,朴刀亦顺势从土中抽出。 “呼……” 化蛇兽似乎感应到动静,蟒躯微微动弹了一下,硕大的头颅自盘绕的身躯中缓缓抬起。 原本紧闭的眼睑微睁,目中射出两道锐利的光芒。 它的眼神不复之前的懵懂和狂躁,而多了几分灵动和睿智,但更多的是隐含一丝警告之意。 雷劫之后,它虽然虚弱到了极点,却仍散发出一种难以言喻的气息—— 它,成功了! 高天宝心中一沉,瞬间有了决断。 他不能再等! 于是,他猛冲了出去。 长刀化枪. 枪出如闪电…… “吼!” 化蛇兽怒不可遏。它大口一张,口中有灰褐色的风刃瞬间生成,往外喷射而出。 风刃破空生啸! 高天宝虽然早有戒备,但对于化蛇兽与之前大相径庭的攻击方式也颇为震惊。 这与修行者的“风刃术”有异曲同工之妙。 甚至,化蛇兽张开口风刃自成,无需修行者这般掐诀施术,层次上似乎更胜了一筹。 高天宝身形凌空腾跃,于间不容发之间避过迎面射来的风刃。 “嗤嗤!” 他的身法虽说不俗,一袭灰色衣衫仍被风刃划破两道细长的口子。 “果然,已是强弩之末!”他心中不惊反喜。 掌中朴刀去势更疾。 化蛇兽一波攻势落空,大嘴张了张,又一轮风刃在口中刚一显现,倏又湮灭。 “呜……” 化蛇兽呜咽了一声,无力地合上嘴,眼里满是不甘之色。 刀锋破空而至。 “噗!” 刀尖刺在化蛇兽眼睑上。 眼睛乃是凶兽柔软薄弱处。当高天宝一刀刺至,化蛇兽无力闪避,只得合上眼睑。 本来,他已渡过雷劫,灵智大开,身体防护绝非昔日可比。只是渡劫后,蟒躯虚弱至极,未来及得吸纳天地灵气恢复,便遭遇攻击,哪怕周身防护比之前强了几分,却未达到刀枪不入的地步。 锋刃瞬间破入化蛇兽眼眶,又顺势一绞。 血光迸现。 化蛇兽蟒躯剧烈地抽搐着。 鲜血和脑浆自口鼻喷涌而出。 生命的气息在这头刚晋级的妖兽体内迅速退去。 高天宝抽出朴刀,往后一个利落的翻腾,双足稳稳着地。他横刀而立,凝视化蛇兽半晌,目送其咽下最后一口气,这才缓缓松懈下来。 然而,却在这时,他陡然间汗毛倒竖,心中猛地升起一股强烈的危机感。 “老大,小心……” 一个急促的声音从旁传来。 燕鹰自林中猛扑而出,将高天宝撞了个趔趄,同时,他掌中的朴刀脱手掷出。 “啊!” 惨叫声骤然响起。 数丈开外,一条高大的人影僵立半晌,然后直直地往后倒下。那人手中紧握着一圆筒,一抦朴刀自其胸膛贯入,透背而出,正是英侯雷部掌令尤狮虎。 尤狮虎本来是中了晏师的冰箭术,居然没有死去,不知什么时候醒了过来。 “小鹰!” 高天宝回过神来。 他看到燕鹰扑倒在地,迟迟没有翻转身子,顿心生不祥之感。 快步上前,高天宝匆忙蹲下身去,小心翼翼地扶正燕鹰的臂膀。 枕在他臂弯的燕鹰,身子绵软无力,仿佛失去了所有的生机。 “小鹰……”高天宝连声唤着。 “老……大……”燕鹰嘴角抽动了一下,脸上露出痛苦的神情,“痛……好痛……” 他吃力地抬起手,指了指自己胸部。 一缕乌黑的血渍缓缓地自他嘴角渗出。 高天宝手忙脚乱地扯开燕鹰的衣襟,无数细密的针孔布满其胸腹。 “小鹰!” 一时间,高天宝心神恍惚,仿若失了魂一般。 他茫然地抬头。 一道人影跃入眼帘。 方真出现在两丈之外,一脸悲痛地望着高天宝怀中的燕鹰。 “二哥……”燕鹰张了张嘴,眼神涣散。 血液不断地自他嘴里涌出,漆黑如墨。 方真一个箭步冲上前来,单膝跪在燕鹰身旁,紧紧握着燕鹰一只手,嘴唇颤抖着:“不……不要啊……小鹰……” “好想……回……家……家……” 燕鹰恍惚间,似乎看见了什么,他脸上浮现出一抹诡异的笑容,头颅缓缓地往下垂落。 “小……鹰……” 方真与高天宝悲痛欲绝,悲痛的吼叫声在山林里回荡。 “啪啪啪!” 有人抚掌笑道:“还当这三个小贼是怎样也弄不死呢,啧啧,居然就这么死了一个!” 三公子木寒川带领大队人马缓缓地围拢过来。 长刀霍霍,闪烁着冰冷的光芒。 杀气蒸腾,弥漫着整个空间。 银铠甲士结成战阵,将方真与高天宝围困中央。 高天宝放下燕鹰,缓缓站起身来,右手悄然落在朴刀的刀柄上,冷冷凝视着木寒川。 “看什么看?不服气啊?本公子手下还有一两百人,你们两个小子拿什么跟本公子斗?嘿嘿,没想到啊,傅小侯爷有修行者相助,都经不住折腾,你们两个小贼却能够蹦跶到最后。不过,没关系,你们俩很快就下去与你们的兄弟相聚了!” 木寒川漫不经心地踢飞一截断木,突然神情一愣,下一刻露出惊喜之色。 高天宝早就留意他的一举一动,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断木下面,露出一枚碧色玉符。 仙人引! 第11章 仙门现 遍寻不着的仙人引玉符,竟被压在那截断木下面。 呼! 高天宝身形一闪,瞬间出现在玉符前,还未来得及伸手抓取玉符,一道凌厉的剑光迎面而来。 “滚!” 木寒川目露寒光,挥剑便剌. 刀剑相接,两人眨眼间交手十余回合。 数十银铠甲士围拢过来,手中的兵器纷纷往高天宝身上招呼。 双拳难敌四手。 高天宝顿感不支,身上衣衫划破数处,血迹显现。他将朴刀抡起,舞得呜呜作响,顿时将周围的甲士逼退数步,足下一跺,砂石四溅中,一点碧光射出。 “好贼子!” 木寒川怒喝,一扭身子,朝着碧光方向扑去。 然而,他刚掠出三步,便嘎然止住脚步。 前方不远处,方真单膝跪在燕鹰尸首旁,手中抓着一块玉符,正是仙人引。 场中瞬间安静了下来。 所有人都停止了打斗。 方真举着仙人引,面无表情地望着木寒川。 “不要!”木寒川脸色变了变,努力地挤出笑容,小心翼翼地道,“给我,好么?本公子不仅放你们离开,还许你一世富贵荣华,嗯嗯,凭阁下的身手,在我侯府任一部掌令,也是绰绰有余!” 方真却不言语,只是冷冷地看着他。 木寒川吞了口唾沫,又道:“交给我,这玉符你拿着也没用的,你根本走不了,仙人引需以自身的精血祭炼,待仙门生出感应,前来接引,非一时之功。本公子答应你,只要本公子登上仙门,他日定接引你踏上长生大道。” “小鹰没了!”方真双眼布满血丝,突然说道,“值得吗?” 一群银铠甲士中央,高天宝紧握着铁木刀柄,指节因用力而隐隐发白。 他知道,方真这句话是对自己说的。 他沉默半晌,说道:“小鹰没了,我心里也同样很难过,但谁也不想这样啊!人的一生中,总是充满意外,我们不能因此就畏惧不前,自己的命运要靠自己去争取!” “哈哈哈!”方真笑了起来,笑声悲怆而落寞,“仙道,真是这般重要?比兄弟的命更重要……” “不要激动,不要……有话好好说……”木寒川见情势不妙,连忙道。 方真低头望了眼燕鹰的遗容,喃喃道:“既然所有的一切都是因为这块玉符,就……毁了吧!” “不要啊……”木寒川抢上前一步,失声惊呼。 “啪!” 方真掌中劲力迸发,玉符应声而碎。 高天宝脸上微微抽搐着,眼神复杂无比。 “你……该死!”木寒川剑指方真,满脸杀气。 就在这时候,一个清脆悦耳的声音却在众人耳边响起:“咦,碎了,爷爷,那个人将仙人引玉符弄碎了……” 众人心神大震。 举目四顾,搜寻声音的来处。 柏树林后峭壁上空的空间忽一阵涟漪般波动,显现出一方三、四丈宽的莲台。 莲台呈椭圆形,莲瓣为边,白云为底,通体金黄,凭空悬浮在那里。 其上摆放着一桌一椅。 一须发皆白的灰袍老人靠在椅上。 老人身旁站着一名十六七岁的少女,少女身穿蓝色翠烟衫和散花水雾绿草百褶裙,笑靥如花,肤光胜雪。 旁边矮桌上,则沏了一壶热茶。 茶水雾气蒸腾,如诗如画。 棉絮般的云朵托着金色莲台,缓慢地移至众人头顶上空,老人端起茶碗,呷了一口,漫不经心地道:“丫头,悟了么?” “悟什么?一点都不好玩!”少女撒娇道,“爷爷,倒不如将玉符直接送到他们手中,就不用害了许多的人命。” 老人皱了皱眉头,道:“在我等修行者眼中,凡人不过是蝼蚁而已。爷爷是要让你明白,只有掌握了强大的力量,才有资格跳出叛笼,主宰自己的命运。否则,你在真正强大的人眼里,比这群凡人好不了多少。” “爷爷啊,修炼真的不好玩嘛。”少女伸出一双纤纤玉手,帮老人捏了捏肩,愁眉苦脸地道,“啊,不如这样,你老人家就施展灌顶之法,将菲儿的修为提升至筑基期,将来菲儿一定好好修炼,争取早日结丹,为我们凌家光宗耀祖,好不好嘛?” “胡闹!”老人气得吹胡子瞪眼,“修行之道,须得按步就班,一步一步地来,揠苗助长,只会坏了根基。此番回到山门,便入‘涵月洞’闭关,不筑基,不得出关。” “嗯啦,不要!”少女赌气站在一旁。 爷孙二人的一番对话,倒也未回避林中众人。 木寒川听了,忽福至心灵,朝着那金色莲台纳头便拜:“小人木拜见前辈! 少女目光缓缓垂下,瞥了木寒川一眼,脸上瞬间现出浓浓的厌烦之色,娇嗔道:“你这人很坏!” 木寒川神情微微一愕,然而不仅未反驳,反倒极为小心地道:“是,是,姑娘的训诫,小人一定痛改前非。” “小子,你那道符宝的炼制手法,与本门颇有渊源,从何而来?”老人突然出声问道,声音沉稳有力。 木寒川略作犹豫,应道:“禀前辈,此符宝乃冠军侯所赐!” “晋水冠军侯!”老人沉吟片刻,若有所思地道,“原来如此,你能得到冠军侯赐宝护身,想必是其流落在外的血亲了。” “是。”木寒川低声应道。 这本是木寒川深埋心底的秘密,传将出去,祸患无穷,此时却被眼前这老人当着众多人等一语道出,心中甚是惶恐,却又不敢稍有违背,只得低声应诺。 他稍稍顿了顿,又小心翼翼地问道:“敢问前辈是哪座仙山……” “老夫道德天宗凌泽玄!”老人慢悠悠说道。 一股恐怖的气机随着其声音骤然弥漫开来,众人只觉头顶有座无形的大山一压而下,教人有难以呼吸之感。 “道德天宗!”木寒川不禁又惊又喜。 当今大衍王朝,立玄天仙宗为护国教宗,威慑天下,大小诸侯上百,仅四大神侯许立护法教宗,违者以叛逆论处。 四大神侯分别为镇国侯、冠军侯、文信侯、玄武侯。 其中冠军侯的护法教宗便是道德天宗。 眼前气息恐怖的老人竟然是出身道德天宗的修行者,木寒川的心思顿时变得活络起来。 “凌前辈现身此间,莫非这枚引人引与前辈有所干系……”木寒川斟酌着措辞说道。 “不错,此玉符本是我道德天宗的一筑基修士为其后辈留下的机缘,只可惜此筑其小辈家族人丁凋零,无人承其余荫,老夫便小施手段,将此消息散布于俗世之中,籍此磨炼后辈心性。”凌泽玄淡然道。 木寒川恭声道:“敢问前辈,这枚仙人引既是仙缘,若落入小人手中,可还作数不?” “那是自然。”凌泽玄瞥了木寒川一眼,是已洞悉其心思,面无表情地道,“只是,玉符最后是毁于那小辈之手,若说机缘,也是属于那名小辈。” 修行一道,素有因果之说。 因果,冥冥中的一缕玄机。 进一步,更涉及天地间的法则。 凌泽玄的修为高深,自是深知其要害,岂会让其成为自己的心魔,木寒川突然提及此事,令他心中颇为不喜,倒也不敢敷衍了事。 木寒川心中一沉,调转头来,朝方真抱拳说道:“这位兄弟,若将此机缘让予在下,但有所求,莫不应允!” “可!”方真冷冷看了木寒川一眼,道,“那你先自裁吧!” 第12章 别离 木寒川脸色骤变,怒道:“安敢戏弄本公子!” “小辈,既然仙缘最终落入你手,你可愿入我道德天宗修行?”凌泽玄接口道。 方真抬头,仰望着莲台上那位仙气飘飘的老人。 老人浑身笼罩在莲台金色的光晕中,散发出强大无匹的气势,直欲教人顶礼膜拜。 方真眯着眼,深吸了一口气,缓缓摇头说道:“不愿!” “为什么?”这一次,却是凌泽玄身边的少女迫不及待地抢着道,“快答应啊,傻瓜……” 方真目光从身前的燕鹰、不远处的化蛇兽、仰面而亡的尤狮虎和林外无数的残肢缺脚上一一扫视而过,心中中涌起一股悲怆的情绪——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这修的什么仙? 这又修的什么道…… 他竭力地控制住内心翻涌的情绪。 他甚至不敢将内心真实的想法显露半分。 因为,他从那凌姓修行者眼里,看出那种蔑视一切的冷漠。 仅是为了磨炼家族后辈心性,略施手段,就造成眼前血流成河的惨烈局面。凌泽玄说得不错,凡人在强大的修行者眼里不过是蝼蚁。 他俯下身,轻轻地抱起燕鹰的尸体,然后站起身,轻声说道:“小鹰,我们回家。” “哈哈,小辈,你当真拒绝拜入我道德天宗?”凌泽玄笑了起来。 笑声如雷,震荡整个山谷。 方真望着他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却怎么也猜不出这强大的修行者心中所想。 沉默了片刻,方真说道:“是。” “好好!”凌泽玄眼底深处闪过一抹厉芒。 木寒川从地上站起,狠声道:“小子,将仙缘让予本公子,否则,天下间再无你容身之地。” “方真……”高天宝忽然轻轻唤了声。 方真迎上他的目光。 高天宝眼神复杂之极,有几分的愧疚、悔恨,又充满了渴望、企求…… 方真与其自小一起长大,自是明白他心中所想。 暗叹了一声,方真又抬起头,大声说道:“前辈,在下需返乡料理同伴的后事,这位兄长顶我名额入贵宗修行,不知可否?” “可!” 凌泽玄白眉微微扬起,目中精芒一闪即逝,嘴里缓缓吐出一字,随后眼睑合拢,开始闭目养神。 一旁的少女娇声道:“不妥!不妥!爷爷啊,您收下他做弟子,菲儿岂不又多出了一个长辈!菲儿不要……” 高天宝“扑通”拜倒在地,“咚咚咚”连叩了几个响头,脸上难掩兴奋之色,“弟子高天宝,谢过……前辈!” “嗯,倒也算机灵!”凌泽玄随口说道,“虽入道德天宗,却还远不够资格拜在老夫门下。许你入本宗修炼,不过为了了却这一桩因果。你的姿质平平,仅是下三品仙骨,让你名额的那小辈姿质就更不堪了,只是普通的凡骨,此类姿质既便勉强拜入宗门,宗门亦不会将大量资源耗费在他身上,顶多做个宗门的杂役弟子。高天宝,你既然顶了他的名额,就先从杂役弟子做起吧。” “是。” 高天宝低声应道,心中的惊喜瞬间去了几分。 杂役弟子! 高天宝倒也有耳闻,就是宗门最底层的弟子,平时主要负责一些繁杂琐事,当然也能得到基本的功法,领取最少份额的修炼资源。 宗门中的杂役弟子难有出头之日。 然而,高天宝却不如此想—— 道德天宗乃是当今一流修仙门派,哪怕仅仅成为一名宗门杂役弟子,那也是登临仙门,在凡俗间堪称惊世的机缘。 他又重重地叩几个头,然后站起身来,转身对方真道:“方真,回去照顾好老爹和凤梧,将小鹰……好生安葬,待我修炼有成,再回摩云窟看望你们!” 方真点点头,说道:“保重!” “此间事已了,随老夫回宗门吧!”凌泽玄的声音从莲台上传来,随即高天宝被一股无形的力量裹住,下一刻,已出现在金色莲台上。 木寒川见仙缘稍纵即逝,急忙抢上一步,抱拳道:“小人也愿入贵宗做一杂役弟子,望前辈通融!” “老夫哪来许多闲情逸致,小辈,如今冠军候正值如日中天,你若想登临仙门,还是去跪求冠军侯吧!”凌泽玄对木寒川颇不以为然,哼了一声,大袖一挥,莲台金光大盛。 金色光芒又倏地收敛,莲台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木寒川失魂落魄地仰望着空荡荡的天空,久久不语。 “哗啦啦!” 一阵衣甲震动声响传来,银铠甲士从四面八方涌至,将方真围困在中央。 方真抱着燕鹰的尸体,偏过头,冷冷注视着木寒川。 木寒川回转身,走至方真面前,眯着眼凝视了方真半晌,突然说道:“坏了本公子大事,你真是死一百次,也不足以平息本公子的怒火!” “你且试试!”方真冷冷说道。 “指望姓高的会为你报仇?”木寒川噗嗤笑了起来,绕着方真走了几步,说道,“别太天真了,姓高的是怎样一个人,你心里难道不清楚?” 方真昂首而立,沉默不语。 木寒川意兴索然,呸了声,骂道:“他妈的,比臭石头还硬!”目光扫视四周,又大喝道:“都傻站着干什么?所有将士听令,就地掩埋牺牲的同袍,然后打道回府!” 木寒川终是没敢下令围杀方真。 银铠甲士们领令散去。 方真抱着燕鹰尸体,一步一步缓缓地朝山谷外走去。 他走出数百米,又听木寒川在身后大喊道:“喂,小子,记住了,你这条命给本公子留着,千万不要让本公子踏入仙途,否则本公子必来取回!” 方真脚步顿了顿,并未回头,往前继续行进,不久消失在众人视野中。 *** *** 夜幕降临。 原野里,熊熊的火焰燃烧,星斗在无边的夜色里闪动。 方真静静地立在火堆前,默默地注视着火焰若精灵般跳跃着。 砰! 火花骤然爆裂开来。 方真仿佛听到一串流水般欢快的笑声…… “二哥,接住了!” 矫健的身影在丛林中灵活腾挪,挥臂之间,弓如满月,一道道箭矢呼啸而出。 箭无虚发。 一只只雀鹰从枝叶间坠落。 地面上,一条人影穿梭其间,捡起掉在地上的猎物,连声道:“够了,够了,小鹰!” …… 巨大的石窟前,草坪上。 四名少年男女聚集一起,在火堆旁忙碌着。身着青蓝色长裙的少女将铁钎串着一条金黄色兔脚递至青衣少年面前,道:“方真,给!” “谢谢!”青衣少年笑了笑,伸手接过。 “三姐,你倒底喜欢老大,还是喜欢二哥?”对面的灰衫少年眨了眨眼,问道。 “小鹰,找打啊,又胡闹,不是告诉过你么,我排行不是老二?叫声老大来听听……”方真认真地纠正道。 “方真,想做老大,须先胜过我高天宝手中银枪!”坐在石凳上,正用心擦试一对银色短枪的少年接口道。 “怕你啊!”青衣少年将手中铁钎递回少女手中,抓起一柄长刀,挽了个绚丽的刀花。 “唉,做老大有什么好?我就喜欢做老幺,做老幺,有哥哥姐姐罩着啊!”灰衫少年不理解二人为何争来争去,摇头叹道。 银枪少年提枪站起身,大声道:“小鹰,认我做大哥,大哥为你遮风挡雨,保你一世平安!” “好啊!”灰衫少年欣然道。 …… 山道上。 一独眼瘸腿的老人带着一名蓝裙少女,朝着三名即将下山的青年挥了挥手臂。 “出门在外,记得要事事小心,遇到事情,兄弟三人要多多商量!”老人一脸郑重地叮嘱道。 “行了,老爹,您就放心吧,我会照顾好他们的!”背负银枪的青年朗声道。 旁边肩背长刀的青年则深深地凝视着老人与少女,说道:“照顾好老爹,等我们回来!” 少女眸光闪动,轻声说道:“小心!” “不要这样嘛,又不是生离死别,走啰!”手挽长弓的少年大声叫嚷着,如一阵风似地往山下奔去。 …… 长夜漫漫。 火光跳跃着,映照着过往,温暖了寒夜,迎接黎明。 终于,一缕曙光刺破了黑暗。 紧接着,一轮红日若刚剥壳的鸡蛋般嫩滑,悄然从东方的尽头升起,照耀着山川、原野、大地,草树上的露珠晶莹剔透,似一粒粒珍珠,折射着绚丽的辉光。 焰火渐渐熄灭。 方真伫立于灰烬旁,如此这般地站立了一夜,他的腰背仍然挺得笔直,眉发和衣衫早已被露气湿透,他的眼睛直直地望着远方,深邃而空洞,浑身散发出一股浓浓的忧伤。 过了好一阵,他在灰烬旁蹲了下来,用一截木棍将柴火的碳灰分离开来,然后,用双手小心地将当中的一堆骨灰捧起,盛入一个小瓷坛中。 一盏茶后,他背起一个包裹,手提长刀,消失在晨曦中。 第13章 干尸 穿越一片人烟罕见地域,道路渐趋开阔。 官道上,不时有三、五名的官差纵马疾驰而过,扬尘飞卷。 悠悠万载,大衍王朝背靠玄天仙宗,统辖大陆东南一隅,人寿年丰,歌舞升平。只是,近些年来各地诸侯纷纷暗中招兵买马,蠢蠢欲动,老百姓的兵役和税赋日益加重。 方真的家乡位于英侯属地内太渊郡。此郡山峦众多,地瘠民贫,属偏远之地。 半月后,方真满面风尘地踏入了太渊郡境内。 太阳渐移至头顶正中。 前方不远处,有一村落显现,名曰马村,距离方真的家还有四十余里路程,村中约有百十户人家,因大多姓马,故而得名。 方真自小与高天宝、燕鹰、凤梧三人随老爹居住在深山大泽中的一块险地——摩云窟。 摩云窟四周群山环绕,方圆十里杳无人烟,仅有一条狭窄的山道可供通行。 老爹常言,那是一方福地,有大机缘。 可是,方真在那里生活十余年,从未目睹过所谓的大机缘,反倒日子过得颇为清苦,柴米油盐皆需扛着山里的猎物,往山外的市集去交换。 马村,乃是摩云窟通往市集的必经之路。 方真提着长刀,阔步朝马村走去。 刚到村口,他便察觉村子里气氛异常诡异。 一个孩童躲在草垛后面,探出脑袋,远远望见方真的身影,立时将头缩回,一溜烟似地往村子里奔去。 方真步入村中。 村头的几户人家大门紧闭,不见人影,往前走出数十米,前方忽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数十青壮老少举着锄头、扁担迎面而来。 “你是何人?” 来人中有人高声喝道。 声音里,满是戒备之意。 “马炳叔,是我,小真啊!”方真瞧见当中一名清瘦的中年男子,挥了挥手。 “原来是方真哦!”那叫马炳的中年男子从人群中起出,大声说道,“大家莫慌,是摩云窟太史恭家的小子。” 众人闻言,立时放松下来,纷纷说道:“太史老头家的小子么,我也认识。” “这不是小真吗?” “小真,听说你们哥儿几个前两年去投军了啊,怎么只有你一个人归来?” 方真在人群中又接连认出几个熟面孔,连连打招呼,然后向马炳问道:“马炳叔,你们这是何阵仗?” “唉!”马炳满脸愁容,“小真, 你是练家子的,随我来帮忙瞧瞧,这究竟是咋回事?” 说着,领了方真往村里走去。 一路上,马炳讲述起村里发生的一桩怪事:“今天大清早,马七爷家小子言澈,被发现死在他家背后树林里,死状甚为凄惨,村长和各位耆老都到场看了,却毫无头绪,最终大家断定,言澈这小子是被山精鬼怪所害。” 方真脑海中浮现出一位精壮青年男子的模样。 他对这名叫马言澈的青年印象颇深,年龄与自己相仿,在方圆数十里颇有名气,身手矫健,是打猎的一把好手。 二人谈话间,已来抵达马炳叔口中那片树林。 树林外,围聚了一大群人,男女老少都在低声议论着什么,里面有隐隐约约的啜泣声传出。 马炳领着方真分开围观众人进入,便见当中地面盖着一块白布,白布旁边,一名老泪流满纵横、两眼失神的老妇瘫坐在地上,另一个身形佝偻的老汉蹲在旁边,往陶盆里添着冥纸。 “七叔,七婶,太史恭家方真小子刚从军回来,过来帮忙看看,方真在外闯荡过,见了过世面的。”马炳拉过方真,说道。 方真连声说道:“不敢!不敢!”但也未推辞,蹲下身去,伸手揭开白布。 一幅诡异、恐怖的画面瞬间跃入眼帘。 一具头发枯黄,面目狰狞扭曲的尸体躺在地面上,体内的血气、水份被抽干,只剩下一层薄如纸片般的皮囊。 干尸的面目依稀与记忆中的马言澈相似。 方真的眉头紧蹙,此类现象着实前所未见,闻所未闻,即便是那传说中的邪派武学“吸血魔功”,也不似这般诡异可怖,连骨骼都消融殆尽。 摇了摇头,方真站起身来。 马炳等人脸上流露出些许失望之色,却又似乎在情理之中,如此诡异之事,连村中耆老未能说出个所以然,何况是一个年仅二十岁左右的青年。 方真离开现场,问马炳索要了些食物,见村子仍笼罩在一片悲痛和恐慌之中,自觉留下也无济于事,便匆匆辞别而去。 他行走在愈发狭窄的山道上,心底泛起一丝莫名的焦躁,许是在马村见到那具干尸的缘故,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 摩云窟已在眼前。 所谓望山跑死马。方真到达摩云窟前的草坪时,已是日暮时分。 摩云窟属于天然石窟,在布满黑褐色嶙峋怪石的石壁上,开出一个阔约十丈的石洞,石洞幽暗深邃,里面布满藤蔓和杂草,更有无数蛇虫鼠蚁出没。 多年前,老爹在石窟旁边的石壁上凿了一个石洞,洞内又凿出五间石室,老爹和高天宝、方真、凤梧、燕鹰各居一间。 用老爹的话说,外面的世界人心叵测,深山老峪里安全。 但选择久居摩云窟的原因,还是其常挂嘴边的那句,此间紫气蒸腾,有大机缘,大造化。 为此,老爹带着四兄妹无数次深入洞窟,找寻所谓的机缘造化,每一次,除了弄得灰头土脸,还被里面的毒物所伤,险些丧命。 夕阳西,摩云窟上空被染成一片血红。 方真站在草坪上,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山风轻拂,鸟雀啁啾。 方真只觉浑身的疲惫一扫而空,眼眶却湿润起来。 ——回来了! 我,回来了…… 三人下山,仅一人归来。 不,还有…… 燕鹰! “方真!” 一个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 那声音如丝绸般顺滑,柔和而富有质感,似一双温暖的小手抚过方真的心灵。 方真心中一颤。 “凤……梧……” 一道模糊的倩影出现在他的视线中。 人影逐渐凝实,最终变成一副他熟悉的模样。 眉如弯月,眼眸清澈如湖水。 一袭素白色的长锦衫,用深灰色的丝线在衣料上绣出遵劲的枝干,然后又以翠绿色丝线勾勒出一片片纹理细腻的梧桐叶,从裙摆一直延伸至腰,玄紫色的宽带束腰,浑身上下透着一股清雅和宁静。 少女束手立于石窟旁的洞口,满脸惊喜。 “凤梧!”方真轻唤一声,一个箭步,已冲至草坪中央,却又似想起了什么,眼神一黯,步伐慢了下来。 “咳咳……” 有咳嗽声传来。 一道佝偻的身影出现在少女凤梧身旁。 “老爹!” 方真扑通一声跪倒在草坪上。 “回来了?”老人的声音略显沙哑。 “嗯。”方真泪水模糊了双眼,颤声道,“老爹,对……不起……” “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只有你一个人回来……”老人似乎已有预感,声音也颤抖起来,身形摇摇欲坠。 凤梧清冷的面容也开始变得苍白。 她伸出一双白皙修长的双手,搀扶着身边的老人。 老人腰背微驼,头发枯黄稀疏,右眼眇了一目,右腿短了一截,拄着一根青木拐杖。 正是方真、高天宝、凤梧、燕鹰等人的干爹—— 太史恭。 方真心中悲痛欲绝,他解开随身携带的一个包裹,里面露出一陶罐。 他双手将陶罐缓缓托起。 “小鹰……没了……” 方真强忍着悲痛,将兄弟三人从投军到六盘山之行的经历,一一道来。其中,他有意省略去自己将机缘让予高天宝的情节,只是说高天宝得了仙缘,顺理成章地成为了道德天宗的弟子。 “天意!天意啊……”太史恭泪流满面,仰天长叹,“鹰儿,可惜了这个好孩子!” “小鹰……” 凤梧两眼红肿。 兄弟姐妹四人虽非亲生,感情却极为深厚,乍闻噩讯,一时难以自制。 “天宝此番登临仙门,也是缘法。人世间,生生死死,缘起缘灭,也许小鹰命中有此一劫!这些日子以来,总有些心神不定,似有事发生,却原来是白发人送黑发人……” 太史恭瞬间似苍老了许多,转身往洞中走去。 第14章 上官婴吻 翌日。 晨曦微绽。 摩云窟前的草坪边,一座新坟悄然矗立。坟前竖着一木碑,其“燕鹰之墓”四字清晰可见。 方真与凤梧静立墓前,缄默无言。 良久,凤梧打破了这沉凝的寂静:“方真,你日后有何打算?” 方真眯起双眸,望向天空,轻叹了一声后说道:“如今外面的世界,也是兵荒马乱的,动荡不安。莫不如重归往昔,隐居山林,陪伴老爹和你,既便是清茶淡饭,心里亦觉欣然!” “不知道天宝在道德天宗过得可好?”凤梧蓦地低声呢喃道。 “无需忧心,在咱们四人当中,天宝最为出众,相信没什么能难住他!”方真说道。 “我了解天宝,他向来对仙道心驰神往,修成灵目后,不知多少次猛闯摩云窟,皆铩羽而归。此次有幸登入仙门,他定然不甘心只做一名杂役弟子,以后,不知道经历多少艰辛!”凤梧幽幽诉说。 “每个人,皆有自己的选择……”方真欲言又止。 凤梧忽而转身,面向摩云窟方向,轻声说道:“看到了吗?” “什么?”方真问道。 “是紫气啊,老爹说,这是仙缘之兆,美极了……”凤梧仰头,清晨的阳光洒落在她的面庞,她白皙娇嫰的皮肤散发出淡淡的光晕,如梦如幻。 方真微有失神,垂目笑道:“我与小鹰资质鲁钝,四兄妹中,唯有你与天宝修成灵目,能够亲眼目睹这等神异。” 凤梧回眸浅笑:“灵目又不能当饭吃!方真,咱俩许久未曾切磋,你可别输在我剑下哟!” 言罢,拔起插在草地上一柄长剑。 方真眼中流露出几分柔和,伸手一抓,长刀落在手中,随手挽出一个刀花,朗声道:“来吧,我断不会让着你!” 清晨的阳光穿透云层,倾洒在青碧的草坪上,两道矫健的人影沐浴在柔光中,闪跃腾挪,刀剑折射出七彩的光芒,不时碰撞出一串悦耳的声响…… *** *** 深山绝壑间。 一道灰色人影在峭壁上攀岩着。 其背负竹篓,腰间别着一柄短刀,扯住一条青蔓,轻轻地一荡,便跨越十丈之距,攀附于一块黑褐色岩石之上。 他拔出短刀,小心翼翼地从岩缝里挖出一株赤色小草,自言自语地道:“居然是血灵草,虽不能彻底治愈老爹的腿伤,却可舒活萎缩的肌肉,有强骨生血之效。” 那人眉若远山,眸似湖水,鼻梁高耸,透着一股子坚毅。 正是军中归来的方真。 方真回到摩云窟后,再度操持起昔日的生计,这两日皆穿梭于崇山峻岒间,采药狩猎,挑起了养家的重担。 将血灵草丢进竹篓里,方真抬头观天。 已然日过中天。 他心中思量着,早些将竹篓中那只火鸡送回,处理干净,后续之事,便交予凤梧操持。 想到此处,脑海中浮现出凤梧绰约的身姿,如一卷流动的画卷。 他不禁有些痴了。 一个时辰后,他的身影在林木间飞掠而过,迅捷若猿猴,逐渐靠近摩云窟。 突然,他身形微微一滞,停下脚步,望向近在咫尺的摩云窟,脸上露出一抹惊疑之色。 空气中仿佛弥漫着一缕不安的气息。 方真垂下眼睑,沉默片刻,然后举步往摩云窟走去—— 那里是他的家。 还有老爹和凤梧。 *** *** 摩云窟前的草坪上。 太史恭与一个身着大红袍、须发赤红如血的中年人相对而立。 红袍人目光越过太史恭,凝望着神秘幽深的摩云窟许久,悠悠说道:“师兄的灵目当真非凡,竟能寻得这等灵异之地!” 太史恭拄着青木拐杖,冷冷地注视着红袍人,独眼中满是悲伤和愤怒,沉声道:“上官婴吻,你怎会寻至此处?我已避开你,你为何仍不愿放过我!” “啧啧,太史师兄,何必如此生分?毕竟师兄弟一场,这些年来,师弟我一直惦记着你啊,你果然未死,而且每一回都为我带来好运。”那名叫上官婴吻的红袍人慢条斯理地道,其目光忽落在太史恭身后的凤梧身上。 凤梧瞬间仿若被毒蛇盯上,浑身汗毛竖起,直感窒息。 “这位小姑娘是师侄吧?嗯,不错,不错,师兄倒是颇具眼光,竟是仙骨之身……”上官婴吻嘿嘿笑道。 “你……休要乱来!”太史恭厉声道。 不知不觉间,抓握青木杖的手指因过度用力而发出咕咕之声。 “师兄勿须紧张,今日难得师兄弟重逢,应当欢喜才是。天目宗这一代就只剩下你我二人了。嗯,这些年来,师弟我四处奔波,孑然一身,倒是听闻师兄你收了四名孤儿做传人,也算是我天目宗后继有人了。” 上官婴吻目光扫过草坪边的新坟,眼含笑意,又道:“其余的师侄呢?都唤出来吧,也该拜见一下我这个师叔了!” “不错,我另外有三个干儿子,其中一个新近身死,就葬在那边,另外两名却另有机缘,有幸拜在了道德天宗门下。今日,你若胡作非为,将来必遭果报!”太史恭冷冷说道。 “道德天宗!”上官婴吻眉梢一挑,眼睛不由得眯了起来,“竟有这般大造化,师兄果然不凡。当年,你我师兄弟二人,师兄灵目上造诣就远在我之上,故而先一步觅得仙缘,如今两位师侄能够拜入道德天宗,莫非也是师兄觅得的机缘?” 太史恭摇摇头,道:“我两名干儿子之所以有幸登临仙门,乃是他们自己觅得的缘法,与我并无干系。” “哦?”上官婴吻望着太史恭,似笑非笑地道,“按理,师兄攀上了道德天宗这等高枝,师弟理当退避三舍才是。只是,当年我夺了师兄的机缘,险些令师兄身死,难道师兄丝毫不怀恨在心?” “原来是你!”凤梧一个箭步至太史恭身旁,与义父并肩而立,剑指上官婴吻,寒声说道。 “退下!”太史恭喝退凤梧,而后缓缓抬起头,说道,“凡尘过往,如烟云消散,老夫已然记不清了。上官婴吻,既然你已踏入仙道,又何必再生因果呢?” “唉,师兄所言极是,只可惜如此巨大的机缘面前,师弟实在无法自己啊!”上官婴叹叹道。 “大机缘?”太史恭哼道,“上官婴吻, 你以为老夫守着摩云窟这些年,就不想机缘到手?并非不想,而是用尽心思,也无法寻出这份机缘!” 上官婴吻望着摩云窟上空蒸腾的紫气,神情微愕,又笑道:“是么?凭眼前这般气象,实乃前所未见,较当年九幽涯的那一处,更胜一筹。不过,无妨,慢慢地来,这里的机缘,远不止于此……” 说到此处,上官婴吻脸上浮现出诡异之色,其目光所至,太史恭心底升腾起一股彻骨的寒意。 当啷! 太史恭掌中青木杖手柄倏地往上弹出数寸,露出一截寒光闪烁的剑体。 青木杖内,竟藏着一柄利剑。 “嗯,师兄这是要考较师弟的身手么?”上官婴吻笑道,“你应当知晓,师兄失去的九幽涯那份机缘,成全了师弟我,如今师弟已非凡俗武夫,而是修行者。” 凤梧不觉睁大凤眼。 她心中虽有所猜测,此刻亲耳听到上官婴吻道出自己的身份,仍难掩心中的震骇—— 修行者。 凌驾于凡俗之上的存在。 似乎,成就眼前这名修行者的机缘,原本属于自己的义父,那么,老爹一身伤残源自…… 凤梧不敢再想下去! 她心中悲愤且绝望。 她的脑海中,突然又闪过一个人的身影—— 方真! 千万不要回来啊…… 第15章 万道真魔诀 “放过我干女,你想要什么,老夫都给你!”手指一松,剑身回缩,恢复了青木杖模样,太史恭颓然说道。 “师兄,告诉你一个秘密,自从我一跃成为修行者后,才发现,咱们天目宗修炼的灵目功法,原本就不属于俗世武道功法,而是仙道灵诀!”上官婴吻突然说道,“而师兄之所以能将灵目修炼成功,是因为师兄本是仙骨体质。” “仙骨体质?”太史恭微微一怔,若有所思。 “仙骨有九品之分,分别为上三品,中三品,下三品。以师兄的资质,至少也是中三品级别。中三品级别的仙骨,即便是那些修行大派中,也属中上之姿,成为内门弟子,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上官婴吻笑道。 “上官婴吻,你此刻说这些,究竟意欲何为?”太史恭叹道。 上官婴吻说道:“当年,师兄找到的九幽崖那一份仙缘,未必适合师兄你!” “老贼,你将我义父害得这般凄惨,还有脸说出这样的话来!”凤梧愤懑地道。 “这份仙缘,本属魔修之道,以师兄的性情,若见了此等功法,定然不会修炼,反倒有可能将此功法毁去,永绝后患。”上官婴吻对凤梧的冒犯不以为意,侃侃而谈道,“长生之道,本是逆天而行,行妇人之仁,纵然天姿卓越,也终将泯然于众生之中。” “所以,当年你不顾同门情谊,出手暗算我,将我推下悬崖!”太史恭冷嘲道。 “大道争锋,岂能心慈手软?师兄还未看透么?” 上官婴吻笑道,“其实,那份仙缘,挺适合师弟我的。我乃凡骨之身,原本绝无可能踏入仙道,但得自九幽崖那套‘万道真魔诀’另辟蹊径,让我这等废体有种改天换地、拔云见日之感。师兄就不想知晓,这套魔道修行功法究竟有何神异么?” 太史恭叹道:“你若不肯愿道出,强求亦无用,倘若无端将此功法的神异之处道出,想必定是有图谋了。” “哈哈!知我者,师兄也。”上官婴吻抚掌大笑道,“不错,‘万道真魔诀’乃是一门足以夺天地造化的功法,若要展现其神异之处,正需师兄与这位师侄。咦,师侄的根骨甚是奇特,中品?不,上品……究竟是何状况……” 凤梧见上官婴吻那腥红的目光紧紧盯着自己,心实在渗得慌,举剑护于胸前,怒喝道:“你……究竟意欲何为……” 上官婴吻伸出舔了舔嘴唇,嘿嘿说道:“自然是让你们助师叔我修炼啦!” “受死!” 上官婴吻话音未落,就听得一声厉喝,寒芒乍现,却是太史恭拔剑出鞘了。 太史恭虽然身残,但其剑道的修为却未受影响。 他乃灵目宗上一代高手,更是上官婴吻的师兄。灵目宗虽以灵目修炼闻名于世,但不论刀法、剑法、枪技等十八般兵器,乃至军中战阵,俱有涉猎。 实则,宗门历代传承的宗旨便是修炼灵目,踏遍万水千山,探寻机缘,求索仙道。 行走于穷山恶水间,自然需要防护自身,保全性命。 故而,灵目宗门人的保命功夫颇为不俗,至少在俗世武学门派中堪称一流,只是不知缘何,代代相传下来,门人愈发稀少,呈现出青黄不接之态。 且说太史恭乘上官婴吻注意力在凤梧身上之际,骤起发难,剑似寒星,直袭刺上官婴吻面门。 凤梧心思灵珑,早觉眼前情形难以善了,当老爹长剑出鞘之际,她便心生感应,身形猛地拔地而起,长剑挥出一片银亮的剑光,笼罩向上官婴吻的头颈。 “两仪剑!”上官婴吻忽绽颜一笑,道,“师兄,你终究学会偷袭了!” 谈笑之间,只见其周身泛起一层若隐若现的淡红色灵光,轻柔地将上官婴吻包裹,仿若披上一层薄纱。 太史恭与凤梧的长剑刚刚一触及灵光,仿佛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墙壁,再也难以递进分毫。 几乎与此同时,上官婴吻双手飞快地结出繁杂的灵诀。 数条赭红色的绳索凭空钻出,灵蛇般缠绕向太史恭、凤梧二人。 二人只觉身体骤然一紧,急忙挥剑猛斩。 哪知绳索看似纤细,却蕴含着奇异的能量,坚韧至极,竟不能斩断分毫。 刹那间,父女二人四肢仿佛被千斤之力压制。 绳索闪烁着腥红的光芒,不断释放出一种禁锢的力量,被困其中的太史恭与凤梧越是挣扎,就缠绕得越紧,直至绳索深深地勒入血肉内,难以动弹分毫。 “感受吧,这……就是修行者的力量!”上官婴吻双臂平举,深吸了口气,一脸迷醉。 “上官婴吻,有种冲我来,放了我干女!”太史恭竭力挣扎,绝望地道。 “让我放了师侄?绝无可能!师兄,你不是想知道‘万道真魔诀’的神异吗?师弟这就告诉你,所谓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凡骨体质若要修炼有成,所需资源乃仙骨体质数倍乃至数十倍,没有修行门派愿意收纳凡骨体质的弟子,不过,‘万道真魔诀’却与众不同,可以汲取仙骨体质之精髓,弥补自身的不足,你说,妙不妙?”上官婴吻轻声笑道。 太史恭闻此,不觉遍体生寒,厉声道:“这等阴损的功法,你也敢修炼,老天爷也不会容你!” “哈哈!”上官婴吻大笑起来,“老天爷若真的公平,为何我生来是凡骨,而你们却是仙骨?师兄,当年我前向悬崖之下,未寻得你的尸首,便知你无未死,这些年来,一直在寻觅你的踪迹。师兄真是师弟我的贵人,那就好事做到底,用你的仙骨和精血来成全师弟吧。” 上官婴吻狰狞的脸孔在夕阳的余辉下泛着诡异的光芒,那禁锢的力量,将太史恭的躯体缓缓推送至他面前。 “干爹!”凤梧一脸惶恐。 上官婴吻右掌箕张,五指猛然扣向太史恭头顶。 恰在这时,草坪外的竹林中陡地风声飒然,竹影摇曵间,一抹刀光闪电般射出。 刀刃在空中划出一道冷冽的弧线。 自上而下。 疾斩上官婴吻。 上官婴吻似早有所觉,蓦地转过头来,朝着来人森然地一眨眼。 其腥红的眸眼眨动间,两道血色符文自眼中射出,后发先至,正中那人左右胸膛。 一阵骨碎声响起。 来人闷哼一声,掌中短刀脱手飞出,身形也往后抛出,砰地摔跌在草地上。 “噗!” 张口喷出一道血箭。 “方……真……”太史恭痛苦地呼喊道。 来人正是采药归来的方真。 “哼,师兄,你果然不老实,这个也是你的干儿子吧?”上官婴吻的手掌已落在太史恭头顶。 一股恐怖的吸力油然而生。 太史恭紧抿双唇。 周身皮肤瞬间呈波浪般振动起来,骨肉和生机迅速被抽离。 “老爹!”方真费力支撑起身体,口中鲜血不断涌出,“放……开他……” 无比绝望的感觉充斥全身。 眼前红袍修行者的气息,虽远不及道德天宗的凌泽玄,但较之所见过晏师,却要强出不知多少,绝非凡俗的力量能够抗衡! “聒噪!” 上官婴吻眼中寒芒一闪,左掌凭空抓出,方真顿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束缚,斜着抛飞出去。 “咚!” 他重伤的身躯竟跌入摩云窟内。 第16章 鼎现 一张薄薄的人皮自上官婴吻右掌中飘落。 “啊!” 凤梧目暏干爹身殒,方真生死未卜,目眦尽裂,两行血泪自眶中滴落。 “啧啧!果然是中三品仙骨,师兄真是我上官婴吻的贵人,也算是物尽所用了。”上官婴吻眯着眼,深吸一口气,脸上浮现出诡异的笑容,“师侄,真是期待啊!” 赭红的绳索涌动,簇拥着凤梧的娇躯朝上官婴吻飘去。 “魔头,你不得好死!”凤梧面色苍白。 这些年来,与高天宝、方真、燕鹰一起嬉戏打闹的欢快时光,一一在眼前闪过。 这一刻,她内心如此绝望和无力。 死亡,并不可怕。 可怕的是,死状如此凄惨…… 鲜血和着泪水,自眼角滑落。 恶魔之手贴上她的头顶。 一股邪恶且强大的力量渗入她的体内,如贪婪的猛兽向横冲直撞。 “嗯,这是什么?” 当这股力量进入凤梧的识海,上官婴吻忽轻咦一声,脸上浮现出震骇之色。 凤梧的识海里,一道小巧的符文静静地悬浮在中央。 某一刻,那道符文微微一颤,刹那间光芒万丈,照亮了整个识海。 几乎在同一时刻,数百万里外的云海里,一座巨大宫殿中,某位存在的眼睑动了动,蓦然开启。 其眼眸神秘而强大,仿佛蕴含着宇宙初开的混沌之气,其间星辰幻灭,无数神秘的符文闪烁着,直欲教人沉沦其中,无法自拔。 “咦,我凤家血脉……” 一个古老的声音缓缓传出,响彻这方天地。 其深邃的目光穿透时空壁垒,拨开一层又一层迷雾。 一只修长而有力的手掌缓缓往前探出。 手掌散发着无尽的仙芒,仿佛承载着天地间最古老、最强大的力量。 下一刻,摩云窟上方的空间猛然破开一道巨大的口子,扭曲的空间之力中,一只大手从其间伸出。 大手似缓实疾,所至之处,空间破碎。 凤梧忽觉强光刺眼,视野白茫茫一片。紧接着,她身体一轻,被一股温暖的力量包裹。 大手轻轻地将凤梧护在手心,缓缓缩回空间裂缝中。 空间裂缝徐徐合拢。 摩云窟上空,空间之力仍然一片混乱、扭曲。 早在凤梧被那只大手夺下时,上官婴吻的魔躯在肆虐的空间之力下灰飞烟灭。 凶焰滔天的一代魔修,竟悄无声息地殒落在深山绝壑中,不留一缕痕迹。 轰隆隆! 混乱的空间之力若脱缰的野马,疯狂冲击四周。 摩云窟的绝壁在这股力量的冲击下剧烈颤抖,巨石滚落,山体崩塌,最终不堪重负,轰然碎裂。 地动山摇中,一尊巨鼎自漫天尘烟中显露出来。 鼎身呈灰黑,周身裂纹遍布。 摩云窟内,方真浑身浸泡在冰冷的潭水中,浑身骨骼多处破碎,鲜红的血液自伤口渗出,与冰寒的潭水混合在一起。 震耳欲聋的轰鸣声不断地自外面传来。 洞窟内剧烈摇晃。 壁上的石块开始剥离、脱落。 方真半身浸泡在潭水里,他恍惚地感知着这一切,嘴里默念着一个个名字:“凤梧……老……爹……” 地动山摇中,他身下的潭底忽开裂出数道巨缝。 混合着血液的潭水渗入裂缝中。 血液似被一张无形的,贪婪的巨口吸噬着,方真的神智渐渐模糊起来。 就在他失血昏迷前的那一瞬—— 光芒闪烁。 一阵天旋地转,周围的景象仿佛扭曲成一团混沌…… 不知过了多久,他从昏迷中醒转过来,发现自己静静地平躺着。 这是一个奇妙的空间。 上方呈穹形,四壁往下垂落,壁上布满山水纹路,恰似一幅巨大的高深地图,仿佛蕴含着无尽的玄机。而山水纹路之间,又布满细密的裂缝,似随时都会崩散开来。 身下是一座刻满神秘符文的祭坛,祭坛的角落里静静地躺着一具枯骨。 枯骨旁侧,摆放着一柄黑色断剑、一张残破的兽皮、一枚两指大小的玉简以及一个灰色小袋。 方真动弹了一下,只觉肢体疼痛欲裂,如同散了架般。而正有一股神奇的能量从身下的祭坛涌出,如温暖的溪流般注入方真体内,迅速地修复着他的伤势。 “这是……” 方真心中震骇莫名。 这是何地? 老爹! 凤梧…… 过了半炷香的时间,方真猛地坐起,他惊奇地发现,自己残破的身躯在那股神奇的能量修复下,已然痊愈。 他心里记惦着老爹和凤梧的安危,来不及思考前因后果,心念一动,眼前突然浮现出摩云窟前草坪的样子。 此时的草坪,大部份被巨大的落石掩盖。 他的意念锁定草坪上一空处。 眼前一花。 下一刻,他的身影出现在草坪上,其位置正是之前意念锁定之处。 身前不远的空中,一尊悬浮着的残破小鼎迅速变小,最后化作一抹灰色光芒,自方真眉间没入,消失不见。 “发生了何事?” 方真茫然四顾。 “老爹!凤梧……” 他疯狂地拨弄着草坪上堆积的石块,一次次呼唤着老爹和凤梧的名字…… 第17章 大荒经 时间,如潺潺细流,悄然流逝。 清晨时分。 方真满脸血污,呆坐在燕鹰的坟茔前,神情恍惚,落魄至极。他身上的衣衫褴褛不堪,双手十指的指甲破裂,暗红色的血液与泥土相互交融,凝固在一起。 他目光茫然,仰望苍穹。 凤梧、老爹,是否仍在人世? 红袍魔头为何消失无踪? 这其间,倒底发生了何种变故…… 他虽然亲眼目睹干爹落入那红袍魔头手中,却并未见到其身死,更不知凤梧已被一位大能救走。 良久,他似突然想起了什么,念头一动,一尊拇指大小的小鼎自其眉心钻出,悬浮于身前,滴溜溜地转动着。 方真略一沉吟,以意念锁定小鼎,瞬间便消失在了原地,再度现身时,已处于那奇异空间的祭坛上。 故地重游,他举目环视四周,而后绕着祭坛缓缓走了一圈,来到角落里的枯骨旁。 枯骨上的血肉和衣物,早已在漫长的岁月侵蚀下化为尘土,唯留一副莹白如玉的骨架。 “在下误闯宝地,惊扰前辈,还望勿怪!” 方真朝着枯骨躬身一揖,口中默诵了几句,随后拾起灰色小袋。 小袋被一条丝滑的细绳系紧。那细绳不知是何材质,却怎么也解不开。 方真眉头微皱,心中已有了猜测。 放下小袋,他伸手抓向黑色断剑。 剑柄入手冰凉。 一股冰寒、凶戾之气沿手臂而上,直冲脑际。 方真闷哼一声,急忙松开剑柄,一阵急促地喘息后,方自平静下来。 “大凶之物!”方真心中暗惊。 略作思考,他又捡起那枚玉简,置于眼前端详了片刻,而后将玉简贴上自己的额头。 俗世中,有众多与修行者相关的传说,不仅涵盖了强大的仙法,还有关于法器、符宝、玉简等物品的运用之法。 玉简是修行者用以留言和记载的器物,只需贴在额际,靠近人识海,不论凡人或修行者,皆能够读取其中内容。 当然,一些记录有仙道功法和紧要信息的玉简,通常会被修行者施加强大的禁制,以防泄漏出去。 “我好恨,我好恨啊……哈哈,居然是大荒经……” 当玉简贴上额头,一个声音在他脑海中响起。那声音先是如狮子般愤怒的咆哮,而后又有几分遗憾与不甘。 方真反复读取玉简,来来回回,却仅有这么寥寥几句。 他轻叹一声,心中略感失望。 “竟无修行的功法!” 最后,他拾起那张兽皮。 兽皮残破,后面半截缺失,仿佛历经了无尽的岁月沧桑,边角磨损,纹理间满是时间侵蚀的痕迹。 兽皮的正中,三个古老的大字“大荒经”赫然在目,字体苍劲古朴,透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神秘韵味。 所幸,方真自幼随老爹习武修文。老爹年轻时,曾游历名山大川,寻觅机缘,自然对古今文字颇有研究,方真、高天宝、凤梧、燕鹰四人均得其真传。 “大荒经”三字下方,却是一系列小人图案。 这些小人姿态怪异,身体扭曲,关节逆转,仿佛挑战着人体极限,寻常之人观之,只觉匪夷所思,难以效仿;每个小人身上,皆有红笔勾画诸多线条,宛如血脉走向,错综复杂,却又似有着某种内在的规律。 十余幅小人图案过后,又是数百古文字,直至兽皮残缺处,想来后续的功法,连着兽皮缺失的部分,一起遗失了。 方真凝视着手中神秘的兽皮,心中充满了好奇,又感到一丝迷茫,仿佛一扇通往未知世界的大门,正在他面前缓缓开启。 “仙缘,这便是深藏在摩云窟的仙缘!” 方真终是如此笃定,老爹苦守摩云窟,苦苦寻觅不得的仙缘,竟落入了自己手中。 这一刻,他想起了已逝的燕鹰,生死未卜的老爹和凤梧,心里从未如此渴望强大的力量。 “凡骨又如何?我要修行!” 方真紧紧握住手中的兽皮,在心底呐喊着,目光愈发坚定,犹如熊熊燃烧的烈火,不可扑灭。 接下来的日子,方真在摩云窟附近搭建了一间简陋的木屋。 除了依靠狩猎维持生计外,他将所有的时间和精力都投入到对大荒经的研习中。 他先是将大荒经仔仔细细地通读了一遍,只觉每一个字都晦涩艰深,毫无头绪。 于是,他又开始模仿大荒经开头那些小人的姿势。 然而,那些小人姿势实在太过怪异,处处挑战着人体的极限,每一个动作都犹如是对身体施予酷刑。 方真往往为了一个姿势模仿数日,却依然无果,反倒把自己折磨得腰腿欲折,痛苦不堪,而每一次尝试都如同与无形的敌人进行着一场难苦的战斗,身体的痛苦和内心的挫败交织在一起。 然而,方真的性格坚毅,绝未因此轻言放弃。 他又尝试在模仿这些怪异姿势的同时,用意念去揣摩小人身上红色线条的走向。 起初,尚未觉察到有何变化。 数日后,方真在模仿姿势时,感觉到那些红色丝线走向的经脉中似有股热流蹿动。 十余日后,方真奇迹般地依照图案完成了一个小人的姿势。 那一刻,他明显感觉到身轻体健,力气和身法都有了显着的长进,仿佛脱胎换骨一般。 他心中大为振奋,毫无犹豫地又开始模仿第二幅小人图案。 就这样,寒来暑往。他历尽艰辛,吃尽了苦头,在这深山大壑里过着野人般的生活。 狂风暴雨不曾让他退缩,烈日炎炎未曾使他动摇。 一年后,大荒经的十余幅小人图案上的姿势,方真终于全部完成。 一楼灰气的灵气在丹田内悄然生成,游鱼般蹿入经脉,瞬息运行全身,形成一周天循环。 其运行的路线,正是由兽皮上那些小人身上的红线串联起来。 原来,这便是大荒经的入门心法。 方真知道,从这一刻起,自己总算勉强踏入了修行者的行列。 然而,第一缕灵气在方真体内生成后,进境就开始缓慢下来。往往将十多幅小人图案上的姿势做过多遍,体内灵气也难经增加一缕。 他又开始逐字研习大荒经的文字。 这一次,他终于明白,文字记录的竟然是下面几个境界的修炼心法。 他当下的境界,不过是炼气一层。 练气期有九层,以他凡骨天赋,按步就班地修炼,要抵达下一境界,不知要等到何年何月。 当他再次站在鼎内空间的祭坛上时,敏锐地发现,鼎较之前似乎有了些细微的变化,却无法形容出来。 突然,他的目光触及宝鼎内壁山川河流图案上的一个泥黄色点。那一泥黄色的点开始闪烁起来,迅速扩大,形成一个神秘的旋涡。 一股强大的吸力自旋涡内骤然形成。 只觉眼前一花。 刹那间—— 时空交错。 方真消失在祭坛之上。 第18章 天材地宝 下一刻,映入眼帘的一个陌生的世界。 这是一片幽暗深邃的密林,高大繁茂的老树遮天蔽日,虬结的藤蔓,厚厚的苔藓…… 空气中有股香甜的味道。 方真深吸了一口气,只觉体内的灵力竟然活跃起来,此间的灵气比起自己所在的世界不知浓郁多少倍,纵是凡骨,若在此间修炼,想必进境也应当不俗。 这是何处? 森林中弥漫着潮湿的雾气,让视线变得模糊不清。寂静的氛围中,偶尔传来一声不知来源的树枝断裂,在他心中惊起层层波澜。 他睁大双眼,目光快速地扫视着四周,身体紧绷得如同拉满的弓弦。耳朵竖得直直的,仿佛脚下的土地及周遭的草树都隐藏着未知的危险。 身旁的灌木丛,不时传来沙沙的响动。 或许是潜伏其中的猛兽在悄然靠近,又或只是风的捉弄。 古老的树干上,爬满了奇异的藤蔓,犹如一条条蜿蜒的蛇。头顶上,不知名的飞鸟发出尖锐的鸣叫,似是在向这片森林的主宰者示警。 方真猫着腰,在林林间穿行着。身体似乎沉重了许多,失去了往日的灵活,仿佛被无形的力量压制。 忽觉右手背有些发热,低头看去。 不知何时,他右手背上多了一个淡淡的、迷你的小鼎图案。 突然,一阵低沉的嘶吼打破了寂静。 循声望去,右首数丈开外,只见一株巨大而诡异的食人花,花瓣如血般艳丽,绽放着狰狞的“大口”。在它的前方,一只影狼正惊恐地挣扎着。 食人花粗壮的茎秆如同有力的臂膀,迅速缠绕住影狼的身躯。 影狼锋利的爪子徒劳地在空中挥舞,试图挣脱这致命的束缚,却只是越陷越深。 食人花的花瓣缓缓合拢,那锋利的锯齿状边缘如同恶魔的獠牙,一点一点地吞噬着影狼。影狼的悲鸣声在森林里回荡,令人毛骨悚然。 方真蜷缩着身躯,藏身树后,震惊地目睹着这血腥的一幕。 心脏剧烈的跳动,仿佛要冲出胸膛。 他心里确定,即使自己已成为修行者,对上这朵食人花,下场绝对不比那头影狼好过多少。 他不敢发出半点声音,生怕引起食人花的注意,成为下一个猎物。 过了好一阵,他才蹑手蹑脚地朝食人花相反的方向退去。 他竭力避开那些看似危险的荆棘丛,绕过可能藏有猛兽的幽深洞穴。 每迈出一步,都要先试探地面是否坚实。 斑驳的光影,透过浓密的树叶,零乱地洒在地上,形成不规则的光斑。 一阵细微的、沙沙的声响自前方传来。 方真的目光又被前方一个诡异的场景吸引。 一棵苍劲古老的大树旁,一只硕大无比的人脸蜘蛛正伏在一只已然死去的熊罴身上,疯狂而贪婪地啃食着。 人脸蜘蛛浑身散发出邪恶的气息,它尖锐的獠牙深深刺入熊罴的尸体,每一次撕扯,腐肉飞溅,黏稠的汁液顺着它的口器流淌而下。 方真强忍内心翻涌的恐惧,极其小心地转动身体,他的动作轻柔而迟缓,仿佛时间都在此刻凝固成冰。 终于,那恐怖的场景消失在了他的视线尽头。 他不禁轻呼了一口气。 这片森林仿佛一个巨大的迷宫,又似一个吞噬生命的陷阱。 方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又该如何找到出路…… 汗水湿透了他的衣衫,呼吸也变得急促而沉重起来。他不敢有丝毫懈怠,只能咬着牙,继续在这充满未知的恐怖森林中摸索前行。 也不知走出了多远,一股异香飘来。 他忍不住用力深吸了一口气,体内沉寂的大荒经缓缓地运行起来,仅是吸了一口其散发的气息,就令他体内的灵力增长了一缕。 “莫非……是……天材地宝……”方真心中又惊又喜。 这个世界虽然对他的力量有所压制,但不失为修炼的宝地,不仅灵气浓郁,而且似乎有诸多机缘。 机缘往往与风险并存。 这时候,一声愤怒的低吼自前方传来。 声浪犹如滚滚汹涌的波涛,在偌大的森林里激荡开来,惊得栖息于繁茂林间的宿鸟扑棱着翅膀,如无头苍蝇般慌乱飞起,走兽们则是夹着尾巴,往四面八方奔逃。 方真内心不禁踌躇不定。 虽然,这片广袤的森林里,每一寸空间都弥漫着令人毛骨悚然的未知恐怖气息,然而在这千载难逢的仙道机缘面前,他经过一番激烈的思想斗争,终究还是毅然做出了决择。 修仙之路,本就是逆天而行,需要披荆斩棘、一往无前的强大意志。 于是,他收摄自身的气息,拨开与人齐高的杂草,循着那似有还无、缥缈难寻的奇异香气,难艰穿行千米后,从荆棘的缝隙中,终于望见前面出现一处凹地。 凹地当中,矗立着两块巨石,巨石上爬满青苔。两块石头中间长了一棵小树,树叶细小、呈金黄色,其上结了三枚果子,其中两枚青中泛黄,一枚却已是鲜红欲滴,散发出浓郁的异香。 小树前方,一头独角狰狞的怪兽昂首而立,其身上黑亮的毛发如钢针般竖立,锋利的爪子闪烁着寒光 血盆大口里喷出阵阵腥臭的气息。 在它对面,一手持长矛,身披兽皮的壮硕青年与其对峙着。 青年身姿挺拔,肌肉贲张,眼神犀利如电,掌中长矛是一根未经打磨的粗粝铁杆,矛头呈现不规则的形状,带着不曾雕琢的锋利,浑身上下散发出一股强大的战意。 怪兽低吼声不绝,似是在警告驱赶兽衣青年。 兽衣青年目光炽热,仿佛两道燃烧的火炬,全然无视那咆哮不止的怪兽,紧紧地锁定怪兽身后小树上的果实。 长矛倏地扬起,以一种蓄势待发的姿势斜指前方的怪兽。 怪兽彻底被激发了凶性。 它粗壮有力的四蹄疯狂地刨动地面,瞬间扬起漫天尘土,钢针般的毛发根根竖起,口中的咆哮越发震耳欲聋。 然而,就在大战一触发之际,一人一兽竟似心有灵犀一般,同时戛然止住动作,他们的目光不约而同地望向那承载着果实的小树,显然都极为清楚地意识到,这场即将爆发的大战余波,极有可能对小树造成难以估量的损害。 于是,青年率先身形如电般一闪,化作一道残影,向着远离小树的方向疾驰而去。怪兽见状,毫不犹豫地迈开大步,紧跟其后。 片刻后,远远地传来轰隆隆的巨响,大地为之震动。所至之处,参天古树成片倒下,犹如遭遇了一场末日浩劫。 凹地外围的草丛中,方真强忍着异香的诱惑,直至那一人一兽远去,在远处展开一场惊天大战。 “真是天赐良机!”方真心中一阵欢喜。 他钻出草丛,鼠窜蛇行般悄然潜至小树旁,一手摘下那枚成熟的果子,毫不犹豫地一口吞了下去。 第19章 突飞猛进 果汁香醇,入口即化。 少顷,一团火陷般的热流自胸腹蹿出,将方真的皮肤灼烧犹如烙铁一般滚烫,身体似欲被这股热流撕裂。却在这时,体内的大荒经自动运行起来,速度越来越快,经络内的灵力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壮大。 然而,大荒经自动运转消耗的能量,远不足以抵消热流产生的速度。 不一会儿,方真躬着腰,皮肤如同熟透的虾子一般。 情急之下,他又逐次摆出大荒经上小人的姿势,功法的运转瞬间加速了倍许,体内乱蹿的热流顿如百川入海,回到经脉中。 “嚓!” 他隐约听到体内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 浑身气势陡然暴增。 竟然突破至炼气期二层。 胸腹间热流仍旧不断涌出,却不再像先前如脱缰的野马般,在大荒经的疏导下,不断地转化为灵力。 轰! 一股无形的气劲震荡开来,地面的败叶枯枝激扬而起。 炼气期三层。 体内的热流渐平息下来。 方真收势而立。 他胸中畅快至极,直欲仰天长啸。 便在这时候,一声愤怒的吼声响彻云霄:“该死的外来者!” 兽皮青年扯着长藤,飞临方真上空,长矛带着无尽的怒火和杀意,雷霆般一击而下。 一股无形的力量瞬间将方真禁锢原地。 死亡即将降临。 方真面色苍白如纸,眼里充满了绝望和不甘。 生死一线间,方真右手背的小鼎图案闪烁了一下,倏地消散。 方真消失在原地。 ***  *** 鼎内空间的祭坛上,方真的身形缓缓由虚转实。 绝望的表情凝固在脸上,仿佛诉说着他刚刚经历的惊心动魄。方真猛地一个激灵,意识回归。迷茫的双眼开始打量四周,劫后余生的庆幸如潮水般涌上心头。 此次异界之行,可谓在生死边缘游走,好在收获巨大,修为一举突破至炼气期三层。 方真的目光再次投向之前宝鼎内壁那个泥黄色小点,但见那一小点色泽暗淡,没了动静。这样的小点,在鼎内空间壁上还有数十处,分别布满山川和平原区域,却无一例外的没有反应。 方真哪还不明白,这宝鼎蕴含着巨大的机缘,这些泥黄色的小点便是通往异界的定位和通道,只是其开启的规律和条件,自己还捉摸不透。 异界归来的方真,不仅身心俱疲,更是饥肠辘辘。 他匆匆离开宝鼎,前往山中猎取野兽以果腹。 一番休整后,他又投入修炼之中。然而,这方世界的灵气依旧稀薄得可怜,多日修炼下来,难有寸进。 无奈之下,方真再次踏入鼎内空间。 那些泥黄色小点依旧毫无动静,期待中的变化并未出现,他意兴索然,目光忽瞥及祭坛角落里的枯骨。 死者为大。 这位前辈在此坐化,承其余惠,应当将其收殓入棺,入土为安。心念至此,方真便动手将枯骨移出鼎外,在燕鹰坟墓旁刨了一深坑,将枯骨安葬。 然后,坟前竖起一木碑,上书:“无名前辈之墓”。 未了,又回望摩云窟前堆积如山的碎石块,寻思,老爹与凤梧是否掩埋下面?自己是否应为他们建一衣冠冢? 此念头刚一升起,便觉不祥,心中始终不愿相信他们已不再存活于世,踌躇良久,便作罢了。 返回鼎内空间。 枯骨已入葬,余下三件遗物,其中玉简已读,只有似是而非的两句留言。 又伸手去抓取黑色断剑。 一股凶戾之气汹涌而上,他强忍不适,奋力想要提起断剑,断剑却重逾泰山,纹丝不动。 方真只觉脑袋一阵眩晕,眼前幻象迭起,仿佛看到无数神魔在星河中激烈厮杀,神血如雨洒落…… 等他再次醒转过来,发现自己仰面躺在祭坛上。 所有幻象消失无踪。 身旁静躺着黑色断剑。 方真心有余悸地望了断剑一眼,对于无法掌控的力量,他心有抵触。 目光又落在旁边灰色的小袋上。 伸手捡起小袋,略作思索,然后手握袋口,试着往里注入灵力。小袋丝绦闪烁了一下,袋口敞开,一篇口诀瞬间出现在方真的脑海中。 “如意戒!” 方真心念一动,依法施为,灰色小袋倏化作一枚色泽乌黑的戒指。 他思量片刻,法诀再转,戒指又变回小袋。 方真心中恍然,圆转如意,摒弃奢华,回归质朴,韬光隐晦,当是如此。 储物戒内空间颇大,约有十丈见方,空荡荡的,一赭色柜子里存放了几件衣物,不知是何材料制成,竟未随时光的流失而朽坏。正巧方真之前的居所被碎石掩埋,身上衣衫褴褛,当下捡了一套灰衫换上,倒颇是合身。 柜子旁的木架上,安静地放置着五枚玉简。 方真满怀期望地拿起玉简,贴上额头读取,然而玉简上金色的符文显现,竟全部被设下禁制,以他现在的修为,根本无法破解上面的禁制。 方真大失所望。 自己踏上仙途,成为了炼气期三层的修行者,手中却无相应的法术,这就如同一个空有一身蛮力,却又不知如何施展的壮汉,着实令人苦恼。 他将玉简放回储物戒内,又施诀将储物戒变回袋子形状,系在自己的腰际。 关于修行界的传说,凡俗间广为流传。 储物戒较储物又高上了一个级数,寻常的修行者都是使用储物戒,即便是筑基期修士,拥有储物戒的也属凤毛麟角。方真手中这枚如意戒可在戒指与储物袋之间任意变化,且戒指内空间巨大,在储物式中也实属罕见。 方真深知怀璧其罪的道理,他修行低劣,便令如意戒变化成储物袋,以免招他人觊觎。 长久地待在鼎内空间也无甚意义,心念一动,他出现在外面的草坪上。 望着面前悬浮的小鼎,心下又开犯难。 每当他进入鼎内空间后,小鼎就会显现在外,虽仅拇指大小,如若落在有心人眼里,自己便成了瓮中之鳖了。日后,进出宝鼎,自当寻一隐秘处,防止他人窥探。 小鼎一闪,没入他的眉心。 他带起一道残影,腾挪于悬崖峭壁间,身轻如燕。 突破炼气期三层之后,他的身法和速度较之前至少提升了十倍以上,以他现在的实力,俗世间的武道宗师在他面前直如小孩般。 他在一山间小潭边上驻足下来,低头望去,不禁吓了一跳。 只见潭中出现一灰衣怪人,蓬头垢面,蓄着乱糟糟的胡须,面目依稀熟悉,仔细看时,赫然就是自己。 时光在不知不觉中悄然流逝。 自回到摩云窟,转眼一年有余。这段时间里,他经历了生死,经历了修炼大荒经如酷刑般的磨砺,经历了苦尽甘来的收获…… 他缓缓地蹲下身去,抽出短刀,照着清澈的潭水,将稻草般的胡须刮去。 第20章 三圣山 阳光洒落在官道上,数十骑骏马犹如疾风般纵马飞奔,马蹄声似战鼓轰鸣,呼啸而过,飞扬的旌旗猎猎舞动,其上“三圣山” 三个大字笔走龙蛇,熠熠生辉。 一个头戴竹笠的灰衣青年避于道旁,望着这队人马远去的方向,喃喃自语道:“三圣山……” 此人正是再度出山的方真。 方真在摩云窟又勤修苦炼了一些时日,进展甚微,不过,他倒是有一项意外的之喜,便是重新修炼老爹当年传授的灵目,竟然功告成,那灵目的修炼心法,竟是一门专修灵目的法诀,不仅可供修行者修炼,连拥有仙骨的凡人也能修炼成功。 神秘的鼎内空间,仿佛如沉睡的巨兽,毫无动静。他望着鼎内壁上沉寂的山水地图,思量良久,最终无奈地叹息一声,决然离开了耗费他诸多时光的摩云窟。 沿官道前行十数里,一座热闹非凡的小镇映入眼帘。 小镇入口处,有一宽阔的广场。 一座宏伟的高台在广场中央拔地而起,高台四周彩旗迎风招展,每一面旗帜上都清晰地绣着“三圣山”三个大字。 台下人头攒动,聚集了数千人,数十名身着银色铠甲的将士手持长枪,威风凛凛地在周边维持着秩序。 众人皆翘首以盼,远眺官道的尽头。 “来了,来了……”不知谁率先喊了一声,人群中顿时一阵骚动。 “错,来人并非仙使!”有人发现了从官道方向而来的方真,失望地嘟囔着。 众人纷纷好奇地望向缓缓走来的方真,台下顿时乱哄哄地一阵议论。 方真却皱了皱眉头,不明白这么多人聚集此间,究竟所为何事? 自从踏入修行者行列后,他的听力大有增幅,在众多喧闹声中听有人提及“仙使”的字眼,心里寻思道:“莫不是有修行者现身?” 这般想着,取下竹笠,走进了街头一家酒铺,在靠窗的桌旁落坐,向店家要了一碟卤菜和一壶酒水,却见旁边桌上伏着一人,呼噜声大作,酒气熏天。 那人头发蓬乱,身上衣衫也沾了不少污渍,面前摆放一桌的残羹剩肴,却只有一副碗筷,一个酒壶歪倒在旁。 方真不以为忤,提起酒壶将面前的瓷杯斟满。 就在这时,一阵张狂、肆意的笑声从远处的天际传来。 笑声穿云裂石,响彻天地。 一道黑色人影脚踏阔剑,如流星般御空而至,眨眼间便划落在方场的高台上,其脚下阔剑迅速缩小,飞回黑衣人背上的剑鞘中。 只见来人三十岁左右年纪,鼻梁上端微微凸起,眼睛狭长而锐利,透出一股不可一世的狂傲。 “巫溪镇里正陶富春率本镇乡亲恭迎仙使,祝三圣老仙千秋万载,仙福永享!”台下一头发花白,身形佝偻的耄耋老者率先颤颤巍巍地拜了下去。 “祝三圣老仙千秋万载,仙福永享!” 里长陶富春身后立时黑压压地拜倒一大片,颂唱声此起彼伏。 仙使双手抱胸,居高临下地扫视着台下众人,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轻蔑的笑容,随后点了点头,大声道:“当今天下,仙道大兴,我三圣山与英侯结盟,为英侯府护法教宗,择日于极地山大开山门,广纳门徒,招收姿质优异者为弟子,入我三圣山,便已踏足仙门,有资格问道长生!” 高台下,人群中一阵混乱。 妇女老少皆激动不已。 人群中,一位面容沧桑的老者紧拉着自己孙子的手,眼里满是期盼;一位年轻的母亲将孩子紧紧抱在怀中,踮起脚尖努力向前张望;还有几个壮实的青年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众人纷纷询问仙使招收弟子的条件。 仙使清了清嗓子,说道:“年龄十五岁至三十岁之间,身强体壮即可!” 此言一出,台下众人皆振奋不已。 大家都争抢着报名。 一时间,呼喊声、推搡声此起彼伏。有人奋力往前挤去,有人则在后面扯着别人的衣角,场面一度失控。 方真也大为意动。 修仙乃逆天之举,需要大量的资源堆积,方真一介散修,又是凡骨,修行所需更是海量。倘若拜入三圣山,有宗门作为依靠,在仙道一途将走得更远。 想到此处,心下又是奇怪,修仙门派招收弟子,向来严格,讲究根骨,根骨有仙凡之别,宗门通常只会招收仙骨。为何三圣山会降低这么多标准?甚至未提及仙凡根骨之分,其中定有蹊跷。 正在思量间,一个声音在广场上响起:“什么妖魔鬼怪,也胆敢出来兴风作浪,又是些骗人的勾当!”声音细弱,缥缥缈缈,似是呢喃自语,却偏偏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方真眉稍一蹙,若有所思。 隔桌那醉汉“嗯呀”一声,扭动了下头颈,呼噜声又断断续续地传出。 仙使面色一沉,怒喝道:“何人敢口出狂言?” 人群瞬间安静下来,纷纷四下张望,找寻声音的出处。 过了半晌,先前说话之人却再无动静。 仙使冷笑道:“无知鼠辈,只会藏头露尾!”冷厉的目光扫视四周,一脸的不屑。 里正陶富春佝偻着腰身,上前说禀道:“仙吏,据老朽统计,本镇约有四百六十一名青壮少年郎符合仙吏要求,不知仙使做何安排?” 仙吏点点头,满意地道:“嗯,很好,老头,你且将这些人员召集起来,自有英侯府遣人带领,前往圣山。” 陶富春面露喜色,应道:“是。” “唉,良言劝不了该死的鬼!”先前那声音又悠悠响起,声音里充满了几分无奈。 一条乌芒自对面的酒铺里射出,直袭仙使面门。 方真端起酒杯,正欲入口,忽见隔桌醉汉直起身来,伸了一个懒腰,右手不经意地扫过桌面的筷子,筷子化作一道芒影,射出酒铺。 仙使卓立高台上,忽觉周身汗毛竖起,一股生死危机笼罩心头。几乎同时,身体四周空间一阵波动,一道道明黄色符文悄然浮现,转动不息。 乌芒触及旋转的符文,前进之势顿止,显现出一根筷子。 筷子倏地爆裂开来,漫天的尘屑幻化成一道丈长的金龙虚影,金龙虚影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吼声,瞬间破开符文屏障,重重地撞在仙使胸膛上。 仙使惨叫一声,身形往后飞跌,一时生死不知。 “李道禅,你跑不掉了!” 却在这时,一个宏大的声音破空传来,响彻天地。 