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经历了一连串家庭变故后,廖慧珍对女儿赵筝的关爱也逐渐减少。
赵筝初中毕业后便辍学外出打工,几年后结识了一个比她年长八岁的男人徐涛,廖慧珍一开始是不同意的,她嫌徐涛比赵筝大太多。
但徐涛是个孤儿,并表示愿意当她们家的上门女婿,以后有了孩子也跟女方姓,加上女儿死活非要和徐涛在一起,廖慧珍终究还是同意了。
婚后徐涛对赵筝关爱有加,为了照顾廖慧珍,徐涛和赵筝就选择在当地上班,赵筝在超市当理货员,徐涛是个水电工,跟着装修公司,一个月工资也不少。
廖慧珍自家里发生变故之后,平时很少和外人来往,她不愿意花女儿女婿的钱,自己找了个手工活,在家里叠制祭祀用的大元宝,一箱四块钱,从早叠到晚,一个月大概能挣300块钱,能解决温饱问题。
廖慧珍的日子虽然过得清贫了些,但赵筝和徐涛都很孝顺,所以还算舒心。
婚后多年,赵筝一直没能怀上孩子,他们尝试了各种中药调理,却未见成效。
俩人去了省城的大医院检查,经过专业检查,医生告诉他们,徐涛患有死精症,自然受孕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医生给出的建议是试管,尽管试管婴儿技术为他们带来了一丝希望,但其成功率并不保证,且费用昂贵,远远超出了他们的经济能力。
深思熟虑后,夫妻俩决定从当地的福利院领养一个孩子。
福利院的孩子有不少,大部分都是有身体缺陷的,也有的是从人贩子手里拯救出来的,还有的就是父母双亡以及有的家庭因为父母离婚,女方为了改嫁,就把他们的孩子遗弃了。
在众多孩子中,徐涛看上了一个白白净净,长相秀气的小男孩,细看之后,他才发现男孩的眼睛有问题。
福利院的院长告诉徐涛,小男孩叫光光,患有先天性青光眼,两岁半,只能感受到微弱的光线,他的亲生父母因无法接受这一事实而选择了抛弃他。
徐涛当即就决定申请领养这个叫光光的男孩。
赵筝对此略带迟疑,担心地问徐涛:“那孩子将来上学怎么办?”
福利院的院长听后,朝赵筝耐心解释道:“现在有特殊教育学校,孩子是可以在那里边上学的,将来毕业之后,国家还会提供就业支持,确保他们自力更生,不会成为你们的负担。”
赵筝轻轻摇头,轻声解释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怕学校费用太贵,我们负担不起,反而耽误了孩子。”
福利院的院长道:“对于在特殊教育学校的孩子,国家也会提供相应的补贴,有了这些补贴,你们基本上不需要承担太多的费用,孩子跟着你们,至少能感受到家庭的温暖,这对他的身心健康成长有很大裨益。”
赵筝之所以领养光光,除了心生怜惜之外,还有就是因为她认为孩子的年龄小,没有形成记忆,反而比那些年龄大的孩子更容易和她亲近。
于是,一个月后,赵筝和徐涛把这个叫光光的小男孩带回了家,改名赵光明。
廖慧云和廖慧珍以往的关系淡淡的,谈不上好,也谈不上不好,关系恶化是在廖建德截肢住院期间。
当时,廖望舒在外地因为工作原因没有回来。
于是照顾父亲的责任便落在姐妹俩人的肩上。
最初她们俩商量好每日轮流照料父亲。
轮到廖慧云的时候,她说学校搞紧急调研,暂时无法脱身,让廖慧珍再在医院替她两天,廖慧珍虽然不乐意,但也同意了。
两天后,廖慧云还是没来,廖慧珍打电话催促道:“你赶紧来吧,赵筝已经请了好几天假了,孩子没人管,我得回去带孩子。”
廖慧珍因为学校的事儿,情绪也焦躁,加上廖慧珍一遍一遍的打电话催她,便不耐烦道:“你又没工作,多在那几天怎么了?大不了到时候我把你替我这两天的时间,折成钱给你,行了吧?”
廖慧珍反驳道:“我没上班我就没自己的事儿了?你上班就了不起了?有钱就了不起了?我不稀罕你那几个钱,你赶紧过来,我孙子在家没人带。”
廖慧云不悦地回应道:“谁家的孩子都不知道,养的那么起劲干啥,比自己的爹还亲?”
