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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他连名字还没来得及给她取

    苏保华也是青石乡南坪村的。

    他还是青石乡的农业站站长。

    他有三个儿子。

    大儿子苏振国。

    二儿子苏振民。

    小儿子苏振业。

    妻子魏红梅觉得家里三个孩子太少,她想多生几个,可自从生完苏振业之后,总是怀一个掉一个,调理身子的药吃了不少,也不见效果。

    后来,苏保华说:“不要了,再这样下去命都没了。”

    苏振国高中毕业后,去了村里的学校当了代课老师。

    苏振民高中毕业后,当了村里的大队会计。

    苏振业初二读了没几天,非要跟着同村的光棍儿王涛去放羊,死活不上学,因为这个不知道挨了苏保华多少顿打。

    有一次,苏振业又逃学回来了,被苏保华毒打一顿。

    苏振业靠着门框哭了一会儿,摇着苏保华的胳膊:“爹,爹,王涛家的老圪羝(gē dī)下了一只小圪羝,叫我去看看吧!”

    苏保华眼角抽了抽,自此不再强求苏振业去上学。

    他给苏振业买了一只小羊羔,苏振业每天都牵着他的小羊羔去地里吃草,不到饭点儿都不回来。

    苏保华说,既然想放羊就好好放,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

    苏保华是南坪村西洼组,樊建国是南坪村南沟组,两家离的远,虽然认识但没什么交情。

    有一次去乡里开会的时候,俩人坐到了一起,无意中说起家中孩子们的事儿。

    俩人聊的很投缘,聊着聊着,就把樊畅和苏振民的婚事给定了。

    苏振民比樊畅大一岁,曾经都在村里同一所学校上学,但不同级。

    苏振民认识樊畅。

    一是樊畅是校长的女儿。

    二是樊畅是十里八村的一枝花,也是她们家三姊妹中长的最漂亮的。

    樊建国回家后跟樊畅提了一下婚事,樊畅拿着一个干馒头边啃边说:“行啊,嫁谁不是嫁。”

    樊建国看着她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拿手指戳了戳她的脑袋:“你凡事儿能不能上点儿心,不要对什么都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我们说什么就是什么。”

    樊畅翻了个白眼儿:“这还不好啊,我这么听话你们得少操多少心。”

    樊荣听说樊畅要嫁给农业站站长的儿子,她心里又不舒服了。

    当时她已经怀孕四个多月了,她对樊建国抱怨道:“爹,我就说你偏心,凭什么给她找农业站站长的儿子,给我找……”

    樊建国截住她的话头:“你现在日子过得差哪儿了?再说当初是谁说的,只嫁家里有一个儿子的?你看看你现在住着二层小楼,樊畅嫁过去住的是窑洞,你愿意住吗?”

    樊荣确实说过这样的话,她说家里弟兄多了事儿多,本来婆媳关系都够难应付了,还要处理妯娌之间的关系,她才不找弟兄多的。

    樊荣自知理亏,换了话题:“那你准备跟樊畅陪嫁什么?”

    樊建国瞅了她一眼:“跟你的一样。

    樊荣又不乐意了:“凭什么跟我的一样,她能跟我比?”

    樊畅出嫁的那天,张桂花语重心长地对她说:“畅啊,到了人家家,不比在咱自己家,凡事长个心眼儿,该强势就强势,省的让人欺负。”

    樊晟自从跟着同村的人去了南方,便如同人间蒸发一般,杳无音信。

    张桂花找到跟樊晟一起去南方打工回来的人,焦急地问:“俺家樊晟咋没回来?”

    同村儿的轻描淡写地说:“樊晟在那边挣大钱呢,没时间回来。”

    张桂花不满地嘟囔道:“她一个初中毕业的,能挣什么大钱?再说,不管挣不挣大钱,好歹给家里捎个信儿啊。”

    同村的人安抚道:“我这不是给你捎信儿了?你把心放肚子里吧,樊晟的日子过得好着呢。”

    看着同村人说的信誓旦旦,张桂花也不好再追问。

    苏振国和苏振民在同一年的五月和七月,前后脚结婚。

    婚后,一大家子人都住在窑洞里。

    窑洞一共有五间。

    苏振国和张淑凤住最东边那一间。

    苏振民和樊畅住最西边的那一间。

    剩下的三间,挨着苏振国的那一间是厨房。

    挨着苏振民的那一间是老三苏振业的房间。

    苏振业的房间里除了放了一张一米二的小床,还放了两口大粮缸,用来存放玉米和小麦,同时,还存放着平时家里用的锄头、镰刀、木掀等农耕工具以及别的乱七八糟的杂物,为此苏振业很是不满。

    苏保华敲着他的脑袋说:“你一个放羊的,在没放出名头之前,没资格跟我提要求,不愿意住你去羊圈住。”

    正中间的堂屋是苏保华和魏红梅住。

    堂屋进门右边靠墙的位置,摆着一张八仙桌和几张高凳子,平时一大家子人就在这里吃饭。

    八仙桌后边往里放了一张2米宽的床,苏保华和魏红梅住。

    床的里边放着一张高1.5米左右的黑色木柜,柜子有二层。

    第一层放一些平时的剩饭剩菜以及别的吃食。

    第二层就放一些锅碗瓢盆。

    樊畅嫁给苏振民的第二年,刚过完年,苏保华给他们弟兄分了家。

    说是分家,其实也就是把家里的宅基地分了分,各自在自己的宅基地上盖房子,谁盖好了谁搬出去。

    张淑凤说,她要西南方向的那块宅基地。

    樊畅说,那我就要东北方的那块吧。

    宅基地分下来当天,樊畅和苏振民就开始一块拉土填坑。

    忙活了好几天,他们觉得终于可以造房了,便选定了一个好日子。

    这时,张淑凤跟苏振国说:“我想了想,我觉得咱得要东北方的那块宅基地,那个地势高,风水好,咱们这个宅基地地势太低了,将来万一下大雨,全流到咱家这边了。”

