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誉不是没有过同样的怀疑,尽管他从萧旭尧脸上什么都没有看出来。毕竟昨天萧旭尧着实反常。
是以将夏芷歆送回马车,裴誉就跟着萧旭尧回了东宫。
他问萧旭尧为什么要管这一回闲事,说这不像他,说他难道是看在他这个表弟的面上才对夏芷歆照顾的?
萧旭尧给他一句自作多情。
多余的萧旭尧没有再说,因为他支撑不住吐血晕了。
一群御医前后忙活,他总算醒过来。
见他这样,裴誉也顾不得去追问他好心想帮夏芷歆是怎么回事,只让他好好休息,说他会去解决谣言不会让人乱传。
萧旭尧阻止了他。
萧旭尧说这种事越是解释越是没完,放任着不管,过几日大家便会淡忘。
裴誉想了想,觉得有几分道理。主要是刻意去解释不像萧旭尧的做事风格,真去解释了估计还会适得其反。
而裴誉心底还有的那一点怀疑在看到夏芷歆后便完全消失了。
看到夏芷歆,他突然想起夏芷歆是什么性子以及夏芷歆这些年对萧旭谦的用情至深。即便果断退婚,夏芷歆也不可能这么快走出来重新投到另一段感情里。
好吧,主要还是他突然想通了,想着管他们有没有点什么呢,有更好不是吗。
但他这么想是一回事,却不能让旁人真这样想这样去宣扬。
至少现在不是合适的时机。
刚退婚呢,夏芷歆是受了大委屈的,得以弱者的姿态示人。若在这时有她另攀高枝的传言传出,怕是会有人扭转头来将责任推到她头上让她背上骂名。
那样就太便宜萧旭谦和夏欢言了。
别看这事闹开后局势是偏向夏芷歆的,骂萧旭谦夏欢言和夏家的人居多,也有不少人私下里在骂夏芷歆在看夏芷歆的笑话。
夏芷歆名声好待人和善,许多人喜欢她,却也不是所有人都喜欢她。嫉妒心这种东西在什么地方都有。
这些年也有不少人与夏芷歆不对付。
只是他和夏芷歆都早有安排,暗中让人引导,外界对夏芷歆的骂声才会没有那么多。
换作别人被裴誉这样直白地问,少不得要尴尬,陆凛没有。
他回视裴誉,面容冷峻语气却很平静,他道:“会有此疑惑的应该不止陆某。”
谁都清楚他说的是事实。
陆凛继续道:“不过陆某没那么多好奇心,会有此一问只是因着陛下让陆某协助钟老将军调查钟小将军遇刺一事。朝阳郡主与太子殿下同时救了钟小将军,陆某只是想多了解一些当日的情况。适才没有明言只因陛下是吩咐陆某暗中相帮,不便多宣扬。”
其他人朝钟南湛看去。
钟南湛摸摸脑袋,笑说:“确有此事。”
冲陆凛拱手:“想着陆大人是私下里帮忙,适才便未与陆大人道谢。多谢陆大人。”
说是帮忙,其实也只是帮忙提供一些大理寺的卷宗以及大理寺独有的审讯工具供钟家审讯人。
“只是此事太子殿下与大姑娘着实不知情,他们就是恰巧路过救了我,陆大人想知道什么,问他们还不如来问我。”
陆凛没有再多言,只“嗯”了一声。
夏芷歆看陆凛一眼,对他的说辞半信半疑。
不期然对上陆凛看过来的视线。
仅一眼便让夏芷歆心下微凛。
莫不是陆凛看出来她救钟南湛是有意为之了?