第21章 玄天仙宗 醉汉面色一变,低声咒骂一声,随后身形一晃,消失在方真眼前。 接下来,广场上惊叫声,喝叱声四起,一片混乱。 方真目睹这一切,心中震骇莫名。 万年以来,大衍王朝立玄天仙宗为护国教宗,威慑天下。所以,俗世间虽有仙道传说广为流传,却罕见仙道中人显露人前,如今,三圣山与英侯府大张旗鼓地结盟,大开山门,招收弟子,又有修行者出手重伤其门派中的仙使。 这一年多来,天下修行界已混乱至此了吗? 方真初涉修行界,也未曾与其他修行者有所接触,对当今修行界的大势自然知之甚少,眼见广场上一片混乱,也无意在此停留,起身悄然离开。 他一路向南,皆因高天宝所在的道德天宗山门位于大衍王朝南面姑射峰。 摩云窟生变,老爹和凤梧生死未卜?那红袍魔修又是何来历…… 高天宝与方真、凤梧、燕鹰自小被老爹收养,情同家人,方真觉得有必要告之一下高天宝。 高天宝拜在四大天宗之一的道德天宗门下,道德天宗势力强大,有诸多弟子行走天下,若能借助其力量,或能寻得一丝蛛丝马迹。 道德天宗乃修行大派,仙凡有别,世俗间的讯息难以传递至山门,方真只能亲身前往。 如此往南又行出数百里。 这一天,夜幕降临,一轮残月悠悠升起,清冷的月光洒落大地,点点繁星如璀璨的碎钻镶嵌于浩瀚的天幕。 方真随意走进一间道旁的破旧庙宇。庙宇年久失修,静静的矗立于夜幕下,仿佛诉说着往昔的沧桑。 夜风呼啸着,穿梭于山林之间,不时传来野兽的吼叫,声音在寂静的夜色里回荡,为这座破庙里增添了几分阴森恐怖。 方真寻了一处角落,生起一堆柴火。 跳跃的火光闪烁不定,将他的脸庞映照得忽明忽暗,对面靠壁处的数尊神像东倒西歪,残缺不堪,也不知是供奉的哪一路神佛。 方真用削尖的树枝串起一只肥美的野鸡,架在火上慢慢翻烤。金黄色的油脂不断滴落焰火中,发出“滋滋”声响,溅起点点火星。 自重出摩云窟后,他的身手较之前有了天翻覆地的提升,于这山野之中狩猎,以裹腹充饥,又或换取些物资,自是手到擒来的之事。 不多时,烤鸡散发出诱人的香气,丝丝缕缕地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便在这时,神像后发出一阵咕噜噜的声响。 方真浑身一震,警觉顿生,双眸瞬间闪过一丝寒芒,低声喝道:“谁?” “自然是老子了,咳咳……小兄弟,我们算是有过一面之缘,嗯,有酒吗?真香……”一个低沉郁闷的声音响起,接着从神像后摇摇晃晃地走出一个蓝衫汉子。 “李……道禅……前辈……”借着火光,方真将那人面容看了清楚,脱口惊呼道。 那人衣衫褴褛,一副落魄景象。 正是两日前在酒铺有过一面之缘的李道禅。 当时,两人虽然未曾直接交流,但同为修行者,暗中早对周遭的事物打量了清楚。 李道禅摆摆手,说道:“什么前辈,叫我兄长便是……”说话间,腹中又是一阵咕咕声响,脸上不觉露出赧然之色。 方真自是理会,随手将手中树枝串着的烤鸡递了过去,说道:“可惜,晚辈身边未带酒水!” 李道禅倒也未客气,伸手接过烤鸡,连咬了几口,一边点着头,嘴中发出“呜呜”声,油渍飞溅,洒落衣襟。 方真在一旁静静地看着,片刻之间,一只烤鸡全落入李道禅腹中,只留下满地细碎的鸡骨。 李道禅双手在衣襟上用力擦拭一番,又看了一眼身旁的方真,赧然道:“小兄弟,对不住……我已饿了两日……” “不碍事,李前辈,不知您为何落得这般境地……”方真忙说道。 两天前,在巫溪镇上,李道禅威风凛凛,仅用一根筷子施法,便让三圣山仙使落得生死不明,实力可谓强悍至极。 后来,又有修士赶来,惊走了李道禅,没想到事隔两日,二人又在此地重逢。 “都已说过了,叫我兄长便是。别瞧老子外貌显老,其实比小兄弟你年长不了多少,哼,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若不是老子重伤未愈,岂会被那无相天宗金丹欺负至此!”李道禅一屁股坐在地上,揉了揉胸口,猛烈地咳嗽了两声。 “金丹真人!”方真瞳孔一缩。 他不过是炼气期三层的小散修,金丹真人于他而言,简直是只能仰望的存在。 “金丹又如何?老子照样斩杀!”李道禅满脸不屑。 方真嘴角微一抽搐,小心地问:“李……兄的修为境界是……” “筑基后期!”李道禅瞥了方真一眼,哼哼道,“怎么,瞧不起老子?知道什么叫天才么?我便是天才,咳咳……” “失敬,失敬!”方真赶忙抱拳施礼道。 “小兄弟,你亦非凡啊,以凡骨这等低劣的姿质,也能修炼至炼气三层,咳咳,不知你师出何门何派?尊师何人?”李道禅道。 方真稍作迟疑,说道:“在下……无门无派……” “散修?”李道禅轻咦了一声,眉头微蹙,从储物戒中掏出一颗丹药,仿若吃糖丸般丢入嘴里,而后说,“那就是无人扶持啰,若无宗门支持,小兄弟想崭露头角,难矣” 方真心有所动,朝着李道禅深深一揖,道:“还请李兄指点一二!” “别指望老子,你瞧老子如今这般境地,也是自身难保。”李道禅先是一愣,说道。 “哦。”方真神情落寞。 毕竟,想想自己的资质实太过平庸。 李道禅看到方真失望的模样,或许心中有愧,讪讪说道:“咳咳,倒也并非毫无办法,这些时日,老子被无相天宗的金丹追甚紧,恐难以安然脱身,你若能将这枚玉简送到玄天仙宗掌教手中,或能凭借此功成为……杂役弟子吧……” “玄天仙宗?”方真心头猛地一震。 他自然久仰玄天仙宗威名,乃大衍王朝的护国教宗,修行界的巨擘,其地位犹在四大天宗之上。 “不错,老子就是玄天仙宗坐望峰弟子。”李道禅说道,“小兄弟莫要嫌弃杂役弟子的身份,以你这凡骨资质,在本门中,连做杂役弟子的机会都难得,不过你已突破炼气期,又能立下此等功劳,勉强够得上资格吧!” 方真眉头微蹙,此差事看似简单,实则暗藏凶险。然而,加入宗门却是他当下最佳的选择。 略作沉吟,方真说道:“现在,连无相天宗的金丹真人都敢追杀李兄,贵宗可是发生了何变故?” 李道禅闻言,收起了那不羁之态,脸色变得凝重起来。 “十年前,我玄天仙宗的南无老祖在通天山脉离奇失踪。”李道禅轻咳一声,叹息道,“纸始终包不住火,未过多久,这消息便被四大天宗知晓。我玄天仙宗之所以能力压四大天宗,正是因为南无老祖的存在。南无老祖失踪后,过了数年,四大天宗终于按捺不住,联合起来向本宗发难。没有南无老祖坐镇,我玄天仙宗的优势不再显着,只得收缩势力,固守宗门。这一年多来,四大天宗愈发肆无忌惮,开始明目张胆地追杀本宗弟子,各地诸侯亦蠢蠢欲动,与一些修行门派相互勾结起来……” 听到此处,方真眉头皱得更紧了。 显然,如今的玄天仙宗已风光不再,犹如一块诱人的肥肉,引得各方势力都想分而食之。 在选择这时候加入玄天仙宗,并非明智之举。 第22章 交易 李道禅看出方真心中的犹豫,苦笑道:“老子自然清楚,此行危险重重,若非老子被无相天仙金丹盯着,也不会出此下策。事关生灵涂炭,老子也是尽人事罢了,至于去或不去,小兄弟自行决断!” “李兄可否告之,玉简内是何内容?”方真突然抬头道。 李道禅道:“告诉你倒也无妨,如今大小修行门派蠢蠢欲动,三圣山、小极宫、瑶光门已归顺无相天宗,正密谋修建四象聚灵阵。” “四相聚灵阵?” 方真对修行界秘闻可谓一无所知。 不过,仅从其名上,便知此阵非同凡响。 “四象聚灵阵乃是一种有损天地元气的阵法,此阵一旦建成,会疯狂地抽取周边的灵气,令方圆万里内灵气枯竭,沃土化为荒漠,无数凡人家庭将流离失所。凭借此阵,无相天宗及其附属宗门将实力大增,修行界各方势力平衡彻底被打破,必起掀起一场腥风血雨。” 方真思量半晌,似笑非笑地道:“在下不过一介小小的散修,若留然卷入修行界各方势力的争斗之中,稍有不慎,便会飞灰烟灭。不过,凡事皆有个价钱,在下的困窘,李兄自是一目了然,仅是获得一个杂役弟子身份,还不足以让在下冒险走这一趟。” 李道禅对方真的答复略感意外,笑道:“那小兄弟想要何物?不过,话先说在前头,这段时间,老子被无相天宗连番追杀,一身丹药灵石都已消耗殆尽,没什么好东西给你!” “功法,我要修行的功法、术法,另外增进修为的天材地宝,也随便给点就行。”方真眨眨眼,眼巴巴地望着李道禅。 他忘不了,在异世界时吞下那枚芳香四溢的果子后,修为如火箭般飙升的奇妙感觉。 “天材地宝?你以为是大白菜?没有,一件也没有。至于功法、术法,你未拜入本门,老子传你功法,你也不敢要。若被本门戒律堂发现非本门弟子修炼了本门功法,将会碎其丹田,废其修为。还想要吗?”李道禅摇摇头,嘿嘿笑道。 方真闻言,脸色阴晴不定,木然道:“李兄,你我不过是点头之交,难道仅凭你三寸不烂之舌,就让在下为你卖命?” “不是给了你一个杂役弟子的名额么?你以为我玄天仙宗的杂役是随处可见的寻常货色?”眼角余光瞥见方真面色愈发阴沉,李道禅吞了口唾沫,有几分无奈地道,“好歹小兄弟也是修仙者,又是这般相貌堂堂,当有侠义之心,心系天下……” 方真不想李道禅外表粗犷,性子却这般滑不溜手,当下抱拳说道:“道不同,不相为谋,李兄还是另寻他人吧!” 说着,就欲乘夜色离开。 “慢着!”李道禅急忙喊道,“小兄弟,本门功法确实不能传你,往常灭杀了些邪修,也嫌弃他们的功法低劣,随手毁掉了。不过,上次在通天山脉,老子闯入一上古遗迹,得了这块兽骨,琢磨了许久,也未看什么名堂,又没时间求助那些藏经阁耆老,就便宜你了!” 他右手在储物戒上一抹,手中多出了块脸盘子大小的兽骨来,兽骨上刻着一些蚯蚓般的古老文字和一幅狰狞的神魔雕像,一股荒凉的气息扑面袭来。 方真眸眼中闪过一抹异样的神彩,不动声色地将兽骨收起,丢进了储物袋中,随口说道:“李兄,炼气期的基础法术拿点出来,例如火球术、冰箭术、还有那……符文护身那种……” 说到此处,难免有些尴尬,他平时接触与修行者术法相关的资料太少,竟连简单的术法名称也讲不出来。 李道禅睁大眼,讶然道:“咳咳,你不会告诉老子,你一个炼气期三层的修行者,连这些寻常的术法都未曾修炼过?” “没有。”方真一脸正经地道。 “拿出来!”李道禅伸出手。 “什么?”方真异道。 “刚给你那块兽骨。”李道禅肉痛地道,“还老子兽骨,老子传你六七门术法,都是炼气期能用上的,并非本门秘传。” “还你兽骨就别想了,外加八门术法,我们就成交!”方真不容置疑地道。 李道禅满脸颓然,叹道:“亏了,真是血亏!”话虽如此,心中却仿佛落下了一块石头,安稳了不少。 只见他取出三块玉简,逐一贴于额头,玉简顿时光芒闪烁。 不多时,李道禅将三块玉简递至方真手中,郑重地说道:“此三道玉简,其一乃是关于无相天宗与三圣山、瑶光门、小极宫密谋之事及其布置,另外两块,则是八门术法和前往玄天仙宗的路线。小兄弟,你非我玄天仙宗弟子,身上并无修炼本门功法的气息,四大天宗之人或许不会在意你这修为低下的散修,不过临近玄天仙宗山门时,仍需随机应变!” 方真收到玉简,沉吟良久,又问道:“李兄,不知是否有那种……可操控兽类的术法?” “操制兽类的术法?”李道禅面露诧异,“操控妖兽,乃驭兽宗之所长,本门内亦存有驭兽法门,只是小兄弟目前未拜入我玄天仙宗,不可轻易传授,老子手里倒有一门简易术法,是驭兽术简化版,平日里女弟子们用以调教兽宠,对妖兽却无甚作用。小兄弟,你确定想要吗?” 方真点头。 李道禅不再多言,又取了一块玉简,将驭兽诀简化版录入其中,而后随手扔抛给了方真,轻拍方真的肩膀,说道:“小兄弟,老子看好你,只要你能将玉简送到我仙宗掌门手中,便是老子的同门了,往后在玄天仙宗内大可横着走,等老子斩了那可恶的金丹,就回来护着你!” “李兄,可别壮志未酬,反倒先被那金丹给斩了哟。”方真冷笑一声说道。 “你竟敢瞧不起老子,咳咳……”李道禅怒不可遏。 “好啊!”方真大笑说道,“可别等到在下被人欺负死了,你还未返回仙宗……” *** *** 次日。 方真出现在官道上,一路往西北方向行进。 这与前往道德天宗的方向背道而驰。 事态有变,探访高天宝之事,只能暂且搁置。只要自己能成为玄天仙宗的杂役弟子,也可设法借助玄天仙宗的力量寻找老爹和凤梧的下落。 当日,摩云窟生变,地动山摇,事后老爹与凤梧不见踪影,就连那红袍魔头也再未出现,这让方真心存一丝希望,觉得老爹和凤梧或许还存活于世。 玄天仙宗的山门背靠通天山脉。 通天山脉是这片大陆上最为神奇的地方,苍莽雄浑,神迹遍布;同样,也是大陆是最凶险之地。 据说,通天山脉具有穿棱虚空之能,在诸天万界中,都有通天山脉的影子。 这片大陆上,强大的仙宗都将山门设在距离通天山脉最近之处。 不过,当下玄天仙宗的处境可不妙。 四大天宗联手逼宫,令这个大衍王朝的第一修行大派投鼠忌器,只能收缩势力范围。可想而知,玄天仙宗周围,布置了多少四大天宗的强大修行者。 所幸,自己只是一个修为低下的散修,无人知晓自己与玄天仙宗弟子李道禅有过接触。 方真不紧不慢地行走在官道上,眉头时而紧蹙,时而舒展…… 突然,他双手掐诀,一团火球瞬间浮现在指尖,又“砰”地爆裂开来,化作点点为星消散。 手法虽然生疏,却是实打实的仙道术法—— 火球术。 第23章 天道剑 火球术,正是李道禅赠予方真的八门术法之一。 那枚承载八门术法的玉简中,清晰地罗列着冰箭术、天符术、火球术、风刃术、青藤术、土盾术、御风术、金枪术等术法。这些术法于修行界而言,实属普通寻常,在散修云集的寻常坊市,只需花费一定数量的灵石,便能轻易购得。 然而,李道禅并不知晓,方真不过是一名因机缘巧合地踏入仙道的散修,他如今这炼气三层的修为,亦是在诸多巧合之下得来,对于坊市的存在方真全然不知,囊中更是没有一枚灵石。 方真成功地施展火球术后,心中的兴趣被瞬间点燃。 接下来的十多日里,他几乎废寝忘食地沉浸在对术法的琢磨修炼中,令人惊叹的是,短短时间内,他竟又将冰箭术、天符术等余下七门术法逐一修炼成功,虽说在施展之时尚显生疏不够熟练,但毫无疑问,此时的方真已然成为了一名名副其实的修行者。 倘若李道禅知晓方真在短短半月时间里,就将这八门截然不同,且几乎遍涉金、木、水、火、土等五行元素的术法尽数掌握,定然会惊得目瞪口呆。 要知道,当初李道禅在搜集这些术法时,根本未考虑过是否契合方真修炼,只是为了应方真的要求,随意整理出八门术法,试图以此来堵住方真的嘴罢了。 通常情况下,大多数修行者修炼出来的灵力都会具有其独特的属性,或如熊熊烈火般炽热炽烈,或如潺潺流水般轻柔灵动…… 对于契适合自身灵力属性的术法,修行者修炼起来自然是得心应手,事半功倍。可一量所修炼的术法与自身灵力相冲,即便 能勉强修炼成功,也需一些特殊的秘诀辅助,且修炼的难度会增加数倍。 方真在毫无秘诀辅助的情况下,如此迅速地掌握了与自身灵力属性未必契合的术法,实属罕见,此事若传开,定会在修仙界掀起一阵轩然大波。 某一日,晨曦微露。 方真孑然立于一座孤峰上,负手而望,衣袂迎风猎猎飞扬。 他放眼四顾,忽心有所感,漫声吟道: “初踏仙途入杳冥,尘心未泯志难宁。云山雾海寻真意,岁月悠悠索妙经。问道何辞千嶂险,参禅不惧万峰陉。漫漫求索无穷路,一点灵犀照性灵。” 往昔种种,走马观灯般在眼前一一浮现。 曾经,他只是个清心寡欲,渴望隐居山林,与老爹和凤梧相伴终老之人。然而,时光荏苒,如今的他已成为一名披荆斩棘,求索仙道的修行者,内心的念想在不知不觉中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思绪飘转,方真的脑海中又浮现出高天宝的身影。 二人自幼一起长大,方真无疑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高天宝的人。 犹记当日六盘山之行,高天宝凭借灵目窥得仙缘,当机立断投身抢夺机缘之列,却因此连累燕鹰身殒…… 回溯这段往事,方真并不觉得高天宝有何过错。毕竟,人各有志,高天宝自幼胸怀大志,不甘埋没深山,在四兄妹里,就数他最为勤奋上进! 时间一晃,转眼间已一年有余,不知道天宝在道德天宗可是否一切顺遂安好? 自己若如愿拜入玄天仙宗,他日会与天宝兵刃相见吗? 方真尽念至此,心中一阵烦乱,那原本澄澈的心境好似投入了一颗巨石,掀起层层波澜,久久难以平复。 山风愈发凛冽,吹拂着方真的发丝。 他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平复着心绪,目光却逐渐变得坚定起来。 一抹灰芒倏地自他眉间射出,一座拇指大小的鼎凭空显现在身前,小鼎上依旧裂缝纵横交错,密密麻麻,看上去凄惨无比。方真挥手将小鼎稳稳抓在手中,小心翼翼地将其藏在身旁一块巨大岩石下,紧接着身形一晃,瞬间消失在原地。 下一刻,方真的身影又出现在鼎内空间的祭坛上,整个空间内一片死寂,壁上的山水地图依旧毫无动静。 这些时日来,方真无数次进入这鼎内空间,却再也没有像上一次那般进入异世界的奇妙经历。 在祭坛的一角落里,那柄断剑旁静静地躺着一块兽骨,此兽骨正是当日李道禅所赠之物。 方真自幼便跟在太史恭身边,太史恭作为天目宗仅存的弟子之一,一身所学极为博杂,于古文字方面亦有涉猎,方真继承了干爹的一身本事。 故而,当日方真一眼望去,轻易便识出了兽骨上的文字。 “阿难神皇诀。” 这半月时光,方真已将兽骨上的文字通篇阅览了一遍,惊觉上面竟是一门极高深的炼体功法,只是经文描述得似是而非,教人有无从入手之感,只得暂且将其扔在鼎内空间内。 “咦!”方真面露惊疑之态。 适才的某一瞬,他恍惚见到兽骨上的神魔雕像的眼眸闪了一下,似有什东西从中射出,映入自己眼内,瞬间消失不见。然而,当他定眼看时,那雕像依旧毫无生气,仿佛刚才是自己的错觉。 方真收回目光,若有所思。 少倾,他离开了鼎内空间,朝着玄天仙宗的方向远眺,按玉简中的地图所示,此去玄天仙宗的仙门,不过千里之遥。 这几日,方真已然察觉不时有强大的气息转瞬即逝,只因他修为低微,身上又没有修炼玄天仙宗功法的气息,才未引起那些强大的修行者注意。 方真眉头微蹙,他虽非悲天悯人的侠士,却自认是诚信守诺之辈,只是越靠近玄天仙宗的山门,越容易引起四大天宗高手的警觉,以自己低微的修为,想要突破这重重封锁,无异于痴人做梦。 他在此处已悄然潜伏了一日一夜,仔细观察着四大天宗的布防疏漏之处,等待着最佳的时机。 正在这时,西北方向骤然传来一阵骚乱,一个如洪般震耳欲聋的声音怒喝道:“骆玄机,你好大胆子,敢挡老夫去道!” 声音犹如平地惊雷,轰然炸响。震得山林簌簌颤抖,宿鸟惊飞。 “哈哈哈,禹兄切勿动怒!我四大天宗确有要事与玄天仙宗相商,绝无阻拦挡禹兄大驾之意。” “让开,否则休怪老夫不客气!”先前那声音暴喝道。 “禹老兄好大的威风,只是如此不将我四大天宗放在眼里!真以为大衍皇族便可凌驾我四大天宗之上不成?”又一个阴柔的声音响起。 “倒底是四大天宗翅膀硬了,还是我禹氏霸道,各位心中有数!今日诸位如此肆意妄为,就不怕以后被清算?”禹姓老者寒声道。 “不敢!”那骆玄机笑道,“昔年,禹氏许四大神侯立我道德、无相、红尘、星河四宗为护法天宗,这份恩情,我四大天宗时刻铭记,不敢有一日忘却。此番前来,实为了与玄天仙宗商议共撑通天山脉事宜,绝无他意!” 禹姓老者冷哼一声:“四天大宗的心思,老夫岂会不明白,少如此惺惺作态,真当老夫是三岁孩童?” “骆老怪,本尊早就说过了,与这老家伙兜圈子作甚?玄天仙宗如今势微,此时不踩,更待何时?禹老头,你若再不知好歹,你大衍皇族,只有换人了!”先前那阴柔的声音再次悠悠传出。 “狂妄!”禹姓老者怒声喝叱。 轰! 山林剧烈摇动。 在前方数十里外,参天古树纷纷折断,刹那间,地裂山崩。 一尊庞大的法相虚,倏地显现在广袤的天地间,法相高达数十丈有余,浑身肌肉虬结,宛若怒目金刚。 “禹老儿,你竟敢出手,就不怕你禹氏灭族!”骆玄机惊怒道。 西北方向,灵光闪耀,轰隆隆声不绝,强大的灵力波动使得风云色变。紧接着,又有两尊庞大的法相拔地而起,与之前那尊法相遥相对峙,气势磅礴。 “铮!” 一声清越的剑鸣,陡然在遥远的重山之中响起。 一道磅礴浩大的剑光,横跨千里之遥,风驰电掣般瞬息而至。 剑光过处,左首一尊法相,竟如陶瓷,从中赫然显现出一道触目惊心的裂痕。 “天道剑!”一道阴柔的声音满是惊恐地大喊。 第24章 驭兽 “北堂春,你竟动用天道剑,难道你玄天仙宗想要开战吗?”骆玄机厉声怒喝道。 “战,又如何?”一个霸道至极的声音,从遥远的地方传来,响彻了这方天地,“北堂春在此,不服来战!” 在滚滚雷鸣般的声音中,两尊法相迅速变淡消散。 唯有那尊如怒目金刚般的法相,昂首挺立于群山之间,放声大笑道:“痛快,实在是痛快!” 那阴柔的声音远远地传了回来:“北堂春,禹老怪,你们二人联手设局,坏我修行,薛某必报此仇!” “薛沐阳,你这只兔子,有种别跑!”禹姓老者仰天大笑道。 “罢了,老禹,别与老兔子置气了,还请过来一叙!”北堂春声音再度响起。 禹姓老者回应道:“北堂兄,正要与你一会!”说话之间,庞大的法相一收,一道金光自山林间飞射而出,急速朝着千里之外的崇山峻岭之间投去。 方真首次亲眼目睹修行界大能之间惊世的碰撞,尽管置身数十里外,亦能深刻地感受到那股毁天灭地的威压,仿佛大厦将倾,令他几近窒息。 大战过后,万籁俱寂。 方真缓缓站起身,极目远眺,双眸中闪烁着思索的光芒。 玄天仙宗南无老祖于通天山脉离奇失踪,然而玄天仙宗存有天道剑这等惊骇世俗的仙道神器,连法相境大能都对其忌惮三分。 可为何玄天仙宗内的大能们不携带天道剑出山,征战四方呢? 想来,动用天道剑,必有其限制。 思量此处,方真突然眼神一亮,抿嘴吹出一串“呜呜”的哨音。哨音时断时续,向四周悠悠传开。 片刻之后,山下树林簌簌摇动,一只体形高大的猿猴从中钻了出来,此猿高达两丈有余,身躯壮硕如山,背部宽阔坚实,仿佛覆盖着一层厚厚的铁甲,闪烁着金属般的冰冽光泽,竟是凶兽中极为罕见的铁背暴猿。 铁背暴猿迈着沉重的步伐,一步一步地朝方真靠近,口中不时发出低沉的吼声,它的大眼中透露出一丝挣扎之意,似乎在竭力抗拒某种无形的束缚。 方真双手迅速地掐动法诀,施展起简化版的驭兽术,一缕缕奇异的光芒自他指尖逸出,将铁背暴猿渐渐笼罩其中。 随着光芒的渗透,铁背暴猿原有狂躁的野性光芒,变得温顺驯服起来。 方真抹了把额上的细密汗粒,神情随之放松下来。 这头罕见的铁背暴猿,是他三天前辛苦驯服的,只是此兽意志力极为强大,所以,每过一天,需用简化版驭兽术对其加固,说到底,还是因为方真得自李道禅手中的驭兽术品级过低所致。 方真走到铁背暴猿身前,轻轻拍了拍它宽阔的背脊,然后其眉间灰光一闪,一尊小巧的鼎悬浮身前。 方真一把抓住小鼎,略一沉吟,随后递至铁背暴猿面前,示意它将小鼎吞入腹中,铁背暴猿并无抗拒,顺从地张开大嘴,将小鼎吞了下去。 方真身形一晃,瞬间消失在原地。 下一刻,他出现在了鼎内空间的祭坛上,他心念微动,铁背暴猿方圆三米的景象清晰地映照在他的脑海里。 在方真驭兽诀的驱使下,铁背暴猿迈着矫健有力的步伐,朝着西北面的玄天仙宗山门方向飞奔而去。 铁背暴猿一路穿山越岭,脚下生风,在方真的驭兽术驱使下,它机智地避开了一些气强大的气息所在,除了偶尔停歇下来,寻觅食物和加固驭兽术的控制外,铁背暴猿就这样马不停蹄地奔行了五日五夜。 当它行至距离玄天仙宗三四百里处的一个山坳时,变故突生。 四周山林中骤然传来阵阵阴森恐怖的咆哮声,一群身形巨大、面目狰狞的妖兽从暗处猛然窜出,如潮水般向着铁背暴猿凶猛扑来。 为首的是一只双头巨蟒,它张开血盆大口,锋利的獠牙闪烁着寒芒,率先发动攻击,一只浑身燃烧着火焰的猛虎瞅准时机,飞身一跃,将铁背暴猿扑倒在地。 紧接着,其他妖兽也一拥而上,开始疯狂地撕咬铁背暴猿。 由于妖兽的血脉对凶兽有着天然的压制作用,铁背暴猿在这群妖兽面前毫无抵抗之力,仅仅惨叫了两声,庞大的身躯便倒在了血泊中。 三名青年缓步从林中走出。 当中那名身着青衣、浓眉大眼的青年眉头微微皱起眉头,略带嫌弃地说道:“关师弟,你驯养的妖兽每次进食,都弄得这般的血腥暴力,有失风雅。” 站在右首稍后方,脸上有颗痣的青年小心翼翼地应道:“这些畜牲许是饿坏了,才这般凶残。” 浓眉青年轻嗯”了声,目光扫过四周,若有所思地道:“这些日子来,方圆百里的凶兽都被你的妖兽吞食一空,连十几头一级和一头二级初阶妖兽都未能逃脱,你们驭兽宗驯养的妖兽,果然有其独到之处!” “关师弟”闻弦知雅意,急忙上前一步,压低声音说道:“言师兄若是喜欢,待这趟任务过后,回到宗门,小弟为您弄一头驯养的二阶龙狮,送给言师兄当坐骑。” 那名叫“言师兄”浓眉青年却不答话,他仰起头,目光透过浓密的枝叶罅隙,凝望天空半晌,随后说道:“时间紧迫,慕兰长老还在前方等着我们,加快脚步,速速赶路。” “是。”“关师弟”低声应了声,口中发出一阵尖锐的哨声。 哨声一响,那五六头妖兽瞬间变得狂躁无比,场面更加血腥。 从妖兽出现的那一刻起,身处鼎内空间的方真就暗叫不妙,然而,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他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毫无办法。 最终,小鼎随着部分铁背暴猿的脏腑,被那只浑身燃烧着火焰的赤焰霸虎吞下腹中。 “糟糕!”方真心中一沉,他深知赤焰霸虎的厉害。 早在世俗之时,他就听闻过关于妖兽赤焰霸虎的种种传说,这是一种强大的火属性妖兽,战力超凡,在同阶中几乎无敌。 眼前这只赫焰霸虎气息强大,至少是二级妖兽,实力堪比筑基期的修行者。 没过多久,一群妖兽就将铁背暴猿分食完毕。 紧接着,方真感觉到赤焰霸虎开始移动,他眼前的景物也在随之变化。在鼎内空间内,他能看到三米左右的范围。 一盏茶功夫后,六头妖兽随着“言师兄”三人,缓缓来到一处神秘的山谷前,山谷中弥漫着浓浓的雾气,四周静谧得让人有些毛骨悚然。 几头妖兽似乎也感受到异样,在原地焦躁不安地来回蹿动。 “言师兄”率先上前,朝着谷中深施一礼,朗声道:“道德天宗小竹峰言昆,拜见慕兰长老!” 声音在山谷中回荡不久,一名青衣小童缭绕的雾气踱步而出,小童目光在三人六兽身上扫视一眼,随后说道:“随我来!” 三人六兽赶忙紧随其后,踏入那迷蒙的雾中。 第25章 银衣人 往前行出里许,眼前的景象豁然开朗。 只见一块宽阔的平坝出现在眼前,平坝四周黑压压地站了数十人,个个神色肃穆。在平坝中央,有一个十余丈见丈的石台,石台上密密麻麻地刻满神秘的符文,符文边缘分布着几道深深的凹槽,隐隐有微光闪烁。 赫然是一座巨大的法阵。 石台前方,放置一方古朴的青石。 一名灰袍老妪盘膝跌坐在青石之上,其周身气息鼓荡,犹如浩瀚的汪洋大海。 “弟子言昆,参见慕兰长老!”“言师兄”上前,拱手一揖,恭敬地道。 “弟子符中书,参见慕兰长老!” “驭兽宗门下关泰安,拜见慕兰长老!” 余下两名青年不敢怠慢,纷纷上前见礼。 “嗯,且在一旁候着。”灰袍老妪微微睁开眼睑,目光如电般扫视了三人六兽一眼,淡淡地吩咐道。 三人闻言,恭顺地退至一旁,安静地等待着。 那名驭兽宗弟子赶忙开始约束六头妖兽,将它们聚拢在一起,生怕它们生出事端。 方真藏身鼎内空间的祭坛上,竭力收敛自身气息。山谷中的每一名修行者,修为都远在他之上,尤其是那块青石上的慕兰长老,更是深不可测。 他心里清楚得很,只要自己哪怕有一丝一缕的气息泄漏出去,必将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时间,如同细沙般一点点流逝。 突然,青石上的慕兰长老眉梢猛地一扬,眼眸中奇异芒的光芒闪烁不定,众人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只见浓雾深处,一道银灰色人影仿若幽灵一般,悄无声息地飘然而至。 “你终于来了!”慕兰长老微微点头,原本紧蹙的眉头缓缓舒展开来。 那银色人影落地,只见他周身气息内敛,脸上戴着一张银色面具,让人无法看清其面容。 他向慕兰长老抱拳行礼,却并未言语。 慕兰长老见状,也不追问,只是抬手轻轻一挥,数枚灵石自袖中射出,分毫不差地落在法阵上的凹槽里。 法阵之上,符文闪烁,神秘的力量波动隐隐传出。 “此次事关重大,还需诸位齐心协力。”慕兰长老目光扫过在场众人,声音清冷地说道。 众人齐声应诺。 银衣人率先踏入法阵之中,其他人也紧跟其后,言昆、符中书、关泰安三人六兽也逐次踏入法阵,最后入阵的,却是青石上的慕兰长老。 慕兰长老踏入阵之后,法阵上符文骤然光芒炽盛,璀璨的白光闪耀而起,法阵上的人和兽全然消失不见。 在层峦叠嶂的某一隐秘峡谷内,空间泛起阵阵波动,数十人影和六头妖兽骤然显现。 众人刚刚现身,便即刻运行功法,形成灵力护盾护住自身,眼眸中光芒闪烁,警觉地打量着四周。 峡谷之中,云封雾绕,潺潺流水之声清脆悦耳,宛若仙境,又似暗藏无尽的危机和凶险。 慕兰长老手拄拐杖,稳稳立于一块凸出的岩石上,只见她轻轻抬起臂手,发出指令:“诸位同道,此次行动,四大天宗早有详尽周密的布置,这位银衣道友对玄天仙宗内部情,知晓程度远胜于老身,此次行程便由银衣道友全权指挥调度。” 此言一出,众修士相互对视,面露异色,不时有微不可察的灵力波动,却是修士们在暗中的传音交流。 “不知这位前辈,究竟出身何门何派?此行关乎生死,我等连将前辈的身份都全然不知,却将自身安危交付前辈之手,这恐怕于理不合叫吧!”一阵沉寂过后,修士人群中传出一道质疑的声音。 银衣人冷哼一声,目光凌厉如电, 直直落在左首处一位中年修士身上,冷冷说道:“这位想必是星河仙宗的道友吧?本座的身份,贵派老祖早己知悉,眼下不便向你们一一透露。既然诸位已然来到此处,就必须服从本座的指令,否则,格杀勿论,此乃四大天宗共同议定之事!” 其声音如枯朽的树枝相互摩擦般涩哑难听,也不知是银衣人原本嗓音如此,还是刻意为了遮掩自己真实身份所致。 那率先发声的中年修士与银衣人目光相触,不由得浑身打了个寒颤,当下便低下头去,不再言语。 “此次行程固然凶险万分,但各大宗门早有布置,对方的大能之士,自有我方老祖加以牵制。修行一途,本是逆天而行之事,诸位应当早有这般觉悟。今日,各位同道当需拔出慧剑,斩除仙途中拦路之魔障!各位可都明白了吗?”银衣人目光缓缓扫过众人面庞,冷幽幽地道。 其目光所及,众修士皆噤若寒蝉。 鼎内空间,祭坛之上。 方真内心犹如惊涛骇浪翻涌,恐惧与惊骇交织。 他着实未曾想到,自己机缘巧合之下,竟这般轻松地抵达了玄天仙宗。然而,令他更为震惊的是,四大天宗的此神通广大超乎想象,竟神不知鬼不觉地将众多修士悄然送入玄天仙宗内部。 从慕兰长老和银衣人的言辞之间,方真知晓此次行动,四大天宗早有精密谋划。 有心算无心,玄天仙宗危矣。 当然,对于这场宗门之间的纷争,绝非方真这一小小散修所能左右其局势。 当下,他最为忧心的是自己的身家性命。那小鼎藏匿于赤焰霸虎肚腹之中,眼下虽说一时无忧,可总不能一直这般下去。但若自己从鼎内现身,必然暴露在这群修士面前,无疑是自己死路。 即便只是赤焰霸虎独自行动,自己一旦出现在它的面前,也难逃被其吞食入腹的命运,更遑论收取它腹中的小鼎了。 他苦思冥想,始终未找出稳妥的办法,而他尚未察觉,此时吸附在赤焰霸虎胃壁上的小鼎此时已悄然生出了细微的变化。 小鼎表面原本黯淡的符纹,正散发出淡淡的微光,一缕缕来自赤焰霸虎体内的精气,正悄无声息地注入到符纹之中。 与此同时,方真的视野又开始了移动。 只见驭兽宗弟子关泰安的弟子,正带领六头妖兽紧紧追随言昆,向着峡谷外行进。 出了峡谷,映入眼帘的是一片广袤的密林。 显然,这里平时鲜有人至,几乎没有路。 众修士在林中呈扇形分布开来,六头妖兽自然与关泰安以及言昆、符中书为一组。 妖兽与凶兽之别,在于妖兽灵智已开,拥有灵骨,可自行吸纳天地灵气,踏上修炼成道之路。 在关泰安驯养的六头妖兽中,这头赤焰霸虎的实力最为强大,其灵智已不亚于十岁左右的孩童,此时,当它跃上一道斜坡时,四肢竟突然一软,险些跌倒。 赤焰霸虎甩了甩大头,低声吼叫了一声。 关泰安心中猛地一震,为之色变,从驯服这头妖兽开始,他的心神便通过驭兽诀与之产生了一缕微妙的联系,此刻更是清晰地感应到赤焰霸虎的狂躁与不安。 正在关泰安满心惊疑之时,银衣人冰冷的目光投射了过来。 “怎么回事?”言昆压低声音呵叱道。 言昆身为道德天宗弟子,对这神秘的银衣人也存有几分忌惮。而关泰安所在的驭兽宗,乃是道德天宗的附属宗门,此次行动,关泰安率六头妖兽参与其中,算是言昆的麾下人马。 所以,如果因为关泰安的妖兽而影响此次行动,自己定然也会被牵连在内。 “哦,没什么!”关泰安满脸惶恐地回应道,随即赶忙施展驭兽诀,试图安抚赤焰霸虎。 却在这时,“轰”的一声巨响传来。 第26章 大衍皇族 一道炽亮的光芒陡然在银衣人身边炸裂开来。 银衣人身上,一尊铜钟虚影瞬间显现,那道炽热的光芒撞赤在铜钟虚影上,犹如点点烟花一般消散湮灭。 “嗖!” 不远处,一名黑袍青年修士脚下闪现出一柄阔剑,一人一剑化作一道流光,眨眼已掠出百米开外。 银衣人面具下露出的眼眸中,闪过一抹讥诮之色,他右掌朝那御剑逃离的背影虚空一抓。 虚空之中,符纹瞬间浮现,化作一张巨大的网,朝着那人一罩而下。 那御剑修士满脸骇然,惊声高呼:“天雷地网……你是……大衍皇……族……” 符纹闪烁着流光。 惊雷轰然炸响。 一人一剑在电闪雷鸣之中瞬间化作飞灰。 众修士见状,心中皆是骇然不已。他们不仅为银衣人展现出的深不可测的修为而感到震惊,更因为知晓了银衣人的身份来历—— 大衍皇族,禹氏。 