    苏振国正在忙着写教案,他语气中带着些许烦躁:“当初是你选的,现在又要换,你事儿怎么那么多?你想换你去跟振民说,我不管。”

    张淑凤没找苏振民,她找到苏保华:“爹,我想要东北方向的那块宅基地。”

    苏保华听后,眉头微皱,面露难色:“当初还是让你先选的,咋又变卦了?再说振民他们都准备开始打地基了。”

    张淑凤在那哼哼唧唧赖着不走,非要换宅基地。

    樊畅知道了淡然一笑,毫不在意地说:“她想换就换吧。”

    苏振民一个劲儿的夸樊畅:“长得好看就算了,心眼儿还这么好,觉悟又这么高。”

    樊畅不屑地一笑:“你少给我戴高帽,我只是懒得跟她计较。”

    苏振民脸上堆满笑意:“就是就是!家和万事兴。”

    樊畅家的房子先盖好,五间平房。

    房子盖好没多久,樊畅和张淑凤就都怀孕了。

    张淑凤吃什么吐什么,吃不好睡不好。

    樊畅没有孕吐,吃的好睡的好,大家都说樊畅是有福之人。

    那时候,女人生孩子,很少去医院,都是地上铺个席子,找个接生婆,直接在家里生。

    张淑凤的儿子在腊月十三出生,起名苏文。

    没过几天,樊畅的女儿也出生了,生在腊月十九。

    然而,与张淑凤顺利的生产过程不同,樊畅在家中分娩时出现了严重并发症,不幸大出血,孩子出生以后送到了县医院,樊畅则被送到了市里的医院。

    经过医院连续三天三夜的紧张抢救,樊畅才脱离生命危险。

    孩子在县医院住了一个星期就出院了,出院后放在家里由魏红梅照顾,苏保华被派去省城学习了,苏振民在医院照顾樊畅。

    张淑凤奶水足,平时在家喂喂自己的儿子,再到婆婆这给樊畅的女儿喂奶。

    魏红梅大部分时间都会把孩子往被窝里一放,等着张淑凤喂完奶,她就会去忙自己的事儿。

    除非听到孩子哭了,她才会过来看看,只要孩子不哭闹,她就不管。

    苏振民在樊畅住院期间,因为不放心女儿,从医院赶回来探望女儿。

    他回来的时候,发现女儿尿了一床,躺在被窝里冻的瑟瑟发抖,她已经哭的很累了,声音像猫一样让人心疼,魏红梅没在家,去门外的菜地摘菜去了。

    将女儿打理好,苏振民跟自己的母亲大吵一架,虽然担心,但苏振民不得不把女儿交给她照看,因为他还要回医院照顾樊畅。

    苏振民回到医院之后心神不宁。

    发现了丈夫的异常,樊畅不安地问:“怎么了?孩子在家没事吧?”

    苏振民也没有隐瞒,就把孩子在家的情况说了说。

    樊畅思虑了一下说:“我给我妈捎信儿,让她来医院,你回家顾孩子吧。”

    第三天下午五点多,樊畅的母亲匆匆赶到了医院,她催促着让苏振民赶紧回去。

    苏振民收拾完东西,天微微黑了,又飘起了雪花。

    樊畅担忧地说:“要不明天一早再回吧,这会儿估计也没车了,再说就是有车,谁知道雪会不会越下越大,万一下大了,到时候山路不好走,天黑路滑的,还不够我们操心的呢。”

    苏振民觉得也是,黑天半夜,路上也不安全,就又在医院住了一晚。

    第四天一早,天蒙蒙亮,他就从医院起身了。

    他从市里坐公共汽车到镇上,又从镇上步行到家里,晚上下了一夜的雪,被夜间降雪所覆盖的山路艰险难行,到家的时候都已经上午十一点多了。

    毫无意外的是,自己的母亲又去忙别的事儿了,屋里只有自己的女儿。

    他走到床前看到女儿正睡的安稳,嘴角还残留着厚厚的奶渍,应该是吃完奶吐奶了。

    他注视着自己的女儿,目光渐渐凝重。

    那娇小的唇角泛着一抹异常的青紫,让他的心揪了起来,他把手伸进女儿的被窝,小身体冷得像冰,床铺亦透出刺骨的寒气,被褥尽管厚实,却似乎无法抵御这份冻人的冷意,被窝内没有一丝暖和气儿。

    怀着一丝不安,他轻触了女儿的额头,但那额头上炙热的温度却让他的手指不由自主地颤栗了起来,女儿的眼睛缓缓睁开,她并未哭泣或闹腾,只是用充满痛苦的眼神默默望着他。

    苏振民立刻抱起孩子往医院跑。

    到了医院,医生立刻进行抢救,结果五个小时后,孩子不幸身亡,说是肺炎导致的。

    这是他女儿出生的第二十三天。

    他连名字还没来得及给她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