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意思?本公主什么意思你心里不是很清楚吗,不然你会这么大反应?想不到吧,你抄袭旁人诗作的事已经被人揭发了,你现在在那群读书人里都被骂惨了。”
“本公主最是清楚那些读书人了,你敢如此戏耍他们,敢如此盗用他人作品,立马就会有无数人写文章骂你,说不定你还会因此名留青史呢。古往今来因抄袭被骂到名留青史,夏欢言,你也算第一个了。”
夏欢言脸色灰败。
不!不可能!
她写的那些诗都是她那个时空才有的,这个架空的时代与她所在的时空历史进程不同,从没有出现过这些诗。
怎么可能会有人知道她是抄的!
不可能!不可能!
“不信?以为本公主是在唬你?你算什么东西,本公主有这个闲心来唬你?现在外面都议论遍了,满盛京城的人都知道你夏欢言根本不是什么出口成诗的才女,而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剽窃者!”
“知道是谁揭发你抄袭的吗,是青山书院的无数学子!青山书院你应该知道吧,那是我们大燕朝影响最为深远的书院,凡有资格入学者,无一不是读书人中的佼佼者;凡从青山书院出来的人,无一不是做出一番成绩。”
“他们那些人可没那个闲工夫来污蔑你,若非你的行为着实激怒了他们,你夏欢言是谁他们根本不会关心。”
跪在一旁的众闺秀们面面相觑。
这……
丹瑶公主都把青山书院学子搬出来了,此事怕是做不得假。
夏欢言那些令她们折服又嫉妒的诗词,居然不是她自己写的而是抄的?夏欢言怎么敢啊?
若是一些寻常诗词便罢了,即便被发现是抄的影响也不会太大。可夏欢言拿出来的那些诗词几乎都可为传世之作,写出无数传世佳作的才女,这么大的名头压下来,夏欢言也敢接?
她就不怕扛不住,脖子直接给压弯压断了?
“青、青山书院?”
夏欢言嘴唇都泛了白。
青山书院她当然听说过,那是大燕朝所有文人都向往的地方,早年的裴家大公子和太子殿下都曾在那里入过学。只是后来太子殿下要上战场,便没有在青山书院多待。
青山书院,一个当朝皇帝都很重视的地方。
青山学院在学学子不多,几百个,但青山书院存世几百年,弟子早已遍布天下。
她在青山书院的学子中引起众怒,在这世上还有容身之地吗?
身形狠狠一晃,夏欢言险些跪不稳倒地。
伸手堪堪撑住。
“对啊,青山书院,听说与你回盛京差不多的时间,青山书院的老院长便匿名收到一本手抄诗集,道是名为‘及第’的神秘人寻到一本残缺古籍,从那古籍誊抄下来的。因不想这些传世佳作埋没,便赠与青山书院供天下学子拜读。”
“古、古籍?诗集?及第?”
什么古籍,什么诗集,什么及第,夏欢言脑袋一阵昏沉,仿佛下一瞬就要晕过去,根本无法思考。
咬咬唇,唇上传来的刺痛让她找回了些许神智。
残缺古籍?
难道在她之前还有别的穿越者?
不,不应该,她给萧旭然和萧旭谦那些赚钱的点子,只要是从她那个时代来的人都能知道,但从萧旭然和萧旭谦的反应来看,这个时空并未出现过这些东西。
一件两件没有出现就算了,全部都没有出现,说不过去。
再说,她并不是行事莽撞的人,在没有做调查前她不会随便乱来弄得自己收不了场。所以给出那些赚钱的点子也好,写那些诗也罢,她都是先做好了调查确定没有出现过才去做的。
不是穿越者,那萧丹瑶口中的残缺古籍又是怎么回事?
还有那个将诗集给青山书院的誊抄人及第又是谁?
萧丹瑶说是和她回盛京差不多的时间这本诗集出现在青山书院,是巧合?还是说……有人故意针对她而来?
如果是,那又会是谁?
什么人有这么大的能耐可以未卜先知知道她会写出这些诗?