廖慧珍被这番话刺痛了,她愤怒地挂了电话,扔下廖建德,自己愤然离开。
由于医院登记的病患紧急联系人是廖慧云,于是医院方面给廖慧云打电话,问病人身边为何没有家属陪护?
廖慧云这才知道廖慧珍丢下廖建德自己回了家,无奈之下,她让自己的丈夫顾怀志调课去医院照顾廖建德。
随后,她拨通了廖慧珍的电话,语气中带着一丝讽刺:“以后你不用来医院了,咱爹那里不用你管,你在家好好照顾你孙子吧。”
顾政南结婚的那天,廖慧珍以家中有事为由并没有出席婚礼,但还是让人捎了礼金过来,因此,这是苏念第一次见顾政南的大姨。
廖慧云看见廖慧珍,便拉着苏念缓步走过去:“这是你大姨。”
接着又朝廖慧珍介绍道:“这是政南的媳妇儿。”
苏念立刻恭敬地喊道:“大姨。”
廖慧珍闻言,脸上的表情似乎有些复杂,她面无表情地朝苏念点了点头,以示回应。
细看的话,廖慧珍和廖慧云眉眼还是很相似的,听顾政南无意中说起,她大姨比他母亲大两岁。
可在苏念看来,何止是两岁的差距?
廖慧珍晒的偏黑的脸上充满了岁月的沧桑感,额头布满了沟壑般纵横的深深的皱纹,身形佝偻,眼窝深陷,她穿了一件起着毛球的旧大衣,手里拉着一个小男孩,小男孩长着圆圆的脸蛋,细长的眉毛,一对圆溜溜的眼睛看上去浑浊,无色。
他穿着厚厚的棉衣棉裤,被打扮的干干净净,可能因为天气太冷的原因,他不停地呲溜着鼻涕。
见状,苏念迅速从口袋里掏出纸巾,蹲下身子,轻轻地为小男孩擦拭掉鼻涕泡。
孩子瞬间开心的咧开嘴巴,朝苏念露出一个暖暖的微笑,同时甜甜地说了声:“谢谢。”
苏念这才注意到小男孩的眼睛和常人有些不一样,她快速地挪开了视线。
也许是这个细微动作触动了廖慧珍,廖慧珍对她报以善意的微笑。
因为廖慧珍对苏念的态度,廖慧云罕见地对苏念解释起来:“你大姨自从她儿子不在后,对谁都是一副爱搭不理的样子,变得也特别敏感,今天能对你露出笑脸,也是难得。”
苏念感到一丝诧异,廖慧云还能主动对她说这些?
顾政南的外公当天就下葬了,苏念观察着周围的人们,发现无论是她的婆婆还是大姨,都未流露出太多的悲伤,而顾政南的舅舅神情虽然悲伤,但更多的似乎是一种解脱。
在廖建德的丧宴上,廖慧云紧挨着苏念坐,苏念的碗里全程都堆的满满的,全是廖慧云帮她夹的。
廖慧云和苏念的相处模式很怪异。
一旦走出家门,面对外人的时候,廖慧云对苏念嘘寒问暖,生怕别人不知道自己对这个儿媳妇儿有多好。
一旦回到家中,关上门,俩人便互不理睬,平时在家做饭,廖慧云都是只做她和顾怀志的。
每次廖慧云总是轻描淡写地朝顾政南解释:“我也不知道你媳妇儿喜欢吃什么,她喜欢吃什么你给她做。”
偶尔做一次带上他俩的饭菜,也是全程素菜。
廖慧云知道苏念喜欢吃肉,但自苏念嫁过来之后,廖慧云再没炒过肉,她说自己信佛,不吃肉。
苏念对顾政南调侃道:“你妈的演技真厉害。”
顾政南也调侃道:“我看你配合的也不错。”
苏念撇撇嘴:“还不是为了你的面子,让外人知道你媳妇儿刚结了婚跟你妈闹的不可开交,你脸面也不好看。”
顾政南道:“我从来都不在意这些,你愿意给她面子就给,不愿意就不给,别委屈自己就行。”
苏念笑道:“不委屈,我只配合假笑,敷衍的话我一句都不说。”
廖建德丧礼那天,顾政北也回来了,顾政北嫁的男人是回族的,平时在娘家那边吃不到猪肉,都以吃牛羊肉为主。
所以廖建德丧礼结束之后,顾政北就在自己家住着没走,说想在家吃几天饭。
于是,廖慧云天天变着花样给她做好吃的,一天三顿不重样,猪排、红烧肉、梅菜扣肉......。
顾政北对苏念还不错,每次都会叫苏念和顾政南一起吃饭,廖慧云也不好说什么。
苏念晚上轻声问顾政南:“你妈不信佛了?”