毕竟她在不久前才“凑巧”救过陆凛。
前后不过月余,她就凑巧救了大燕朝两个举足轻重的大臣,着实很容易惹人生疑。
“不说这些,不管是前日还是昨日发生的事都算不上光彩,我都不太想再去提。你们来探望我我很开心,聊些别的吧。”
“对!聊点别的,总聊这些晦不晦气啊!我们来说点开心的!”孙露妍总算找到机会表达她的情绪了。
“歆歆,你是不知道,外面传得可热闹了,那个负心汉和那个不知廉耻的女人名声都臭了,随处可见骂他们的人。”
见夏芷歆听到这个话题不反感,似乎还很是有些兴趣的模样,楚沁羽也加入:“歆歆不必难过,这种人早早露了真面目也好,总好过你嫁过去才发现,到那时才是真的倒大霉。”
楚沁羽难得俏皮。
估计是想逗夏芷歆开心。
“是啊,早早露了真面目才好,真等我嫁过去才发现,我这一辈子才真是完了。”
夏芷歆笑笑:“知道你们是担心我,放心吧,我好着呢。”
“你好就行。”楚沁羽松快一笑。
之后又杂七杂八聊了些别的,没有再围绕夏芷歆退婚这事,而是聊起近来几个月发生的一些趣事,主要是楚沁羽和孙露妍在说,钟南湛偶尔也会说两句,多是说他这些年在军中的见闻。
这场探望很圆满的结束。
夏芷歆将他们送出门。
楚沁羽和孙露妍表示过两天再来找她玩,让她好好休息。
她们两人先走,是瞧出其他人都还有话要说。
楚玉华与夏芷歆辞别后跟着夏长风走了,两人去商议前日夏芷歆和楚玉华险些遭人算计的事,都默契的未在人前提起。
钟南湛又说了几句感谢夏芷歆救他的话,嘱咐夏芷歆好好休息有事去钟府找他或他祖父,便离开了。
只剩下陆凛、裴誉和夏礼。
夏礼从始至终都没有说话,此时也是沉默站在一旁。
不难看出他不打算走。
裴誉瞥他一眼,低嗤。
嘲讽意味甚浓。
夏礼像是没有听到,没有一点反应。
“从刚才就想问你了,朝阳,你头上那木簪是打哪儿来的?什么低廉的东西你都往头上簪,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戴不上好首饰呢。勇诚侯府慢待你不给你买首饰你就告诉我,我给你买,兄弟我买这点首饰的钱还是有的。”
知道他是故意说这话来刺夏礼,夏芷歆一阵无奈。
“瞎说什么呢。”
他这次是真误会勇诚侯府了,在吃穿用度上,勇诚侯府从不会克扣她。
至少在她出嫁前是这样。
勇诚侯府不会在这种小事上让人抓住话柄。
抬手摸摸自己头上的木簪,夏芷歆道:“这也不是什么低廉的东西,这是朋友送我的及笄贺礼,亲手做的。”
裴誉:“……”
“朝阳,是我感觉错了吗,你是在向我炫耀?”
“什么炫耀,我就是这么一说而已。”
没错,她就是炫耀。
呃,也不能算炫耀吧,她就是挺开心的,守着这么一件事只有如简能与她分享心情,总忍不住想叫旁人也知晓。
尤其这个人还是与太子关系最亲近的裴誉。
等裴誉知道他口中低廉的木簪是谁送的,裴誉的表情一定很精彩。
“还说不是炫耀,有本事你把你那嘚瑟的笑收一收!”
夏芷歆收敛了点,“我笑了吗?没有吧。话说,裴书翰,你重点是不是偏了,你最该关注的难道不是这是我哪位朋友送的吗?”
“谁管你啊,我又不是你的情郎,又不会吃味。我心眼也没有小到不允许朋友结交别的朋友只准有我一个朋友的地步。我只是想告诉你,这簪子丑得很,你别戴出去叫人看了笑话你不是勇诚侯府的亲女儿之后连一支像样的簪子都戴不起。”
“朝阳,既是朋友送的礼物,你收着就是了,不用非得戴着出去见人,没必要给人送攻讦你的理由。不是人人都像本相这样是个从不在背后说人闲话的真君子,外面嘴碎的人多着呢。”
说话还不忘夸一下自己。
不愧是他裴誉。
“你这话说得,像是我心灵有多脆弱有多听不得别人闲话似的。”
裴誉瞪他:“真是和你说不通!算了算了,你都不在乎,我在乎什么,懒得管你。”
“走了,回去休息吧,别送了,我可不想看你又晕倒一次。”
摆摆手要走,见陆凛还在,顿住脚步。
笑着问:“陆大人不走吗?”
却发现陆凛在盯着夏芷歆头上的木簪看。
陆凛一如既往的面无表情,可裴誉与陆凛也算打过好几年交道了,自觉对陆凛还算了解。
陆凛此时盯着木簪的反应明显有些不对。
不会这支木簪是陆凛送的吧?
