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开的眼神透过屏风似乎看着更悠远的地方,良久道:“我要给新庄主写一封信,只是这送信的人选还在考虑之中。”他的声音悠悠的,似乎这对于他来说,并不是很重要。
文燕道:“凝碧楼!你刚才没有提到凝碧楼,我想那个丹芝她看起来比较木讷,应该不会有其他心思。此去昆吾派送信,千里迢迢,不如让他们去。”
宋开道:“不能声张,否则……”
文燕恍然,道:“是,我明白了,此事我去做,明日我亲自去一趟凝碧楼。”宋开微微发出一个嗯字。含着几分睡意,他搂了搂紧她的腰。文燕有时害怕有一天会失去宋开,可是从几个月前,他忽然接近她,之后给她的都是无尽的温柔,他从来没有用过命令的口吻与她说话,虽然她什么都愿意为他去做。但文燕的内心深处,就总是想永远永远这样下去,得到宋开对她的爱,这对于她来说太完美,太骄傲。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即便这个人就在身边,就这样紧紧的搂着自己,有时她仍然觉得他似乎距离自己很远很远,远得自己是那么想念他,就像现在这样,她明明一抬头就可以看到他的下巴,可她仍然不觉得太近,于是她也紧紧地抱着他。
良久……
宋开的手搭在了文燕的头上,缓缓揉着她的头发,道:“啊燕,你要小心文雪,那丫头很不本分。”
文燕笑了,一个小丫头而已,有什么心思还能逃过她的眼睛。不过,这一次,她做的事,也让她重新认识了一下她。
于是,她又想到这件事,道:“宋开,你不在意别人议论我们的关系么?”
宋开的嘴角微扯,道:“文燕,我未娶,你未嫁,我们的关系……现在就只差一个环节。”
文燕听到这里,她的心就猛然的跳了起来,屏住了呼吸,轻扇着睫毛。
只听宋开松松软软的声音自头上传来,道:“新庄主远赴昆吾,临行前将庄中要务都交于我来管理,我本应接受磨砺,任重道远,不能贪图享乐。你我的婚事,我会等过了这段时日,找个合适的机会向新庄主秉明,届时我相信他也会送来祝福的。”
文燕不傻,她明白,此时分舵要独立为庄,这等时候传出他们的婚事,要是惹怒了新庄主,恐怕,宋开的副庄主之位不保,再要是惊动昆吾的那位高人,那么一里庄恐怕真的要树倒猢狲散了。她靠着宋开,经过紧张的心绪,如今平静下来。宋开说的这些话里,只有一句,一个词她听得仔细,那就是婚事,看来,宋开他心里有数,他想与她长相厮守。那么就只有这一点就足够了。不过,她还是忍不住娇声责备道:“亏你心里有数,不然,真让人家捉摸不透。”
夜,透着近秋的凉意,庄主寝殿最后的一盏灯也熄了。
月幽幽地挂在漆黑无底的天上,淡淡洒下幽暗幽暗的光,照得蝴蝶泉的泉水清亮跨过山坡,千年浓郁的森林暗绿铺遍山野。
这夜,有一个人却还没有睡。
她一袭长长的暗色花裙,坐在房檐上看着那淡淡的月色。数着年岁,她缓缓念给自己听:四十有二。她略显失望,大概普通人这个年岁孩子也要快二十了吧。她自嘲地笑笑,背地里,她也听说别人评价她的容貌,那语言多少是有些犀利的。她有些落寞的神情,重新看着那融融的月色,她想那月的皎洁竟然仿佛能浸透一个人的内心,看着看着,她又笑了。这一笑却是释怀的笑。她与自己和解了,不再苦恼这普通与平凡的容貌。这些年所有的愁绪似乎一下子烟消云散了。
“这么晚了,还没睡呢?”一个低沉的声音自房下传来,不用看,那自然是彦林。
丹芝把暗色花裙抬了抬,站了起来,这花裙是她最近新做的一件,算来自己好像已经有三年没有穿过新衣了,想是年龄的原因,以前最不喜欢的暗色,最近却越来越喜欢了。随意回了彦林一句:“噢,这便回去了。”
“且慢,我正好找你有事。”彦林道。
还未等丹芝说不,彦林已经攀上房顶来,丹芝本来有些困意,这下只得看着他轻叹了一口气。
彦林一上来,就像上了自己家的床一样,悠闲地斜坐在了房脊上,夜风拂过彦林白色的长衫能闻到了些酒气,不知为何今日的彦林在酒后没有那么多的话说,他也只是抬头望月亮。丹芝顺着他的目光望去,这月是如何看也看不够的。
忽然彦林伸了一个懒腰,道:“丹芝,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丹芝被这没来由的一句话问得微微一呆,想了想,她是个聪明人,便道:“怎么?彦林,你又听到了什么消息?”
彦林道:“哼!哪有取之不尽的金库?一里庄自从新庄主走后,早就入不敷出了。与其这样耗下去,还不如……”她探寻的目光看着丹芝的眼睛,这个样貌丑陋的女人,心思却比常人多上一窍,有时候连足智多谋的他也自愧不如。
丹芝怎么会听不懂他的话,她马上道:“还不如自己说了算?”彦林的眉毛一挑,心想:果然聪明。“但是彦林,如果我想自立为凝碧楼的楼主,你同意吗?”
彦林却不曾想她会如此一问,顿时显得有些局促,眼睛转了转,道:“我?我当然是……第一个同意。”
丹芝见状笑了笑,道:“凝碧楼只有我们六个人,而这六人中只有你一个是男子,难道,彦林你就没想过要当一当这楼主?连宋开那个才华和武功都不怎么样的小子都能当庄主,你彦林自然不能跟他同日而语,若你当上这凝碧楼的楼主,我们的风光恐怕是会压过他们。”
彦林一听这话,顿时来了兴致,但他又岂会不知她的意思,笑道:“你这么说,就不怕我与你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