一万年前,大衍皇族禹氏与玄天仙宗结盟,立玄天仙宗为护国教宗,威慑天下。自此,大衍皇族禹氏江山坚如磐石,代代传承,至今已历经数十代之久。 一直以来,大衍皇族禹氏与玄天仙宗互为坚实的盟友,关系牢不可破。 但如今,竟有大衍皇族的强大修行者参与颠覆玄天仙宗的行动之中,而且在这场行动里占据主导地位,这般状况,着实令人匪夷所思,难以置信。 且瞧,这威力惊人的“天雷地网”,正是禹氏秘传的强大术法之一。 此术相传是从大衍皇族那件镇族的灵宝——天雷鉴之上衍化而来,若要炼此术法,修行者必须在天雷鉴内部空间潜心参悟,方有机会臻至大成境界。 随着“天雷地网”的现世,银衣人的身份呼之欲出。 银衣人抬手灭杀黑袍修士后,抬眼望向慕兰长老。慕兰长老微微眯起双眸,轻轻摇头,目光转向此前黑袍修士所在的修士人群。 那修士群约有七八人,个个面色阴沉。 这时,当中一人跨步而出,沉声说道:“此修士乃是我无相天宗附属宗门六合教的弟子,此番我是无相天宗失察,日后定当好好整饬六合教,给诸位一个满意的交待。” “据老身仔细观察,此修士身上有施展缩骨术的迹象,未必真是六合教弟子,只怕该弟子早已身殒,而后被人调包替换了。”慕兰长老神态自若,轻描淡写地道。 那名无相天宗之人拱拱手,说道:“慕兰长老果然明察秋毫,晚辈在此谢过。” 银衣人冷哼一声,目中异芒闪烁,逐一自众修士身上扫视而过,冷冷言道:“接下来,诸位需各自组队行动,不得私自离队,否则以叛逆论处。此行一路向北,沿途所见之物,不论是人还是兽,统统予以灭杀!” 众修士闻此命令,心中虽有不满,但碍于银衣人的强大和威严,也不敢公然违抗,只得按其要求,结合此前隶属各自宗门,迅速组好队形,开始向北行进。 鼎内空间之中,方真心中的震惊愈发强烈。 就连玄天仙宗向来坚实的盟友都已背叛倒戈,投向敌方,玄天仙宗当下的处境可谓是危如累卵。 方真又忆起几日之前,那一场法相境大能之间的激战,玄堂春一剑惊走四大天宗的两名法境大能后,邀请禹姓老者入玄天仙宗叙旧。 那禹老者想必是出身大衍皇族的大能之士…… 这般联想之下,方真不觉惊出一身冷汗。 只是,以他如今艰难的处境,着实无力为玄天仙宗做些什么? 此前银衣人在遇袭之后,显然施展了一种厉害的瞳术,将在场数十修士扫视了一遍。 那一刻,方真的神经紧绷到了极点。 所幸,不知是银衣人将妖兽忽略掉了,还是小鼎的隐匿功效强大到逆天的地步, 就连如此强大的修行者都未能察觉。 穿过密林,终于得见人烟。 视线所及,乃一山谷,谷口开垦出几块梯形灵田,几名着灰衣短褂的少年于灵田间忙碌着。一名灰衫青年刚自灵田边草屋走出,便被飞剑抹喉,缓缓倒下。田间少年尚未惊呼,亦已倒在血泊中。 血腥杀戮,自此拉开帷幕。 “谁?” 山谷深处传出一声厉喝。 一身着青袍,黑发短髭的中年修士倏忽现身灵田上空,未及开口,一只硕大金色手掌于头顶,一拍而落。 青袍修士头顶灰色光芒一闪,盾形的法宝显现,其上宝光流转,护住全身,同时袖口微张,数道符文现于手中,瞬间激发。 一时间,流光溢彩。 青袍修士周身又多出数重防护。 “轰!” 盾形法宝光芒破碎,竟裂开数条细缝,灵性大减,斜飞而出。 下一刻,暴鸣声不绝于耳。 青袍修士身上的防护尽破,金色手掌光芒亦黯暗许多,仅余一道虚影,拍击在青袍修士身上。 青袍修士闷哼一声,仿若万斤巨力加身,身躯狠狠砸下,土石飞溅,竟砸出一个大坑。 青袍修士仰面躺于坑中,血水自口中汩汩涌出,双目中露出难以置信之色,断断续续地道:“本门的……摩云掌……你……你是……” 银衣人压低声音道:“你无须知晓,死吧!”屈指一弹,一道精芒射出,没入青袍修士额头正中。 “当当当!” 数道钟声响起于谷中,悠悠荡漾出去。 这钟声仿若起始信号,一时间,竟有悠扬的钟声自不同方向传来,遥相呼应。 慕兰长老即使修为高深,亦不禁微微动容,将目光转向银衣人。 “成败在此一举,金丹以上修士随本座前往那座高塔,破其主阵,余下谷内大小九处阵眼,由你等逐一破除,速速度要快,只有破除玄天仙宗的‘九天雷狱阵’,我方修士大军才能得以长驱直入,否则,功败垂成,所有人都难全身而退。”银衣人抬手一指山谷深处掩映林木间的高塔,冷然说道。 众修士心中一震,轰然应诺。 下一刻,数十修士如群鸦归巢,结队扑向谷中。 山谷中的修士显然已反应过来,喝叱声此起彼伏。一时间,谷中轰鸣声不绝,驳杂的宝光冲天,绚丽夺目。 言昆率符中书、关泰安以及六头妖兽如离弦之箭,扑向右首方的一处阵眼。此阵眼位于林中一座白玉高台的中央,一尊栩栩如生的龙蟒吞天雕像矗立其上,雕像张着血盆大口,口中衔着一颗碗口大小的宝珠,宝珠流光溢彩,灵气逼人。 十余名身着青袍的修士严阵以待,守护于石台前。 言昆将筑基大圆满的修为尽数展露,一道灵光盾闪耀而出,护卫身前。 盾身由深海沉银精心打造而成,表面密密麻麻地刻满神秘的符文,散发出深邃而强大的气息。只见他右手一挥,三枚乌金打造的针形法器瞬间从他的储物袋中飞射而出。 三枚乌金针,每一枚都只有手指长短,细如牛毛,但微光的映射下,闪烁着冷冽的寒芒。针身通体乌黑,仿佛无尽的黑夜凝聚而成,其上神秘符文隐现,流淌着晦涩的能量波动。 言昆双手快速结印,口中念念有词。 随着法诀驱动,三枚乌金针仿佛有了生命一般,在空中急速穿梭,速度快得只留下一道道黑色的残影。 与此同时,另一名道德天宗弟子符中书,凭筑基中期的修为,也唤出了自己的法器,其头顶悬浮着一尊金黄色的小钟,小钟闪耀璀璨的光芒,光芒中有经文和符文流转。 在其身旁,一柄银白色短剑寒光闪烁,绕身疾舞。 而来得道德天宗附属宗门的关泰安,虽修为最差,仅有筑基初期修为,但他麾下却有六头妖兽,其中两头更是二级妖兽,实力等同筑基期修士。 这两头妖兽分别是方真藏匿其肚腹的赤焰霸虎和双头蟒。 第27章 背叛 赤焰霸虎周身火焰缭绕,每踏出一步,都在地面留下焦黑的痕迹;双头蟒身躯扭伤,两颗头颅不时吞吐着信子,眼中闪烁着凶残的光芒。 实际上,关泰安在驭兽宗的地位颇高,乃宗内四大真传弟子之一,只因接到上宗的召集令,而自身实力相略显较薄拿不出手,因此将关泰安遣了出来。 关泰安位于言昆身左,双手如车轮般地掐诀,在驭兽诀的驱动下,六头妖兽齐声低吼,威猛的气势席卷而出,越过言昆三人,如狂风般往守护阵眼的玄天仙宗弟子猛扑而上。 就在这激烈的厮杀开启瞬间,关泰安手中法诀突然一滞,目光了一眼当中的赤掐霸虎,面露狐疑之色。 他已感应到,赫焰霸虎的火焰气息紊乱,行动不若往常迅猛如风,仿佛境界出现不稳的状况。 “言昆,你们道德天宗好大的胆子,竟敢潜入本宗,当真不怕日后清算么?”玄天仙宗方面,一名修士认出了言昆的身份,厉声喝叱道。 言昆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意味深长地笑容,悠悠说道:“原来是太阿峰的慕容道兄,久仰道兄的剑术超群,今日正好借此机会请教一番!” “如你所愿!”那被称作“慕容道兄”的修士面色阴沉似水,双眸中寒芒闪烁,抬手打出一道法诀。 瞬间,那龙蟒吞天雕像光芒大盛,耀眼的光芒如烈日当空,一股强大无比的力量从中喷薄而出,化作一道光幕,将阵眼牢牢护住。 言昆的三枚乌金针率先抵达光幕,与光幕碰撞在一起,发出“叮叮叮”的清脆声响。乌金针上的符文光芒大放,疯狂地侵蚀着光幕的能量,但光幕却如同一座巍峨的山岳,纹丝不动。 符中书见状,控制着头顶金黄色小钟猛地撞向光幕,小钟上的经文与符文飞射而出,融入撞击之中,只听得一声沉闷的巨响,光幕剧烈的颤抖起来,出现丝裂痕。 此时,六头妖兽也已扑至。 赤焰霸虎张开血盆大口,喷出一股炽热的火焰,烧向光幕,双头蟒则两颗头颅分别喷出毒液和冰霜,对光幕进行双重攻击, 其他妖兽也各施绝技,一时间,五颜六色的法术光芒交织在一起,如倾盆大雨般落在光幕上。 光幕在一轮猛烈的攻击下,终于不堪重负。“砰”的一声,破裂开来。 守护阵眼的青袍修士们早已蓄势以待,他们个个神色肃穆,各自祭起手中法器,结阵迎了上前。 唯有那“慕容道兄”紧抿着嘴唇,一脸狠厉之色,猛然向前踏出一步,丝毫不顾自身防御,双手飞速掐诀,只见一柄尺许短剑挟着凌厉的剑气,流星赶月般疾射而出,直取言昆面门。 而处于鼎内空间的方真,正全神贯注地观察着战局发展。 忽然,他眉头微微一蹙眉,轻咦了一声,喃喃自语道:“嗯,不对!” 不知何时,原本毫无生机,一片死寂的鼎内空间,隐隐多出了几分灵动的气息。仔细端详,宝鼎依旧布满细缝的缝隙,似乎没有太大的变化。 言昆见光幕已破,心中大喜,身形一闪,身前的灵光盾光芒大盛,挡向那疾射而来的尺许短剑。 只听得“铛”的一声巨响。 短剑与灵光盾碰撞,溅出激烈的火花,言昆被震得向后退出几步。 几乎同一时刻,符中书控制着金黄色小钟,符文流转,形成一个护盾,银白色短剑在空中划出一道道银白丝线,瞬间牵制住两名左右攻来的玄天仙宗弟子。 关泰安虽仅是道德天宗附属宗门弟子,与上宗弟子相比,丝毫不落下风,只见上双手十指灵活飞舞,一道道法术接连打出。 赤焰霸虎双爪挥舞,带起阵阵火焰,凶悍地扑向一名玄天仙宗弟子。 然而那名弟子侧身一闪,手中法器挥出一道光芒,斩向赤焰霸虎腿部,不知缘何,赤焰霸虎身形在瞬间变得迟钝,竟被一击命中。 赤焰霸虎吃痛,怒吼一声,身上火焰猛然爆发,将周围空间的空气都灼烧得扭曲起来。 双头蟒匠毒液和冰霜不断喷吐,与玄天仙宗弟子们法术相互碰撞。一时间,冰雾、毒雾与各种光芒织在一起,一名玄天仙宗弟子趁机跃到双头蟒身后,袖中白光一闪,没入其七寸之处。 “丝丝!” 双头蟒吃痛,狂乱嘶吼挣扎起来。 场中一片混乱。 关泰安眼中闪过一抹焦躁的情绪,额头布满细密的汗珠,双手不断掐诀。 一头体型巨大的黑熊跨步上前,挡住两名继续进击的玄天仙宗弟子,但双方实力悬殊, 刚一照面,黑熊便倒在了血泊中。 “呜呜呜……” 关泰安口中急促的哨音传出,指尖打出一道道白芒,没入赤焰霸虎的颅内。 两头二级妖兽之一双头蟒殒落在即,他只得拼命催促赤焰霸虎前去救援。 “吼!” 赤焰霸虎厉吼一声,浑身焰火熊熊燃烧,然而下一刻,它庞大的身躯一个踉跄,气息急速回落,其境界瞬息跌至一级巅峰。 就在关泰安心生绝望之际,“轰”一声巨响,山谷深处的宝塔炸裂开来,数道人影破塔而出,在空中展开激烈的交锋,狂暴的气流肆意溢出,方圆数十米内的草木瞬间化为齑粉。 *** *** 数十里外,一座孤峰拔地而起,若一把通天巨剑,刺破苍穹,直插云霄。山腰处,轻雾如薄纱般悠悠缭绕,将山峰遮掩得若隐若现。 山顶之上,一座气势恢宏的大殿矗立云端,殿宇飞檐斗拱,雕梁画栋,琉璃瓦在阳光的映照下闪烁着璀璨的光芒。殿前是一方宽阔的广场,广场中央,一座神秘的祭坛庄严地坐落其间。 祭坛上,密密麻麻的符文交织在一起,闪烁着微微灵光,仿佛蕴含着无尽的神秘力量。这些符文有的形如游龙,有的状似飞鸟,笔画间流露出古老神秘的气息。 在祭坛的中心,一尊由海底寒铁铸就的剑架稳稳地放置着,剑架通体漆黑,散发出丝丝寒意。 剑架之上,一柄铁剑静静的躺着。 剑身古朴无华,却隐隐透露出一股凌厉的剑气,仿佛只要轻轻一挥,便能斩断山河。 在祭坛的一旁,一方棋盘静静地摆放着。 棋盘由温润的玉石雕琢而成,黑白相间的线条清晰流畅,两条人影相对席地而坐,他们的身影在阳光的斜照下,拉出长长的影子,二人神情凝重而专注,目光紧紧地锁定棋局。 棋盘上,黑白两色棋子密密麻麻地排列着,犹如两军对垒,黑子如墨,深沉而凝重,仿若黑夜中的繁星;白子如玉,温润而明亮,恰似清晨露珠。 此刻,右首之人正手执一枚白子,眉头微微蹙起,似一时难以定夺,迟迟未能落子。对座那身着金色蟒袍的老者突然笑道:“北堂兄,如此犹豫不决,这一局,您的白子怕是要全军覆没了哟!” 手执白子之人,正是当今大衍王朝境内权势滔天的人物,玄天仙宗掌教——北堂春。 北堂春年约四十,身着一袭素雅青衫,面庞如刀削斧凿般轮廓分明,两鬓微微染霜,一双深邃如寒星的眸子,闪烁着智慧的光芒,时而又透着凌厉的威严。 “为什么?”听了蟒袍老者的话,北堂春缓缓闭上双眸,沉默许久,突然发问。 “嗯?”蟒袍老者脸上闪过一丝惊愕,随即笑着问道:“北堂兄所言何意,什么为什么?” “我玄天仙宗与禹氏结盟,助禹氏君临天下,至今万载有余。玄天仙宗山门内,禹氏子弟长期驻留,,得以传授本宗上乘功法,助其提升修为。如今四大天宗陈兵山门外,本宗弟子及长老,大多离开各自洞府,结阵与四大宗门对峙,致使宗内防守空虚,却遭人乘虚而入,处处烽烟,护宗大阵被破在即,若不是极为熟悉本宗,又能够长久自由出入内山之人留此后手,绝无可能形成现下之局面。” 北堂春侃侃而谈,手中所执白子,倏地稳稳落于棋盘之上,又说道:“禹道友,这一手,又如何?” 蟒袍老者原本来脸色阴晴不定,闻言定眼朝棋盘望去,北堂春这一子看似平淡无奇,却如同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瞬间激起千层浪。 原本固若金汤的黑子防线,因这一手白子,被强行撕开一道裂缝,整个防线瞬间如雪崩一般全面溃败。 “哈哈哈!”禹姓老者猛地拂袖站起身来,大笑道,“北堂掌门的棋艺果然鬼斧神工,老夫望尘莫及,自愧弗如。不过,棋盘上的输羸不过是末流,真正的生死大局,始终在这棋局之外。” 禹姓老者话音刚落,只见天空中忽骤然传来一阵奇异的波动,空间仿佛被撕开一道裂缝,紧接着,两道人影自裂缝中从容跨步而出。 当中一位赤发老者微微掐动法诀,,一件梭形法宝自空间裂缝中钻出,迅速缩小,化作一抹白光,没入其袖中。 第28章 神通 北堂春微微抬头,扫视了来人一眼。 只见那二人身形如鬼魅般一晃,各自在广场上降落下来,与禹姓老者呈三角之势,将他围在中间。 “禹道友,这便是你所谓的棋局之外的生死大局?”北堂春面色一沉,嘴角却勾起一抹冷笑。 禹姓老者微微一笑,那笑容中却不带丝毫温度,说道:“北堂掌门,事已至此,多说无益,今日,玄天仙宗必亡,通天山脉的垛口,将由我五派共掌!” “哈哈哈!”北堂春大笑,从容不迫地道:“哦?四大天宗欲将我玄天仙宗取而代之,倒也不奇怪,为何禹道友这般着急覆灭本门呢?” “与其做一个傀儡,不如打个翻身仗,自己做主人!”一旁的赤发老者双手抱胸,脸上露出一抹狂傲的笑容,“北堂掌门还想不明白?” “禹氏历代虽为皇族,执掌社稷,但尚有仙宗凌驾其上,其地位与我四大天宗又有何异?”另一中年书生模样的修士折扇轻摇,悠悠说道,其眼神中透露出一丝精明与算计。 “原来如此!”北堂春叹道,“禹道友怕是隐忍多年了,不过,敢问此事令弟是否知晓?” 禹姓老者脸色微变,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沉声说道:“大事已成,知柏自会知晓为兄所为,一切都是为了我皇族的千秋大业。” 大衍皇族禹氏,有两大法相境老祖坐镇,其一便是眼前这位禹昊天,另一位则是其族弟禹知柏。 北堂春感应到禹昊天的情绪波动,心中暗叹,看来在背叛玄天仙宗一事上面,大衍皇族两大老祖意见并不统一,不过,玄天仙宗至今未收到过禹知柏一系的传讯示警,可见其立场亦非坚定。 此刻,远近崇山之间无数宝光若烟花般闪耀,轰鸣声此起彼伏,山门方向,甚至可见十数尊法相发生激烈地碰撞,天地间风云变色,仿佛末日来临。 北堂春沉默半晌,眉梢微扬,轻起笑道:“以天雷鉴锁住我天道峰地下龙脉,禹道友用心良苦啊!” “天道剑之威,天下尽知,神通不出,谁与争锋?老夫已如离弦之矢,再无回头路,是以务必一击致胜!”禹昊天冷硬地道,“一直以来,老夫就很讨厌你北堂春那副尽在掌握的姿态,此时此刻,老夫再也想不出你还有何底气在我皇族和四大天宗联手之下保住玄天仙宗的基业?” “是啊,如今时势尽在你们那边,我玄天仙宗没理由不灭宗啊!”北堂春拍拍后脑勺,有些烦恼地说道。 他话音刚落,便听一个声音脆生生地说道:“哦呵,小春子,这下该打你小屁屁了,怎会如此大意,竟被这帮奸佞之辈掘了墙角?”声音中,满是揶揄之意。 禹昊天与赤发老者、中年书生都是修为惊天之辈,灵识强大异常。三大强者的目光,几乎同时锁定祭坛中央剑架上的那一柄铁剑。 “哟哟哟!瞧什么瞧……坏人,你们都是坏人……”铁剑的剑身上,竟突然出现一张小巧玲珑的嘴巴,那小嘴不停地张合,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 见此异象,赤发老者眼中贪婪之色一闪而过,心中暗自思忖:“这件传说中的灵宝果然已生出灵智,若能为我所用,说不定凭此宝,老夫便能窥得突破神通境的一丝契机!”心念至此,一股欲望瞬间自心底如熊熊火焰般燃起。 他不由自主地向前挪动脚步,一只如枯枝船般的手臂以闪电之势朝剑架上的铁剑探去。然而,就在他的手指即将触及剑身的瞬间,铁剑猛地剧烈颤动起来。 刹那间,一股磅礴浩瀚的力量从剑身上狂涌而出,无数道凌厉至极的剑气喷薄迸发。 这些剑气恰似一道道绚丽夺目的璀璨流光,携带着毁天灭地的恐怖气息。 赤发老者尚未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在汹涌澎湃的剑气便如毒蛇般将他的手臂紧紧缠绕。 “啊!”赤发老者发出一声惨绝人寰、撕心裂肺的惨呼。 在强大的反噬之力下,他的一条手臂如被烈阳炙烤的冰雪,眨眼间迅速消散,化为飞灰,消散在空气中。 只见赤发老者身形一晃,下一刻便出现在了数丈开外,随着体内功法飞速运转,一条崭新的手臂从断臂处缓缓生长了出来。然而他的脸色却极为难看,浑身气息跌宕起伏不定。 法相境大能虽具有断臂重生之能,却并非全无代价。赤发老者因为自己的一时贪婪,元气大伤。 “哎呀呀!糟老头子,坏死了!不与你们玩了……小春子,不要指望剑爷我,下面那件废物灵宝居然断了剑爷的灵脉,让剑爷浑身使不出劲儿,剑爷我去去就来……”那铁剑发出一声尖锐的鸣叫,化作一道乌黑的光芒,在广场上空盘旋一圈后,倏地一下没入地面,消失得无影无踪。 “呵呵!” 北堂春蓦地发出一声轻笑,那笑声中充满调侃的意味,只见他原本端坐着的身影骤然消失于原地,转瞬间,已然悬浮在广场上空,神态悠然地说道:“道德天宗烈火真君、无相天宗司徒落羽、皇族禹昊天,本座何德何能,蒙三位道友摆出这般的阵仗,本座自当竭尽全力,方不令三位扫兴而归才是!” 话音刚落,一股玄妙的气机弥漫开来。 这股气机初始时如轻柔的晨雾,缓缓流淌,所过之处,虚空都微微震颤。转眼间,这股气机化作汹涌的波涛,向着四面八方滚滚而去,强大的压力笼罩着整座广场。 烈火真君双眸中火焰跳动,怒喝一声,周身烈焰熊熊燃烧,炽热的火光直冲云霄。 一尊巨大的火焰法相在他身后浮现,那法相三头六臂,手持火焰神兵,周身火焰缭绕,仿佛来自地狱的魔神。 烈火火真君身形一闪,裹着无尽的火焰之力,如同一颗燃烧的流星,向北堂春疾射而,所经之处,空气都被灼烧得“滋滋”作响。 与此同时,司徒落羽双手迅速结印,口中念念有词。 一道神秘的符文从他指尖飞出,在空中交织成一片璀璨的星河,一尊巨大的符文法相拔地而起,符文闪烁,光芒耀眼,法相挥动着巨大的符文手臂向着北堂春轰然而去。 禹昊天亦是不甘示弱,他昂首挺胸,身上散发出一股尊贵无比之气,如皇者降临。一声长啸,身后浮现出一尊怒目金刚法相,双臂各持法器,金光璀璨,威风凛凛。 禹昊天脚踏虚空,手持金色长剑,驾驭着金刚法相,如一道金色闪闪,向着北堂春猛扑而来。 面对三位法相境大能联手攻击,北堂微闭的双睑骤然睁开,眼中闪过一抹璀璨如星的剑光。只见他抬起右手,食指与中指并拢,向点轻轻一点。 这看似简单的动作,却引动了周围的天地元气疯狂汇聚。 一道细微的剑光在他的指尖缓缓浮现。 起初,这剑宛如同晨曦中的第一缕阳光,柔和而微弱,几乎让人忽略。但在瞬息之间,剑光如同被点燃的火药桶般,疯狂暴涨,光芒耀眼夺目,将整个广场照得如同白昼。 这道剑光并不是纯粹的光芒,其中蕴含着无数细微的剑意纹路。这些纹路犹如神秘的符文、闪烁着古老而深邃的气息,仿佛承载着天地间剑道至理。 每一道纹路都蕴含着无尽的杀伐之气,凛冽的寒意令人胆寒,仿佛能穿透灵魂。 剑光周围的空间开始扭曲,一道道黑色的空间裂缝如蛛网般蔓延开来,不断扩张。 空气被切割得支离破碎,发出尖锐的啸声,强大的吸力从空间裂缝中传出,仿佛要将周围一切都吞噬一空。 北堂春面色逐渐变得苍白起来。 他轻喝一声,那道剑光如离弦之矢般飞射而出。 在飞行的过程中,剑光不断变幻,时而化作一条张牙舞爪的巨龙,龙吟声震耳欲聋;时而化作一只展翅高飞的凤凰,凤鸣清脆悦耳;时而又化作一座巍峨的山峰,磅礴大气,镇压四方。 剑光临近,整个空间都仿佛凝固。 时间,也在这一刻停止了流动。 三位法相境大能面色骇然,眼中露出难以置信的光芒。 一阵微不可闻的细碎声音响起,三人身后的法相被一道道无形的剑意肆意切割,现出无数细密的裂纹,如同破碎的瓷器一般。 “是……神通……” 三人之中,有人失声惊呼。 第29章 朝雨 山谷上空。 光影交织,各类法术光芒绚烂,恰似梦幻烟火绽放,双方施展浑身解数,战况激烈,惊心动魄。 倏地,数条人影似心有灵犀,同时左右分开,各自稳悬于空中。他们都敏锐地察觉到天道锋的变故,那股神秘而强大的波动,如磁石般吸引着他们的目光。 驭兽宗弟子关泰安立于空中,面色苍白如纸,绝望如潮水般将他的内心吞噬。他手下那头威猛无匹的双头蟒已殒,另外四头一级妖兽也接连惨死于玄天仙宗弟子手中,就连不可一世的赤焰霸虎,也在激烈的鏖战中,境界莫名跌至一级妖兽巅峰。 关泰安深知,自己的本事几乎全系于这些驯服的妖兽。如今,妖兽或死或伤,境界暴跌,于他而言,无异于灭顶之灾。 忽然,一道刺目的白光闪过,一道符宝在他面前轰然炸裂,强大的气流如汹涌的巨浪,将他猛地掀飞。 “啊!” 他下意识地掐诀,试图催动赤焰霸虎的驭兽诀铬印,却惊觉赤焰霸虎的气息愈发虚弱,竟又跌落到了一级妖兽初期。 “怎么会……”他茫然地张了张嘴。 只觉喉间像是被巨石堵住,他吃力地咳嗽两声,却发不出声音,咸腥的鲜血从口中汩汩冒出,一柄暗红的短刀法器无情地穿透了他的喉咙。 在他神志消散前的一刻,他恍惚看到赤焰霸虎被一件闪耀宝光的法器砸中,庞大的身躯歪歪斜斜地倒了下去,身上微弱的焰火摇曵了一下,便溃散开来,消散在风中。 厮杀仍在山谷的各个角落里激烈地进行着,每时每刻都有鲜活的生命如落叶般无声无息的倒在血泊中。 鼎内空间的祭坛上,方真感应到赤焰霸虎的生命在飞速流逝,不知何时,鼎内空间多出了一些粉色雾气,雾气中有神秘的符文显现,闪烁着诡异的光芒。 这些符文如灵动的鱼儿般游离在空间之内。 方真惊奇地发现,部分符文伴随着自己的一呼一吸,悄然进入他的体内,瞬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鼎内空间外的山谷中,大战愈发惨烈,轰鸣声此起彼伏,连绵不绝。 恍惚间,方真听到有人失声惊呼:“护宗大阵破了,你……你是……化神……” 体内的大荒经恰在此时自动运转起来。 随着源源不断的符文纳入体内,方真只觉经脉内灵力竟有微微增涨的趋势。 这令他又惊又喜。 然而,还未等他仔细探究,鼎内壁山水地图上的一个泥黄色小点骤然闪烁,迅速化作一个幽暗的旋涡。 方真只觉身体一紧,一股强大的力量将他束缚住,随后将其投入旋涡中,瞬间消失不见。 ***    *** 一阵强烈的眩晕袭来。 紧接着,眼前陷入一片漆黑之中,周遭的一切都开始疯狂的旋围。 当双脚终于踏实地面的那一瞬,他体内的灵力如脱缰野马般一阵激荡,急忙快速运转心法,微微睁开眼,强忍着那骤然闯入眼眸的光线所带来的极度不适,迅速打量着周边的环境。 他有过一次被小鼎传送到异世界的经验。 上一次,他被抛进了那危机四伏,阴森恐怖的原始森林,那段记忆刻骨铭心,至今回想起来,仍心有余悸。 这次不知是否又是被传送到了同一片区域? 不过,这空气中弥漫那种清新的味道,还有这肢体沉重的感觉……都与上次穿越到原始森林时如出一辙,此刻,体内的灵力似久旱干涸的大地骤遇天降甘霖,开始不受束缚地活跃起来。 这个世界,宛如一个浑然天成的修行圣地,无视他糟糕的凡骨姿质。 首先传入耳中的,是一阵清脆悦耳的淙淙流水声,紧接着,一片朦胧的景象缓缓映入眼帘,随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清晰起来。 呈现在眼前的,是一片小型的瀑布。 清澈的溪水顺着陡峭嶙峋的岩石潺潺流淌而下,下边汇入一个清幽的水潭。潭边错落分布着大小不一的青石块,还有一些郁郁葱葱的灌木。 已是黄昏时分,远方的天空中,缕缕炊烟袅袅升起,可见一些高矮不一的石屋稀稀落落地点缀在山谷之中。 这时似乎是一个宁静祥和的小山村。 方真被传送的位置,恰在水潭旁的灌木丛中。他放眼四顾,没有发现半个人影,缓缓地从灌木丛间站起身子,低头清理了一下衣服上的草叶,略作犹豫之后,以御风术加持双足,身体的沉重感这才去了几分,却也谈不上身轻如燕,他猫着腰向小山村方向潜行而去。 有了上次穿越异界的体验,他深知眼前这个世界虽然充满了凶险,亦暗藏造化和机缘。 只是,这次穿越的时机实在糟糕透顶。 传送前,他寄身的小鼎藏匿于妖兽赤焰霸虎腹中,赤焰霸虎与其主人——那名驭兽宗的弟子玄天仙宗先后力战而死。 如今,玄天仙宗与四大天宗之间,究竟哪一方势力最终能大获全胜? 赤焰霸虎的尸身又被如何处理? 自己此次穿越异界,会耽搁多久的时间? 通常而言,不论哪一方获胜,死去妖兽的身躯都绝不会被白白浪费。因为妖兽身上的骨肉和蹄爪对于修行者来说,皆是上乘食物和炼器的珍贵材料。 小鼎缩小后,仅有拇指大小,可倘若落在他人手中,便会让方真有暴露的风险,从而使他深陷险境。 方真下意识看了下手背,果然,他右手背上多出了一个迷你小鼎图案。 时值黄昏,不时有身着麻衣的村民在石屋间穿梭奔走,其中有人背着成捆的木柴,有人扛着体型巨大的猎物,有人提着锋利的巨斧…… 每个人都行色匆匆。 方真回想起上次穿越时,所见那名兽衣青年的凶悍和强大,自是不敢轻易现身,便小心翼翼地藏身于一棵粗壮的老树后面,思量着下一步该如何探寻这世界的秘密。 突然,“砰”的一声闷响在头顶骤然炸开。 一块破梆梆的东西猛地砸中了他的脑袋。 方真吃痛,差点叫出声来,他警觉地举目四顾,却不见半个人影。 “喂,你是谁?”一个脆生生的声音自头顶传来。 方真循声望去,只见头顶上空繁茂的枝叶间,露出一张清秀、稚嫩的小脸,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闪烁着灵动的光芒,正饶有兴趣地俯视着自己。 这是一个大约十岁左右的小女孩。 “我……是方真。”方真愣了愣神,之前他左右都仔细探查过,唯独忽略了头顶,当即下意识地答道。 “方真哥哥,你好!我是朝雨,朝阳的朝,春雨的雨。”女孩嘻嘻一笑,声音清脆如银铃,有种涤荡人心灵之感。 方真看着这个突然出现的小女孩,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至于狠下辣手,杀人灭手之事,他是决计做不出来。 朝雨却似乎没有意识到危险,轻盈地从树上一跃而下,稳稳地落在方真面前。方真这才看清,她也穿着一件麻衣,袖口略显短窄,露出一截莲藕般粉嫩的手臂,纤细的小手中还捏着一个未熟透的青涩果子。想来,自己方才额头上挨的那一下,其罪魁祸首想必就是这种野果了。 “方真哥哥,你是从那边来的吗?”朝雨歪着头,眼神中充满好奇。 “哪边?”方真一怔。 “你身上有仙道的气息,肯定是从仙域过来的了。我们神域的人不欢仙域的人,你这样在神域走动,要是被人发现,可就危险了哟?”朝雨左右张望了一下,压低声音说道。 “朝雨姑娘,你不是神域的人么?为什么要帮我?”方真问道。 朝雨眼神一黯,显然想起了一些不愉快的事,神情有些郁郁不乐,“村里老人们说,我爹是仙域的人,除了娘和苦瓜爷爷,所有人都不喜欢我。方真哥哥,能给我讲一讲仙域的事情吗?” “我不知道自己是否来自仙域。”方真摇摇头,实在不忍欺骗眼前这个眼神纯净的小女孩,稍作犹豫,轻声说道,“朝雨姑娘住在这个村子?” “嗯,我与我娘住在一起。”朝雨点点头,“方真哥哥,这里很危险,你随我来,我带你去一个安全的地方。”说着,朝雨牵起方真的手,低伏着身子,沿着瀑布旁的一条小径而去。 第30章 苦瓜与影枭 这条小径显然平时鲜有人走动,杂草丛生,过了一会儿,小径汇入了一条残破的古道。古道由巨大的石块铺就,岁月的浸蚀和风雨的磨洗,令原本坚实的青石路面变得凹凸不平,上面爬落青苔,两旁的荆棘肆意的生长着,枝丫伸展过来,将部分路段遮掩得严严实实。 朝雨身形小巧灵活,穿行于荆棘间隙间,身上麻衣竟没划破半点。 约往前行了十余里,一个偌大的广场映入眼帘。 夜幕如墨,悄然而至。 黯淡的月光如水般撒在破败的广场上,曾经平整的地面,破碎石板在月色下泛着清冷的微光,杂草从石缝间野蛮的生长,在夜风中瑟瑟摇曵,发出细碎的沙沙声。 广场中央,一座石殿孤零零地矗立在朦胧的月色中,墙壁上的石块残缺不全,参差不齐的缺口犹如一张张仰天悲嚎的嘴。 大殿前,一尊巨大的人物雕像拦腰折断,月光为它残破的身躯勾出一道银边,雕像的面部已被岁月磨蚀得面目全非,断裂处的石茬在月色映照下,显得格外扎眼。 方真与朝雨立在广场之上,一股古朴、苍凉的气息扑面而来。 “跟我来!”朝雨借着月色,朝着那座破败的石殿飞奔而去,同时大声呼喊,“苦瓜爷爷!苦瓜爷爷……” 方真猝不及防,吓了一跳,赶忙拉住朝雨的手臂。 “嗬嗬……嗬……” 一阵断断续续的咳嗽声传来,如年久失修的风箱拉动,打破了夜晚的宁静。大殿那扇摇摇欲坠的殿门“吱呀”一声缓缓开启,一个佝偻的身影从黑暗中缓缓走出。 那是一位身着麻衣的老人。 他的身形如被岁月压弯的枯树,脊背深深地驼了下去,他脚步蹒跚,月光洒在他那满是皱纹的脸庞上,银丝般的头发稀疏而凌乱,浑身上下弥漫着一股浓郁的暮气。 “苦瓜爷爷!”朝雨望见老人,欣喜地娇呼一声,撒腿飞奔了过去。 看到朝雨的身影,苦瓜眼中闪过一丝疼惜,用略带责备的口吻说道:“朝雨丫头,天都这么晚了,怎么还不回家?” 朝雨笑嘻嘻地跑上去,挽住苦瓜的手臂,撒娇道:“苦瓜爷爷,母亲知晓我在您这儿,可放心啦,才不会催我回去呢。” 接着,朝雨转过身,拉过身后的方真,向苦瓜介绍起来:“苦瓜爷爷,这是我新交的朋友方真。” “晚辈方真,拜见苦瓜爷爷!”方真打量着眼前的老人,心中不由自主地升起一股戒备之意,然而事已至此,只得朝着老人恭谨地行了一礼。 苦瓜深深看了方真一眼,喃喃自语:“修仙者?小家伙来自仙域……咦……不对……” 他的眸光闪烁不定,陷入沉思。 方真只觉心中一紧,仿佛有一座巍峨大山轰然压下,眼前老人那深邃如渊的目光似要将自己的灵魂洞穿,他不禁闷哼一声,身形摇摇欲晃。 “方真哥哥,你怎么啦?”朝雨觉察到方真的异常,急忙挽扶着他的臂膀,同时用责备的目光瞥了苦瓜一眼。 “没……没什么……”不知何时,那股令人窒息的压迫感消散于无形。 方真努力平复着心中的震撼。 眼前这个老人,着实深不可测。 他不经意地借着月光,瞥了眼右手手背,其上的小鼎图案仍然清晰如初,显然,距离返回到鼎内空间祭坛上,还有不短的时间。 “神域没落,仙域步步紧逼,如今我等蜷缩于之方寸之地,苟延残喘。昔日同门,先后浴血战死,我徒留这副残躯,守着这空荡大殿,又有何意义?”苦瓜似有所感,轻叹一声,说道,“你们两个娃儿,既然有缘来此,就进来上炷香吧!” 言罢,他那颤颤巍巍的身影缓缓转过身,朝大殿深处走去。 方真与朝雨紧跟其后,踏入大殿。 殿内空旷寂寥,清冷的月光透过布满漏落的屋顶倾泻而下,在地面形成一片片形状各异的光斑。 大殿正中,一尊古老的神像巍峨矗立。神像高大威严,却因岁月的消磨和尘埃的覆盖,显得有些破败和沧桑。其面容隐藏在黑暗里,在朦胧的月光映衬下,散发出一股阴森诡谲的气息。 神像前,摆放着一张陈旧的供桌,微弱的烛火在晚风中摇曳,明灭不定,仿佛随时都会熄灭。 “好啊!”朝雨清脆地应了声,蹦蹦跳跳地跑到供桌前,熟练地拿起一炷香,在烛火上点燃,而后郑重地将香插入香炉里。方真跟在朝雨身后,望着眼前的神像,强压下心中的不安,学着朝雨的模样,也点燃一炷香,虔诚地插入香炉。 苦瓜爷爷目不转睛地盯着方真的背影,那双浑浊的眼中竟似燃起两盏幽冷的烛火,闪烁着阴冷的光芒,在这昏暗的大殿中,显得格外渗人。 此时,那烛火猛地一跳,一缕青烟袅袅升起,在空中盘旋,神像阴影仿佛晃动了一下,整个大殿的气氛瞬间变得更加诡秘。朝雨似乎没有察觉到这一切,仍笑嘻嘻地站在供桌旁,方真却隐隐觉得,被什么东西暗中盯上了一般。 苦瓜眸眼中异芒一闪,似乎对此也有些意外,他抬头仰望着那尊神像,若有所思。 “嘿嘿嘿!” 这时候,一阵森冷的笑声突兀地从殿外传来。 三人闻声,迅速回头,循声望去。 不知何时,一尊高大的人影鬼魅般矗立在了殿门正中。月光从他身后倾洒而下,在殿内地面上拖出一条窄长幽深的黑影。 那人缓缓步入殿内,随着他的靠近,众人这才看清他的面容。只见他面色惨白如纸,仿若久未见过阳光,双眸闪烁着诡异的红芒,犹如燃烧的鬼火,身穿一袭黑色长袍,袍袖无风自动,宛如来自地府的使者。 “呼!”那人深吸一口气,眯起双眸,冷幽幽地笑道:“真是巧啊!苦瓜师兄,许久不见,今日重逢,竟发现师兄收了一位出色弟子,还能引动神皇像异象,啧啧,这需要多么绝佳的姿质啊,还是说这小子身上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 苦瓜不动声色地跨出两步,将方真和朝雨护在身后,沉声道:“影枭,你还来这里做甚?” “为什么我不能来这里?