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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章 洞房花烛

    不多时,酒宴已经持续了一个时辰,晏崇钧敬得差不多了,自觉不能再喝,便把外间事宜都交给了爹和弟弟。

    被扶着穿过自家再熟悉不过的连廊,越走心便跳得更厉害,直到入了喜房,整个人世间似乎都安静下来。

    行喜长春宅,兰玉满庭芳,百花鸳鸯喜榻上坐着他心心念念的人。

    却说郑子佩一直端坐喜榻前,只觉得腰酸背疼。一开始还紧张得如临大敌,到后面已然昏昏欲睡。

    待听到了脚步声,和喜娘的唱词,不由得立刻坐正了,心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

    浑浑噩噩地按照喜娘的引导,走完了繁琐的流程,脑子里却如同一团浆糊。

    “凤翥鸾翔,雍雍喈喈,福禄攸归。”

    直到一杆玉如意,将缀着流苏的喜帕挑了起来。

    入眼是双精致鹿靴,包裹着笔直修长的腿,金丝螭纹的玉带,将一把沈郎腰缚得愈发劲细,如竹如松,再往上……

    郑子佩忽而不敢看,垂下眼来,两腮一片热气腾起,听着耳畔旁人善意的笑声,视线更不知该往哪儿落好。

    喜娘唱完了最后一句撒帐歌,将新人的衣角系在一起,说了几句吉祥话,见新郎官只不错眼地盯着新婚妻子看,抿着嘴笑了,带着其他人退了出去,将门关上。

    没了旁人,喜房里陡然安静下来,仿佛可以听到彼此“扑通”的心跳。

    她的眉眼被映得愈发动人,让人怎么瞧也瞧不够。

    “佩娘。”

    高大的影子投下来。

    郑子佩被他抱进怀里,听到他喟叹似的呓语。

    “我等这一天,已经太久太久了。”

    原本只敢在梦里的妄想奢求,终得成真。

    竟让他生出一丝惊惧,生怕这一切又只是黄粱一梦,等醒过来依旧是美人如花隔云端,相思枉断肠。

    “是真得。”

    郑子佩抚摸着他的脸,一寸一寸,温柔坚定地注视他的眼睛。

    “这不是梦。”

    她抱住他的脖颈,欺身而上,坚定地向他证实真切的存在。

    呼吸交错相接,热意和爱意缠绵。

    晏崇钧睁大了眼,睫毛扑闪不停,被亲了个七荤八素,半晌竟然晕晕乎乎冒出来一句:

    “是甜的?”

    “……”郑子佩忍俊不禁,将唇上浸了花蜜的胭脂往他唇上一抹,没好气道,“是啊,这味道侯爷喜不喜欢?若是不喜欢,明儿我换一个?”

    玉面郎君,肤白貌美,点了这抹红,配上皱巴巴的喜服,凌乱的头发,和怔然无辜的表情,倒像是个被肆意调戏的良家子,而自己就是那个欺负人的恶棍……

    郑子佩被自己的脑补逗得笑起来,眉眼弯弯,接着便见小侯爷若有所思了一会儿,俯身低声道:

    “刚才还没尝真切。”

    嗯?

    不等她再开口,剩下的话便已经只剩下微弱的呜咽。

    龙凤喜烛烧得正旺,在绡帐撒下煦煦的暖光,映照着痴缠如一体的身影。

    愿为云与雨,会合天之垂。

    吉日盛礼,京城里一派和融喜乐。

    遥遥听着如此佳姻笑语,广陵侯府不远处,一个头戴幕离的妇人,被丫鬟搀着驻足了很久。

    眼见盛筵顺利美满,她缓缓吐出一口气,拍了拍丫鬟的手,低声道:

    “回去吧。”

    枫儿垂首:“夫人,小姐和郑公子特意送来了喜帖,您真得不去吗?”

    “看她现在一切都好,我也就放心了。”戚宁雪捻动着手里的佛珠,“以她如今的身份,还是莫和我们有所牵扯为好,免得生出是非。”

    “可是……”枫儿语气低落,“难道您要避着她一辈子吗?她也不想和您生分至此吧?”

    “傻话,日久天长呢。”戚宁雪咳嗽了几声,“等再过几年,从前的风波淡去,无人再记得‘薛氏女’,还怕不能走动吗?”

    佩娘再回京之后,便和崔扶山偷偷来过清慈庵几次。

    得知她已经恢复了身份,戚宁雪为她高兴。

    只是想到自己的女儿,难免还是心情哀怨复杂。

    再加上那些是非……

    如今知道她有归宿便好,何必再见,再牵连呢?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

    一队车行快马加鞭,从二月初便出京赶路,直至今日也还没到目的地,停歇在了宜州。

    “大人,这么晚了还不休息吗?”

    辅官路过戚韫的房间,发现已经月上中天,里面竟然还亮着灯火,不由得纳罕。

    他们明儿还得早起继续赶路呢?

    戚韫坐在窗边,竟然不顾寒意将窗户大开,看得辅官打了个寒战。

    也不知道这位督粮官是什么毛病,喜欢冷天受冻。

    “今日是二月十二啊……”

    “是啊大人,距离朝廷紧催的时限只有四天了。”

    澹州的灾民们可等不及,受令剿匪的西宁军也等不及。

    戚韫没回答。

    “你先回去吧,本官马上就睡。”

    “是。”

    这里没有人知道他那些心事,也没有人遥祝恭贺侯爷新婚志禧,能给他宁静的体面,多好。

    戚韫抚摩着手里那根春带彩,默然无言。

    那一夜得到晏崇钧的答复后,他心里也曾经冒出过恶劣的想法。

    你不想离京,我偏要你离京,搅和了你的婚事,你又能如何?

    可望着那徒然被包裹起来的玉瓶碎片,又觉得自己可笑至极。

    太滑稽了。

    太累了。

    一时间竟然不知,自己是亲眼目睹、亲耳听着她嫁给别人为妻痛苦,还是搅和了她的婚事,再听到她笃定地重申愿意继续等的话语,更痛苦。

    该走的人,是他。

    今夜的她会是怎样情意缱绻,与和他在一起时相比,是更羞怯,还是更热烈呢?

    ……别想了,不该再想,不能再想。

    何如成就这一场滔天的功勋。

    他戚韫本就是个权道济世,贪名逐华的骗子,背负了那十万条性命的秘密,注定走在一条永远不得随心所欲的路上。

    情爱二字,何敢奢求?

    手指一阵刺痛让他清醒过来,才发现是极度用力之下,那根春带彩的簪尾深深刺入了皮肉。

    半晌,从袖口中掏出了一张纸,上面狷狂恣意的字迹写上了几味药材和引子。

    “她那个病原是你造的孽,如今我研习数月,摸出了几个方子可以勉强一试,但少这些药材。你若还有良心,就来弥补。”

    辛夷往自己脸上狠狠扇的耳光,犹在疼痛。

    其余几株靠戚氏的力量尚能寻齐,剩下两味,广白派人打探到中川有人在府中收藏,他定要找机会寻来。

    一声叹息消隐在夜色冷风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