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阳!”
萧丹瑶追了过来。
夏芷歆和楚沁羽对视一眼,她跟来做什么?
疑惑归疑惑,萧丹瑶总归是公主,不好太过不给她面子,两人停下等她过来,“丹瑶公主。”
“公主寻我有事?”夏芷歆问。
萧丹瑶扬着下巴,倨傲道:“难得本公主来侯府,你作为主家,不好好招待招待本公主这个客人?”
这番说夏芷歆作为主家的话,萧丹瑶带着几分故意。
像是在故意暗讽夏芷歆如今已经不再是勇诚侯府的女儿。
夏芷歆听出来了,并不在意,“公主若需招待,我这便着人去同母亲说一声让母亲安排人陪同公主,现下我要急着回去治伤,怕是招待不了公主。”
“先失陪。”
她受伤是真的,哪怕伤得不重那也是伤了,面色略有苍白。
人都受伤了,她若再纠缠,传出去未免有损名声,但让她就这样灰溜溜的被打发,萧丹瑶也不甘心。
恰看到楚沁羽,萧丹瑶语气不悦道:“不能招待本公主,却能招待楚大姑娘?朝阳,你不会是在故意落本公主的脸面吧。本公主可才帮你教训了夏欢言出气,你就是这么感谢本公主的?”
微蹙眉头,夏芷歆道:“丹瑶公主与夏欢言之间的纠葛与我何干?我可不记得自己有让你帮我教训她。我与她的仇怨,我自会与她清算,何须求到你头上去?至于招待,楚姐姐是自己人,我如何怠慢楚姐姐都不会放在心上,公主金枝玉叶,可怠慢不得。”
“失礼了,公主请自便。”
没有再理会萧丹瑶。
这次被堵在杏花苑门外的变成了萧丹瑶。
院门就这样在她眼前紧紧闭上。
“夏芷歆,你居然敢!好!好极了!”
怒气冲天地离开。
“这……就这样将她挡在门外,没关系吗?”楚沁羽有点担心。
“无妨。”
见她说没事,楚沁羽便没有再管,而是招呼如简来给夏芷歆看伤。
确定只是轻微内伤问题不大后,楚沁羽和如简同时松口气。
如简去煎药,楚沁羽留下陪夏芷歆说话,“歆歆,你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真是巧合吗?”
夏芷歆将红莲端上来的解暑水果拼盘推到楚沁羽面前给她吃,“你是说那本诗集?”
“对啊,出现的时机也太凑巧了。若不是那本诗集的分量,真的很像是有人故意设计的。”
“是吗。”夏芷歆笑笑,“即便是设计那也是设计夏欢言,与我们没什么关系,不必去管。”
当真只是设计夏欢言吗?夏欢言有这么重的分量?
怕就怕夏欢言只是一枚棋子,幕后的人是冲着勇诚侯府而来。勇诚侯如何她不在意,可歆歆在意啊。
这些话楚沁羽终是没说,因为夏芷歆开口转移了她的注意,“别想那么多,或许真就只是巧合呢。与其费神想这些,倒不如想想明日夏欢言的大婚场面会有多精彩。”
“前有承王被人套麻袋拖到巷子里打闹得人尽皆知,后有夏芷歆被萧丹瑶几巴掌打得鼻青脸肿。这样一对新人,拜堂时场面一定会很精彩。”
楚沁羽嘴角微抽。
那可不,好多人肯定都等着看笑话呢。新人连续丢人,还两人都带着一身伤拜堂,这样的婚礼也是没谁了。
怕是再过个几十年都得被人拿出来当笑谈。
楚沁羽:“若我是夏欢言,我真没脸成这个婚。她这样嫁进承王府,往后在承王府也抬不起头。”
“在内抬不起头,在外羞于见人。这种人生,单是想想都有点承受不住。你说夏欢言若是好好的,哪有会这么多事。凭着勇诚侯府的地位,她只要安分守己,以后的婚事定然不会差;再有勇诚侯府做后盾,她如何也能荣华一世。她的所作所为,真是叫人理解不了。”
“我等若是像她这样颜面丢尽,往后在外会觉羞于见人,她却不会。这就是我们与她的差别。”夏芷歆笑笑,“她的所作所为,我们当然理解不了。”
“这大概就是作死吧。”
夏芷歆眼底的笑意淡了点。
可就是这样不断作死的行为,上辈子夏欢言真成功了。
名利双收,人生赢家。
是大家不够聪明看不透夏欢言那点小把戏吗?