这里乃我神域七十二神殿之一,你我同为神将,苦瓜师兄,你可管不了我。”那名叫“影枭”的怪人阴阳怪气地笑道。 “无耻之徒,你也配与我并列神将之位?当年,若非你们邪羽、瞳卢二殿率先投靠仙道门派,里应外合,我神域何至于沦落至此?”苦瓜怒目圆睁,这一激动,便已牵动体内伤势,他猛地剧烈咳嗽起来,身体微微颤抖。 “事到如今,苦瓜师兄还是这般冥顽不灵,当年,三大神皇,两位下落不明,仅存一位独木难支,败亡不过是早晚之事。我等只不过是神殿中看门守殿的区区神将,根本无力回天,不如早日为自己谋求打算,况且,古籍上也有记载,法修与体修本就同源,又何必分彼此呢?”影枭不以为然地道。 “荒寥!”苦瓜一手捂着胸口,大口喘着粗气。 朝雨赶忙跑到苦瓜身旁,轻轻帮他捶背,同时对着影枭怒目而视,大声说道:“恶人,你是大恶人!” “好一个美人胎子,再过两年,拿来做炉鼎倒是绝佳。小姑娘,快到我这边来,只要你过来,不论你想要什么,我能满足你!”影枭身体前倾,脸上努力挤出一抹笑容,然而他渗人的模样,使得这一笑更增添了几分阴森恐怖。 “你若敢动这个孩子,老夫就是拼上这条性命,也要拉你共赴黄泉!”苦瓜眼神冰冷,森然说道。 “苦瓜师兄,何必如此决绝呢?您既然发话了,那好,不过,这个小子要交给我!” “不行!”朝雨紧紧攥着小拳头,双目圆瞪,樱桃小嘴张得大大的,像一头被激怒的小狮子,毫不畏惧地怒视着影枭。 方真站在朝雨身后,心弦猛地一颤,心中大为感动,他深刻地感受到这个刚刚结识的小女孩对自己的关切与维护。然而,自身低微的修为,让他近期频频陷入绝境时,总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现如今,他只能默默期盼手背的小鼎图案尽快消散,唯有如此,才有可能摆脱眼前的险境。 影枭盯着苦瓜的脸孔,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失,目光一凝,说道:“如今,仙域那些大人物,对我神域体修之法颇是感兴趣,今趟我前来,便是邀苦瓜师兄与师弟我一起加入瑶华宗。若师兄愿意屈就,我保证,师兄的地位绝对不在我之下,到那时,师兄的门下,我自然不会为难他们。” “说了那么多,你跑这一趟,就是想要我天都一脉的体修之法?”苦瓜缓缓说道,眼神中闪过一丝不屑。 “不错!”影枭面无情地道。 苦瓜失声笑道:“其实,你早已知晓了答案,何必多此一举呢?” 影枭叹道:“能不与苦瓜师兄动手,自然是最好不过。但总是事与愿违,看来,这一趟除了师兄的天都一脉心法,还添了这两个小家伙做彩头。”说罢,他周身气息鼓荡,红芒在眼中闪烁得愈发剧烈,一股强大的威压狂风般横扫而出,向苦瓜等人笼罩而去。 苦瓜猛烈地咳嗽数声,体内忽传出一阵“啪啪啪”的声响,佝偻的身躯陡然高大了许多,将身后的方真和朝雨护得严严实实。 便在这时,殿内突然涌起一阵奇异的波动,那尊神像的双眼闪耀着金色的光芒,光芒瞬间罩住方真。紧接着,神像手中缓缓浮现出一颗晶莹剔透的灵珠,灵珠内部似乎有星河流转,一股神秘的能量波动扩散而出。 第31章 阿难神皇诀 “金刚蕴神珠!”影枭目中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尖声叫喊道,眼中贪婪之色尽显。 灵珠一晃,倏地化作一道流光,融入方真体内。 方真的身躯一震,下一刻,他感觉到一股强大的力量在身体内疯狂涌动,开始洗练他的皮肉,他的皮肤逐渐变得坚韧似铁,呈现出淡淡的金色光泽。 一阵明悟随即涌上心头—— “阿难神皇诀”第一重:皮肉金刚。 这时候,他想起了扔在鼎内空间里那块兽骨。不知何时,那兽骨上的传承已烙印在了自己的体内,随着灵珠入体,瞬间激活了“阿难神皇诀”传承。 “阿难神皇诀”共有九重,分别为:皮肉金刚、筋骨雷鸣、气血洪炉、脏腑灵玉、窍空星辰、骨髓黄金、神体初成、阿难神皇。 机缘巧合下,他竟成功地迈入了“阿难神皇诀”的第一重。 那颗灵珠的力量并未完全消失,仍在淬炼着他的皮肉,方真僵滞原地,一时动弹不得。 “哈哈哈……” 影枭放肆狂笑起来,身躯瞬间又膨胀了几分,气势大涨之下,右手幻化成爪,裹挟着滚滚风雷之势,朝着方真抓去。 “丫头,带着这小子速速离开!”苦瓜怒声大喝,体内暴响声连绵不断,体型急剧暴涨,身上的气势也开始节节攀升,身形一闪,如一座巍峨山岳挡在了方真身前。 两人瞬间轰然碰撞在一起。 强大的能量波动如汹涌的涟漪般向四周扩散开来,殿内的石柱、桌椅纷纷化作齑粉。 “啊!”朝雨紧攥着拳头,仰头长啸一声,她那娇嫩若莲藕般的手臂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粗壮了一圈,个子也在瞬间拔高了一尺有余,身形一晃,已然出现在方真身旁,双臂一展,抱起方真转身就跑。 影枭怒号不断,与苦瓜之间的交锋愈发激烈,四周的虚空都在微微震颤,整座大殿轰然倒塌。 乱石崩飞中,朝雨抱着方真从废墟中飞速冲出。 她速度快如闪电,眨眼之间便消失在沉沉的夜幕之中,只留下废墟中两道顶天立地的巨大人影还在激烈的缠斗。 朝雨抱着方真一路狂奔,身后轰鸣声与能量波动不断传来,沿途挡路的灌木树枝折断许多。也不知跑了多久,方真渐渐恢复了对身体的掌控。 “朝雨,放……” 方真的话还未说完,右手背上的小鼎图案骤然消失。 朝雨只觉怀抱中一轻,方真瞬间没了踪影。 “方……方真哥哥,方真哥哥……”朝雨顿时愣住了,望着空空如也的手掌,又左顾右盼,“别吓我,方真哥哥……” 朝雨“哇”地一声大哭起来。 “方真哥哥……” ***   *** “对不起,朝雨妹妹。”当方真的身影再次显现于鼎内空间的祭坛上时,他在心里默默说道。 今朝别离,他朝更好的聚首。 方真颓然跌坐在祭坛上,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竭力平复着情绪的波动,他眸光低垂,开始认真地思索起来。 这是他第二次往返于异界。 经过这两次穿越经历,他大致能够确定,自己所前往的两个异界,同属一个世界。在那个世界里,仙域和神域相互抗衡,而仙域目前占据绝对的上风。 上次穿越抵达的那片神秘森林,究竟处于哪一地域,他至今仍未明晰。 那个世界,灵气浓郁得近乎实质化,且对自己似乎有超乎寻常的亲和力,无疑是梦寐以求的修行圣地。 那个世界所掌控的力量,远超自己所处的世界。 方真暗自将异界的兽衣青年和小女孩朝雨,与这个世界的修士做了对比,发现兽衣青年和朝雨的实力,至少与这个世界的结丹修士不相上下。而影枭和苦瓜两大体修,其修为更是不低于此界的法相境大能。 想到这里,方真心中不禁涌起一阵炽热的向往和憧憬。 若是能在那个世界潜心修炼,自己的修为必定能够一日千里。然而,穿越前往到那个世界,充满了未知变数,危险更是如影随形,此次能够平安归来,实属万幸。 风险与收获,相辅相成。 这一次,虽然在法修方面的修为没有显着突破,却意外将体修功法“阿难神皇诀”激活,并将其第一重“皮肉金刚”修炼成功。 方真握了握拳头,清晰地感受到自身皮肉的坚韧程度比起从前不知增强了多少,肌肉的力量也大幅提升,仿佛全身充盈着无穷无尽的力量。 他的目光下意识地扫向躺在断剑旁边的兽骨,这才发现,此兽骨的珍贵程度,无超当初估量。 鼎内空间原本游离的符文已然消失不见,往昔那股冷寂的气息消散了些许,取而代之的是增添了几分生气。 方真心念一动,小鼎外方圆数米的景象即刻浮现在眼前,此次所能探查的范围足足扩大了两米有余。显然,随着自身修为的不断增长,对小鼎的掌控程度和利用效率亦在稳步增加。 穿越开始至今,已过去数个时辰,许是时差作祟,此地仍然是白昼朗朗。赤焰霸虎的尸首已挪移至一处,与双头蟒、黑熊等诸多妖兽的尸首堆放在一个宽阔的院落里。 四周静谧,杳无人影。 方真心中暗自窃喜,这不正是从妖兽腹中脱身的上绝佳机会?只是时间流逝许久,外界的战况究竟如何?四大天宗与玄天仙宗之间,孰胜孰负? 正在思讨之际,忽有脚步声传来,紧接着,从侧门一前一后走进两名青衣少年。 走在前方的那名圆脸体胖的少年,轻轻在储物袋上一抹,一具庞大的妖兽尸体瞬间显现于庭院之中。 “竟是无相天宗的龙翼兽,听闻此兽乃四级妖兽,没想到也在此处殒落。”旁边的浓眉少年惊异出声。 “一只妖兽罢了,又算得了什么?要不是无涯岛的大能及时出手,只怕它的主人薛沐阳也会命丧于宗主之手。”圆脸少年神态悠然地说道。 “四大天宗心生叛意也就罢了,谁能料到,大衍皇族禹氏向来倚仗我玄天仙宗,却暗中与四大天宗相互勾结,反咬我们一口,实乃忘恩负义之徒。”说话间,浓眉少年也从储物袋中取出两具妖兽尸首,将它们与其他兽尸堆积在一起。 “可惜禹氏机关算尽,最终还是功败垂成。禹昊天在宗主的神通之下,即便没有当场殒命,但想要恢复往昔修为,简直是痴人说梦话。那道德天宗的老烈火,法躯被焚毁,仅余元婴侥幸逃脱 ,至于能否成功夺舍,也尚未可知。”圆脸弟子满脸幸灾乐祸地说道。 “这一回,幸亏咱们宗主暗中修炼成了一缕神通雏形,不然,宗门危矣!虽然只是半步通神之境,但那无涯岛的通神境大能都被宗主一剑逼退,可见,通神境大能之间也有强弱之分。”浓眉少年兴奋的说道。 “这次宗门倒是未受什么损失,反倒将大衍皇族这一叛逆揪了出来。禹氏藏得甚深,不仅暗中与四大天宗勾结,还早早投靠了无涯岛。若非宗主与几位老祖精心谋划,还真钓不出这条大鱼。”圆脸少年乐呵呵地笑道。 “好了,这些兽尸若是再不处理,就要腐坏发臭了!想不到,我等堂堂执事堂弟子,也需做这等的粗活。”浓眉少年扫视了一眼满院堆积如山的兽尸,皱起眉头说道。 “这些脏累活,哪用咱们亲自动手,我这就去寻几名膳房的杂役过来!”圆脸少年言罢,转身朝院门走去。 浓眉少年突然一个激灵,只觉周身寒意森森,满地的兽尸实在令人毛骨悚然,急忙从后面追了出去,大声嚷道:“等等,我也去!” 第32章 残魂 待二人身影彻底消失在门外,院中的空地上光影一闪,方真的身形缓缓显现。他环顾了一下四周,长舒了一口气,眯着双眼望向天空,有种重见天日之感。 心念微动,赤焰霸虎腹中的小鼎化作一道灰光,瞬间没入他的眉心。 他垂眸沉思,思量着稍后该如何向玄天仙宗解释自己现身此处的缘由。 便在这时,一个幽寒的声音突兀地在方真识海中响起:“小子,切不可暴露盗天鼎的存在,否则,你必万劫不复!” “谁?”方真心中一震,喝问道。 “叫那么大声作甚?你这点微末修为,就不怕被玄天仙宗擒住,对你施展搜魂之术?”那声音冷哼一声。 方真强咽下口唾沫,努力压下心中的惊惶,朝着四周拱了拱手,压低嗓音说道:“不知是哪位前辈,还请现身一见!” “你无需出声,在心里与本座交流即可,本座自能听见!”那声音带有几分不耐。 “前辈,你在何处?”方真依言在心中问道。 “自然是在你这具躯体之中!”那声音答道。 “您……为何会在我的身体里?”方真惊道。 “这有何奇怪?本座只余一缕残魂,唯有寄居在他人之身,方能苟延残喘。”那声音淡淡说道。 “敢问前辈尊姓大名,是何方神圣?”方真小心翼翼地探问。 “本座是谁,眼下你无需知晓,总之,本座不会加害于你。”那声音的主人似乎曾久居高位,言语间自有一种强大的威压。 “借我身体存身,却连身份也不肯相告,这人好生霸道。”方真暗自腹诽。 “小子,莫要在心中诋毁本座,你的心思,本座都能洞悉。”那声音略显不悦,“盗天鼎之事非同小可,一旦暴露出来,你必死无葬身之地。你眼下正需一个合理的说辞,解释为什么会出现在此地。” “是啊,晚辈正因此事发愁,还望前辈指点。”方真说道。 “小子,稍后你见玄天仙宗之人,如此这般说:你曾在某一洞府遗迹中,得到一张残符。数日前,你触发残符,被一股神秘的力量禁,封印在了赤焰霸虎体内,随着赤焰霸虎被带回此地,相关禁制有所削弱,你这才得以现身。”那声音徐徐说道。 “这样能行得通吗?”方真迟疑道。 “修行界的法门众多,你才初入仙道,所知甚少。在这修行界中,诸般奇异之事皆有可能发生,有一种品阶颇高的符宝,名为大封印符,便有类似功效。”那声音中透露出一丝不屑。 “多谢前辈教诲!”方真道。 “本座已在你身上添加了一缕封印的气息,应能助你勉强蒙混过关。”那声音说道,“对了,你身上不是有姓李的小辈给你的几枚玉简吗?将它呈上去,难道还不足以证明你的身份?” “此人连当日李兄给我玉简之事都了如指掌,不知是何时何地进入我身体内的?”方真暗自思忖。 “小子,休要胡乱猜测,本座是在你将那块兽骨存放入盗天鼎内时,才决定暂时寄居于你体内的。”那声音似有不满。 “哦,原来是……”方真忽然忆起那块兽骨,以及兽骨上的雕像眼中一闪即逝的光芒,仿佛当时有什么东西进入自己眼眸,而后消失不见。 “不错,本座的残魂本寄居于那块兽骨雕像之上,后来感应到荒的气息,这才进入你的体内。”那声音悠悠传来。 “荒的气息?”方真一脸惊愕。 “正是,大荒经乃是传说中的先天功法 ,诞生于混沌之初,历经岁月变迁,已残缺不全。千万年来,虽偶有现世,却未掀起太大波澜。不过,自古相传,荒的力量,乃是世界的本源力量。”那声音缥缈难测,“况且,盗天鼎也选择了你,本座……也只能将身家性命押在你这小子身上了。” “哦,您是神……皇……”方真尝试着说道。 “本座,阿难神皇!”那声音意兴阑珊地道,“如今,不过是一缕残魂罢了。” “神皇前辈,您……一直居于晚辈身体内,连晚辈心中所想都洞若观火,这样……实在有些不妥!”方真鼓足勇气,小心翼翼地说道。 “哼,本座何等身份,岂会行那等腌臜之事,况且,洞悉你的心思,亦会消耗本座的魂力。平素里,本座自会陷入沉睡,休养生息。”神皇温怒地说道。 方真闻言,稍稍松了一口气。 然而,还未等他彻底放松下来,神皇的声音再次在他识海时响起:“不过,若是关乎重大之事,或是你有生命之危,本座自会醒来助你,但你切不可主动招惹事端,引火烧身!” “晚辈明白!”方真赶忙应承。 这时,有脚步声从院外传来。 片刻之后,便见圆脸少年和浓眉少年领着四名灰衣青年从院外步入,抬眼瞧见伫立于庭院中的方真,皆是一惊,尚未及发问,方真已迎上前去,抱拳施礼道:“各位,可是玄天仙宗的师兄?” “嗯,你是何人?缘何在此?”圆脸少年率先缓过神来,轻咳一声,问道。 “在下散修方真,受贵派李道禅师兄所托,前来玄天仙宗送信,烦请诸位师兄代为引见贵宗掌教。至于在下何以现身于此,待见到贵宗掌教,自会详述。”方真不亢不卑地说道。 “你要见掌教?谈何容易。”圆脸少年斜睨了方真一眼,傲然道,“敝宗近日生出诸多变故,宗主和各位老祖皆身负紧要事务,恐无暇见你!” 方真皱了皱眉,说道:“此事至关重要,还望这位师兄通传禀报,以免耽误李道禅师兄大事!” “你这人怎这般冥顽不灵!你可知,此地是何处吗?乃是仙宗外门,就算我有意帮你上报,也绝难呈至掌门那里!”圆脸少年恼羞成怒地说道。 “慢着!”旁边的浓眉少年突然插话道,“你……刚才说谁?是……李道禅师兄?” “是。”方真应道。 “坐望峰李道禅师兄?那可是坐望峰四大天才弟子啊……”浓眉少年喃喃道。 “李……道禅……”圆脸少年惊得嘴巴大张。 一旁的四名灰衣青年也是满脸惊愕,显然听闻过李道禅的大名。 方真未料到李道禅在玄天仙宗弟子中竟有如此赫赫威名,点了点头,说道:“李师兄确曾说过,他是坐望峰弟子。” “那就不会错了!”圆脸少年回过神来,有些语无伦次地说道,“只是……此处是外门,我等仅是外门弟子,无法进入内门代为禀告,只能将此事呈报给孙长老。这位……方师兄,请稍作等候,我去去就回。” 言罢,又转身,吩咐众人:“闻师弟,你暂且在此款待这位方师兄,嗯,这院里太过脏乱,请方师兄移步前厅用茶吧,你们几个,将这院里的兽尸分解了,肉类送膳堂,蹄爪牙齿及内丹着人送至尹长老处。” “是。”浓眉少年与四名灰衣青年齐声应道。 圆脸少年未作停留,转身匆匆离去。 第33章 拜见 浓眉少年依言领着方真出了院门,朝前厅行去。方真临走前,下意识扫视了四名灰衣青年一眼,心中暗想,这便是玄天仙宗的杂役弟子么? 李道禅曾经承诺他,任务完成之后,可保他成为仙宗的杂役弟子,地位与眼前这四名灰衣青年一般。看到四名灰衣青年在外门弟子面前唯唯诺诺的模样,方真心里不禁泛起一丝酸楚。 浓眉少年在前引路,自是不知方真心中所想。 不多时,二人来到前厅。 方真刚踏入厅内,就看到厅中摆放着几张雕花檀木椅,正前方的墙壁上挂着一幅气势恢宏的山水画卷。 浓眉少年客气地请方真入座,随后又来回张罗着,为方真沏了一壶茶。 方真端坐椅上,心中却在思索着此番送信之事后续的走向。 过了一会儿,那圆脸少年还未归来,方真心中渐渐有些不安,正欲起身询问,突然听到外面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 方真抬眼望去,只见一群身着青衫的弟子簇拥着一位老者走了进来。那面容冷厉,目光炯炯,身上散发着强大的气息。 “你就是方真?”老者看着方真,缓缓开口问道。 方真连忙起身,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说道:“晚辈方真,拜见前辈。” 老者微微点头,说道:“听我那外门弟子所言,你是受李道禅所托前来送信,信在何处?” 方真稍作迟疑。 这玉简颇为重要,自己一介散修,若强行要求面呈玄天仙宗掌门,确实不妥。方真思量了片刻,这才从储物袋中取出一枚玉简,双手呈予老者。 老者接过玉简,贴上额头,脸色瞬间变得凝重起来。他沉吟半晌后,对方真说道:“此事非同小可,你且随我去内门面见宗主。” 方真心中一喜,恭声应道:“晚辈遵命!” *** *** 天道峰之巅。 北堂春于大殿正中一个蒲团上静静盘膝而坐。在他的身体四周,空间微微振荡,充斥着一缕缕无形凌厉的剑意,令周围的空气都仿佛凝固。 一个身穿肚兜、扎着冲天辫的大头童子,伏在北堂右首蒲团上,脑袋枕着自己如莲藕般的粉嫩手臂,正呼呼地打着呼噜,一缕缕莹晶剔透的口水拉成丝线自口角缓缓滴落,随后倏地消散于无形。 忽然,一道白光自大殿外如流星般破空而入,飞射到北堂春身前,骤然停滞在空中,闪烁不止。 北堂春忽然睁开眼睑,那双眼眸深邃如海,抬手轻轻一招。 白光一颤,带起一串虚幻的残影,没入他的手中,化为一枚玉简。 一股庞大而浩瀚的神识自北堂春眉间奔涌而出,轻轻扫过玉简,随后玉简一声清脆的碎响,化为飞灰消散于空中。 “带此人上山!” 北堂春眉梢微微一蹙,其声音化为一束,冲破大殿,向远处传去。 北堂春缓缓起身,背朝着大门,负手而立,仰望着一尊高大巍峨、庄严肃穆的神像,不知在思考着什么。而那大头童子依然呼呼大睡,对这一切浑然不觉。 就在此刻,一名青衣弟子匆匆走进大殿,朝着北堂春背影躬身行礼,恭敬地说道:“掌门,人已带到。” “让他们进来!”北堂春微微颔首,沉声道,声音中带有不容置疑的威严。 青衣弟子应了一声,转身退了出去,不多时,那名外门长老与方真便在青衣弟子的引领下,迈着小心翼翼的步子,走进了这座庄重肃穆的大殿。 “外门执事堂孙逸携散修方真,拜见掌门!”那名外门长老神色恭敬,声音洪亮地行了一礼,高声说道。 方真立于那名叫孙逸的长老身后,微微垂首,目光不经意间瞥及上首那高大伟岸的背影,心中满是紧张与敬畏。 却在这当口,蒲团上呼呼大睡的大头童子似是感应到什么异样,小巧的鼻子接连嗅了几口,打了个响亮的喷嚏,一下子从蒲团上坐起,揉了揉睲松的眼睛,大声叫嚷道:“小春子……什么来着……” 那脆生生的声音在大殿中回响,余音袅袅。 上首那尊背影禁不住为之一颤,其原本高大伟岸、令人敬畏的形象似乎在瞬间土崩瓦解。 “咳咳!” 北堂春轻咳两声,面色阴沉,缓缓转过身来,那如杀人利刃般的眸光不经意地扫过那大头童子。 后者猛地一个激灵,心中顿生几分心虚,赶紧垂下脑袋,鼻子不自觉地又嗅了一下,眼角余光忽瞥见站在孙逸身后的方真,身形一晃,下一刻已出现在方真面前,扯着方真的裤腿,眉飞色舞地说道:“这位高大威武,英俊潇洒的哥哥,您好!很高兴认识您,我们可以做朋友吗?” 方真微微一愣,低头俯瞰着突然出现在眼前的这个粉嫩可爱的大头童子,那明亮的眼眸中满是欢喜。方真深知这童子绝非表面这般简单,当下点点头,微笑着答道:“当然可以。” 北堂春见了这一幕,脸上不觉浮现出一抹怪异的神情,似是无奈,又似是带有几分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孙逸及另一名青衣弟子更大气也不敢出,大殿中的气氛一时之间变得愈发凝重。 “好耶,哥哥!”大头童子欢喜地叫嚷道,脸上绽放着灿烂的笑容,拽着方真的裤腿蹦蹦跳跳起来,那活跃劲儿仿若一只欢快的小鹿。 “别闹了,小剑。”北堂春威严的声音突然在大殿响起,声若洪钟,震得人心中一颤,“你就是方真小友?” “正是,晚辈方真,拜见北堂前辈!”方真躬身一礼,略带拘谨地道,心里却在暗自嘀咕,这小屁孩的名字原来叫“小贱”,难怪笑得这般的贱兮兮。 “李道禅托你带的信函,本座业已知悉。近些时日,敝派生出一些变故,山门之外,强敌环伺,小友能安然将信函送至宗门之内,有勇有谋,实在令人叹服!”北堂春目光清冷,徐徐说道,每一个字仿佛带着无形的压力。 方真自是明白,这位掌门对自己在危机四伏中,能够安然到达玄天仙宗之举心中存疑,当下说道:“禀前辈,弟子本是俗世武学宗派天目宗门下。天目宗内有一门灵目绝学,可助俗世中的武者寻找机缘,所以,晚辈自幼随义父足迹踏遍名山大川,终于侥幸觅得一处洞府遗址,踏入仙途。晚辈在那处洞府遗址中,还收获了一张残符,上有神秘的封印之力……” 他不紧不慢地将神皇教授的说辞一一道出,语气诚恳,神色专注。 北堂春只是静静地听着,脸上没有丝毫表情。 至到方真陈述完毕,北堂春才缓缓开口道:“小友此行辛苦,敝宗上下,感激之至。道禅曾在信函中言及,推荐小友入敝宗做一名杂役弟子,只是敝宗素来在招收弟子的条件方面甚为严苛,即便是外门的杂役弟子,也需具有仙骨姿质。但道禅既然对小友有所承诺,小友又已以凡骨之体踏入仙途,可见心性坚毅,非寻常人可比,勉强可破此例,就暂在外门做一名杂役弟子,如何?” “弟子谢过掌门成全。”方真虽对此结果并无意处,仍然忍不住心中的喜悦,深深地拜了下去。 北堂春神识强大,表面上虽波澜不惊,实则自进入大殿开始,方真的一言一行,包括细微的气息变化,全然反应在他的灵觉之内。他心中虽有所疑惑,但区区一介低阶散修,实难以翻起什么大浪。 “小春……我要跟这位哥哥去外门玩!”小剑紧紧抓住方真的手,一脸的期盼。 “不行!”北堂春黑着脸,沉声道,声音中透出不容置疑的坚决。 “哼!”小剑怏怏地嘟囔道,“坏小春子,讨厌的小春子,贪婪好色的小春……” 北堂春的脸色越来越阴沉,仿若能滴出水来。 他右手向前轻轻一抓,小剑的头顶上空突兀地浮现出一只元气大手,往小剑一抓而落。小剑瞬间被一股强大的力量裹住,身体缓缓飘起,朝北堂春飞去。 他的手脚被束缚,口中哇哇大叫,声音中满是愤怒与不甘。 方真心下奇怪,那童子分明是第一次见到自己,怎么就这么黏上了呢? 第34章 焚丹长老 方真跟随孙逸回到了外门。 外门所在,乃是一片层峦叠嶂的山峦,虽稍矮于内门诸峰,却也高大雄伟,气势磅礴。 沿途所见,屋舍鳞次栉比,错落有致。道路迂回曲折,宛如蜿蜒长蛇。众多弟子穿梭其间,有的步履匆匆,神色凝重;有的三五成群,谈笑风生,交流着修炼的心得和体会。 方真初来乍到,略有些好奇地打量着周围的一切,眼眸中充满对未来修行之路的憧憬和期待。 仙路漫漫,崎岖且长。 他机缘巧合之下,步入仙途,奈何姿质低劣,若想更上一层楼,无疑需要海量的资源堆累。如今终于拜入玄天仙宗,虽仅是处于最低层的杂役弟子,却也算是有了依靠。 前面领路的长老孙逸将方真这个二十岁左右的年轻人的反应尽收眼底,只见对方始终不亢不卑,眼里虽有几分兴奋之色,但不论举手投足,还是一颦一笑,皆从容淡定。 若非孙逸早知悉其是凡骨这般糟糕姿质,还真会将其当作自信满满的天才弟子。 在天道殿,掌门北堂春随手便将安置方真的任务甩给了孙逸。 返回外门途中,孙逸心中一直在思量,毕竟收凡骨为杂役弟子乃是玄天仙宗的首次破例,不论将其安置在哪个堂口,都很难有合适的说辞,因为,凡骨修炼所耗费的资源至少是仙骨的数倍乃至十数倍。 所以,即便是三流仙门的杂役弟子,大多数都是仙骨,极少数能成为杂役弟子的,皆有所背景。 成为外门弟子的凡骨,更是寥若晨星般的存在。 之所以,人有仙骨和凡骨之分,据说与其祖上是否出现过修行者有较大的关系,虽非绝对,但祖上若曾出现过修行者,其强大的修为烙印在血脉之中,代代传承下来,他们的后代就有较大机会出现仙骨。 那些上三品仙骨的天才,其祖上更有可能出现过仙人。 仙骨姿质的弟子修炼,因体骨有其仙道烙印,修炼时自是畅行无阻,水到渠成,仙骨的品阶越高,仙途就更顺遂,真可谓得天独厚。 孙逸领着方真来到一处恢宏的大殿外,便嘱咐方真在殿外稍作等候,随后他负手步入殿内。 须臾,殿内传出一阵悠扬的钟声。 片刻后,数位气息雄浑的修士驭剑风驰电掣般匆匆飞射而来,陆续步入大殿内。 这几位修士有男有女,年纪皆在中年以上,甚至有一位已是白发苍苍,步履蹒跚。 过了好一阵,那几名强大的修士又相继从大殿内走出,纷纷唤出飞剑,御空远去,归去前,他们都不约而同地用异样的眼神扫视了殿门旁的方真一眼。 等到那几位修士的身影消失在天际,孙逸这才一脸阴沉,缓缓从殿内步出。 孙逸望着方真,欲言又止。过了半晌,才叹道:“方真师侄,此次安排恐有波折,你且随我去别处看看吧!” 方真心中咯噔一声,暗叫不妙,脸上却一派平静,沉默着点点头。 孙逸看了他的反应,又对其高看了几分。 两人沿着蜿蜒的山路前行,路旁的花草树木在微风中轻轻摇曳,仿佛也在为方真的未来命运而担忧。孙逸边走边说道:“方真师侄,你可知这仙门之中,竞争何等激烈?资源何等稀缺?” “长老,方真明白。”方真点点头,恭敬地道。 “以凡骨之身,有今时的境界,可见你心性何等坚毅,尽管这样,也改不了你是凡骨的事实。方才大殿之内,老夫已为你尽力争取,但各堂诸多推脱,无非是各堂派发的资源皆有定额,不想分润于你,而我执事堂的职能特殊,素无收取杂役弟子之先例。”孙逸缓缓回转身来,目光落在方真脸上,说道,“外门之中,只有丹塔不择人手,虽略有风险,资源倒是较各堂充沛,你可愿去那里?” “有风险?”方真蹙眉道。 孙逸斟酌一番说辞后,说道:“丹塔,就是以前外门的炼丹堂,自从焚丹长老接管后,便在炼丹堂的原址上,建了一座宝塔,外门炼丹堂就成了如今的丹塔,只是焚丹长老性情暴躁,之前的诸多外门弟子和杂役皆受不了他的性子,纷纷调离丹塔,如今的丹塔内,已无弟子可供其使唤。” 方真心中暗自思量,他本来一身都是秘密,在宗门内寻个相对隐秘的环境,倒也符合自己的境况。只是听那孙逸长老谈及此事,遮遮掩掩,似有隐瞒之意,不觉有些迟疑。 “除此之外,老夫已别无他法,方真师侄,你自行斟酌吧!”孙逸看出方真的疑虑,轻叹道。 方真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别无他法?难道出生入死换来的这一宝贵的机会就此放弃? 修仙本是逆天伐命,若就此前功尽弃,自己岂又甘心! 方真狠狠一咬牙,说道:“弟子愿意前往丹塔。” 孙逸微微颔首,带着方真朝着西南面一座葫芦形山峰而去。 穿过一段云雾绕的狭窄山道,一座巍峨壮观的宝塔出现在眼前,塔身由青石砌成,古朴而庄重,散发出神秘的气息。塔门紧闭,周围静谧无声,仿佛在诉说它的不凡。 孙逸止步,对着宝塔手中打了一道白光,没入塔内。然后,对方真说道:“师侄,进去之后,一切小心。”说罢,似不愿在此久留,竟转身离去了。 门内,一股药香扑鼻而来。只见一位身着黑袍的老者,背对门口,正专注地盯着面前的炼丹炉。 “新来的?”老者头也不回地问道。 声音低沉且威严。 方真赶忙上前。恭敬行礼道:“弟子方真,拜见焚丹长老。” “咦,凡骨!”焚丹长老转过身来,目光如炬,上下打量着方真,冷哼一声,“玄天仙宗居然破此先例,开始招收丹骨,难道真是已没落至此了?” 方真心中一紧,赶忙说道:“长老,弟子当尽心尽力,为长老效劳!” “你既要送死,老夫就成全你!”焚丹长老收回目光,又望向室内正中的炼丹炉。 熊熊炉火中,炼丹炉的炉盖微微颤动,从其缝隙中散发出一缕缕浓郁的药香。 焚丹长老神情凝重,额头青筋暴起,双手快速地掐动着复杂的法诀,手指灵活如飞,一道道灵力光芒随着法诀的变幻,不断地涌入炼丹炉内。 随着时间的推移,炼丹炉开始剧烈地摇晃起来,炉身散发出炽热的红光,整个丹塔内的温度急剧升高。 然而,就当方真以为丹药即将炼成之时,只听“砰”的一声巨响,炼丹炉的炉盖被一股强大的热力猛然掀开,一股黑色的浓烟瞬间弥漫开来。 紧接着,一股刺鼻的焦味充斥着整个丹塔。 焚丹长老猛地睁开双眼,眼中满是愤怒与焦躁,他狠狠地瞪着炼丹炉,咬牙切齿地吼着:“又失败了,这到底是为何?”他的身体因为愤怒而微微颤抖,一股强大的气流自他体内席卷开来。 第35章 武堂 “轰!” 方真首当其冲,身体被狂暴的气流掀起,重重地摔在丹塔墙壁上,然后弹回地面,全身骨痛欲裂,一时不能爬起。 “为什么?”焚丹长老挥舞着双臂,长发飞舞,狂怒地吼叫道。 方真强忍着疼痛,挣扎着起来,说道:“长老,莫要动怒,或许我们可以从长计议。” 焚丹长老怒目而视,喝道:“你这小辈懂什么?这上古残方乃是炼丹的至高秘诀,这个世界,已经没落了,不仅修行功法已残缺不全,丹道也是日渐式微,该如何是好?如何是好?” “也许是某些步骤出了问题,或者是材料配伍上出了问题……总归,找出其中原因,总会有办法的!”方真见焚丹长老神态癫狂,生怕又被其误伤,小心翼翼地安慰道。 “老夫研究多年,岂会不知,只是这残方缺失关键之处,难以捉摸。”焚丹长老冷哼一声,说道,“咦,你居然毫发无损?” 他右手闪电般抓出,枯枝一般的手爪落在方真肩上,方真吃痛,闷哼一声。 “法体双修,你这小辈倒有些名堂!”焚丹有些意外地说道。 “弟子原本一介散修,捡到什么功法,就修行什么功法了!”待焚丹长老松开手,方真这才得以揉了揉肩,眦牙咧嘴地说道。 焚丹长老目光闪烁,似是思索着什么,片刻后说道:“既是法体双修,或许死不了那么快。若能在炼丹一事上助老夫一臂之力,炼丹堂的这一份资源,就便宜你了。” 说着,扔出一块桃木色令牌,又悠然自得地道:“你执此令牌去灵库,将我丹塔这个月的资源领取回来,灵药需交予老夫,灵石你就留着自行修炼吧。你那低劣的资质,就算将我丹塔所有灵石资源都留给你,也难以堆出一筑基修士来。不过,若老夫丹道有所突破,倒是可以帮衬你一番。” 方真双手恭敬地接过令牌,心中大喜,赶忙躬身告辞出来。 丹塔绝非善地,然而却也是祸福相依。不管焚丹长老出于怎样的目的,能将灵石全部留给自己,倒也是难得的慷慨。 早在踏入仙途之前,他就曾听闻过有关灵石的种种传说,知晓那乃是修行者倚仗修行的关键资源。只是,自从成为修行者以来,至今却是连一枚灵石的影子也没见过,更别提用灵石进行修炼了。 宗门派发给整个丹塔的灵石份额究竟会有多少呢? ***   *** 玄天仙宗外门之灵库,毗邻外门大殿,乃是一座恢宏古朴的建筑。 灵库那厚重的大门,由黑檀木精心打造而成,其上面镶嵌着一排排铜钉,庄重肃穆之气四溢。门楣上方,高悬一块镌刻有“灵库”二字的牌匾,字迹苍劲雄浑。 步入其中,一股陈腐之气扑鼻而来。灵库内部空间辽阔,光线略显幽暗,只有几盏油灯散发着昏黄的微光,一排排高大的木架整齐排列,上面各类资源琳琅满目。 库房正中央,放置着一张巨大的石桌,石桌表面光滑似镜,一名库管弟子端坐其后,面前一本厚实的账本摆放。神情严肃,目光犀利,审视着每一位前来领取资源的弟子。 当方真出示令牌,库管弟子先是一惊,随后问道:“你就是方真?” “正是。”方真不亢不卑地应道。 库管弟子用异样的目光上下打量了一番方真,而后从后面的角落的木柜里取出一叠灰色衣物,衣物上面还有一枚碧绿的玉牌,说道:“此乃你的身份令牌和杂役弟子服饰,往后,在门派内行走,杂役弟子需穿着统一,否则若被执事堂逮到,将面临相应的惩处。” 方真双手接过,说道:“谢过师兄的提醒,不过此次前来,在下奉有焚丹长老之命,取回丹塔本月资源。” 库管弟子微微蹙眉,说道:“看来方真师弟深得焚丹长老青睐。然而,武堂的封长老已打过招呼,属于丹塔的灵药可以照例发放,但丹塔弟子的灵石,却需调拨到武堂。” “竟有这等事?”方真心中一沉,暗叫不妙,说道:“但焚丹长老却让在下将宗门派予我丹塔的资源全部带回,并未提及将灵石调拨给武堂。” “这就难办了!”库管弟子沉吟道。 恰在这时,一个慵懒的声音自后方传来:“哟,不服气么?就怕这些灵石给了你,也没命亨用!” 方真眉头微皱,转头循声望去,只见四名青衫弟子从大门外施施然走进。 “阁下何出此言?”方真迎上几人的目光,虽感来者不善,却无半分退缩之意。 只见为首一青衫弟子指着身旁三名同伴笑道:“可知他们是谁?他们原是炼丹堂弟子,后因焚丹长老来外门,才转投我们武堂,既然他们的人过来了,属于他们那份资源也应一并调至武堂,难道不是?” 方真脸色微变,沉声说道:“诸位如此作为,可曾问询过焚丹长老?” “哈哈哈!”