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瑟瑟苦涩低笑道:“这些事我都知道了,只是不知道,原来二叔跟他们也有交割。”
香延臣把当年的事情给她说了一遍,亦将他跟慕容忆的来往跟她说了。他本想履行当年的承诺效忠慕容忆,却没想到听到这样的噩耗。所以,淮寅提出转道临阳的时候,他也是一心想着靠近夜如昼的军队,替慕容忆报仇,这才中了路崇煜的下怀。
“现今皇后太子都不在了,老臣听你号令。”香延臣信誓旦旦道。
香瑟瑟摇摇头,轻迈脚步,看向亭子外的春色,莞尔浅笑道:“当日你跟我母后定下的承诺,那是你们之间的事情。至今你依然遵守承诺,瑟瑟敬佩。但是,我知道你是个忠君爱国之人,这些年这个承诺压在你身上定少不了挣扎。二叔身为苍月国的人,若追随我,日后更加痛苦。时过境迁,当日的事就了了吧。”
香延臣陪感激动看着她,说不上话来。
香瑟瑟抿唇笑道:“若是我母后在天有灵,他也会同意我这个决定。”
香延臣站起来深深叹了一口气,沉声道:“你二婶总说你是个贴心的孩子,时常惦记着你。不管怎样,你永远都是我们香家的人,不管走到哪里,都要好好照顾自己。”
香瑟瑟微笑点头道:“我知道了。二叔与家中众人也要平平安安。”
签订协议后,香延臣便领兵南去,香瑟瑟亦让唐贡点齐兵马撤离岭北之地,而淮寅则随路崇煜大军走了。
路崇煜才刚领兵回到大本营,就看到独自坐在营帐中的白若惜,他顿时嘴角上扬,喜出望外向她走去,欢喜笑道:“惜惜,可你回来了!寡人一直在等你,皇后之位非你莫属!”
南都沦陷之初,他仓皇领兵退避到岭北之地,还没站稳脚跟,白若惜就说有一些事情要处理需离开一段时日。
他是拗不过她的,此后便没了她的行踪,他还一直担心她是否遭遇不测,只是想着她手下有黑面鬼。应该无碍。
刚刚赶跑了苍月国的大军和香瑟瑟的势力,她就回来了,他实在兴奋至极。
不料,
白若惜缓慢抬起阴厉的眸子,一字一顿冷声道:“拦住香瑟瑟人马。”
路崇煜脸上的笑容徒然僵了僵,本能问道:“你说什么?”
白若惜面无表情看着他,冷声道:“我知道香瑟瑟来了,我要你拦下她,抓住她,将她的人马屠杀殆尽,她由我处置。”
“惜惜……”路崇煜急切喊了声,快步来到她身前,伸过手去轻抚她的脸。
白若惜冷冷拍开他的手,旋即抽出匕首来架在自己的脖子上。
路崇煜大吃一惊,慌忙道:“惜惜你疯了!”
白若惜目露凶光盯着他,冷冷道:“要么我死,要么听我的话去办。”
“惜惜……”路崇煜痛心呼喊了声,单膝蹲跪在她跟前,扶着她的腿侧,解释道,“我刚刚才和香瑟瑟达成协议……”
“答应还是不答应?”白若惜打断他的话,冷声责问。
路崇煜握紧拳头站起来,纠结来回踱了几步,再回头看她冷漠的脸,关切问道:“惜惜,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白若惜冷眼看他,淡漠责问:“你不是说要封我为皇后吗?难道,你路崇煜皇后的姓名还抵不过与那个女人的协议?”
路崇煜抓了抓脑袋,迫切解释道:“现在我军形势大好,是反扑齐王军的好机会。若派人去围攻香瑟瑟的几万兵马,损兵折将,得不偿失。”
白若惜二话没说,架在脖子上的匕首稍稍用力,刺眼的鲜血旋即流淌而出。
“惜惜!”路崇煜惊恐呼喊一声,再次扑跪在她身下,惶恐不安凝视着她,战战兢兢道,“你别这样……你疯了吗?”
“我是疯了,我已经被你们逼疯了。”白若惜目无焦距狠戾盯着前方,咬牙切齿道,“你若是爱我,就替我把她的首级给我取来!”
路崇煜紧握拳头,纠结拧紧眉头,迟迟说不上话来:“可是……可是……”
“有什么可是的?”白若惜低垂眼敛盯着他犹豫不决的目光,不以为然道,“你不是想要这天下吗?这女人狐媚妖术厉害,只要她一死,何愁这天下不乱!”
顿了会,她再把架在脖子上
的匕首压深一分。
看见触目惊心的鲜血,路崇煜心急如焚喊道:“我答应你!我答应你!”
另一边,香瑟瑟身怀六甲,行军的速度比较慢些,正好遇上暴雨,只得就地扎营。
药奴端着安胎药进营帐,见香瑟瑟还在地形分布图,她把安胎药搁在案几上,直接夺过她手里图纸,并无说话。
香瑟瑟抬眸瞅了瞅药奴威冷的脸,这药奴不像桃儿碎碎不休,但只要摆出这副吓人的冷脸,她是知道乖乖收敛的,而且现在身怀六甲,她也不逞强,乖乖把安胎药喝了。
“不好了!”聂云霄突然冲进来,大喊一声,“路崇煜突然领兵杀来了!”
“什么?”香瑟瑟讶然吃惊。
药奴忙过去搀扶着她。
聂云霄迷惑摇摇头,心急如焚解释道:“我也不知晓为什么,他突然就领兵杀来了,唐将军说了,必须马上撤离!”