不是,是偏爱,对夏欢言的偏爱。
“的确是作死。”
见夏芷歆心情好了很多,楚沁羽便忍不住问:“歆歆,刚刚你……你三哥险些误伤你,你心里、是不是很不好受?”
“还好吧。”
“你也说了他是险些误伤。”
她神色从容,笑容浅浅,像是当真一点都不在意一般。
“或许当时会有一点难受吧,后来想通就觉没什么了。反正我也伤了他不是吗,有仇我当场就报了。”
她不这么说还好,一说楚沁羽心里就有些堵。
“好了,不说这些不开心的事,说点开心的吧。楚姐姐,我听说你们家已经在商议你与江家大少的婚事,可是就要把婚期定下了?”
江家在江南一带,世代为官,不过不是京官,而是盘踞一方。
在当地是非常有影响力的家族。
与楚家是世交。
楚沁羽与江家的大少自小便定下婚约。
提到婚事,楚沁羽面色微红,“嗯,听祖父和父亲的意思,是准备等过些时日江家来人便商议婚事,婚期预计会在明年年末前后。”
“那我先在这里提前恭喜楚姐姐了。我听说那位江家大少一表人才,人品也十分贵重,楚姐姐又与他自幼相识,楚姐姐真是好福气。”
“好个歆歆,你敢笑话我。”
两人打闹起来。
杏花苑已经许久没有过这样鲜活的打闹声了,自从姑娘的身世揭露,杏花苑就一直处于一种很微妙的压抑气氛中。如简很心疼自家姑娘,也常常担心姑娘会走不出来。
现下煎着药听着屋中传来姑娘与楚大姑娘的打闹声,如简提着的心总算放下了些许,不自觉跟着扬起嘴角。
这样就很好,如果能一直这样就更好了。
夏芷歆并不担心楚沁羽,前世饶是楚沁羽远嫁,偶尔听到有关楚沁羽的消息也都说她过得极好。
公婆善待,夫妻举案齐眉,下人敬重。
不需要多么轰轰烈烈,这样就很好。
这里欢声笑语,承王府却死气沉沉。
即便到处都挂满了红绸,也感觉不到一点喜气。
下人低着头脚步匆匆忙自己的,生怕犯一点错触心情不好的主子霉头被责罚,甚至都不敢与人交谈,所有人都紧绷着。
很显然,夏欢言涉及抄袭的事萧旭然已经知道了。
他手里拿到的誊抄本诗集被他捏得皱成一团。
“夏欢言她怎么敢!她怎么敢!”