那三名原炼丹堂弟子大笑起来,其中一人说道:“这位师弟,你只是一名杂役弟子, 哟,还是凡骨杂役,难怪只能投身丹塔了,想来也无其他堂口会接纳你。其实,投身丹塔,有无灵石有何区别,反正早迟都是一个字:死。” 另一人接口笑道:“你难道不知道?焚丹长老因走火入魔,将内门丹鼎峰搞得乌烟瘴气,才被发配到外门。到外门后,因炼丹炸炉,又有炼丹堂的几名杂役和外门弟子身亡,故而,余下的弟子都转投其他堂口了。” 方真目光一冷,说道:“即便如此,宗门派发资源,各大堂口皆有定额,这资源乃丹塔所属,诸位强取豪夺,难道就不惧宗门规矩?” 最先发话的武堂弟子冷哼道:“宗门规矩?在这外门,武堂就是规矩!区区一名杂役,识相的赶紧滚,莫要自讨苦吃!” 方真紧紧攥着拳头,目光逐渐凌厉起来。虽深知此时不宜冲动,但人总归要有自己的坚守和底线。正在僵持之际,一个声音悠悠传来:“哟,好大的威风,什么时候开始,武堂在外门能只手遮天了?” 话音未落,一名圆脸少年和一名浓眉少年现身于灵库门口。 那四名武堂弟子见到这两人,脸色微微一变。为首那武堂弟子强装镇定,说道:“原来是杜师兄,此事与杜师兄无关,这也是封长老的吩咐!” 圆脸少年双眼眯了起来,冷冷说道:“你拿封长老来压我?” “不敢!”那名武堂弟子心中一凛,赶忙道,“杜师兄,你……你们先忙,我这还有事!” 说着,朝另外三人使了个眼色,带头匆匆离开了灵库。 “多谢二位师兄援手,方真在此谢过!”方真紧绷的心弦得以放松,朝着圆脸少年二人拱手行礼。 “哈哈,方师兄,想不到,我们真有缘成为师兄弟。”圆脸少年笑着走近,说道,“重新介绍一下,在下杜晨勃,这位是杨靖师弟,我们乃执事堂弟子。” “执事堂弟子,难怪武堂那几位不敢在此多作逗留,不过,这名字取得……”方真心中暗道,当下不敢怠慢,口中说道:“杜师兄,杨师兄,在下不过一介杂役弟子,不敢担当二位如此称呼!” 仙门自有规矩,杂役弟子地位卑微,皆需尊外门及内门弟子为师兄,即便对方年龄小于自己。 杜晨勃走到方真身旁,说道:“方师兄不必妄自诽薄,连内门李道禅师兄也向宗门举荐方师兄,方真兄他日必非池中之物。不过,外门之中,武堂向来嚣张跋扈,方师兄日后务必小心。” “多谢杜师兄提醒!”方真说道。他心里犹如明镜般,知晓晨勃多半是看在李道禅的脸面上,才对自己施以援助。 “冯师弟,丹塔的各项资源,不必扣着了,否则,孙长老面前也不好交待!”杜晨勃显然认识库管弟子,神色从容地行至石桌前,似笑非笑地说道,言语中略带威胁之意。 “是,是,杜师兄!”那冯姓管库弟子在杜晨勃的威势之下,身躯微微一颤,哪里还敢为难方真,忙不迭地翻了翻桌上的帐薄,转身从身后木架上取了一个储物袋,当着众人的面,将大量灵药和一枚枚灵石尽数装入储物袋中,而后递给方真。 “这位师兄,不如将资源转移到在下的储物袋中,以免日后前来退还时麻烦。”方真双手捧着储物袋,小心翼翼地说道。 冯姓管库弟子斜睨了方真一眼,脸上瞬间浮现几分不屑,说道:“这是一次性储物袋,不必归还的。” “哦。”方真顿时老脸发烫,知晓自己又闹了个笑话。 接下来,一番繁琐的交接手续办理妥当,便欲与杜晨勃与杨靖别过。 杜晨勃朗朗笑道:“方师兄返回途中,孤身一人,恐不安全,不如由我二人护送一程。” “如此,多谢二位了。”方真拱手道谢,心中暗叹,不曾想成为修行者后,也这般提心吊胆,以自己的平庸姿质,不知何时才能强大起来。 果然,三人离开灵库,在返回丹塔途中,隐约察觉有其他堂口弟子窥视。 “方师兄,不必惊慌,有我二人在,他们不敢贸然动手。”杜晨勃冷笑道。 杨靖则手握剑柄,目光如电,不断扫视四周。 三人穿过一条碎石小道,前方的树林中突然传来一阵沙沙声,几道身影瞬间窜出,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第36章 决战太古台 “交出储物袋内灵石!”当中一人大声喝道。 此人正是先前那名武堂弟子,另外三名由炼丹堂转过去的弟子也在其中。 “大胆,竟敢目无法纪!”杜晨勃跨步上前,厉声喝斥。 “杜师弟,其实丹塔灵石调拨到武堂,此事在众长老之中早有定论,你又何必苦苦维护这个小杂役呢?”随着一阴柔的声音响起,一众武堂弟子潮水般往两旁分开,从中慢悠悠地走出一人。 那人亦身着外门弟子服饰,脸色略显苍白,右眼角处一块红斑若隐若现,被几缕发丝稍作遮掩,更透着一股邪魅气质。 “钟无剑!”杜晨勃脸色微微一变,冷冷地说道,“堂堂外门之首,炼气大圆满,如此以大欺小,莫坏了自己的名头。” “杜师弟言重了,区区一杂役,还不值得钟某出手。没办法啊,我们武堂长老有命,不得不走这一趟!”钟无剑撩了撩腮边几缕青丝,竟露出几分妩媚之态。 “诸位有武堂长老撑腰,难道我丹塔就没有?”方真插话道。他向来不习惯一直躲在他人身后,忍不住挺身而出。 “哈哈哈,不过是一位走火入魔的老人家罢了,也配与我武堂长老相提并论,小子,你初来乍到,难道未曾了解过外门的形势吗?”钟无剑不屑地笑道。 “若加上我执事堂呢?”杜晨勃沉声说道。 钟无剑皱了皱眉,说道:“你们执事堂真要趟这浑水?当日,孙长老可是认可了我武堂的提案。” “我家孙长老说了,当时他老人家点头,乃是因为丹塔的弟子出走一空,如今有了新的弟子,即便只是杂役,一切也需依照规矩行事!”杜晨勃冷硬地说道。 “哦?这话当真出自孙长老之口?”钟无剑目光闪烁,显然对执事长老孙逸有所忌惮,眸光一转,突然对方真说道,“小子,不要说钟某没给你机会,想要将灵石搬回灵塔,就凭自己真本事,上太古台。” “太古台?”方真转头望向杜晨勃,一脸茫然。 “亏钟师兄开得了口,方师兄之前不过一介散修,又仅是炼气三重,你们武堂随便派一名炼气四重以上的弟子,便已稳操胜券了。” 杜晨勃冷笑着,又转身对方真低声说道,“本宗的内门和外门,皆设有太古台,宗内弟子之间,禁止私斗,却难免摩擦和仇怨,便可上太古台约战,既可分胜负,又可论生死。只需双方达成一致,宗门就不会干涉。方师兄大可不必理会于他,宗门已得到消息,李道禅师兄已逆斩无相天宗金丹,并顺利破境,待他日回到宗门,有其做方师兄的靠山,这外门没人敢动你!” “李师兄破境了?”方真惊道,“他不是被无相天宗金丹重伤了吗?” 杜晨勃叹道:“这类天才,又岂是我们寻常人所能理解,估摸还是那一套,逼自己突破极限,夯实根基,然后再行突破,不愧是将来要证道化神之人。” “证道化神?”方真这才真正体会到自己在修炼方面常识的匮乏。 “喂,喂,那……那叫……什么的杂役,敢不敢接招?上太古一较高下,以此决定丹塔灵石资源的归属。别像个娘们躲在别人后面嘛,不用担心,我武堂派出的弟子的境界绝对不会超过你。”钟无剑眉梢扬起,挑衅地说道。 “钟无剑,别欺人太甚,你可知方师是什么来历?他与……”杜晨勃的话未说完,却被方真挥手止住。 “让我做一次决定!”方真认真地说道。 他知晓,杜晨勃如此维护自己,应是看在李道禅的面子上,内门天才的影响力,绝对是难以估量。不过,被人将唾沫喷在脸上的感觉着实不好受。 方真挺直腰身,浑身散发出一股锋锐之气,目光迎上钟无剑,一字一顿地说道:“如你所愿!” “呵呵,这小杂役居然应下了!”钟无剑微微一愕,吃吃地笑了起来,“小杂役居然应充了,哈哈哈……” “还是钟师兄高明,略施激将之法,小杂役便中计了!”旁边一位武堂弟子谄媚地赔笑道。 “执事堂的颜面,我们武堂还是得顾着,诸位师弟,随便玩玩,不要将人给弄死了!咱们不过是要些资源罢了。”钟无剑昂起头,朝着杜晨勃笑道,“杜师弟,你也听见了,是小杂役自己应下的,我可没逼迫于他啊!” 杜晨勃冷哼一声,压低嗓声对方真说道:“方师兄,可有胜算?” 方真摇摇头,应道:“没有。” “是否要知会孙长老?”杨靖说道。 “小辈们之间的纷争,长老们不便插手,方师兄,多加小心!”事已至此,杜晨勃也仁至义尽。 “伍师弟,你即刻回武堂,传梵星师弟速来太古台。”钟无剑伸了个懒腰,悠然说道。 “梵星!”杜星勃与杨靖互视一眼,心中顿觉不妙。 ***  *** 一座巍峨的高台静静地矗立于云端。 这座太古台由古老的青石垒砌而成,每一块石头都仿佛承载着岁月的沧桑和无数强者的战斗意志。平台四周云雾缭绕,若隐若现,给人一种神秘而庄严的感觉。 台上刻满了繁复的符文和图案,隐隐散发出强大的灵力波动。 一年逾花甲的金丹长老悬浮在高台上空,目光扫视着台上的两个年轻人。右侧是一位身着灰衫的青年,正是新近入门的丹塔杂役弟子方真,而在方真对面,却是一名神态高傲的青衫少年。 实际上,此少年确有狂傲的资本,姓梵名星,拥有三品仙骨,添为上三品之例,年仅十五岁,拜入玄天仙宗不过半年,已然达到炼气三层,根基夯实,堪称天骄,入内门乃是板上钉钉之事。 “双方只分胜负,不可危及性命,以一方认输,或无力再战为判断标准,双方可有异议!”上方的金丹长老沉声问道。 “晚辈没有异议!”方真躬身说道。 “无所谓啊!”梵星懒洋洋地应道。他本为一代天骄,几乎同阶无敌,可钟无剑却命他对战一丹塔的杂役弟子,心中着实觉得无趣。 “请!”方真拱手行礼。 自从踏入仙途,他还是首次与修行者对战,倘若此事被杜晨勃知晓,其心情不知该如何描述。 “受死吧!小杂役……”梵星冷笑一声,只想尽快结束这场实力悬殊的战斗。 其双手迅速结印,口中念念有词,一道璀璨的光芒瞬间从他手中绽放,化为一柄巨大的灵剑,带着凌厉的剑气直刺方真。 方真倒底在俗世中历经战事,临危不乱,脚下御风术施展,身形如鬼魅般飘忽,险之又险地避开了这致命一击。紧接着,他双手舞动,冰箭术发动,数道冰箭在空气中凝结,带着丝寒气射向梵星。 梵星冷笑一声,挥手间一道护盾浮现,轻松挡下冰箭。随即,他再次施展出强大的术法,一团熊熊燃烧的火焰呼啸而出,仿佛要将整个太古台吞没。 方真见状,不敢有丝毫怠慢,土盾术瞬间施展,一面厚实的土墙从地面拔地而起,勉强抵御住了火焰的侵袭,但强烈的热浪还是让他额头沁出了汗珠。 双方你来我往,术法光芒交织闪烁。 与梵星展现的强大术法相比,方真得自于李道禅的八门术法的威力就逊色许多,加之他又缺乏修士之间的战斗经验,不多时,便已落入下风,身上多处负伤,但他体内灵力却异常充沛,硬是顽强地坚持了下来。 梵星皱了皱眉头,未曾料到区区一名杂役弟子竟如此难缠,只觉颜面尽失。当下冷哼了一声,看准时机,施展出一记威力巨大的风刃术。 数道锋利如刀的风刃朝着方真席卷而去。 第37章 胜出 方真心头一紧,炼体一重初期皮肉金刚全力发动,肌肤瞬间变得坚韧如铁,风刃划过,虽然在他身上留下道道血痕,却未能造成致命伤害。 梵星微微一愣,未料到对方防御力量竟如此强大,他连番施展威力强大的术法,体内灵力已呈枯竭之态,再看方真虽显狼狈,却是气息绵长,犹有余力。 梵星的年纪本来就较方真小了三四岁,其少年得志,斗法未曾遇过敌手,今骤然遭遇此种情形,心中不禁有些慌乱。 方真察觉梵星的术法攻击大幅减弱,虽不明缘由,却不愿错失这大好时机,深吸一口气,将体内灵力汇聚到极致。 “火球术!”一颗巨大的火球从他手中飞出,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冲向梵星。 梵星一阵手忙脚乱,躲避不及,被火球击中,身形一阵踉跄。 方真趁机而上,青藤术发动,无数坚韧的青藤从地面钻出,瞬间将梵星紧紧束缚。 “怎么可能?”台下已聚集数十名弟子,其中大多数是来自武堂。 人群中一片哗然。 本以为是来看场消遣的好戏,却不曾想局势发展,大大超乎意料。 太古台上,梵星奋力挣扎,想要挣脱青藤的束缚,就在这时,方真再次施展出金枪术,一道金色长枪光芒闪耀,直刺向梵星的胸口。 梵星被青藤紧紧束缚,根本无力抵挡,其眼中闪过绝望之色,眼见就要被金枪击中,忽闻一声:“散!”一股玄妙的力量从天而降,作用于金枪之上。 金枪瞬间溃散,化为点点星芒,消失不见。 全场一片寂静,随后传出一阵阵嘘声。 “居然赢了!”台下一角,杨靖目光呆滞,喃喃自语道,满脸难以置信。 杜晨勃也是愣了愣,转瞬恢复神色,眉飞色舞地笑道:“哈哈,不愧是道惮师兄的朋友,果然不同凡响!”说话间,挑衅地朝不远处的钟无剑扬了扬眉。 “有趣的小杂役!”钟无剑狭长的眸眼中精芒一闪,嘿嘿笑道,心中却暗自盘算着什么。 “丹塔杂役弟子方真胜!”金丹长老飘落在太古台上,面无表情地宣布比试结果。 “我赢了?”方真此刻方如梦初醒,目光落在对面狼狈不堪的武堂外门弟子梵星身上,仿若置身梦中。 “哼,对付区区一个炼气三层的弟子,居然费了这般周折,实在是丢尽了本座阿难神皇的颜面!”神皇的声音陡然在脑海里响起,言语里满是不屑。 “神皇,何出此言?在下不过是区区一介杂役,此前未曾拜入仙门,乃一名无根无萍的散修之身,此次首战告捷,殊为不易!”方真满心愤懑地说道。 “小子,你虽刚踏入炼体第一重皮肉金刚之境,但所修炼的乃是神域顶级炼体功法‘阿难神皇诀’,面对区区炼气三层的修行者面前,你就如打不死的小强一般,再者,大荒经的等级,又岂是玄天仙宗那些低劣功法能够相提并论的?唉,历经这般苦战,才取得如此战果,着实令本座脸上无光!”神皇冷言嘲讽道。 “神皇前辈,何以教我?”方真心中一动。 他的念头刚起,脑海中瞬间涌现大量的信息,竟是金刚之怒”、“幻影步”两大炼体战技的修炼法门。 这两门炼体战技,以他当下的炼体境界,已然能够修炼了。 “金刚之怒”若修炼有成,能短时间内大幅增强力量,爆发出惊人的攻击力。而“幻影步”作为身法类武技,一旦臻至大成,速度迅疾如风,所至之处,留下一串串幻影,让敌手难以捉摸。 方真心中大喜过望,如获至宝,恨不能立刻回去闭关炼修。 “方师兄,怎么啦?”杜晨勃望见方真呆呆地立在台上,脸上神情阴晴不定,加之刚刚经历一场激战,衣衫褴褛,还以为他身负重伤,身形一闪,匆忙飞身上台,来到方真身旁。 “嗯。”方真回过神来,赶忙说道,“没什么,杜师兄。” 台下的围观弟子已陆续散去。 梵星也夹杂在稀稀落落的人流中,独自一个人缓缓前行,不时回头望向太古台上的方真,眼中满是刻骨铭心的仇恨。 *** *** 丹塔内。 方真神色恭敬,双手将装有资源的储物袋,小心翼翼地递予焚丹长老。 焚丹长老缓缓伸手接过,双眸微闭,神识一扫储物袋内空间,满意地点点头说道:“不错,灵库那边倒是老实!”言罢,他将储物袋中灵药一股脑倒出,堆积在一旁的案桌上,而后随意地将装有灵石的储物袋朝方真一丢。 “弟子谢过长老!”方真欣然道谢,脸上满是感激之色。 他抿了抿嘴唇,并未将武堂暗中使绊子之事道出,当下便准备告辞退出,却听焚丹长老说道:“既为我丹塔的杂役,自然须得熟悉灵药,往后丹塔一应杂务,都需你去打理。” 接着,又从袖中轻轻抛出一枚玉简。 “弟子遵命!”方真赶忙双手接过,当即放在额头一扫,玉简内呈现出竟是一些灵药图谱,并详细记载有其类别及功效。 “先下去吧,外间有不少的空屋,你自行安排食宿,只需每日前来听候差遣。”焚丹长老从怀中摸出一张黄褐色的兽皮,神情专注地端详起来,再也未理会方真。 方真躬身退出丹塔,这才如释重负般长长地呼了口气。 外间传言,焚丹长老因炼丹走火入魔,但在未炼丹的时候,还是挺正常的一个人。 丹塔后方,矗立着一排木屋,大多数门扉半掩,久未有人问津,厚厚的灰尘密布其上,显然平时无人清理打扫。 方真随意挑选了一间,没用多少功夫,便将房间拾缀得纤尘不染。他迫不及待地掏出那储物袋,将里面的灵石倾倒而出,竟有整整五十块之多,每一块都晶亮耀眼,闪烁着迷人的光芒。 “不过是一些下品灵石,也值得这般兴奋?”神皇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带有几分明显的不屑。 “神皇前辈,对晚辈而言,这已是一笔不小的财富了!”他小心翼翼地将灵石转移到自己的如意戒中,开始盘算着如何利用这些资源提升自己的修为。 “你想用这些灵石修炼?”神皇问道。 “不错,在下的资质平庸,只求勤能补拙,有资源可供修行,自然最好不过了。”方真说道。 “凡骨并非不佳,只是你尚未领会凡骨的妙处。这一方天地的灵气似乎有缺,修行的功法亦不完整……”神皇沉吟道。 “是么?”方真狐疑道。 “本座骗你一小辈作甚?这里大多数的修士修炼的都是简化过后功法,也只有那个玄天仙宗掌门气息稍显纯正,嗯,还有那个银衣人,修炼的功法还算不错,已进入了化神期。”神皇轻哼一声,说道。 “化神期?这是何境界?”方真异道。 世俗间,一直流传着对修行境界的描述,依次为炼气期、筑基期、结丹期、元婴期、法相期、神通期、大乘期、飞升期……却未有化神期的说法。 “那是你孤陋寡闻了。正统的仙道修行境界,元婴期与法相期之间,还存在化神这一境界,不知这一方世界的功法何以缺失得如此厉害,仅有极少数修士才修成这一境界。”神皇沉吟道。 “竟然有这等事?”方真震惊不已地说道。 他自然清楚,以阿难神皇的身份,断不会拿些子虚乌有的事情来糊弄自己。 “凡骨的资质,犹在仙骨之上,这一方世界,之所以凡骨修行的进境甚慢,可能与这个世界的灵气有缺相关。”神皇缓缓说道。 方真听到此处,心中不禁大为触动,瞬间忆起自己两次穿越到异界后,体内灵力异动,大荒经功法竟自行运转的情形,自己一直只当是异界的灵气浓郁,是修行者修行的绝佳之所。 第38章 金刚之怒 “神皇前辈,可否指点晚辈,现下该如何提升自己的修为?”方真恭谨至极地说道。 “这一方世界的灵石,其蕴含的灵力法则亦有缺失,此种灵石只可用以恢复损耗的灵力,对突破仙道境界,增进修为,效用甚微,若能收获罕见的天材地宝,或许能有所助益。另有一径,便是凭盗天鼎穿梭到太初界,太初界的灵气浓郁醇厚,法则完备无缺,天材地宝数不胜数,欲提升修为,绝非难事。” 神皇稍顿片刻,又继续言道,“不过,盗天鼎显然曾遭受重创,其器灵亦陷入沉睡,穿梭之力大打折扣,也不知下次穿梭至太初界,究竟待到何时?如需尽快提升实力,不如将‘金刚之怒’和‘幻影步’修炼至小成之境,便可在炼气境无敌。” “多谢前辈指点!”方真欣然应道,“不过,焚丹长老颁布下任务,还须得完成,不然,明日无法向长老交待。” 神皇道:“小子,你是指熟悉那灵药图录么?”言罢,方真脑中瞬间浮涌现海量的信息,亦是大量的灵药图录,较焚丹长老所授范围更广,类别更多,且更为详尽,甚至其描述与焚丹长老所授,有所出入。 “这是……”方真愕然说道。 “这是太初界的《仙寰药经玄录》,本座将已将其烙印在你识海里,以后遇到各类灵药,自当明了其特性与用途。小子,本座对你已倾力相助,你可要快快成长起来,届时需为本座去做一件事。”神皇言语间透着一股落寞。 方真郑重说道:“前辈放心,晚辈定当全力以赴,不辜负您的期望。只是不知前辈所托何事?” “时机未到,待你足够强大之时,自会知晓。眼下你当务之急是提升修为,增强实力。” 方真应道:“是,晚辈明白”。 神皇沉寂了下去,不再言语。 方真在木榻上盘膝跌坐,双目紧闭,陷入沉思。神皇言之有理,欲弥补自身战力之不足,最好的捷径便是修炼神皇所传授的两大炼体战技“金刚之怒”和“幻影步”。 斟酌片刻,他决定先修炼侧重于增长力量的“金刚之怒”。 丹塔后方那略显陈旧的木屋内,方真缓缓沉浸于修炼之中。他赤裸着上身,肌肉线条分明,犹如被能工巧匠精心雕琢而出的大理石,每一块肌肉都蕴含着坚韧的力量。 他双腿微微分开,稳稳地于木屋中央扎着马步,双手握拳,置于身侧,周身散发出一股刚猛无匹的气息。 屋内的空气仿佛因他存在而变得压抑凝重。 方真双目紧闭,眉头紧锁,额头上豆大的汗珠接连不断地滚落,顺着他刚颜的脸颊,滑过他紧绷的脖颈,滴落在地上。 “金刚之怒!” 方真低声怒吼,全身的肌肉瞬间绷紧,仿若一座即将爆发的火山。他按照武技的口诀,不断调整着呼吸,小心翼翼地引导着体内力量在经脉中运行。 每一次的发力,都伴随着肌肉的颤抖和骨骼的轻响。 他的身体承受着巨大的压力,但方真紧咬牙关,坚定的坚持着,丝毫没有退缩的念头。 时间在无声无息中一点一点地流逝。 夜幕降临,月光透过窗户洒在方真身上,映出他那不屈的身影。 直到黎明破晓,一缕缕温暖的阳光照进屋内,方真猛地睁开双眼,眼中瞬间闪过一道凌厉的精芒。 “喝!” 他再次大喝一声,全力挥出一拳。 拳风呼啸,竟带起一阵猛烈的劲风,吹得屋内的杂物四处纷飞。 此时的他,终于通过这一日一夜的艰苦修炼,初窥“金刚之怒”的门径,力量得到了大幅提升。 方真缓缓收拳,长舒一口气,脸上绽放出欣慰的笑容。 他感受着体内涌动的强大力量,掀门而出,阳光温柔地洒落他的脸庞。 又是新的一天开始。 ***   *** 一个时辰后。 丹塔内。 方真恭谨无比地侍立一侧,静候焚丹长老的差遣。 焚丹长了瞥了方真一眼,似乎察觉到了其身上的细微变化,目中闪过一丝异样,却又转瞬被案桌上琳琅满目的灵药吸引,说道:“老夫给你的玉简你可有仔细通读?这些灵药,今日需按丹方所索,分门别类,切勿出错!” 言罢,随手抛出一块玉简。 “弟子遵命!”方真小心翼翼地接过,将其置于额际,扫读其中信息,只见里面记载的,乃是一张丹方。 所幸有神皇烙印在识海的《仙寰药经玄录》,每扫读一味灵药,该药的形状、性味、归经及药用便在脑海中清晰浮现。不多时,他就依照丹方,将案桌上的灵药整理妥当。 “咦!”焚丹长老交玉简交给方真后,就在旁边躺椅上闭目养神,忽感应到方真动作停了下来,眼睑微微睁开一缝,却见这位新来的杂役弟子已将灵药处理完毕,不觉有些吃惊,“小辈,你之前可有修习过丹道药理?” “是的,略有涉猎!”方真略一迟疑,而后回应道。 自己所展现出的熟练程度,绝非初学者所能比拟,索性便承认了下来。 “嗯!”焚丹长老微微颔首,说道:“暂且在一旁候着,听老夫指令行事!”言罢,起身朝中央的那樽巨大的丹炉走去,看样子是准备着手炼丹。 方真微微蹙眉。 他曾听闻焚丹长老炼丹炸炉之事,原炼丹堂的多名外门及杂役弟子皆因此丧身,昨日初次踏入丹塔时,他也曾亲眼目睹焚丹长老炼丹失败的惊险场景,彼时虽未炸炉,却也令人胆战心惊。 只见焚丹长老凝神静气,双足微分,十指车轮般迅速舞动,一道道法诀接连打出。 “轰!” 丹炉之下火焰骤然升腾而起,紫红的火焰熊熊燃烧,温度急剧攀升。 汹涌澎湃的热浪滚滚而来,使得整个丹塔内的空气仿佛都变得滚烫灼热。 “投药!”焚丹长老猛然一声叱喝,“龙涎草、幽冥花、空灵雪莲……” 方真微微一愕,随后双手迅疾探出,将焚丹长老所念的几味灵药从案桌上抓起,逐一投入丹炉之中。 “七星海棠、碧心果!”焚丹长老的声音再次急促地传入耳中。 方真依言又将这两味药投入丹炉。 “这是‘赤阳洗髓丹’的配方,可惜配方上明显有多处错漏,必然炸炉,小子,你可要小心防范!”神皇的声音骤然在脑子里响起。 “那,我们即刻告知长老!”方真惊道。 “你看那老小子一副痴迷癫狂的模样,此刻怎听你这毛头小子所言?”神皇嘲讽道。 二人正在交流之际,又听焚丹长老喝道:“紫金参、凝血朱果、九阳灵芝……”又接连叫出十余种灵药名目。 方真眉头紧锁,神情愈发凝重,双手挥动之间,一株株灵药投入了丹炉之内。 “封炉!”焚丹长老陡然大声吼道。 旁边炉盖被一股无形的力量裹挟,稳稳落在丹炉之上,瞬间将炉内浓郁的药香隔绝。 焚丹长老额上布满细密的汗粒,双手掐诀不停。 炉身突然剧烈震动起来。 第39章 丹成 “快退!”神皇轻声呼喊道。 方真闻言,心头大惊,不敢有丝毫迟疑,脚下生风,在炸炉的一瞬,如鬼魅般往后飘退。 几乎在同一时刻,“轰隆”一声巨响,响彻整个丹塔。 那巨大的丹炉瞬间化作无数碎片,向着四面八方飞射而出。这些碎片携带着炽的高温和狂暴的能量,所过之处,空气都被灼烧得“滋滋”作响。 方真圆睁,瞳孔中倒映着那漫天飞舞的碎片,他迅速运转“阿难神皇诀”,周身泛起一层淡淡的金光,仿佛给自己穿上了一层坚不可摧的铠甲。 紧接着,他施展出炼体战技“金刚之怒”,怒喝一声,声如洪钟,强大的力量从他身体中汹涌而出,形成一股无形的气浪。 那些飞射而来的碎片刚一接触到这股气浪,便如撞上了铜墙铁壁一般,纷纷被震飞出去,有的撞向墙壁,丹塔内壁上金黄色符文显现,碎片顿时反弹而回,在空间来回穿梭,碎片与碎片相互碰撞,场面一片混乱。 烟雾逐渐散去。 方真的身形终于清晰地显现出来,只见他毫发无损地站在丹塔入口处,脸上满是庆幸之色,其额头和鼻尖布满了细密的汗珠。 焚丹长老立于原地,发髻散落,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 “啊!”焚丹陡然昂首长啸,其衣袂与发丝飞扬,啸声震得丹塔嗡嗡作响。 方真暗自心惊,也不知焚丹长老接下来是否会发狂伤人,不禁心生退意,脚步缓缓往后挪动。 焚丹长老蓦地转身,斜睨着方真,其眼中布满了血丝,冷冷地说道:“你可是在嘲笑老夫?” “弟子不敢!”方真连忙说道。 “哼!”焚丹长老冷哼一声,一张元气大手陡地在方真头顶生成,一抓而下。 方真只觉浑身一紧,身体被一股无形的大力束缚,惊惶之下,心中一动,脱口喊道:“赤阳洗髓丹……赤阳洗髓丹的配方有错……” “嗯?”方真眼前一花,焚丹长老的脸庞瞬间出现在咫尺,“小辈,你刚在讲的什么?再说一遍!” 方真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大声说道:“长老,这赤阳洗髓丹配方有误,所以才会导致炸炉。” 焚丹长老眉头紧皱,目中满是怀疑:“你这小辈,如何知晓这配方有错?” 方真定了定神,说道:“弟子曾在一本古籍里偶然见过相似的丹方,其中有差异之处,与今日您所用的配方有所不同。” 焚丹长老神色变幻不定,沉默片刻后,说道:“你且详细说来。” “这配方中几味灵药,其用量和搭配比例都存在问题。比如龙涎草,用量过多会导致药性相冲,而空灵雪莲的加入时机过早,无法发挥其最大的药效。”方真的识海里,神皇缓声教授,下一刻,便自方真的口中道出。 焚丹长老听着方真的分析,脸色愈发凝重,眼中的怀疑渐渐化作沉思,目光一凝,朝方真说道“小辈,若你所言属实,老夫自当重谢,但若有半句假话,哼!” “弟子所言,句句属实。”方真神色坚定。 焚丹长老微微点头:“那好,你与老夫重新核对这丹方。” 言罢,他大袖一挥,案桌上的尘屑被拂去,桌面稍显洁净。其迫不及待地从怀中掏出一张皱巴巴的兽皮,上面用古文字记录着一些灵药名称,其中部分因年代久远而剥脱,使得这张丹方残缺不全。 “紫金参六十克,凝血朱果需取汁入药……七星海棠与……” 方真认真地看着丹方,做出一副思索地样子,实则依照识海里神皇的教授言道:“长老,在弟子记忆中,这紫金参的用量应减至五十克,凝血朱果取汁后还需经过特殊处理,方能发挥最佳药效,七星海棠也应在其了几味灵药融合之后再放入……” 焚丹长老微微眯起眼睛,思索片刻后说道:“就依你所言,重新调整。” 二人经过一番仔细核对与商讨,终于确定了修正后的丹方。 焚丹长老在储物戒上一抹,一樽崭新的丹炉倏地浮现在中央,接着,其又取出相应的灵材,每一样都经过精心挑选。 “准备炼丹!”焚丹长老一声令下,神色变得庄重而专注。 神皇亦赞道:“抛开其浅薄的丹道传承不说,焚丹单是这份执着和热爱,这老小子倒也有过人之处。” 且见焚丹长老深吸一口气,他双眸紧闭,片刻后猛然睁开,眼中精芒四射,双足稳稳分开,如同扎根于大地的老树,稳若泰山。 他双手缓缓抬起,十指微微颤抖,似是与周围的天地灵气沟通。紧接着,他的十指如灵动的飞鸟,急速舞动起来,一道道神秘的法诀从指尖飞出,融入丹炉之中。 “轰!” 丹炉下的火焰升腾而起。 这次的火焰呈现出淡蓝色,温度控制得恰到好处。 “投药!”焚丹长老喝道。 方真不敢怠慢,按照修正后的顺序和用量,逐一将灵药投入丹炉。 焚丹长老嘴唇紧抿,额头青筋暴起,目光紧紧盯着丹炉,口中念念有词,仿佛在与丹炉中的灵药交流。随着炼丹进程推进,他的呼吸也逐渐变得急促起来,鼻翼翕动,胸膛剧烈起伏。 双手的动作愈发快速,快到几乎出现了残影,那一道道法诀犹如璀璨的星辰,纷纷没入丹炉。 当到了关键的时刻,焚丹长老双手合十,双目圆睁,眼中似有火焰燃烧,喉中发出低沉的吼声:“凝!” 丹炉的炉盖应声飞起,数颗圆润饱满、散发着光芒的丹药从丹炉中飞出,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束缚,没入一个数寸许高的瓷瓶中。 焚丹长老一把抓过瓷瓶,双手颤抖着,眼睛紧紧地瓶中的丹药,脸上瞬间被狂喜之色占据。他哈哈大笑起来,笑声中充满了激动和兴奋:“成了,终于成了!哈哈哈……” 笑声在丹塔内回荡,仿佛要将之前所有的失败与挫折都一扫而空。 笑罢,他转过头来,看向方真,目光中满是重新审视的意味。那目光不再是之前的轻视和随意,而是带着深深的探究与思索。 “小辈,没想到你竟有这等本事,倒是老夫先前小瞧于你了。”焚丹长老说道,他的语气中虽然还带着一丝身为长老的威严,但更多的是对方真的认可与惊叹。 “长老过奖,弟子不过是略懂皮毛,全仰仗长老深厚功力,此丹方能炼成。”方真不亢不卑地说道。 焚丹将瓷瓶举至眼前,轻轻一嗅,然后瞑目半晌后,才叹道:“你可知晓,这一方世界不知遭遇何等变故,致使功法残缺,丹道出现断层,老夫殚精竭智,欲重振丹道的昔日之辉煌,历经诸多挫败,却被同门视为疯魔,今日幸得你这小辈相助,终能得偿所愿,炼成这炉古方丹药,哈哈,世人笑我太疯癫,独守真心向九天!” “丹道缺失?”方真满脸愕然。 “不错,当下修行界的丹道,较之上古,简直天差地别。上古丹道,于修行助力极大,不论破境或疗伤,皆功效显着,如今沦落至此,犹如糖丸般寻常,而那些所谓的丹道大师还自鸣得意。”焚火意兴索然地说道。 方真沉默不语。 他忆起神皇所言,这一方世界灵气似乎有缺,修行之法亦不完整,如今又从焚丹长老口中得知丹道断层。 这一方世界,究竟发生了何种变故? 第40章 潜修 “想来,你以凡骨之身能够踏入仙途,另有一番际遇,不过本门炼气期功法‘灵息初引诀’,你也须得熟悉。老夫见你所学博杂,又兼修炼体,修行之道最忌讳贪多不精,况且你仅是凡骨,其中如何取舍,你自行斟酌!”言罢,焚丹长老又递出一枚玉简。 方真双手接过,恭声应道:“是!” “既入我丹塔,便属缘法。”焚丹长老语气平和地说道,“老夫多年的执念,今日得你相助,始斩去心中魔障,于丹道一途又有新的领悟。虽你暂为杂役,老夫日后必定会助你一臂之力,晋级为外门弟子。” “弟子谢过长老!”方真面露感激之色。 焚丹长老负手于背,脸上浮现一异诡异的笑容,悠悠说道:“老夫要出门去拜访一些昔日老友,你将此间收拾妥当后,自行安排,待老夫回来,再过来听候差遣。” “弟子遵命!”方真微微躬身。 焚丹长老不再多言,举步掀门而出,转瞬消失在门外。 方真望着焚丹长老离去的方向,心中思绪万千:“此番丹成,竟让长老的心魔得以斩除,其性情也平和了许多。看来,这丹塔之地,于我而言颇为合适。” 他转身开始收拾凌乱不堪的丹室,边收拾边思考未来修行方向。 “炼体必需勤加修炼,法修之路也不能落下。虽说神皇前辈提及此界灵石对大荒经提升效用甚微,但既然有诸多灵石在手,尝试一番也未尝不可。”方真眉头微皱,陷入深思。 收拾完毕,方真决定先静下心来,凭借手中的资源,尝试修炼大荒经。他回到丹塔后方的木屋,在木榻上盘坐下来,从如意戒中取出两枚灵石,紧握手中。 他深吸一口气,调整内息,体内经脉中的灵力开始缓缓流动,大荒经仿佛一头凶猛的凶兽被唤醒,爆发出强大的吸力,疯狂地抽取着灵石中的灵气。 然而,这些被抽离的灵气在进入方真经脉后,却如石沉大海,消失得无影无踪,自身的境界未有丝毫提升的迹象。 一个时辰后,方真望着手中已变暗淡无光的灵石,满脸无奈与沮丧。 他长叹一声,又从如意戒内取出两枚灵石,继续运转大荒经…… 一块接一块,方真如意戒内灵石的数量急剧减少,其眉头紧蹙,心中满是疑惑与焦躁。 他能够清晰地感受到那汹涌的灵气涌入,却无法将其有效地转化为自身实力的增长,反倒是某一刻,位于他识海中的盗天鼎符文闪动,犹如神秘的晨辰明灭不定。 这盗天鼎竟也在暗中吸噬灵石上的灵气。 方真对此无任何抵触。 盗天鼎一直是他最为重要的秘密,既然开始主动掠夺灵气,他心中不怒反喜,这些灵石反正对自己修为提升甚微,不如帮助盗天鼎尽快修复,或许会带来意想不到的惊喜。 在急速消耗了四十八枚灵石后,方真不得不终止了大荒经的修炼。他深知,即便将身上所有灵石耗尽,也无法让自己突破当前的境界。 而盗天鼎亦像个无底深渊一般,吞噬了众多灵气,却也没有明显的改变。 “耗费了如此多灵石,体内灵力虽有增长,却仍未触及炼气第四层的瓶颈,这凡骨的资质到底是何等低劣?”方真忍不住抱怨。 须知,这四十多块下品灵石,乃是相当于数名弟子一个月的修炼资源,堆积在一名低阶炼气期弟子身上,居然未能令其破境,传了出去,不知会令多少外门弟子捶胸顿足。 “并非你的资质低劣,而是此界灵气有缺,不适合你修行,况且大荒经乃传说中的先天功法,区区几十块法则有缺的下品灵石,远不足令其破境。若是有足够的中品或上品灵石,还有些用处。”神皇的声音在识海里响起。 “看来,若要提升法修一途的修为,只能指望盗天鼎了。”方真心中暗叹,当即唤出盗天鼎。 下一刻,他的身影在鼎内空间祭坛上渐渐浮现。 方真仰望着鼎内四壁,只见其上的山水地图一片死寂,毫无变化。 “四十八枚灵石,近乎一半的灵气都被盗天鼎掠夺,竟还没什么反应!”方真心中郁闷至极。 “盗天鼎乃是顶阶鸿蒙灵宝,如今遭受重创,几近解体,纵然有上亿计的仙晶放在面前,也无法令其即刻修复。吸噬一点点法则有缺的灵气,只不过是盗天鼎的本能反应罢了。”神皇懒洋洋地说道。 “盗天鼎究竟是何来历?”方真奇道。 “它的来历,小子,你暂时还是不知道为好!不过,即然它选择了你,你以后自然会承受这一份因果。现在,大荒经短时间内想要突破,是没希望了,除非你能即刻穿越到太初界。先将炼体第一重皮肉金刚修炼圆满吧,对了,‘幻影步’也需尽快入门,方有些许自保之力。” 神皇淡淡说道,“炼体一道,修炼不倚仗灵气,只要有相应得天材地宝,便可进阶。焚丹那老小子回来后,你倒可以求他助你一臂之力,炼制‘阿难神皇诀’第一重修炼所需的‘金刚淬体丹’。” 方真情知自己的境况尽在神皇眼里,对其安排自是无可挑剔,当下出了盗天鼎,来到木屋前的空地上。他深吸一口气,默念功法口诀,缓缓迈出第一步。 初始,他的动作极为生硬,脚步沉重,仿佛每一步都拖着千钧重担,身形移动时,不仅速度缓慢,而且姿态笨拙,毫无灵动之感。 方真咬着牙,不断地调整着自己的呼吸和步伐节奏,汗水很快湿透了他的衣衫,额头的汗珠如雨般滴落,在地面砸出小小的湿痕。 但他浑然不觉,全部心神都投入在对每一个动作的琢磨和改进上。 随着时间的推移,夜幕降临,月光洒在他身上,拉出一道长长的影子。 方真依旧在月光下苦苦修炼,夜晚的宁静使他能够更加专注于自己身体的感知。他一次又一次地尝试着加快速度,改变身形,但往往是刚有一点进步,就因为一个细微的失误而前功尽弃。 然而,方真没有丝毫的气馁和放弃的念头。 到了第二天清晨,阳光再次照耀在他疲惫的身躯上。经过一夜的修炼,方真的动作虽然有了些许流畅,但距离入门仍有很大的差距。 焚丹长老仍然而返回丹塔。 方真索性强忍着身体的不适,继续修炼着。 中午时分,烈日高悬,酷热难耐。 方真的衣衫早已被汗水湿透又被晒干,反复多次,留下一片片白色的盐渍。他的呼吸变得急促而粗重,每一次移动像是与无形的阻力对抗。 就在方真几乎要力竭之时,他突然感受到了一丝微妙的变化。 仿佛一瞬间的顿悟,他的身体与步伐之间产生了一种奇妙的协调。 他的脚步开始变得轻盈起来。 身形移动的速度也在逐渐加快。 方真心中大喜,更加努力地去感受和把握这种变化。 经过两日一夜的不懈努力,终于,在夕阳的余晖中,方真的身形如鬼魅般在空地上快速闪烁,留下一道道虚幻的影子。 此时的他,才算堪堪迈入了“幻影步”的入门之境。 第41章 上门挑衅 方真收势而立,抬眼望天,心中踌躇满志。 此刻的他,尽管依旧处于炼气期三层之境,但在掌握“幻影步”和“金刚之怒”后,其鬼魅般的身法加之强大的攻击力,方真自忖若此刻对上梵星之流,仅一个回合便能取胜。 不过,“幻影步”修炼的难度,远超“金刚之怒”,虽是初窥门径,却已然感受到这一门武技的强大。其幻化出的一道道幻影,真假难辨,与敌激战之时,不论是迷惑敌手,又或逃逸保命,都是不二法门。 方真在木屋门空地上,反复操练着“幻影步”,忽然,脑海中如电光般闪过一道灵感,脚下的步在瞬间又提升不少,望之仿如一抹淡烟,在落日的余晖中,倏来忽去。 原来,适才他猛然想到在施展“幻影步”之时,再将御风术加持于双足之上,其身形愈发诡谲难测。 不知何时,一轮圆月悄然升起,高悬于上空,远近繁星点点。 方真于丹塔前负手而立,抬眼疑望,若有所思。焚丹长老已出外访友四五日,至今未归,难道此行发生了什么变故?。 正在思量间,忽瞥见几条人影趁着月色,朝这边急速掠而来。 “什么人?”方真心中一惊,沉声喝道。 “嘿嘿,小杂役,我们又见面了!” 一阵森冷的笑声传来,那几道人影如飞鸟般降落在丹塔前的空地上。 “武堂!”方真微微蹙眉。 来人当中的三人,正是与自己产生过冲突的,原炼丹堂外门弟,后来转去了武堂。 只见那三人满脸狞笑,为首一人阴阳怪气地道:“小杂役,别来无恙了,今日我们兄弟几个,可是专门来找你的。” 方真心中一沉,喝道:“这里是丹塔,可不是你们能撒野的地方,还不速速离去,否则,焚丹长老绝不轻饶!” 此言一出,众人轰然大笑。 又一人轻佻地说道:“焚丹长老?焚丹长老在哪里?哎哟哟,我好怕呀!” “师弟,焚丹不是被内门丹鼎峰镇压了吗?你还恁是胆小!”为首那人笑道。 方真脸色微变,怒道:“休要胡言乱语,焚丹长老与丹鼎峰乃一脉相承,怎会被其镇压!你们如些嚣张,就不怕门规处置?”他口中虽是如此说,心里却暗叫不妙,这几日以来,焚丹长丹音讯全无,想来这几名武堂弟子所言,并非空穴来风。 “哼,一会儿搬出长老,一会儿又是门规,小杂役,实话告诉你,在这丹塔,此刻可没人能救得了你!”为首之人目露凶光,接着嘿嘿说道,“诸位同门,就让我阮逸尘先教训下这小杂役,好让他知晓,上下尊卑之分!” 言罢,向前踏出一步,体内灵力涌动,气势汹汹。 “炼气期五层。”方真双眼微眯,瞬间洞悉阮姓修士的修为境界。 修行者之间,倘若彼此的境界差距不大,双方皆可一眼洞察其修为,除非对方修习有隐藏修为境界的秘术。 阮逸尘双手迅速结印。 刹那间,数道土黄色的光芒在他身前显现,迅速凝聚成一面厚实的土盾,紧接着,他手指一弹,一道冰蓝色的火箭呼啸而出,直逼方真。 “冰火箭!” 方真神色凝重,脚步如风,身形瞬间化作一道幻影,避开冰火箭的攻击。那冰火箭擦着他的衣角飞过,在地上炸出一深坑,冰屑四溅。 一股冰火两重天的奇异力量弥漫开来。 方真被笼罩其间,冷热交替之下,顿感难受至极。他深刻地感受到修行大宗嫡传的术法较自己所获的寻常术法,在威力上简直有云泥之别。 倘若自己未曾练成“幻影步”,被冰火箭这般攻击,必定非死即伤。 体内大荒经适时飞速运转起来,体表金色的符文浮现,天符术虽是普通术法,但在方真远超同阶的磅礴灵力加持下,竟瞬间将那股火力量隔绝于体外。 阮逸尘见状,脸色一沉,双手十指飞舞,迅速掐诀。 一时间,土盾飞舞,冰火箭似雨点般射向方真。 方真脚踏“幻影步”,在攻击中穿梭自如,犹如闲庭信步。他看准时机,猛然挥拳。 一股强大的力量从拳头上爆发而出。 正是“金刚之怒”。 这一拳直直地轰在土盾上,只听得“砰”的一声巨响,土盾瞬间崩裂,化作无数碎片散落一地。 阮逸尘大惊失色,他未曾料到方真的实力如此强悍。但他并无退缩之意,双手舞动,额头青筋暴起,口中低吼一声:“天兵术!” 一道浩大的白光骤然在他身前闪现。 方真眯着双眼,瞬间感应到一抹锋锐之气扑面而来,似欲撕裂一切。他心中一懔,“幻影步”和御风术同时施展出来,场中瞬间现出数道幻影。 “呼!” 幻影消散。 方真的真身缓缓在右首三丈开外显现。 其身形一晃,下一瞬,就到了阮逸尘身前咫尺。 阮逸尘心中一慌,他仗着境界高出方真两层,连施数道威力强大的术法,体内灵力已所剩无几,不料眼前这个修为低微的小杂役竟在他狂轰滥炸之下,全然抵御下来,且还这般生龙活虎。仓促间,他急忙掐诀。 一道钟形虚影浮现在体外,光芒闪烁不定。 “轰!” 钟形虚影破碎。 一道拳影携着呼啸的呼声,重重地砸在阮逸尘胸口。 阮逸尘惨叫一声,身体倒飞而出,重重地摔落在地,口吐鲜血。 “大胆!” “尔敢……” 呵叱声接连响起。 其余四名武堂弟子见状,一拥而上,各种术法齐齐轰至。 方真临危不惧,展开“幻影步”,身形化作一缕淡烟,于数名武堂弟子之间穿梭游走。在大荒经充裕的灵力支撑下,天符术与炼体第一重皮肉金刚双重防护,几名武堂弟子的术法余波根本无法伤及他分毫。 身形一闪,方真出现在一名弟子身后,抬腿一脚,将其踹飞出去。接着,他侧身避开一记术法,反手一拳,又打倒一名弟子。 恰在此时,另一名弟子趁机偷袭。 一道冰箭射向方真的后背。 方真仿佛背后长了眼睛,身形瞬间化作虚影破碎,同时出现在那名弟子身前,伸手一把抓住那名弟子的手腕,用力一扭。 “啊!” 那名弟子失声痛呼,抱着臂膀摔跌出去。 剩下的最后一名弟子见状,吓得面色苍白,转身想要逃窜,方真怎会给他机会,一个箭步冲上去,一拳将其击倒在地。 片刻后,那几名武堂弟相互挽扶着,在方真地目送下,落荒而逃。 第42章 小剑到来 “啪啪啪!” 一阵清脆的掌声骤然响起。 方真心中猛地一惊,迅速转头,循声望去,只见丹塔那高高翘起的飞檐之上,不知何时竟出现一个身着肚兜,头扎冲天辫的大头童子,正悠然坐在飞檐处,一双又白又嫩的双脚在空中悠悠晃荡着。 “小剑!” 方真轻呼一声,当即认出,这小孩正是数日前在天道殿有过一面之缘的童子。 “方哥哥好厉害耶!”大头童子欢呼着,宛如一只轻盈的小鸟飞身而下,稳稳地飘落在方真面前。 方真早已知晓这童子来历不凡,当下脸上并流露出过多的惊诧,只是神色淡然地问道:“小剑,你怎么会来这里?” “小剑想方哥哥了啊,所以就来了!”小剑习以为常地拽着方真的裤腿,脆生生地说道,“方哥哥方才打走的,是坏人么?” “嗯。”方真应了一声,目光中满是忧虑。 他虽大展神威,击退了几名武堂弟子,然而日后恐怕麻烦会接踵而至。焚丹长老至今未归,若真如武堂弟子所言,焚丹长老或许已身陷囹圄,自身难保,否则武堂弟子怎敢如此放肆,直闯丹塔。 方真的脑海中思绪纷乱如麻。 小剑或许是感受到空气中的压抑,眨巴着那水汪汪的大眼睛,说道:“方真哥哥,小剑来寻你玩耍,莫非你不高兴?” 方真微微叹了口气,蹲下身子,目光温和地看着小剑,说道:“哥哥没有不高兴,只是你这样出来,宗主可有知晓?” “小春子啊……”小剑晶亮的眼珠滴溜溜地转动着,如同两颗璀璨的宝石,“小剑玩一会,就回去,小春子不会知道的。” 方真望着童子一脸的期盼,本欲严词斥责其几句后,将其哄回去,还是于心不忍,当下又缓缓起身,沉默半晌后说道:“哥哥还有事,要出去一趟。” “小剑陪方哥哥去啊!”小剑雀跃地说道。 方真略作犹豫,最终点点头,随后牵了小剑柔软的小手,一同没入夜幕之中。 两人一路疾行,不多时便来到了执事堂。 执事堂坐落在外门大殿的一侧,其建筑高大巍峨,庄严肃穆,门口左右侧立着两尊石兽,堂内点亮着昏黄的灯火,透着几分神秘的氛围。 方真接着小剑走进堂内,只见一名执事弟子正伏在案前忙碌。 “这位师兄,我找杜晨勃师兄,烦请通报一声。”方真拱手说道,语气恭敬有礼。 那执事弟子抬头看了一眼方真,见是一位身着杂役服饰的弟子,随口说道:“两天前,杜师弟去任务堂领了一趟任务,至今未归!你要寻他,恐还需再等两天!” “哦。”方真低头沉吟半晌,又道,“不知孙老师可在?可否为在下通禀一声!” “孙长老已经休息了,你要拜访他老人家,明日再来!”那执事弟子满脸不耐烦地说道,手中笔不停地舞动。 他话音未落,“砰”地一声,脑袋上突然莫名地挨了一记。 “谁?”执事弟子捂着头,厉声怒喝道。 他自然不会怀疑方真,因为方真一直就站在自己面前,态度恭谨,根本没有任何可疑之处。在方真的身旁,一个头扎冲天辫的大头童子紧紧攥着方真的裤腿,一脸无辜地望着那执事弟子。 “叔叔,求你帮帮我方哥哥,好吗?”小剑眨巴着大眼,眼眸中有晶亮的光芒闪烁。 那执事弟子正要发作,却在看到小剑的瞬间,破生生地将怒火憋了回去,没好气地对方真道:“先回去吧,我帮不了你!” 方真深深地看了执事弟子一眼,缓缓转身,正欲离去,就听内堂传出一个声音:“何人在此喧哗?” 声音入耳甚是熟悉。 “孙长老,弟子方真有事求见?”方真心中一喜,大声说道,声音在空旷的堂内回荡。 “方师侄?”声音未落,一人自内堂缓缓步出,正是多日不见执事堂孙逸长老。 “小老头,我方哥哥寻你,为何躲着不见?”孙逸只觉眼前一花,一个身着肚兜的大头童子突兀地出现在眼前,双手叉腰地悬浮面身前的空中。 “啊?你……”那执事弟子用手指着小剑,张大嘴巴,惊骇莫名地呢喃道,“原来是你!” 此时,他哪还不明白,自己脑袋上挨那一记,就是这看似人畜无害童子的杰作。 “不得无礼,还不退下!”孙逸瞬间便认出小剑,赶忙朝那名执事弟子呵斥道,生怕其惹恼了这位小祖宗,从而闯下大祸。 那执事弟子面色刷地变得苍白,应诺了一声,躬身退了下去。 “方师侄,老夫正准备明日去丹塔寻你,不想你却找上门了!”孙逸虽然对大头童子的来历有所猜测,却不知如何与其打交道,索性避重就轻,与方真寒暄起来。 “弟子秉夜前来,惊扰之处,还望孙长老见谅!”方真恭敬一礼,说道。 “方师侄勿须客气,师侄可是为焚丹长老而来?”孙逸正色道,目光中带着探寻。 “正是!”方真沉声说道,“弟子听闻传言,焚丹长老被内门丹鼎峰镇压,不知可有此事?” 孙逸奇怪地看了方真一眼,心想,不过寥寥数日间,这位杂役弟子怎与那脾性古怪的焚丹相处这般融洽? 他口中却说道:“不错,老夫亦是今日才得知此事。内门中传出消息,焚丹揣着毒丹回到丹鼎峰,找了名内门弟子试丹,结果那名内门弟子当场毒发身亡。丹鼎峰峰主玄炎长老大为震怒,出手将焚丹长老镇压。” “试丹?”方真若有所思,缓声问道,“孙长老可知,那焚火长老所试是何丹药?” 孙逸思索片刻后,说道:“丹药名称,老夫倒是记不得了,不过,听闻焚丹自称此丹是根据上古丹方炼制而成……” “难道是……赤阳洗髓丹……”方真喃喃自语道。 “绝无可能!”神皇的声音在脑海里响起,“此丹怎会有毒?其中必有蹊跷。” “嗯。”方真眉头皱得更紧了,他从中嗅到一股阴谋的味道。 孙逸沉吟道:“方师侄,焚丹被镇压在丹鼎峰,丹鼎峰不日便会派人前来接替焚丹的位置。” “孙长老的意思?”方真见孙逸欲言又止,主动开口询道。 “其实,外门诸堂口,大多数对应内门诸峰。内门有九峰,分别为天道峰、太阿峰、丹鼎峰、器峰、坐望峰、星晨峰、凝月峰、督事峰、司责峰,譬如器峰对应的乃是外门铸器堂,司责峰对应的是外门执事堂,太阿峰对应的是外门武堂,至于你们丹塔,对应的自然是丹鼎峰了!” 孙逸声音微微一顿,接着又道,“焚丹出了这档事,接下来,丹鼎峰必然会派人手接掌丹塔。老夫听闻方师侄到外门后,与武堂弟子之间生出嫌隙,故而在新任丹塔长老到来之前,你务必小心谨慎,尽量避免外出,以防生出更多枝节。” 方真至此方才恍然,孙逸是担忧丹鼎峰派人接管丹塔之前,武堂弟子会来挑衅自己,他却不知,今晚自己已然与武堂弟子有过一场激战。 想至此处,方真不禁面露忧色。 武堂势力强大,绝不会轻易罢休,只不知后续的报复会在何时降临。 “方师侄可还有疑虑?”孙逸见方真脸上阴晴不定,随口问道。 方真顿时回过神来,说道:“多谢孙长老为弟子解惑,就此别过!”他并未打算提及武堂弟子夜闯丹塔之事,更不愿厚颜托庇于执事堂,于是朝着孙逸深深施了一礼,随后带着小剑匆匆告辞离去。 孙逸看着方真与小剑远去背影,眸中光芒闪烁不定,一时之间陷入了沉思。 第43章 钟无剑 武堂偏殿内。 外门弟子之首钟无剑慵懒地斜靠在上首正中座椅上,右手摩挲着下忧巴,其嘴角微微上扬,似是心底谋算什么。 在他面前,几人东倒西歪地站立着,正是今晚夜闯丹塔的几名武堂弟子。 “那小杂役出手极其狠辣,全然不顾我武堂的颜面,还请钟师兄为我等主持公道。”阮逸尘捂着胸口,声音沙哑且带着几分急切地说道。 “有趣啊,有趣,区区一个杂役,又是凡骨之身,居然拥有如此战力,嘿嘿……”钟无剑喃喃自语着,最后竟低声笑了起来,仿绅想到了极为开心之事。 几名受伤的弟子相互对视着,一脸茫然。 “钟师兄……” “嗯。”钟无剑抬起头,目光缓缓扫过几人,漫不经心地说道,“你们暂且回去休养吧,钟某心中自有分寸。” 言罢,他眼睑低垂,仿若闭目养神一般。 众人应诺了一声,不敢再作停留,施了一礼后,悄然退了下去。 ***   *** 月光如水,清冷的光辉倾洒在丹塔后方的木屋上。方真回到木屋内,努力平复着自己的心绪。他深知,在这弱肉强食的修行界,唯有掌握强大的力量,才能主宰自己的命运。 他深吸了一口气,不丁不八地立于屋中央,开始调动体内那如洪流般汹涌的血气。自从练成“阿难神皇诀”第一层皮肉金刚后,他体内的血气如汞,较寻常修行者旺盛了十倍以上。 只见他脸色逐渐涨红,经脉中血气奔腾,如同一条条燃烧的赫焰之龙,这些血气在他精准引导下,汇聚向全身血肉。 每一寸血肉都仿佛成为了一座激烈的战场,血气冲击着,淬炼着,似有无形的锤在不断敲打,发出铮铮鸣响。 方真紧咬牙关,承受着这痛苦却又充满希望的过程。 “阿难神皇诀”第一重血肉金刚,乃是打破肉体凡胎的关键,如今他仅是登堂入室,距离第一重大圆满,还有很长一段距离。本来,神皇曾建议方真求助于焚丹长老,炼制“金刚淬体丹”,增进其炼体修为,却因焚丹长老被镇压丹鼎峰而断了此途。 方真身体微微颤抖,汗水如雨般洒落,那磅礴的血气在他的血肉中穿梭、融合,不断强化着每一个细胞,使其坚韧如金刚。 小剑安静地躺在木榻上,一只手臂枕在头下,另一只手臂随意地搭在身侧,还翘着二郎腿,模样甚是惬意。突然,他说道:“方哥哥,外面那个是不是贼?” 方真闻言,这才将注意力从修炼中转移,警觉地看向窗外,借着皎洁的月光,他发现窗外竟有一个人影已经站了许久。 “钟无剑。”方真暗自一惊。 “你果然有大秘密。”钟无剑的声音温和地传来,脸上带着笑意,那模样像极了邻家亲切的哥哥。 方真缓缓走出木屋,与钟无剑相对而立,夜风拂动他们的衣衫,猎猎作响。 “你来做什么?想为那几名武堂弟子报仇?”方真面色凝重,沉声说道。在这个炼气大圆满、外门首席弟子面前,他清晰地感觉到自己被一股若有若无的强大气机锁定,那种无形的压力让他如芒在背,浑身的肌肉都不自觉地紧绷起来。 “我是为你而来。”钟无剑微微仰头,望向浩瀚的夜空,悠然说道,“做笔交易如何?” “哦?说说看!”方真眉梢微微一扬,目光紧紧盯着钟无剑,试图从他的表情中捕捉到一丝端倪。 “我要你身上的秘密。从此,我保你在这玄天仙宗,安然一生!”钟无剑目光灼灼地盯着方真。 “哈哈……哈哈哈……”方真笑了起来,冷嘲道,“阁下乃外门中一代首席,万众瞩目,在下不过一介杂役,之前更是无根无萍的散修,在下的身上还有什么阁下能瞧得上的?” “几日前,方师弟与梵星师弟的一战,钟某便瞧出,方师弟身上蕴含着非凡的造化,今日一见,却不想竟是如此惊人。不过,造化再大,也得有命享用,对吗?”钟无剑笑容可掬地说道,但眼神中透露出一丝狠厉。 “阁下恐怕是看走眼了!在下虽有些许际遇,相对于玄天仙宗嫡传功法,实不值一提。丹塔粗陋,不便招待贵客,阁下还是请回吧!”方真语气冷硬,双手悄然蓄力。 “就这般想打发钟某离开?”钟无剑轻声笑道,“钟某给方师弟一个忠告,既无背景,就应该懂得敛藏锋芒,所谓财不外露,区区一凡骨,竟能屡屡越阶而战,迟早被有心人盯上,里里外外探查个明白!” 方真深吸一口气,淡然说道:“钟师兄所言甚是,受教了!既然阁下不愿就此离去,究竟意欲何为?”说话间,全身气血鼓荡,气势节节攀高。 钟无剑悠悠说道:“夜黑风高杀人夜。方师弟,不是猜到了吗?” 话音未落,数条藤蔓破土而出,犹如绿色的巨蟒,带着尖锐的倒刺,疯狂地缠绕向方真双足。方真早有准备,身形一晃,“幻影步”加持御风术,瞬间化作一缕淡烟,消失在原地。 下一瞬,方真于钟无剑身前三尺许显现,怒喝一声,右臂陡然膨胀一圈,狠狠一拳轰出。 拳头破空生啸。 “巨力术!”钟无剑低声呢喃,其反应亦是迅速,衣袂鼓荡,双臂上金色符文闪耀,挥臂迎了上去。 “轰!” 两拳相碰,一声巨响,犹如雷霆炸裂,场中狂暴的气流肆意蔓延,地面的泥土被生生刮去一层。 尘埃散去,二人身形显现出来,双足皆深陷地面,岿然不动。 “果然没令钟某失望,真是越来越令人期待了啊!”钟无剑轻笑一声,双手舞动,灵力如潮水般涌动。 “天兵术!” 数柄光芒璀璨的灵力兵刃凭空出现,带着凛冽的寒光,呼啸着朝方真刺去。 方真身形急闪,宛如鬼魅,同时双手快速结印,施展出天符术。一道道符文在空中闪耀,与那此兵刃碰撞在一起,符文瞬间被撕裂。 那些灵力兵刃去势未减,眨眼间穿透方真的身影。 方真身影淡去,真身出现在两丈开处。 “果然!”方真心中暗叹。 他的法修修为仅为炼气三层,虽然大荒经的灵力精纯,远胜同阶,却仍不足以跨越数阶,抗衡炼气大圆满,况且其所修炼的术法威力,更无法与玄天仙宗嫡传术法相媲美,故而在钟无剑强大的天兵术之下,方真的防御法术一击即溃。 “好神奇的身法!”钟无剑由衷赞叹道,双手若莲花绽放,一道光芒从天而降,将方真笼罩其中。 方真心中一震,顿觉身体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束缚,一时间竟难以动弹分毫。 “禁锢术!” 一种术法名称在方真脑中浮现,玄天仙宗不愧是东南域排名第一的大宗,连外门弟子都有机会修习这等上乘术法。 几乎在同一时刻,一杆金色长枪在钟无剑身前显现,枪尖闪烁着耀眼的光芒,以雷霆万钧之势刺向方真。 “啊!”方真昂首长啸! 体内血气奔腾不息,体形骤涨一大圈,散发出金色的光芒,如同披上了一层厚厚的铠甲,其双臂猛地然一振,一股巨大的力量瞬间将禁锢之力破除。 金色长枪已然刺至。 “嗤!”枪尖没入方真右臂寸许,便被其肌肉中的一股大力阻挡,停滞不前。 “呼!” 方真口中喷出一道白茫茫的气柱,身形一晃即逝,下一刻出现在钟无剑的头顶上空,大脚猛踏而下。 第44章 鱼肠 “吼!” 钟无剑仰头大吼一声,眼中红光一闪。 一道魁梧的巨猿虚影在他身后浮现。 巨猿单臂抬起,稳稳地托住了方真的大脚。 “好耶!暴猿术!好玩,好玩……”小剑倚靠着木屋门扉,小手拍得“啪啪”作响,兴奋高声欢呼道。 方真凌空翻腾,双足着地,与钟无剑再次对峙起来。 此刻方真双目圆睁,周身血气缭绕,仿若战神降临。而钟无剑身后的巨猿虚影散发着狂暴的气息,令人心惊胆战。 “炼气期居然有此等术法,虽与法相境修士凝炼的法相有着天壤之别,但在低阶修行者手中施展出来,也足以惊骇世俗。这玄天仙宗果然底蕴深厚。”方真心中暗自震惊,当下怒喝一声,“再来!” 其全身金光大盛,肌肉高高隆起,力量再度暴增。他身形虽暴涨了一圈,但在“幻影步”和御风术的加持下,仍是快如闪电,“呼”的一声,径直朝钟无剑冲撞而去。 此时此刻,钟无剑脸上已失去往日的从容,他眉头紧锁,双手结印,操控着巨猿虚影迎向方真。 两者瞬间碰撞在一起,发出震天动地的巨响。 “幻影步!” 方真身形瞬间变得虚幻,在巨猿虚影的攻击下左闪右避,寻觅着破绽。 钟无剑额头青筋暴起,全力操控着巨猿虚影,试图将方真压制。然而,方真的速度实在太快,让他难以捉摸。 就在双方僵持不下之时,方真突然发现巨猿虚影一薄弱处,猛地一拳轰出。 “轰!” 巨猿虚影一阵晃动,变得暗淡了几分。 钟无剑脸色微微一变,双手车轮般的飞舞,掐诀不停,巨猿虚影仰天咆哮,发出无声的怒吼,同时方真落脚之处,一道道锐利的石刺破土而出,若非他“幻影步”奇妙,恐怕早已落败。 一时间,二人打得难解难分,平分秋色。 “方师弟,既然难分胜负,今晚就此作罢如何?”钟无剑喘着粗气,手中攻势有所减缓。 方真微微一愕,沉声道:“好啊!” 这一战,他本无胜算,能够勉强战成平手,亦是依靠两门神皇所授的炼体战技之利。纵然战胜了钟无剑又能怎样?又不能取其性命。 他心中虽有疑惑,却也应承了下来,当即虚晃一招,抽身而退。 钟无剑亦收式而立,身后的巨猿虚影顿时消散,其轻咳一声,叹道:“此战若传出去,万难让人相信。今夜钟某未能战胜方师弟,日后再无机会了。” “钟师兄过谦了!”方真淡淡说道。 “今次,实在是钟某鲁莽,得罪之处,还望方师弟海涵!这一件小玩意,就当是钟某向师弟赔罪!”说着,钟无剑自怀中掏出一物,朝方真递了过去。 方真定眼一看,只见其手心是一块淡黄色玉佩,上面布满繁复的符文,他自然不敢轻信对方,只是面无表情地说道:“钟师兄言重了,无功不受禄,师兄还是收回去吧!” 钟无剑见方真如此坚决,似乎有些恼怒,说道:“钟某只想与方师弟干戈为玉帛,方师弟怎如此不领情,这玩意扔了也罢!”言罢,随手将手中玉佩朝着方真抛出。 刹那间,方真只觉汗毛倒竖,周围空气仿佛凝结起来,一种难以言喻的惊悚如同冰冷的潮水,迅速从脚底蔓延至头顶。 脱离了钟无剑手中的黄色的玉佩陡然光芒大放,一股无比锋锐的气息瞬间绽放出来,笼罩住了方真,方真顿时如同身陷泥潭,他即刻施展“幻影步”,却无法移动分毫。 时间仿佛放慢了无数倍。 他看见一道尺许的剑形虚影自黄色玉佩中升腾而起,周遭灵气汇聚,令其不断凝实,最后竟化作一把无柄的短剑,倏地带着一抹无比锋锐的剑气,朝自己胸膛刺来。 方真心底涌起无尽的绝望。 他想躲闪,却无法动弹丝毫,眼睁睁地看着短剑越来越近。 这已不属于炼气期修士的手段。 绝对是一击必杀。 某一刻,一个稚嫩的声音响起:“符宝鱼肠,好耶!” 方真眼前人影一晃,一个身着肚兜的童子突然挡在了自己身前。 “小剑……不要……”方真焦急地大声呼喊。 他眼睁睁地看到那把无柄的短剑没入小剑的身体。 “嘻嘻!呵……” 小剑仿佛经历了一场大补,张嘴喷出一道数丈长的气旋,气旋中,游离着无数蝌蚪般的小剑虚影。 蕴含着无数小剑虚影的气旋疾风般席卷而出,掠过钟无剑所在之处,钟无剑的身体瞬间溃散。 下一刻,钟无剑真身显现于十余丈外,一脸的惊惶,朝着山下仓皇逃窜。 “咦,替身符!”小剑惊讶道,正欲有所动作,忽又停下,朝着玄天仙宗内门某一方向望去。 与此同时,天道峰广场正中的刀架上,那柄铁剑骤然发出一声铮鸣! 天道殿内,上首正中的蒲团上,一道盘膝跌坐的人影倏地睁开双眸,眸眼中泛起一抹精芒,犹如闪电般划破大殿内的黑暗,一个低沉的声音在殿内悠悠荡漾开来。 “小剑……” 远在外门的某一位童子突然一个激灵,匆匆忙忙地丢下一句:“方哥哥,小剑改天来找你玩!”声音未落,其身形化作一抹流光,投入茫茫的夜幕之中,转瞬消失不见。 方真收回视线,凝望着丹塔前满地的坑洞,一枚淡黄色玉佩安静地躺在不远处的地上。方真蹲下身去,拾起玉佩,只见其上的符文已然消逝,并出现了一道细微的裂痕。 他略作沉吟,顿时陷入沉思中。 这般符宝,威力近乎等同结丹期修士全力一击,却出现在一个外门弟子身上,显然是其长辈留给钟无剑保命之用。钟无剑却将其用在了方真身上,分明是他的目的未曾达成,不想方真存活。 方真不禁生出一种劫后余生之感,今夜若非小剑相救,自己恐已化为一堆白骨。他望着地面上那一道道深深的剑痕,心里寻思,这童子究竟是何来历?竟然这么恐怖,随便呼出一口气,就让一名炼气大圆满修士灰飞烟灭。 正在思忖之际,一道剑光自远处呼啸而来。 月夜之下,一条颀高的身影脚踏阔剑,衣袂飘飘,宛若仙人降临。 来人飞身而下,双足稳稳地落在丹塔前的平地上,阔剑飞速缩小,化作一道芒影,没入其储物戒之中。 “孙长老!”方真早已看清来人,急忙快步上前见礼。 “发生什么事?老夫在执事堂都听到了这边的动静。”孙逸目光扫视了一周,沉声问道。 “武堂钟无剑来袭,幸有小剑相救,否则弟子早已尸骨无存!”方真半真半假地说道。 钟无剑说得不错,自己有时锋芒太露,不谙藏拙之道,故而将自己与钟无剑激战一事轻描淡写地一带而过。 孙逸当即想到了那个头扎冲天辫的童子,不禁深深地看了方真一眼,心里寻思:若真这名杂役弟子真跟那位攀上关系,日后执事堂还需重新衡量方真的分量了,当下皱起眉头说道:“武堂近来愈发嚣张跋扈了,老夫回去后自会去敲打一番,想必他们不敢再肆意妄为!” “弟子谢过孙长老!”方真恭谨地说道,心中顿时一块石头落地。 当日,孙逸领着方真上天道峰拜见北堂春时,也在天道殿亲眼见过小剑,想必其更明了小剑与北堂春之间的关系,故而回头敲打武堂,绝非虚言。 此举虽未必能令钟无剑等武堂弟子就此偃旗息鼓,至少不敢明目张胆地对付自己。 第45章 无涯岛 “丹鼎峰动荡之后,会接着派人接掌丹塔,这段时间,方真侄可在丹塔安心等候,若有人擅闯丹塔,我执事堂自会出面。”孙逸丢言罢,驭剑疾行,转瞬消失于夜幕之中。 方真凝视孙逸远去的身影,直至其彻底消失在夜色的尽头,这才缓缓转身,步入木屋。如水的月光透过窗棂,倾洒屋内,勾勒出斑驳的光影。 方真静坐窗前,凝望着那皎洁的明月,思绪如同纷飞的柳絮,千头万绪。回忆、憧憬、忧虑、迷茫……诸般情感交织在一起,在他心中翻腾不息。 他忆起摩云窟前那些跳跃的身影,那些欢笑与泪水,想起三兄弟投军时的意气风发,燕鹰的凄惨离世……往昔的一幕幕,犹如电影画面,在他脑中接连闪过。 次日,当第一缕晨曦洒向大地,方真起身离开木屋,来到丹塔前的空阔之地,凝望着昨夜激战过后留下的坑洞和剑痕,他深吸一口气,随后动手,一点点将坑洞和剑痕填平。 待一切收拾妥当,他便又投入修炼之中。 只因此界灵气法则有缺,即使有灵石相辅,也进展甚微,更何况如今他的如意戒内仅余两枚灵石。故而,接下来他将精力主要倾注于修炼“阿难神皇诀”之上。 然而,体修之路,亦非坦途,需丹药或天材地宝辅助修炼,因而他的进展极为迟缓。 又两日光阴流逝,杜晨勃竟找上门来,原来是完成任务归来。其一脸疲惫,却难掩见到方真的欣喜,说道:“听闻方师兄曾来执事堂寻我,故而刚去任务大殿办妥手续,便赶了过来。” “杜师兄此行可还顺利?”方真望着杜晨勃风尘仆仆的模样,知晓他回到外门后,尚未有时间休整,便来丹塔寻自己,心中不禁涌起一丝感动。 “我此番任务着实艰难,好在有惊无险!”杜晨勃答道,数日不见,他脸上稚嫩之色竟消退了几分。 “能平安归来,便是幸事。”方真点头说道。 “此次,我在横断山脉遇见李道禅师兄了。”杜晨勃突然说道,“幸亏李师兄及时出手相助,我才免遭道德天宗毒手,如今四大天宗和大衍王朝已投靠无涯岛,我们玄天仙宗弟子在外行走,极易受到他们的打压。” 方真蹙眉道:“这无涯岛究竟是何来历?怎的以前从未听闻?” “传说,在渤海之东,有一神秘之地,是一无底之谷,名曰归墟,归墟之上,漂浮着五座神山,分别为岱舆、员峤、方壶、瀛洲、蓬莱,这些仙山之上台观皆由金玉构成,其上有仙人出没,还有丛生的珠树,其华实皆具奇妙滋味,食之可令人长生不死。但从未有世人接近过这五大神山,倒是归墟之畔,另有一独特岛屿,这座岛屿原本微小,却充满了岛语花香,宛如世外桃源。它仿佛处于天涯海角,似归墟之意,永无止境,故被世人称之为无涯岛。” 杜晨勃滔滔不绝地说道,“无涯岛实则是禁地归墟旁的一个神秘的修行门派,其中更有神通境大能坐镇,本以为其避世独居,作风高洁,谁知近年来竟暗中向内陆渗透,与四大天宗和禹氏勾结在一起,此次四大天宗和禹氏联手逼宫我玄天仙宗,就是无涯岛在背后暗中推动,甚至有神通境大能出手,却被宗主以天道剑惊退。” 方真心中一动,问道:“数日前,听闻四大天宗与大衍皇族里应外合,连护宗大阵都被破了,那些叛逆难道没被留下?” 他的脑海里瞬间浮现数人的脸孔—— 银衣人、慕兰长老、言昆…… “禹氏这叛贼,早有谋划,带人冲击垛口,哪知宗主已掌握一缕神通,竟以一己之力力压诸派法相境大能,令其功败垂成。就连无涯岛的神通境大能出手,亦被惊退。侵入我仙宗内部的各派修士,却被禹氏暗中布下的传送阵全部送走。”杜晨勃愤愤不平地说道。 “居然能全身而退!”方真心中暗道,虽然当时他藏身赤焰霸虎体内,也感受到了那银衣人的可怕。 沉吟半晌,方真问道:“垛口是什么?” “你连这个也不知?”杜晨勃微微一愕,说道,“这片大陆上,排在第一的禁地就是通天山脉。数万年来,仙路断绝,据说,唯有通天山脉里蕴藏着飞升之秘。然而,通天山脉外围空间之力肆虐,即使法力滔天的仙道大能也难以穿过空间之力肆虐的地带,进入通天山脉,唯有三十六处空间之力薄弱处,通过布置一些特殊手段,才能从中进入通天山脉中。而这三十六处通道,便称之为垛口,分别被三十六仙宗占据。” “这块大陆上,竟有三十仙宗?”方真倒吸了一口冷气。 “不错,凡有资格占据垛口的,皆可位列仙宗。那无涯岛估计是觊觎我玄天仙宗的位置,暗中推波助澜,意欲取而代之。”杜晨勃冷哼道,“不过,我玄天仙宗的底蕴深厚,这一次,他们的谋算落空了。” 方真奇道:“既然我玄天仙宗背靠排名第一的禁地通天山脉,那通天山脉便如我仙宗的后花园,资源何等丰富,为何还要舍近求远,去其他禁地找寻机缘呢?” “唉,方师兄,你还真是对修行界一无所知啊!” 杜晨勃哈哈笑道,“不错,通天山脉是排名第一名禁地,但其凶险程度亦是首屈一指,即便法相境以上的大能进入其间,亦有殒落的风险,我玄天仙宗的南无老祖就是进入通天山脉后,失去了联系,才令无涯岛少了几分忌惮,带领四大天宗和禹氏冲击我玄天仙宗坐镇的垛口。我等炼气期弟子根本没资格通过垛口,进入通天山脉历练,本门也只有筑基以上的天才弟子才有机会获准进入通天山脉寻找机缘。” “原来如此。”方真想到自己修炼的“阿难神皇诀”,就是李道禅在通天山脉寻得的机缘,难怪如此不凡,自己倒是占了李道禅一个大便宜,日后若有机会,自当对其予以弥补。 “我们外门弟子也唯有组队去其他禁地寻找机缘,外门任务大厅里颁布的诸多悬赏,将来方师兄若有兴趣,我们可一起组队!对了,杂役弟子也是需要定期完成任务的,不然会面临一些惩处,严重的甚至会直接逐出宗门。” “哦?竟有这样的规矩?”方真眉梢微挑,说道。 幸亏有杜晨勃提醒,不然日后自己莫名被逐出宗门,还不知是何缘由。 二人交谈之际,忽觉天边有两道人影驭剑而来,临近之后,来人跃落丹塔前的空地上,阔剑迅速缩小,收入其储物戒内。 “弟子参见孙长老!” 方真、杜晨勃二人瞬间认出其中一人,赶忙上前施礼。 孙逸微微颔首,侧身向方真介绍身旁之人:“方师侄,这位是丹塔新任的丹灵长老,快快过来拜见!” 第46章 任务 只见这位丹灵长老年约摸五十之龄,身材高大却形销骨立,那深陷的三角眼犹如隐匿于黑暗中的毒蛇之眸,闪烁着阴森的寒芒。高挺而尖利的鼻梁似要刺破苍穹,紧抿的嘴唇更是透露出无尽的傲慢与冷漠。 “弟子方真,拜见丹灵长老。”方真疾步上前,深施一礼。 “听闻,你便是此间唯一的杂役?”丹灵长老目光低垂,冷冷问道,声音尖利如刃。 方真垂首应道:“回长老,正是弟子。” 