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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小勇在妻子的陪同下亲自过来参与了开庭,被告方是工地的负责人,连带跟他产生直接用工关系的包工头。

    进行到法庭调查这一步,法官询问是否由当事人陈述事发经过时,王小勇开口了。

    事先林律帮他梳理过开庭的流程,也把需要他陈述的部分总结过重点,以免他开庭时因为紧张,或者生疏而出现抓不住重点的情况,他私底下也练习过多遍,因此这次发言,总体下来算得上是详略得当、重点突出。

    林律作为受托律师本可以代替王小勇陈述,但是考虑到事发过程,由当事人从第一视角讲述,会更容易引起法官的共鸣,因此他还是建议王小勇亲自开口讲述。

    王小勇陈述完毕,安和代为出示各项证明。

    后面的辩论阶段有林律在,基本上没他什么事儿,他静静地在一旁听着。

    “王小勇跟用工单位虽未签定劳动合同,但相关人证、王小勇与谭某(包工头)之间的通话记录以及聊天记录均能证明,当事人与用人单位已经形成了明确的用工关系,根据《劳动合同法》第七条、第十条规定,用人单位自用工之日起,即与劳动者建立了劳动关系。即使用人单位没有与劳动者订立劳动合同,只要存在用工行为,双方间就视为建立了劳动关系……”

    ……

    安和不时记录下庭审的细节要点,以备后续回顾总结时用。

    他边记录边分心观察,欣赏林律身上散发出来的沉稳自信气质,这是由内而外体现出来的,一种成竹在胸和有条不紊的感觉。

    别人或许只看得见他表面的成就与锋芒,但安和知道他这份自信的背后付出了多少心血。

    那些反复斟酌与思虑的日日夜夜,以及不放过每一个细节与可能性的严谨和论证,经年累月的付出与坚持,成就了现在庭上这位,号称金牌律师的林律。

    同一时刻,安和突然间好像明白了,为什么他有些时候在林律面前会感到自卑,这份自卑并非出于他与林律家庭的差距,而是因为对方身上这种不论对象,认真对待每一个经手的案件,为了达成目标,不惜一切努力也要做到尽善尽美的执着与坚守。

    相比而言,自己的确不止差了一星半点,虽然他自认算是一个对工作兢兢业业的打工人,但多少掺杂了些外在因素的,推动助力在里面,以前自己做项目的时候,是有强大的行业约束力和绩效导向促使,后来跟在林律手下,多多少少是受到了自家顶头上司的监督与指导。

    而林律不同,于他而言,并没有谁在他身边时刻督促他,去做那些细微到不做也无可厚非的小事,也没有严格致命的外在约束力量,可以影响到他的个人选择,甚至,他家境优越,即使不投身于这一行,不做到这么极致,也完全不必担心忧虑生存问题,偏安一隅、平安顺遂,这是多少人一辈子都求而不得的东西。

    安和快速收回放飞的思绪,如果让林律得知他在关键时刻,脑子里想些与案件无关的内容,肯定会对他批评教育一番。

    几乎没有太大悬念,王小勇方获得了胜诉,法官经过评议后,裁判用工单位,负责此次王小勇受伤住院的全部治疗费用,同时根据工伤标准,补偿他同等工种,平均薪资水平25个月的赔偿。

    宣判结束的当场,王小勇和妻子抱头痛哭,之后同时不住地感谢林律和安和,几乎语无伦次地说着道谢的话语。

    这副场景安和过来景成工作后,已经见过了不少,不知道林律心里是怎么想的,安和无法从他淡然的语气里,窥见他的内心想法,但每次他自己都会替当事人,感到由衷的开心与欣慰。

    离开法院回律所的路途中,安和边开车边问,“请问,现在是工作时间吗?”

    “是,”林律坐在副驾驶闭目养神。

    “那,我能问你一个私人问题吗?”安和又问。

    林律仍是闭着眼睛倚靠在座椅中,也没有对安和这种迂回的问话,表示出丝毫的不耐,“问。”

    安和清了一下嗓子,以示认真,“那个,你每次胜诉后,是什么感觉?”

    “完成了一个阶段性任务的感觉。”

    “没了?”

    “没了。”

    安和不信,“你心里难道就没有一丝成就感吗?不会为当事人感到开心或者欣慰吗?”

    林律睁开眼睛,看着前方,“基本上每一次宣判的结果,都跟我预判的一致,所以我不会产生太多的情绪波动。”

    “哦,好吧,”安和露出一副恍然的表情。

    开到一个红灯时,安和停下来,顺手扯了扯喉间系的有点紧的领结,他此时身上还穿着律师袍,动作间总是觉得有些碍事,索性将袍子脱了下来,扔到了后座,身上只着一件单簿的衬衫。

    林律看着他动作,无言地把车上空调升高了几度,然后掏出手机发了条消息。

    直到安和拐进市中区大道时,林律才出口提醒,“先回家,换身衣服吃个饭,下午再回办公室。”

    “哦,行,”安和不知他为什么突然改主意了,只是习惯性听从领导的安排,反正他们住的小区,跟回律所是顺路的,他从善如流地开着车驶了回去。

    又过了一周左右,林律接的另一个案子办结,张所请大家吃饭的日子也定在了这天。

    这次不是正经严肃的活动聚餐,只是随意的老板请客,因此大家坐的都比较随意。

    安和也坐在林律同一桌,他原本想去找小A和小K他们一起坐,但是林律没让,他直接让安和坐在自己左侧。

    吴律师见林律落座后,很快跟着一屁股坐到了他右侧。

    林律的手已经恢复得,穿上衣服后基本看不太出来了,但这次张所发话了,大家不许给林律劝酒,谁劝谁自行罚喝两杯,因此几乎没有人敢顶风作案。

    有一人除外,吴铭跟林律坐一桌,今天专门坐他旁边,饭程过半时,他还是当着全桌人的面给林律敬了一杯,他主动拿了三个杯子,都满上了,另外单独给林律倒了杯白开水,跟他说:

    “林律师,谢谢你的救命之恩,这三杯我干了!”

    说完他就自行将倒的满满当当的,三杯红酒都喝了,林律也端起水喝了一口,“好,喝了这次,你以后不要再提了。”

    吴铭郑重地点点头,“好,谢谢兄弟。”

    大家纷纷祝贺林律又顺利办结一个案子。

    “今年不出意外的话,业务之冠又该花落林律师家了!”

    “是啊,我已经有将近半个月,没有接到合适的案源了……”

    ……

    吃吃喝喝完毕,他们这桌的不少人各自都免不了互相喝了几杯,甚至大家喝嗨后,还跟其他桌的一起走动,敬了一圈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