这么想着,裴誉就眯着眼睛,目光在陆凛和夏芷歆之间打转。
不是没有可能。
最近陆凛确实有些反常,特别是面对夏芷歆的时候。
若真是他想的那样木簪是陆凛送的,陆凛方才反常问出夏芷歆不久前是不是与太子表哥一道回的盛京就能理解了。
原来是吃味了啊。
真看不出来,陆凛个死面瘫老古板还有这样的一面。
夏芷歆魅力大得很嘛。
真是这样……也不错。
夏芷歆瞧着很喜欢这支木簪,怕也是对送木簪的人感情不一般。
陆凛这个人虽然有些让人看不顺眼,人品能力长相都是过关的。再有便是陆凛家中无父无母,陆府是陆凛当家,夏芷歆嫁过去不会有长辈因着她不是勇诚侯亲生小瞧她欺负她。
“本相还有事,先走了,你们慢聊。”
自觉勘破了某些事的裴誉自觉离开,不在这里打扰人。
他的阴晴不定夏芷歆早就习惯了。
倒是陆凛微微蹙了蹙眉,他总感觉裴誉走时看他的眼神不太对劲。
“陆大人是还有什么话要同我说吗?”
夏芷歆以为陆凛留下是要感谢她的救命之恩。
说实话,她不太想让其他人知晓此事,夏礼还在这里,不适宜提。
所以她笑着问陆凛时,眼里也带有这方面的暗示。
“嗯,陆某的确还有话要同郡主说。”陆凛直言,“陆某想问问郡主,你想不想回你原本的家看看?”
夏礼猛地抬头看过来。
想打断说夏芷歆不想,却没能说出口。
现在的他没资格对夏芷歆的事指手划脚。
夏芷歆则是有些意外。
陆凛道:“陆某过些时日要去那附近办案,想着郡主若是想回去看看,可与陆某一道。”
“话已带到,郡主不急着回答,半月后给陆某答复即可。”
说完他冲夏芷歆点点头,转身走了。
走时目光再次扫过夏芷歆头上的木簪。
“歆歆,你……会回去吗?”
夏礼其实有很多话想问,比如她头上的木簪是哪位朋友送的,既是亲手做的又是簪子,对方应该不是女子。不是女子,又是送簪子,她还如此喜欢,他作为哥哥很想知道对方是谁。
想问她救钟南湛时有没有受伤。
想问她和陆凛是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熟的。
可他最想问的还是夏芷歆是不是当真想回她原本的家看看。
他怕夏芷歆的回答是。
回去看看无妨,他怕夏芷歆回去以后就不打算回来了。
别人在乎这高门贵女的身份,轻易不会放弃这富贵的生活去过穷苦日子,可他清楚夏芷歆不是这样。
若是以前他还觉得夏芷歆会在乎会舍不得这些,在夏芷歆果断退掉与致王的婚以后,夏礼就不这么认为了。她连王妃的身份都能说不要就不要,夏家嫡女的身份她未必就不能舍弃。
“你问我会不会回去,我现在还不能回答你。”夏芷歆看着他,平静道:“但你若问我想不想回去看看,我的回答是想。”
夏礼动动唇,半晌说不出话。
夏芷歆对他微微一笑:“三哥不用担心,我不会不告而别,便是要回去我也会先知会家里。”
“我便不远送三哥了,三哥慢走。”
她转身要回,夏礼不自觉跟回来。
“三哥这是做什么,是还有什么话要与我说吗?但说无妨。”
夏礼直直望着她,摇摇头。
他是有很多话想与她说,却一时不知说什么合适。
“那我回去了,三哥也回吧。”
夏礼叫住她:“歆歆!”
回头,夏芷歆发现他已经有许久没有晃着他无论天热天寒都从不离手的折扇了。
“我、我……对不起,当初说好要去接你却没有做到。”
“三哥这话从何说起?”夏芷歆笑,“当初三哥说的是我若三月到期未准时回来你才亲自去接我,我可是准时回来的。”
此前她还会有点怨怪,现在却什么情绪都没有了。
她不在意了,她一点儿都不在意了。
因被他们伤透了心,她已然心灰意冷。
“三哥别多想,我并不怪你。”
伤害太多,没有去接她而已,算得了什么。
她怪不过来。
此时勇诚侯府另一处院子,夏欢言猛拍桌子站起来:“你说什么,青桃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