不不不,太不可思议了,应该只是巧合。
不管是不是巧合,不管是不是有穿越者,都不是她眼下该关心的。她眼下该关心的是,该怎样挽回自己的名声!
经过被人抓到和萧旭谦私会又闹到宫里,最后以假孕得陛下赐婚承王,她的名声已经很不好了。
这一点她很清楚。
但她不在意。
大燕朝没有那么封建,民风算是比较开放,她这样的情况放在更加封建的时代是要被浸猪笼的。即便不是浸猪笼,为了家族名声,家族也会悄悄将她处置了。
而不是容许她好好活着风光大嫁。
这么看来,那些女德有亏的污名根本奈何不了她什么,只要她站得足够高拥有足够大的权力,照样有人来巴结讨好她。
就像今日。
但被天下文人口诛笔伐不一样。
这完全不是一个量级的污名!
一旦坐实,别说当皇后当受世人追捧的天命之子,她不成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就不错了!
这个抄袭的罪名若真坐实,她上街怕是都会被人扔臭鸡蛋烂菜叶!
她绝对不能容许这种事情发生!
“是啊,听说这本诗集在青山书院里广为流传,几乎是人手誊抄一本反复翻阅。二皇兄奉旨迎娶侧妃,有不少青山书院的学子,或是自身或是家族与二皇兄有交集,特赶回来祝贺二皇兄迎娶侧妃,他们带回来的东西里就有这本诗集。”
“可惜本公主来得匆忙,不然本公主定要将那本诗集砸在你脸上狠狠打你的脸。夏欢言,你不知道吧,你写的那些诗全都能在那本诗集里找到!”
“我这里有啊。”夏芷歆笑着晃了晃手里的诗集。
“楚姐姐邀我去茶楼喝茶,偶然得见,瞧见里面的诗词几乎与妹妹此前所作重合,心中疑惑颇多,便想带回来问问妹妹是怎么回事,没想到会撞见这样的场面。”
冲萧丹瑶微微福身:“见过丹瑶公主,不知公主在这里,失礼了。”
旁边的楚沁羽也跟着行了个福礼。
什么没有诰命没有封号的见到公主都要行跪拜礼,虽是有这样的规定,但平常时候大家并不会这样死板。
一些家世高家族底蕴深厚的高门贵女,都默认不必对公主行跪拜礼。楚国公家嫡长女楚沁羽就是。
萧丹瑶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
她甚至都没有在意。
又或是早就习惯了。
比起这个,她对夏芷歆手里的诗集更感兴趣,“诗集给本公主。”
夏芷歆没有计较她的态度。
她说不知道萧丹瑶在这里是假的。不过在回府前,她确实不知道萧丹瑶来了。手里拿着从楚玉华那里得来的诗集,听说夏欢言正邀请一众闺秀参观她的丰厚嫁妆,便想来当众给夏欢言一点刺激。
楚沁羽得知她的打算,说不放心她也要跟过来。
其实夏芷歆看得出,楚沁羽纯粹是想来看热闹。
楚沁羽眼底的兴奋藏都藏不住。
萧丹瑶在这里,倒是帮了夏芷歆大忙。
萧丹瑶受宠不是假的,她手中不缺人手,想要打听到夏欢言曾试图接近裴誉并不难。谁人不知丹瑶公主对裴相情根深种,她怎么能容许夏欢言这种水性杨花的人惦记裴相。
而萧丹瑶又着实算不得一个聪明人。
她受宠又不够聪明,这就造就了她行事随性所欲的风格,她可不管夏欢言是什么人打了夏欢言会有什么后果,她不痛快想打就打了。
免了夏芷歆自己动手。
乐得看戏,夏芷歆是情愿的。
将诗集扔过去。
萧丹瑶稳稳接住。
快速翻看,越往下翻萧丹瑶神情越兴奋,扔到夏欢言面前:“诗集在这里,你自己看看吧!”
诗集扔在面前自动翻开某一页。
里面的诗夏欢言再熟悉不过。
她写过!