丹灵长老冷哼一声,旋身抬首,凝视着丹塔上方镌刻着“丹塔”二字的匾额,眼中瞬间闪过一丝不满和恼怒,骤然,他猛地挥出一掌,磅礴的灵力呼啸而出,瞬间将那匾额击得粉碎。 “外门向来只有炼丹堂,何来丹塔?”丹灵长老声音冷冽至极,仿若天威,不容丝毫质疑。 方真和杜晨勃对视一眼,彼此眼中皆流露出震惊之色,全然不知这位新上任的丹灵长老此举究竟何意。孙逸在一旁亦是微微蹙眉,却也对丹灵长老的这番举动无可奈何。 “去器堂重新订制一张匾额,可明白?”丹灵长老夫的目光如箭般射向方真。 “弟子遵命!”方真恭敬地应道。 “老夫另有要事,就不在此陪丹灵兄了,就此别过!”孙逸趁机拱手一礼,旋即驭剑而去。 “啊!方师兄,你不是要订制匾额吗?不如让小弟带你去器堂?”言罢,杜晨勃拉住方真的手臂,朝着下山的小道疾驰而去。 丹灵长老望着那身形灵活的小胖子的背影,心里纳闷,为何一个外门弟子与区区一介杂役关系如此亲昵?他心中颇有不悦,尚未及呵叱,杜晨勃与方真的身影已消失于山道尽头。 方真和杜晨勃一路飞奔,不多时便抵达了器堂。器堂内人头攒动,热闹非凡。 “哟,这不是杜晨勃嘛,今儿怎的有空来此?”一名器堂弟子满脸堆笑地打着招呼。 “师兄,我这是陪方师兄来订制匾额的。”杜晨勃赶忙回道。 那器堂弟子瞧了一眼方真,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但也未多言:“行,随我来吧。” 订制匾额之际,方真心中暗自揣度着丹灵长老的种种怪异行径,总觉得其间隐藏着某些不为人知的目的。 “方师兄,那丹灵长老性情似乎颇为乖张,咱们只需做好分内之事便罢。”杜晨勃帮方真张罗完一应事务,轻声宽慰道。 方真微微颔首。 待匾额订制完成,方真和杜晨勃带携着新匾额返回丹塔。杜晨勃帮方真将匾额悬挂妥当后,因不便久留,遂告辞离去。 此时,丹灵长老的声音却从丹塔内悠悠传出:“方真,你且进来,老夫有话问你!” 方真心中一沉,暗觉不妙,却也只得硬着头皮走进塔内。塔门半掩,墙壁上两盏昏黄的油灯摇曳着微弱的光芒,丹灵长老端坐在案桌后的阴影之中。 “弟子拜见长老!”方真缓缓上前,不亢不卑地说道。 “嗯,你来炼丹堂多久了?”丹灵长老并未抬头,缓声问道。 “回禀长老,弟子调拨丹塔,仅有三四日光景。”方真沉稳应答道。 “三四日?”丹灵长老沉默片刻,又道,“近日,焚丹炼了一炉丹药,你可有在场?” “弟子在场。”方真语气恭谨地说道。 “哦?可还记得当时焚丹炼制丹药的情形?他有吩咐你做何事?”丹灵长老的声音略显急切,目光中透着一丝焦灼。 方真心中一紧,面上依旧沉静如水,他缓缓开口,条理清晰地将焚丹的炼丹过程一五一十地叙述了一遍,包括如何对灵药进行细致地分门别类,如何精准地投药等细节,甚至连第一次炸炉的状况,以及第二次成功的经过都讲述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丹灵长老听罢,目光陡然一凝,如鹰隼般犀利,追问道:“可记得那丹方是何?” “紫金参六十克,凝血朱果取汁入药,七星海棠……”方真按照焚丹长老所给的原丹方说了出来,神色坦然,丝毫未提及自己曾给出建议,并依照自身的建议与焚丹长老对丹方进行了核对和修正之事。 丹灵长老听了方真的陈述,脸色阴晴不定,犹如风云变幻,时而阴沉如墨,时而又闪过一丝狐疑。 他沉默良久,仿佛在内心深处权衡着什么,而后缓缓起身,目光闪烁,对方真嘱咐了几句:“你且好生做事,莫要多生事端!”说罢,其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狠厉之色,迈步出了塔门,唤出阔剑,踏剑破空而去,只留下一道残影。 方真望着丹灵长老远去的身影,心中的警惕愈发强烈,如同一根紧绷的弦,他似乎揣测到了这丹灵长老的目的—— 焚丹长老的丹方。 倘若真是如此,这炼丹堂对自己来讲,恐非善地。 皆因自己一身的秘密,稍有不慎,暴露于人前,难免会招人生出觊觎之心,就是焚丹炼丹一事,也极易牵连到自己。 心中这般地想着,渐生焦躁之感。 便在这时,神皇的声音在脑中响起:“小子,这次倒是长进了,居然能看出其中端倪。” “前辈,您认为晚辈该如何是好?”方真问道。 “这炼丹堂已非久留之地,况且其资源匮乏,梵丹那老小子还算靠谱,这个丹灵,一看就知是奸狡之辈,与其相处,你小子迟早会被轧得骨头渣子也不剩。” 神皇说道,“修行素来离不开财铝法地,不论法修和体炼,皆需无数天材地宝,灵丹妙药堆积。原本还指望焚丹那老小子帮你炼丹,如今老小子身陷囹圄,你小子在这炼丹堂就此耗下去,徒浪费大好光阴,说不定还会连累其中。不如去外门任务殿去接些任务,不仅有机会搜集修炼资源,顺便逃离丹的视野。” 方真喜道:“多谢前辈提醒!” “本座只擅长炼制供炼体修炼之丹药,至于灵法修辅助的丹药,却是一知半解,给不了你太多的帮助。这里有些丹方,你可按其搜集灵材,待时机成熟,本座再传你炼丹之道。你需记住,通常每一位强大的修行者和炼体强者,自身都是品阶极高的炼丹师。” 言罢,方真脑海中涌现出大量的信息,正是神皇方才提及的用于炼体修炼的丹方。 神皇哼了一声,又沉寂下去,不再言语。 与神皇一席话后,方真心中已有决断,当下取了一块玉简,留下只言片语后,放置在案桌上,随后转身出了丹塔,往外门大殿方向飘射而去。 任务殿便在处门大殿内。 方真刚踏入大殿,便被眼前的景象所震撼。 殿内极为宽敞,殿顶镶嵌着数颗璀璨的明珠,将整个殿堂照得亮如白昼,巨大的灵石光幕矗立在正前方,上面密密麻麻地排列着各种任务,闪烁着奇异的光芒。 “任务名称:采集千年灵植——血玉参。任务描述:前往禁地迷雾山谷处,寻找并采集三株血玉参。此灵植周围常有妖兽守护,需小心应对。任务难度:三星。任务报酬:五百下品灵石,一瓶上品凝气丹,一次进入外门藏经阁挑造功法的机会。” “任务名称:剿灭邪修巢穴。任务描述:在落日山脉发现一处邪修聚集之地,其作恶多端,残害无辜,需集结小队,并有筑基修士前往剿灭,斩杀邪修首领。任务难度:四星。任务报酬:一千五百下品灵石,一件上品防御法器,门派贡献点五千。” “任务名称:捕捉灵宠——风灵鸟。任务描述:在风云山脉中出现风灵鸟的踪迹,需捕捉一只成年风灵鸟带回门派。任务难度:二星。任务报酬:一百下品灵——一瓶开灵液。” …… 各类任务,皆暗藏凶险。 任务殿内人头攒动,喧闹非凡。外门弟子们三五成群,或交头接耳的讨论着任务难易程度和报酬,或神情专注地盯着灵石光幕,寻找合适自己的任务。 其中大多数身着青衫的外门弟子,神情桀骜,也有少量的身穿杂役服饰的青年,畏缩地躲藏在角落里,眼中却满是跃跃欲试的光芒。 方真安静地站在人群中,仰望着灵石光幕,暗自思量着。他本欲寻杜晨勃为自己谋划,但想到其刚交付任务,尚未适当休整,便取消了这一念头。 “咦!” 突然,方真目光一凝,紧盯着灵石光幕上滚动显示任务。 第47章 玄炎 “任务名称:搜集横断山脉灵材。任务描述:前往横断山脉,采集十株龙炎草、八颗紫炎晶以及五枚幽冥果。龙炎草生长于高温地带,需小心火毒;紫炎晶藏于山腹深处,伴有火灵守护。任务难度:二星。任务报酬:二百下品灵石,一百门派贡献点。” 方真心中一动,瞬间忆起杜晨勃曾说在横断山脉遇见过李道禅。 李道禅乃内门坐望峰的天才弟子,此时已成功突破至结丹期,实力超绝。虽与自己仅有一面之缘,却是彼此意气相投。 犹记当日破庙中,李道禅曾豪迈放言:“小兄弟,老子看好你,只要你能将玉简送到我仙宗掌门手中,便是老子的同门了,往后在玄天仙宗内大可横着走,等老子斩了那可恶的金丹,就回来护着你!” “李兄,可别壮志未酬,反倒先被那金丹给斩了哟。” “你竟敢瞧不起老子,咳咳……” “好啊!可别等到在下被人欺负死了,你还未返回仙宗……” …… 想到此处,方真脸上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一抹温和的笑容,当下不再迟疑,快步走向备案弟子,朗声说道:“弟子方真,愿接此任务。” 那备案弟子漫不经心地瞥了他一眼,说道:“杂役弟子?”眼神中流露出一丝轻蔑。 “师兄,可否行个方便,在下真心愿接此任务。”方真再次恭敬施礼道。 “你一杂役,来此瞎闹什么?莫要耽误我正事!”那备案弟子厉声斥责道。 方真蹙眉说道:“杂役弟子不是需定期完成任务么?” “杂役弟子的确需定期完成宗门的任务,不过,大多是诸如培养灵植或喂养妖兽之类的一星任务,,当然,若有外门弟子愿意与你组队,倒是可以接一些二星任务。你如今孤身一人就想接二星任务,不是瞎闹,又是什么?”那备案弟子神色冷漠地说道,“赶紧站到一边去,莫要在此妨碍于我。” “方师兄,你怎在此处?”就在这时,一个声音从旁传来。 方真闻声望去,便见一个身着外门弟子服饰的浓眉少年大步走过来,正是执事堂弟子杨靖。 “杨师兄,别来无恙!”方真微笑着回应。 那备案弟子见杨靖与方真颇为熟稔,心中暗是一惊,他显然是认得杨靖,赶忙解释道:“杨师兄,你这位朋友乃是杂役弟子,却执意要接二星任务,这……实在有些合规矩啊……” “方师兄要接二星任务?”杨靖转过头,诧异道,“这二星任务危险重重,不如先接些一星任务,如何?” 方真摇摇头,说道:“我听闻杜师兄在横断山脉见过李道禅师兄,所以想去瞧瞧!” “哦,在下也听闻杜师兄完成任务归来,只是还未来得及与他碰面,不过,横断山脉凶名在外,即便是外围区域,亦是处处凶险,方师兄务必小心谨慎。”杨靖露出恍然之色,转头对备案弟子说道:“这位师兄,方师兄曾战胜过武堂的梵星,实力不容小觑。” 备案弟子闻言,神色微微一变,沉吟片刻后说道:“既然如此,在下便暂且给你备案,但丑话说在前头,这任务可不简单,你好自为之。” 言罢,备案弟子让方真出示其身份令牌,接着取出一本簿册,拿起笔在上面快速书写着方真的信息。 不多时,备案弟子将簿册一合,从案桌下取出一块玉简和数个玉盒,递予方真,说道:“已备案完毕!这块玉简内有部分横断山脉的地形图,以及任务中所涉及灵材的分布,方师弟务必收捡妥当。此去横断山脉,方师弟可乘坐传送阵至晋城。” “本门有传送阵通往大衍王朝的各大城池,然而近些时日,大衍皇族和四大天宗叛乱,多处传送阵已落入敌手,所幸,往返晋城的传送阵仍在我仙宗掌控之中。”杨靖说道。 方真接过玉简和玉盒,将其丢进如意戒中,稍作犹豫后问道:“乘坐本门传送阵,可需费用?” “乘坐传送阵,自然对本门弟子甚是优惠,加之又是近距离传送,往返仅需四枚下品灵石。”杨靖回答道。 方真微微皱眉,面露犹豫之色。 “方师兄可是有难处?”杨靖察言观色,问道。 “实不相瞒,在下囊中羞涩……”方真苦笑着说道。 “这样啊?”杨靖暗自疑惑,几日前,方真对战武堂梵星,战而胜之,还将丹塔资源带回。即便丹塔灵石的分配份额远低于其他堂口,但其弟子稀少,仅有方真一名杂役,焚丹长老纵然克扣,所得也应不少。 难道,这些到手的灵石已被方真用于修炼消耗殆尽了? 若真是如此,他的修为怎么依旧停留在炼气三层的境界? 这凡骨的资质,还真是名不虚传啊! 杨靖自是不便刨根问底,当下自储物袋中掏出五块下品灵石,递给方真,说道:“正好,我这里还有些许灵石,就暂借给方师兄应急。” “这……如何使得!”方真感动地说道。 “方师兄莫要见外,并非赠予,待日后方师兄手头宽裕,再还我便是。”杨靖笑着说道。 方真拿起其中的两枚灵石,将其余的推回,说道:“我手中还余有两枚灵石,暂借杨师兄两块足矣。” 杨靖手中灵石也并不充裕,见方真推辞,便不再坚持。两人一边交谈,一边迈出任务殿,朝着传送阵的方向走去。 待二人身影消失在任务殿外,一名面容阴鸷的青衫青年从人群中钻出,他凝望着方真、杨靖二人远去的方向片刻,随后转身,迅速消失在任务殿的大门外。 *** *** 玄天仙宗内门,某一气势恢宏的大殿内,穹顶高悬,绘满了神秘的符文与仙图,一根根粗壮的立柱笔直挺立,其上雕刻着上古异兽图案,栩栩如生,仿佛随时都能挣脱而出。 丹灵长老恭恭敬敬地站在大殿中央,微微低着头,朝着上首正中那华贵的紫檀座椅方向禀报。 座椅之上,端坐着一位鹤发童颜的老者,他身着一袭锈有云纹的白色长袍,袍袖随风轻轻摆。 其面容犹如雕刻般精致,虽满头银发,却根根晶莹,闪烁着奇异地光泽,眉毛修长而浓密,犹如两道霜雪覆盖的剑刃,一双眼睛深邃似海,此刻却毫无波澜,仿佛世间万物都难以引起他的情感波动。 长老的声音在这空旷的大殿中回荡:“玄炎师叔,那小杂役的供述,倒是清晰明了!” “丹灵为何不直接搜魂?”待丹灵长老话音落下,那被唤作“玄炎师叔”的白袍老者缓声说道,其声音犹如寒夜中刮过凛冽的阴风,透着一股子令人毛骨悚然的寒意。 “搜魂?”丹灵长老嘴巴微张,半响才说道:“弟子本有此意,只是刚到外门,倘若手中里出了人命,恐于我丹鼎峰声名有损。” “声名有损?” 玄炎冷笑道,“声名要来何用?唯有强大的力量,才是根本,这一点你竟还未领悟?焚丹那家伙口风紧得似被铁水浇铸,用尽万般手段,也无法撬开他的嘴。他又是金丹巅峰修为,神魂强大,搜魂之术他已然无用。说不定,从他身边之人身上,能有意想不到的收获,偌大的仙宗,几乎每日都有意外发生,区区一个杂役的性命,掀不起什么波浪!” 丹灵长老心中一凛,深深地拜了下去。 第48章 天宝传闻 玄天仙宗外门。 武堂后院,某一房间内。屋内的光线氏暗而朦胧,仿佛被一层厚重的阴霾所遮蔽,仅有几缕微弱的阳光,透过那狭小的窗缝,艰难地挤了进来。 一名面容阴鸷的青年站在屋中央,微微躬身,身躯如同被无形的力量压弯,神色间满是敬畏和谄媚。 在青年的前方,一道挺拔的人影背对他而立。此人身影修长,躬姿宛如一柄即北出鞘的利剑,散发出令人胆寒的气息。 那人听罢青年的禀告,轻轻一笑。 这笑声轻柔得如同春风里的微风,却透着一股直刺骨髓的凛冽杀机。 “横断山脉!”他的声音响起,仿佛是从九幽深渊传出的低语。 此人赫然是外门弟子之首钟无剑。 ***   *** 方真在杨靖的引领下,朝着玄天仙宗的传送阵方向徐徐而去。 不多时,一座宏伟的大殿出现在他们眼前。 大殿气势雄浑,殿门巍峨高耸,门楣上雕刻着神秘的符文和图案,散发出古老而庄严的气息。 二人踏入大殿。 只见里面人头攒动,喧闹声此起彼伏,众多身着外门服饰的弟子们步履匆匆,神色各异。而在穿梭的众多身影之中,还有不少气息强大的内门弟子。他们身姿挺拔如松,气势沉凝,顾盼之间竟透着一股铁血杀伐之意,仿若刚从战场归来。 然而,在这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反倒是身着杂役弟子服饰的方真更为引人注目,他那低微的修为及拘谨的神态,与周围的环境显得有些格格不入,犹如一颗混入珍珠堆里的沙砾。 传送殿的四角,分别镇守着四名气息仿若惊涛骇浪的老者。他们面容冷峻,双目紧闭,却给人一种无形的强大压迫感。其气息深沉如海,仿佛只要稍有异动,便能掀起惊涛骇浪。 空间中,更不时有一缕若有若无的神识扫过。 方真只觉自己的身体似乎变得透明了一般,仿佛所有的秘密在这股神秘力量面前都无所遁形。他心头猛地一紧,不自觉地握紧拳头。 杨靖似乎察觉他的紧张,轻声说道:“莫怕,近期与诸修行门派战事紧张,故而,传送大殿有内门老祖轮流坐镇,以免被他派奸细混入宗门。” 他却不知,方真心里是在担心自己一身的秘密被隐藏暗中的强大修行者发现。 二人小心翼翼地穿过人群,来到负责登记的地方,交纳了所需灵石。 方真与杨靖别过,随同数十名仙宗弟子一同踏上了传送阵。 传送阵的周围凹槽内,光芒骤然闪亮起来,璀璨夺目,如同一道绚烂的闪电交织在一起。 强烈的能量波动弥漫开来,让人感到一阵天旋地转的眩晕。 紧接着,光芒瞬间将众人笼罩其中。 方真只觉眼前一花,身体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狠狠地拉扯着,随后便消失在了传送阵内。 ***   *** 晋城传送殿内,一阵光芒闪耀之后,数十道人影在传送阵上显现。 一阵短暂的眩晕过后,方真缓缓睁开双眼。入眼大殿颇为空旷,人流远远没玄天仙宗内的传送殿那般拥挤,同样有四名气息深沉如岳的老者分别占据一角,闭目养神。 当方真随着众人离开传送阵时,有数名衣衫褴褛的外门弟子从殿外步履蹒跚地走进。 他们面容憔悴,神色黯淡,脸上犹带戚容,仿佛经历了一场惨绝人寰的浩劫。其中一人竟断了一臂,空荡荡的袖管随风飘荡,面容苍白如纸,眼神中透露出痛苦和哀伤。 其中一人开口安慰道:“谭师弟勿需忧心,回到宗门后,我便联系内门的族兄,为谭弟兑换一颗‘断续凡’,便可断肢再生。”声音中有种难掩的疲惫。 断臂弟子长叹一声,道:“谭某倒不是感伤自身断去一臂,只是可惜尹师兄和谢师妹折损在这横断山脉!” 其声音微微颤抖,仿佛又忆起那场惨烈的场景。 另一名脸上有道狰狞剑伤的弟子愤懑地道:“四大天宗这些狗贼,居然敢以下犯上,为何宗门老祖不出手铲除?” “禁声!”那谭姓修士眉头紧皱,迅速扫视了角落里那四名气息强大的宗门强者一眼,压低声音道,“今时不同往日,四大天宗与皇族投靠了无涯岛,愈加肆无忌惮,否则自怎敢在我仙宗面前撒野?” 这时,旁边人群中有人惊呼出声:“那不是外门星辰榜中排名第八的谭莽吗?咦,还有排名第三的萧景澜,他们怎地落得这般凄惨?” “谭师兄他们是横断山脉碧澜峡谷遭遇了道德天宗的一队弟子,双方碰撞之下,不仅谭师兄折了一臂,连星辰榜中排名第七的尹云霆和排名二十二的谢瑶梦也殒在道德天宗一名外门天才手中。”又有知情者插话道。 “道德天宗几时出现这等强大的外门弟子了?”有人惊诧地问道。 “听闻,那人的名字姓高,名天宝,之前还是区区一名杂役,不知为何,修为突飞猛进,直逼外门弟子之首。”知情者答道。 大殿之中,正随人流步出大殿的方真闻言,脚步微是一顿,眼中流瞬间流露出惊喜之色。 “道德天宗,高天宝!”他心中默念道。 六盘山一别,转眼一年有余,自己因机缘巧合,亦踏上仙途,却一直没有高天宝的消息,今乍闻其音迅,心底不由涌起一阵狂喜。 方真、高天宝、凤梧、燕鹰四人自小一起长大,情同手足。却在这短短一年多的时间,有的天人永隔,有的音信杳无。如今突然得到高天宝的消息,其踪迹更是出现在近在咫尺的横断山脉。 方真心中不由一阵狂喜。 然而,转瞬之间,他似是想到了什么,犹如一盆冰冷刺骨的水当头泼下,眼中流露出彷徨之色。 如今四大宗门转投无涯岛,与玄天仙宗势同水火,如同与高天宝再度相逢,又该如何相处? 思量之间,方真恍恍惚惚地随人流走出传送殿。 俗世之中的传送殿被强大的阵法遮掩,外门根本无法窥探到内里的景况,方真在守殿弟子的教导下,朝着上眼前的光幕打出一法诀,光幕瞬间撕裂开一道口子。 方真举步自口子中迈出,回头再看时,只见身后的大殿已然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片低矮的庭院。他自然知晓这是仙门大阵的障眼之法,难怪从前自己即便去过大衍王朝的几大城池,也未能觅得仙门的踪迹。 不过,自从大衍王朝及四大宗门背叛玄天仙宗开始,这般情形却大有改变,此刻,晋城的大街上,已能偶尔见到修行者的身影。 方真感受着到街上凡人望向自己时目光中所蕴含的敬畏和好奇,心中暗自感叹,这些凡人又怎会知晓,自己不过是仙门一名处于最底层的杂役弟子罢了。 正在感慨之际,忽一阵轰隆声自远方传来。 方真举目望去,只见遥远的天际,有一道苍莽的山脉蜿蜒起伏,如一道天堑横亘在天幕之下,雄浑而壮观。 而山脉上空的某处,宝光闪烁,绚烂若烟花,显然有强大的修行者正在激烈地交手。 数道剑光自晋城中闪电般的掠起,破空而去。 有人高声呼叫道:“‘空灵玉髓’又出现了!” 声音回荡在晋城上空。 晋城各处,又有宝光频频闪现,陆续有强大的修行者驭剑朝着那横亘天边山脉疾射而去。 第49章 横断山脉 不多时,山脉上空的激战止歇。 漫天的宝光消散,众多法力强大的修者也消失无踪,天空恢复往日的澄澈,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空灵玉髓’好东西。”神皇的声音在识海里响起。 “前辈,‘空灵玉髓’是何物?为何引得如许多人争抢?”方真忙问道。 “‘空灵玉髓’乃天地间珍稀的灵物,呈透明的玉石状,宛如拥有生命般在山脉中穿梭。所有天地间通灵的灵物,其灵力之中,皆蕴含完整的法则,适合大荒经的修炼。既使不将其炼化,亦可滋养灵魂,提升修行者神识的能力,使修行者更容易进入空灵状态,感悟天地之道。此外,它还能被打造成增强灵魂的防御法宝。”神皇徐徐说道,“不过,要捕捉到它,难之又难,实力和机缘,二者缺一不可。” 方真苦笑道:“是啊,多少修为强大的修士都参与了抢夺,我这区区一杂役弟子,连靠近的资格都没有?” “修仙本是逆天而行,连想都不敢去想,不如早回乡下耕田罢了!”神皇淡淡说道。 方真心中一凛,只觉神皇此言犹如当头棒喝。他暗自咬牙,目光中透露出坚定之色:“前辈教训得是,大道之前,容不得晚辈有半分退缩!” 言罢,方真不再犹豫,迈开大步,出了晋城,往横断山脉疾驰而去。为了低调行事,他并没施展“幻影步”,只以御风术加持双足。 途中,不少玄天仙宗的弟子掠过身旁,有的惊咦出声:“杂役也来凑热闹,不知死活。” 除却玄天仙宗修士外,倒是未曾见到其他修行门派的修士踪影,想来这片区域属于玄天仙宗的势力范围,他派修士也不敢明目张胆地在外行走。 一个时辰后,方真来到了横断山脉外围。 只见眼前群山,巍峨高耸,连成一片。有的山峰陡峭险峻,怪石嶙峋,仿佛是被天神以巨爷劈开一般。山间云雾弥漫,宛如轻纱缭绕,给山脉增添了几分神秘的色彩。 偶尔有兽吼鸟鸣传出,在山谷中回荡,令人毛骨悚然。 方真站在山脉脚下,昂首而望,满目莽苍,却不见一名修士,想必都深入了这幽深的密林中。他深吸了一口气,不再迟疑,小心翼翼的踏入这片危机四伏的森林中。 方真刚踏入森林,便觉一股森寒之气扑面而来。眼前的景象宛如一幅古老而神秘的画卷,处处透着凶险和未知。 高耸入去的山峰如巨人般矗立,陡峭的崖壁仿佛被利刃直直劈开,怪石嶙峋,太牙交错,有的巨石摇摇欲坠,仿佛下一秒就会轰然滚落。 山间弥漫的浓雾如同一层厚重的面纱,让人难以看清前路,稍有不慎,便可能失足坠入深不见底的山谷。 方真因有穿越到太初界原始森林的经验,加之“幻影步”与御风术的加持,伏高蹿低,在这林中穿梭,倒是显得游刃有余。 他从容地从如意戒中取出任务处备案弟子所给的玉简,置于额际一扫,一幅地图便清晰的浮现在识海之中,那地图绘制得极为简略,仅精略地勾勒出任务中几味灵材在所位置。 此次,方真进入横断山脉,完成搜寻任务中的灵材不过是顺带之举,他真的目的是为了收集供自己修炼的资源,最好是能获取通灵的灵物。 神皇曾言,通灵灵物中灵力蕴含的法则齐全,正是大荒经修炼的绝佳资源。他还要依照神皇此前提供的丹方,寻觅一些灵药,以炼制辅助修炼“阿难神皇诀”的丹药。 至于杜晨勃提及李道禅近日曾现身于横断山脉,若能再次见到此人,那是再好不过了,毕竟以此人结丹期修为和玄天仙宗天才弟子的身份,足以成为自己的靠山。 而如今,他又多了一个期许。 他期待与高天宝重逢,将摩云窟发生的一切告知他,而后与其一起探寻真相。 就在方真踏入横断山脉那一刻,玄天仙宗传送殿,一前一后出现了两条人影。 前面一人二十岁上下,身着外门弟子服饰,右眼角一块红斑若隐若现,邪魅的气质中透着一股凌厉的锋芒。 稍后的则是一名年约五十许的灰袍老者,三角眼,鹰钩鼻,相貌阴鸷。 二人心有灵犀般办妥前往晋城的手续,而后与数十名仙宗修士一同踏上了传送阵。 *** *** 方真在森林中谨慎前行,耳边不时传来的异响让他心弦紧绷。 那异响有的尖锐似哨音,有的低沉如闷雷滚滚…… 在这静谧得近乎死寂的森林里,显得格外诡异,仿佛死亡的序曲。 不多时,方真敏锐地察觉到一股若有若无的窥视之感。 他心中暗叫不好,当即身子一伏,瞬间施展出“幻影步,”身形化作一若有若无的淡烟,在林中如闪电般疾驰穿梭。 他的身形如鬼魅般飘忽不定。 时而在粗壮的树干间轻盈跃过,如灵猿般矫健;时而在低矮的灌木丛上一闪而逝,似疾风般迅疾。 每一次转折都恰到好处,精准地避开了可能存在的障碍和陷阱。 那暗中窥视的修士显然亦非等闲之辈,试图凭借细微的声音和微弱的气息来锁定方真的位置。 方真一边极速穿梭,一边在心中飞速地盘算着应对之策。他故意改变自己的气息节奏,时急时缓,制造迷惑对方的假象。 那修士果然被方真的策略所误导,几次判断失误,朝着错误的方向追寻。 经过一番巧妙的周旋,方真终于在一片较为开阔的地带发现了敌踪,仔细一瞧,这里竟聚集着三名修士。 那三名修士皆身着黑袍,面容阴沉,眼中透着不善的光芒,从其装束便能看出,绝非玄天仙宗弟子。 方真并未轻举妄动,而是静静地隐匿在一棵粗壮的大树之后,屏气敛息,密切地观察着对方的一举一动,寻的最佳的出手时机。 三名修士呈扇形分散开来,小心翼翼地搜索着。 其中一人压低声音说道:“这小子跑得还挺快,可别让其溜了。此次四大天宗与禹氏联合,在这横断山脉设伏,就是要狙杀玄天仙宗修士,掌控晋城,封锁其对外通道。然后来个瓮中捉鳖,多灭杀几名仙宗修士,咱们的门派贡献点积累到一定程度,便能一并兑换成修炼资源,一举突破至筑期。” “哼,骆师弟,依照你所言,对方不过是一名杂役弟子,这样也能跟丢。看来你距离筑基,还有很长一段路程要走啊!”另一名修士冷讥道。 “厉风,你敢小瞧我!”那“骆师弟”勃然变色,大声怒喝道。 “住口!你们两个,这节骨眼上还吵!在这横断山脉中,不知暗藏多少危机,既有玄天仙宗的修士暗中蛰伏,又有横断山脉的妖兽出没,稍有差池,我们三人的小命就交待在这儿!”最后一个人厉声呵斥道。 “是,邱师兄!”厉风和“骆师弟”垂下头,齐声应道。 那“邱师兄”微微抬头,望向头顶,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如细碎的金芒般洒落下来,在他脸上映出斑驳的光影。 “如今这修行界局势诡谲,各派元婴之上的修士皆彼此牵制,那玄天仙宗的李道禅,当真是惊才绝艳之辈,在这片山脉之中,竟以结丹初期的修为,连斩四大天宗和皇族数名同阶修士,此等战绩,令人咋舌。”“邱师兄”神色凝重,缓缓说道。 他稍作停顿,目光中又闪过一丝忧虑,“听闻,李道禅又为了‘空灵玉髓’,现身于绝地深渊一带,各派结丹闻风而动,纷纷前往,欲将其围杀!吾等炼气期修士,切不可卷入其中,否则,稍有不慎,便化为飞灰。” 藏身于树后的方真听闻此言,心中先是一阵欣喜。 他此番前来横断山脉,原本有与李道禅一会的打算,却未曾料到这么快就有了他的消息。 可转瞬之间,又不禁略显愁绪。 正如那“邱师兄”所言,结丹期修士之间的战局,一名炼气期贸然卷入,稍有疏忽,便会落得死无葬身之地的下场。 方真心中纠结不已,究竟是冒险去追寻李道禅的踪迹,还是暂且避开这凶险态势? 就在他踌踌躇不定之时,那三名黑袍修士渐行渐远。 方真自然不会狂妄到挺身而出,将此三名四大天宗或皇族修士诛杀于此,此三人的气息于炼气期之中亦堪称强者,尤其那位“邱师兄”渊停岳峙,一股凌厉之气含而不发,难以测度。 他深深地望了三名黑袍修士远去的方向一眼,遂收敛气息,悄然隐退。 第50章 星芒天网 与此同时,一位年约五十岁的灰袍老者和二十岁上下的邪魅青年,相继步出晋城传送殿。 那灰袍老者微微抬眸,望向远方苍莽的连山,稍作迟疑后,唤出一柄阔剑,踏剑御空而去,转瞬消失在天际。 那邪魅青年漫不经心地打量着四周,嘴角轻轻上扬,闲庭信步般朝着横断山脉的方向行去。 只听身后隐约传来议论之声:“那不是外门弟子之首钟无剑吗?” “听闻钟无剑向来孤傲,对凡俗之事不屑一顾,不想此次也出山了!” “估计是为道德天宗那名狂妄的外门弟子而来,高天宝已斩杀我仙宗外门弟子数人,其中连排名靠前的谢梦瑶和尹云霆也折损在其手中,排名第三的萧景澜和排名第八的谭莽联手,虽勉强护住众外门弟子脱身,可那谭莽也为此丢下了一条手臂……” “哼,我玄天仙宗乃东南域首屈一指的大宗,岂会被区区一天宗外门弟子打压得抬不起头来!” “钟师兄终于出手了……” …… ***   *** 方真身形仿如淡烟,在繁茂的丛林间轻盈地穿行着。 他身姿矫健而灵活,时而如灵猿般攀上陡峭的绝壁,双手紧紧抠住石缝,身形却丝毫不见滞涩;时而如飞鸟勇跃幽深峡谷,衣袂飘飘,仿佛与清风相融。 黄昏时分,那如血的残阳肆意倾洒于山林之间。 然而,这绚丽的光芒却难以穿透那浓密的枝叶与相互交织的藤蔓所形成的屏障。此间光线阴暗,雾霭弥漫,潮湿的空气中有一股腐烂的味道。 依照他手中玉简所示,这里便是幽冥果生长的区域。 幸运的是,任务殿所给予的玉简上简略标记着绝地深渊的位置,且恰好顺路。他暗自思量,既然如此,不如将顺便将任务所需灵药收集完毕,待回到宗门后,交割任务。 他小心翼翼地在沟壑中艰难地攀爬着。 终于,他立于一块巨石之上,抬眼望去,只见前方石壁上的一个黑黢黢的洞口旁,生长着一株小树,小树光秃秃的枝干上,悬挂着五枚色泽黝黑的小果,小果上覆盖着一层淡淡的白霜。 正是任务中所描述的幽冥果。 方真站在巨石上,目光紧紧盯着小树旁的黑洞。 某一刻,他的身形倏地幻出数道虚影,以令人惊叹的速度瞬间出现在小树之前。 “丝!” 伴随着一声阴冷尖锐的嘶鸣,只见小树旁边那幽深的黑洞中,一道黑影如闪电般疾射而出,张开犹如深渊般的血盆大口,一股黑色的气雾自口中喷涌而出,直袭小树前的方真,气雾中有诡异的光芒闪烁。 眼见就要击中,方真的身形瞬间变得虚幻起来,下一瞬已出现在那黑影面前,右臂骤然膨胀了一拳,朝着黑影狠狠砸下。 “轰!” 气浪狂涌。 败叶与尘土飞溅。 那黑影终于显露出原形,竟是一条黑色巨蟒,其黑色的鳞甲紧密的排列着,闪烁着幽冷光芒,给人一种坚不可摧之感。 它身躯的后半截隐匿在洞内,倏然回缩,同时又发出一声尖厉嘶鸣,声波如无形利刃,冲击着方真的心神,方真只觉脑袋一阵昏沉,知晓这黑蟒的天赋神通中竟有攻击神魂的效用,他勉力施展“幻影步”,身形瞬间消失在原地。 “嗖!” 黑蟒虽然体型庞大,却是展现出令人难以置信的灵活,其肌肉在鳞片下有节奏的收缩和舒张,瞬间已出现在方真面前,张开血盆大口,狠狠咬下,那高昂的头颅,犹如一座移动的小山丘,令人胆寒。 哪知方真身影再次消散,其真身已出现在黑蟒头顶,口中一声大喝,体内旺盛的血气汹涌澎湃,体形陡然增大一圈,抡起斗大的拳头,猛地一拳砸落。 “吼!”黑蟒痛苦嘶鸣,大头被直接砸入泥地之中。 方真魁梧的身躯自空坠空,骑上黑蟒庞大的蟒躯,双拳宛如两柄巨锤,如雨般往黑蟒头颅砸落。 黑蟒剧烈挣扎,一时间,场中土石飞溅。 终于,黑蟒的头颅在方真的一记重击下,“咔嚓”一声细微脆响后,黑蟒庞大的身躯一僵,随后慢慢地松软下来。 方真自黑蟒身躯上缓缓站起,注视着犹微微抽搐的蟒躯,抹了一把额头的汗水,转身朝洞旁边那株小树走去。 小树在一人一兽的激战中已折断,树枝上的小果有两颗脱落,掉落在地面。方真索性将树枝上的和掉在地上的全收进玉盒里,然后放入如意戒中。 完成这一切后,方真又走回黑蟒身躯旁。 此时,蟒躯已停止抽搐。 方真心中思量着,妖兽浑身皆是宝,只是其躯体过于庞大,若是有闲暇,倒是可以制作成肉干,供修行者食用,能够壮大气血,增益修为。 只是,此时身处凶名远扬的横断山脉,危机四伏,哪有心思静下来操持这一切,不过,其獠牙与鳞甲可取下,带回仙宗,兑换灵材或宗门贡献点。 心里这般想着,便在黑蟒大头前蹲了下来,从如意戒中取出一柄小刀,正要动手,却在这时候,异变突起。 一张巨大的网自头顶上空如乌云般骤然落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方真困在其中。大网急速收缩,犹如一只无情的巨手,紧紧勒住方真的身体,让他瞬间又陷入危机之中。 “哈哈哈!” 随着一阵张狂的笑声,右首崖壁下的灌木丛被拨开,从中不紧不慢地迈出两个人来。 这两人年龄都在二十岁左右,身着蓝衫,位于后面那身材瘦削,长有两颗龅牙的青年望了蜷缩地面的方真一眼,谄媚说道:“哇,志哥,您这‘星芒天网’果然厉害,难怪薛师兄也邀你一起对付那高天宝。” 那“志哥”用手捻着嘴角大痣上一撮长毛,悠然自得地说道:“薛傲尘若是能对付那姓高的,自然不会找上我了!唉,我王大志本不想掺合他们之间的事,不过嘛,薛傲尘出价实在太高了。” “那个高天宝还真是厉害,刚进宗门时,只不过是区区一杂役,见了谁都点头哈腰的,居然崛起如此迅速,连薛师兄都对其这般忌惮!”龅牙青年若有所思地说道。 “哼,不过是靠着拍菲儿师妹的马屁罢了,这家伙纯粹就是菲儿师妹身边的一条狗。姓高的倒是好本事,居然能说服菲儿师妹帮他取得进入秘境的名额,若非他在秘密中得了偌大的机缘,怎会在短短一年间,就已修炼至炼气九层!”那名叫“王大志”的修士不屑地说道。 “是啊,真是小人得志!菲儿师妹一向是薛师兄心头肉,如今高天宝竟然想癞蛤蟆吃天鹅肉,迟早会死于非命!”龅牙青年冷笑道。 “菲儿师妹何等身份,未必就是薛傲尘的心头肉……”王大志摩挲着下眉,心神飞驰,痴痴地笑道,“花落谁家,尚未有定数!” “志哥……”龅牙青年喊道。 “嗯,你暂且莫要多言,公平竞嘛!”王大志嘿嘿笑道。 “不是!”龅牙青年颤声说道,“人呢……” 王大志微微一愣,定眼望去,不知何时,法器“星芒天网”的人影已然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