顾政南知道苏念心里不舒服,便说:“我外公这边的事儿也忙完了,这些日子委屈你了,咱俩明天就走吧,去你家转一圈,然后就开始去看房子。”
苏念赌气道:“不走,凭什么走,我把她做的肉吃完再走。”
话虽如此,顾政南知道苏念是为了他。
毕竟他和顾政北的关系不错,自己的姐姐一回来自己就要走,顾政北会怎么想?
顾政北前脚刚走,苏念就说要回家看看。
于是,她提前三天给家里打了电话,说准备回去。
苏振民满怀期待地对苏念说:“正好苏安明天要去买车,买完车后我们一起去高彤家,把他们的婚事儿定下来,你们回来的时候,我让苏安把高彤也带过来,咱们一家人在一起吃个团圆饭。”
樊畅因为苏安的事儿,难掩心头的喜悦,在电话那头兴奋地对苏念说:“你问问政南想吃什么,我提前准备。”
苏念淡淡地说:“什么都行。”
苏安把车买了,所有的手续办下来花了118000元。
买完车的第二天,苏振民、樊畅和苏安一起提着礼品,满心欢喜的前往高彤家提亲。
原本买车之前,高彤的父母就明确表示:“只要买了车,俩人的事儿就能定下来。”
而且事后,他们还专门又让高尚传话过来:“我嫂子说了,三金得买,彩礼钱拿上两万就行,到时候这两万她们也不花,买成冰箱、洗衣机给高彤陪嫁过来,总之女儿过的好就行。”
然而,当苏振民拿着两万块钱以及礼品过去的时候,高彤的母亲没接钱。
樊畅和苏振民面面相觑,不明所以。
徐梅淡淡说道:“现在行情变了,彩礼钱涨了,高彤伯家的闺女前些日子才出嫁,光彩礼钱都要了八万八,人家也是有房有车,房子还是市里的,我们也不多要,彩礼六万六,今天就能把婚事定下来。”
苏振民面无表情的沉默着,苏安将目光转向高彤,高彤一脸无辜的样子,仿佛在说:“我也没办法。”
樊畅差点就脱口而出:也不看看自己女儿配不配?
她陪着笑脸说:“你看,这事儿可不是这么个理儿,哪能前头说后边变的?你之前让高尚传话可不是这么说的?而且你们家说要车,我们立刻就买了车,证明我们是真心实意想结成这门亲事的,你放心,高彤嫁到我们家,我肯定对她比自己的亲闺女还要亲。”
徐梅反驳道:“你说的话也没错,可我不是说了吗?现在行情变了嘛。”
苏振民冷冷讽刺道:“行情?你这是把自己的女儿当成商品吗?”
徐梅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怒火中烧:“你什么意思?没那金刚钻别揽瓷器活,这年头,谁家娶媳妇儿不花个十万八万的?”
苏振民拉起樊畅道:“走吧,咱也不是非结这门亲戚。”
接着,苏振民搬起自己过来的时候拿的烟酒,又让苏安把带来的礼品全部提上。
当他们走到高彤家的大门外的时候,苏振民看到大门外的门口靠着一把锄头,他将手里的烟酒轻轻放在地上,然后抡起锄头把地上的烟酒砸了个稀巴烂。
苏安看到后,也毫不犹豫的将手里的礼盒扔到地上,任由苏振民将其一并砸烂。
高彤一家人站在院里,被苏振民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惊得目瞪口呆。
樊畅看着一向万事以和为贵的丈夫,如今却做出这样的举动,不禁泪如泉涌,无法自已。
苏振民砸完东西,转身对着樊畅道:“有什么好哭的?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