她的才女之名就是这首诗赋予。
夏欢言目眦欲裂,根本不敢翻看。
“妹妹怎么不看?是不敢吗?”夏芷歆微笑道,“妹妹别害怕,若这是有人刻意为之冲着毁掉妹妹的名声而来,妹妹只管说出来,父亲母亲会为你做主的。”
她看似说着安慰的话,但是个人都看得出她在幸灾乐祸。
即便她并没有表现出来。
她是微笑着说话的啊,谁在这种紧急的时刻安慰人是带笑的?
萧丹瑶不喜欢夏芷歆的装模作样,但看在夏芷歆和自己暂时是统一战线的份上,她没有去计较。
接夏芷歆的话:“瞧朝阳你这话说得,谁会费这么大的工夫去毁夏欢言这种人的名声啊,她的名声本来就够臭的了。这本诗集里的诗词可不止夏欢言写的那些,还有许多未曾问世的,而这些未曾问世的诗作无一不是经典。若这本诗集是为毁夏欢言的名声而来,这代价也未免太大了。”
“她不看,你们看。”萧丹瑶扬扬下巴冲其中一个跪着的女子说。
那人忙应声上前拿起诗集翻阅。
她身后的人见她站了起来,跪得膝盖疼不想再跪加上心中的好奇,也起身凑上前来看。
“竟、竟在这诗集上全能找到她写的……”
不知是谁先出了声。
然后七嘴八舌。
看夏欢言的眼神从微妙到嫌弃再到厌恶。
夏欢言一股怒火窜上头,差点气晕过去。
“妹妹不会承受不住要晕倒了吧?这可不行,你有孕在身,若就这么晕过去旁人扶不及,伤到你腹中胎儿怎么办?”
她的话犹如一把利剑刺进夏欢言脑中。
让她即刻清醒过来。
她不能晕!
若是晕过去,必会有人请大夫,她手中只有一粒鬼医给的假孕药丸,她还没有带在身上,大夫来把脉一定能看出她没有怀孕!
假孕可是欺君之罪,是要掉脑袋的!
单手“扶”住夏欢言,夏芷歆笑眯眯道:“只这么点事妹妹就承受不住了吗?这样看来你可比我差很多啊,我当初亲眼看到你与我的未婚夫做出那苟且之事,都没有当场气晕呢。”
她的话把众人的注意力引了过来。
只敢往这边看,没人敢靠近,甚至下意识退后了些许。
神仙打架,凡人遭殃。
她们可不想掺和进去。
夏欢言有点被夏芷歆的样子吓到。
但她不甘心就这样在夏芷歆面前败下阵来,强撑着道:“是你?这诗集是你弄来故意毁我名声的?夏芷歆,你好歹毒的心肠!你这是逼着我去死啊!”
“你在做什么,放开言言!”
有人冲进屋,一掌朝夏芷歆袭来。
夏芷歆回身,握着袖中银簪迎上对方的掌风。
内力相撞,各自退后几步,锋利的银簪在对方掌心留下一道划痕。
夏礼还来不及震惊于夏芷歆居然会伤他,就对上了夏芷歆充满嫌恶的狠厉双眸。
愣在当场,“歆歆,我、我不是……”
话没说完直接被人一掌掀飞。
赶来的夏长风面容冷峻,凌厉的目光扫向夏礼:“夏时安,你在做什么?你在对歆歆出手?你差点就伤了歆歆!”
紧随其后的是夏政年、申氏和夏鸿。
他们都是听说萧丹瑶和夏芷歆来了夏欢言这里,不放心赶过来的。
“歆歆,你没事吧?”从震惊中反应过来的楚沁羽忙朝夏芷歆跑去,扶住她。
夏芷歆拍拍她的手背示意没事,她才将说松开。
全程夏芷歆的视线都没有离开过夏礼。
就这么定定凝视着他。
她唇角慢慢有血迹溢出。
夏家三公子不是花架子,他武学造诣很高。夏芷歆再是武学天才也到底荒废了许多年,即便她这几个月没日没夜练习,武功已经大有进步,但和夏礼一比,顶多能算个平手。
她伤了夏礼,她自然也受了伤。
正是因为受伤,说明夏礼刚刚对她出手是丝毫都没有留手的!