萧旭然横眉立目,吓得平日里与他最亲近的杨侧妃都有点不太敢靠近他,只能站在几步开外出言安抚:
“妾身知道王爷生气,夏二姑娘这样一闹,连带着即将把她娶进门的承王府都要受累。只是眼下事情已经发生,再生气再愤怒也是无用,跑到夏二姑娘面前去大骂她一顿或是打她的一顿,又能有什么用呢?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眼下我们该做的是怎样尽量去降低此事对我们的影响。”
别看杨侧妃一脸沉重,她心里其实很高兴。
夏欢言真是……都不用她出手就全完失去了与她争宠的资格啊。自此后,夏欢言再不是她的对手。
“降低不了,只要本王还娶夏欢言,承王府就一定会受牵连!想要不受影响,除非本王不娶她。”
“不行,事已至此,便是不冲着勇诚侯的兵权,夏二姑娘也已经怀有王爷的血脉,又是父皇亲赐的婚。若在大婚前一日因夏欢言名声有损而悔婚,王爷不仅会落一个薄情寡义的名声,还会惹得父皇不快,这对王爷的大业会很不利。”
当然得娶。
没有那三十万夏家军,王爷的大事难成。
她可不想到最后自己不仅没有当上皇后,还要受到王爷的埋怨。若现在不娶夏欢言,即便这个决定是王爷自己做的,到最后大业未成,以王爷的性子,也很可能会将这事赖在她头上责怪是她没有劝他。
她才不背这个锅。
横竖经此一事,夏欢言此人对她已经造不成威胁。
杨侧妃说的这些萧旭然又何尝不知。
他现在只觉憋着一口气怎么都发泄不出去。
非常后悔纵容萧旭谦和夏欢言搅合到一起,他就不该因不想看到蠢弟弟对一个女人如此倾覆真心而从中插手。比起现在的局面,他更宁愿萧旭谦继续只盯着夏芷歆一个人。
至少夏芷歆暂时还算安分,局面不会变得这么糟糕。
更后悔在萧旭谦和夏欢言搅合到一起后顾念那点兄弟情义,想要成全蠢弟弟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心愿,让他远离夏欢言这种上不得台面的人,换自己主动去招惹夏欢言。
无论是萧旭谦娶夏芷歆还是萧旭谦娶夏欢言,局面都不会比眼下糟糕。
夏欢言这个蠢货,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等拿到夏家军他就立刻把夏欢言处理掉,不会再留她在跟前碍眼!
萧旭然阴沉着脸:“吩咐下去,让人去外面传,说本王最初也是被夏欢言写的诗吸引,以为她是真有才华,这才对她颇为欣赏。如今得知真相,本王方知受了蒙骗,本王非常愤怒,但顾念往日的情分,本王还是决定完成这场婚仪把夏欢言娶进门,给她一个体面。”
“动静闹得越大越好,务必要在明日早朝前让这些话传遍盛京,这样本王才能在父皇面前,在天下人面前将自己摆在受害人的位置。”
“另外,本王与夏欢言合作的店铺通通关了。若是叫人知晓本王一边愤怒于夏欢言的欺骗,一边又拿着夏欢言的点子赚钱,难免会叫有心人拿来做文章。”
“不,只是关掉都不行,最好是立刻把那些店铺都处理掉。如此方能让人看出本王对夏欢言的怒火,方能不让本王受夏欢言连累。天下文人的口诛笔伐,如此大的麻烦,一旦沾上,本王好不容易筹谋起来的一切怕是都要毁于一旦!”
越想萧旭然脸越黑。
夏欢言这个害人精!
“可是王爷,妾身近日查看过账本,那些店铺的进账很客观,若是就这样卖掉,会不会太可惜了?”
杨侧妃是看不上夏欢言,但不得不说,就赚钱这一点夏欢言确实很有想法。每个月大把大把的进账都是经她的手,杨侧妃有些舍不得处理掉这些店铺。
“赚钱只是最初这几个月,夏欢言的这些点子并不难效仿,只是碍于本王和五皇弟的权势,没有人敢在盛京效仿罢了。但在盛京以外,已经有不少类似的店铺出现。”
夏欢言不是什么文科天才,更不是什么理科天才,她所有的一切都只是仗着超越这个时代的一些见闻罢了。她只能提供新鲜点子,却不能提供相应的配方和制作流程,都是与她合作的萧旭然和萧旭谦找人就着她提出的点子研究出来的。
他们可以研究出来配方和制作流程,旁人自然也能。