因为签订了协议,对后防,大军并没有大多的警惕,又加上暴雨,大部分士兵都留在营帐之中,探子也没有出去活动。
岂料路崇煜会背信弃义,选择这个时机发兵进攻,以致溃不成军。
唐贡带人阻挠路崇煜的军队,派一部分人保护香瑟瑟等人撤退,血战了整整两天,两万多人马溃败成几千人,滂沱大雨,血流成河。
最终香瑟瑟等人还是被路崇煜的兵马给重重包围了。
“吁……”身披盔甲蓑笠的路崇煜骑马来到军队前边,看向被雨水冲刷得狼狈的香瑟瑟,下意识紧了紧拽缰绳的手。
许久见被聂云霄和药奴左右搀扶的香瑟瑟一言不发,他扬声问道:“为何不骂我?”
香瑟瑟轻冷低笑,并未说话,眼里尽是轻蔑之色。
有些人,骂他,是对自己的亵渎。
路崇煜苦笑不语,她骂他,或许他心里会更好受些,可是他却什么都不说,却让他心中的罪恶感油然培增,不管什么时候,这个女人都是最厉害的,尤其是她那副倔强的傲骨。
她身后的那群将士明明已经疲惫不堪,双目却依然炯炯有神,在滂沱的大雨中,眸色格外锋利。她就是有这
股,让所有人在绝境中都依然不愿意放弃的魅力。
沉默了许久,雨逐渐停了下来,路崇煜若有意味说道:“很久以前,我们曾立下约定,若是有一日两军对垒,便来个你我的生死对决。现在,是我先有负于你我的协议。我给你一个生死对决的机会。如何对决由你来定。”
没有得到她的回应,却见她在腰间摸出了一样东西来,看不清楚。他骑马走进些才知道那是一个铜板。
他迷惑皱了皱眉头,试探问道:“什么意思?”
香瑟瑟苍白的唇轻弯,勾起一勒轻蔑的弧度,解释道:“我抛这个铜板,铜板落地,正面,放我们离开;反面,任你处置。”
“……”听到她这个方法,路崇煜微微一愣,险些没反应过来。
他原以为,以她的性子定能想出别出心载对决方式,又或者像二十三年前的慕容倾音一样,用本属于他们天银国的玩法退败了天银国的军队。
那虽然是从祖辈那里听来的事情,但是,他对那女子也是相当的敬佩。他一直渴望着有相同的经历,遇上同样的奇女子,来一场激动人心的生死对决。在他眼里,能与那死去的慕容倾音相较的,唯有眼前这个女人,香瑟瑟。
然,却没想到她会选择一种听天由命的做法,着实让他失望。
“听天由命,不像你的作风。”路崇煜低笑道。
香瑟瑟冷冷低笑,不以为然道:“与听天由命相较,不是比把命交给你,更加可信些吗?”
闻言,路崇煜胸口突然凝生难解的郁结,原来她并非听天由命,而是完全漠视轻蔑了他的人格。在她看来,尽管来一场生死对决,尽管胜出,最后的结果还是一样。
是的,最后的结果还是一样。
答应了白若惜,他就没想过给自己的信义留退路。
提出对决,只不过是想让自己的良心好过些,打败了她,就有杀她的理由,心中的负疚就会减低些。
甚至还痴心妄想,跟她来一场豪决,也给自己的人生留个激动人心的记忆。
只可惜被她看穿了,被她用最浅薄的方式狠
狠羞辱了一遍。
他微闭眼睛深呼吸,冷笑自嘲喃喃道:“香瑟瑟,我路崇煜终究还是败给了你,但又不得不负你。”念罢,他忽然睁开一双狠戾的眼眸,扬声吆喝,“杀!一个不留!”
“哔哔……”聂云霄旋即扣指吹哨,再转向药奴迫切喊道,“你带姑娘先撤!”
唐贡带着仅剩的士兵忙护到香瑟瑟的前边去,扬声吆喝:“誓死保护主子!”
“杀!”路崇煜的人吆喝着马蜂拥而上。
“咻咻咻……”
忽然大批流箭射来,路崇煜的人马纷纷落马。
香瑟瑟讶然扭头看去,一股阴风迎面扑来,只见一片白影从头顶上掠过,再回过头看去,只见一群白袍人掠杀路崇煜的人马,致使他的军队慌忙溃败。
“嫂子!嫂子!”
远处传来纳兰北峰激动的呼喊声。
“北峰?”香瑟瑟低喃了声,回过身看去,果然看见纳兰北峰骑马带着大批兵马赶来了。
香瑟瑟轻抿纯苍白的唇,浅浅一笑,便昏阙过去了。
“姑娘!姑娘!”聂云霄慌忙喊道。
药奴紧抱着昏迷的香瑟瑟,轻声道:“夫人只是太累了,并无大碍。”
昏睡了两日,香瑟瑟才混沌醒来,映入眼眸是纳兰北峰淘气的笑脸,她眨了眨眼眸让视线清醒些,喃喃问道:“真是北峰吗?”
纳兰北峰连忙搀扶她坐起来,握住她的手捂到自己脸上,嬉笑道:“嫂子,真是我!”
香瑟瑟揉了揉自己还有些混沌的脑袋,轻捏他的脸蛋,回想那日的事情,迷惑问道:“是你领兵来呢?还有白面鬼?”
她依稀记得一群阴风阵阵的白衣人将路崇煜的军队击溃,还有纳兰北峰骑在马背上紧张吆喝的样子。
她本以为领兵赶来相救的会是香延臣返回的人马,却万万没想是纳兰北峰领兵赶过来了。
纳兰北峰连连点头,继而站起来,使劲拍了拍自己的右肩,满脸自豪道:“嗯,是我领兵赶来了!嫂子,我现在可是白面鬼新任门主了!”
“嗯?”香瑟瑟迷惑看着他,琢磨了会,试探问道,“你……闯过三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