前世被夏礼不问缘由废掉武功的痛仿佛又回来了,夏芷歆握着银簪的手都微微发着抖。
大家都看到了夏芷歆嘴角流出的血。
夏芷歆轻笑一声,侧头把血一口吐出来,抬手擦了擦唇上的血迹。
现场一片寂静,所有人都震惊看着,谁都不敢出声,甚至有人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歆歆,你受伤了?夏三公子,你刚刚没有留手,你是冲着取歆歆的命来的?”楚沁羽最先出声,因着太过震惊太过愤怒,她没有了往日里的稳重和娴静。
“我、我不是……我不知道……我不是故意的……歆歆,我、我……”夏礼脸色煞白一片。
夏芷歆笑着看他:“三哥,你要杀我啊?”
分明带笑,语气分明也很平静,却莫名让人感觉到一股彻骨的寒意。尤其是夏礼这个当事人及夏家其他曾有愧于夏芷歆的人。
“不是,我不是的歆歆,我没想杀你,我怎么可能杀你,我是你三哥啊……我、我当时就是太着急了,没留意,我……我不是故意的歆歆,我真没想伤你,更不会杀你,歆歆,对、对不起……”
夏家众人的心都提了起来。
不知如何是好。
“没关系。”夏芷歆突然说。
她拿出手中沾了血的银簪,“我也伤了三哥,我们扯平了。”
不!不能扯平!
夏礼在心中呐喊。
内心是不知名的恐慌。
“幸得我这几个月又将武艺捡了起来,费了点心思提升身手,不然三哥刚刚那一掌我还真接不下来。放在几个月前,我说不定真就在三哥这一掌下没了命。”
她拿出一方白色手绢慢条斯理擦干净银簪上的血迹,笑着一点点扫过众人的脸,“人啊,果然是不能太过依赖旁人,是得有点自保之力的,不然指不定什么时候就没命了。”
夏家众人的心脏仿佛被什么捏住一般。
连一旁好事的萧丹瑶都不说话了。
不是对夏芷歆产生了怜惜,是产生了恐惧。
萧丹瑶觉得夏芷歆现在看起来像个什么都干得出来的疯子,让人下意识想要远离。
“我、我……”
夏礼说不出话,脸色愈发煞白。
眼神里全是慌乱。
“歆歆……”
夏长风轻轻出声。
想要上前去安慰夏芷歆,却不知为何就是迈不出步子。
大抵是他心中对夏芷歆也有愧。
“做什么啊!你们这是在做什么啊?”申氏最先承受不住,崩溃大哭。
“好好的怎么就这样了,明明我们家从前都好好的,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歆歆,你……时安……你们到底想要干什么啊?”
夏政年将她揽过去,轻拍她的背安慰。
“夫君……”申氏靠在夏政年怀里继续低声抽泣。
夏政年看着夏芷歆,视线下意识避开不敢与夏芷歆对视,“歆歆,你与时安……时安与你动手的事我们待会儿再说,现在先来说说你们都聚在言言这里是怎么回事?言言怎么跪坐在地上,你脸上的……伤又是怎么回事?”
夏礼没有说话,他缩坐在角落。
想去看夏芷歆又不敢。
整个人失魂落魄。
夏长风总算迈开了步子朝夏芷歆走过去,握住夏芷歆的手要给她探脉。夏芷歆避了一下没避开,便随他去了。
“还好,只是轻微内伤,吃几服药便能调理回来。”
夏长风松了口气。
夏家其他人亦然,特别是罪魁祸首夏礼。
“本公主看其他人都不敢说话,那就由本公主来说说是怎么回事吧。”萧丹瑶深吸口气,开口转移心底那股对夏芷歆莫名的恐惧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