“等再过些时日,我们的店铺便不会再占优势,弃便弃了。”
嘴上这么说,萧旭然其实也很舍不得。
即便只是占几个月的先机,那也将是很大的一笔钱。
憋屈得恨不得呕出一口血。
“再去知会五皇弟,让他也与我们一般将与夏欢言合作的店铺处理掉。闹到现在,五皇弟想要再恢复以往的名声已经不容易,再与夏欢言有牵扯在文人中引起众怒,五皇弟这辈子怕是再难翻身。”
杨侧妃纵有不甘,也还是只能应下:“是,王爷,妾身这便着人照着你的吩咐去办。”
“承王动作倒是快,这么快就想到了应对之策。”
东宫,一身红衣的裴誉正在与人下棋。
他对面的萧旭尧一袭白衣。
面容温和,君子皎皎;容颜昳丽,隐隐透着一股妖异之气。
本该是两种截然不同的特性同时出现在他身上,却丝毫不显突兀,皆是因他身上独有的气质。
似杀伐之气,又不像。
他的杀伐之气不显于表,而是隐于骨子里。
这就造就了他淡淡坐在那里什么都不做,也能不自觉让人心生敬畏,不敢轻易抬眼直视他的目光。
所谓上位者,大抵就是如此。
不怒自威。
裴誉刚从宫外来,一局棋的工夫,他已经将外面发生的事大致与萧旭尧说了一遍。
“派我们藏在暗处的人将他们要出手的店铺都接了。”
萧旭尧话音刚落,身后的朱晓便应声而去。
裴誉轻挑眉头:“我还以为太子表哥会让我去做这件事。”
“你来太过明显。”
是说这些年裴誉都在明处,他若动手,萧旭然会更易察觉。
裴誉不置可否。
“不管怎么说,这次能断掉承王这个财路,也算是断了他一翼。”
转而看到萧旭尧说完这句话便捂唇偏头咳嗽,裴誉蹙眉:“太子表哥,你的身子……当真没事?”
萧旭尧即将落子的手微顿,“没事。”
“解毒已初见成效。”
当真?
裴誉看着他这样子,实在没什么说服力。
偏偏他又确实是在以毒攻毒的第一轮治疗里熬了过来,解毒初见成效看着不是假的。
“无论如何,什么都没有太子表哥的安危重要,一切以你的安危为先。太子表哥,便是不为其他,为了朝阳你也该保重好自己。”
目光落在萧旭尧身后挂在架子上的披风上。
裴誉已经认出这件披风是谁的了,他此前明明见朝阳穿过一次。难怪那夜太子表哥穿着出现在裴府,他会觉得眼熟。
“说实话,以我对朝阳的了解,我没想到她会这么快就从萧旭谦的背叛中走出来,我以为她还会困在其中很长一段时间。但不管怎样,她能这么快走出来就是好的。”
“失去一次她能承受,再来一次可就难说了。说到底,她也只是个刚及笄的小姑娘而已。”
“孤明白。放心,这世上最不愿看到她受伤的便是孤,孤更不会让自己伤害到她。”
只是有些事,终究是没那么容易。
比如解了他身上中的奇毒“落殇”。
裴誉深深看他一眼,没有再就此继续。
看向他手边案桌上的东西,“这么快这本诗集就送到太子表哥面前来了啊,太子表哥可曾翻看过?”
“看了。”
“我也看了,但没看仔细。”招呼在近旁伺候的洪乔,“洪管事,将那本诗集递给本相,本相再细致看看。”
见太子殿下没说什么,洪乔照做。
裴誉一边翻看诗集,一边下棋。
姿态有些不着调,算得上在太子面前没规矩了。但他和萧旭尧从小一起长大,萧旭尧对他这副样子早已见怪不怪,倒是并未怪罪。
萧旭尧甚至还问了句:“看出什么了?”
“目前只看得出字迹不同。太子表哥这本与我拿到的那本字迹不同,想来是不同学子誊抄的。”
“不是。”萧旭尧突然说。
裴誉不解:“?”
“孤手中这本是从青山书院老院长手中拿来的,孤亲自誊抄了一份送还给老院长。”
裴誉瞪大眼:“你这本是‘及第’本人所书的初稿?”
忙更仔细一些去翻看。
试图找出点有用的信息。
可惜什么都没有看出来。
“字迹很陌生,不是我所熟悉的任何一个人的笔迹。太子表哥可有查到这个‘及第’的身份?他将这样一本价值非凡的诗集赠与青山书院,其目的是什么?难道真是不忍佳作埋没,故此共享与天下学子?”
“不知。”萧旭尧道。
“不知其身份,也不知其目的。”
裴誉是有点意外的,“居然连太子表哥都查不到他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