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沈又安去学校前先去医院看望了罗谦。
陈树蹲在病房门口,看到沈又安的身影,立即激动的站了起来。
想到什么,又期期艾艾的后退了一步。
“沈小姐,昨天真是对不住,让令弟受了委屈,一点心意,希望令弟早日康复。”
陈树把果篮放在地上,也不管沈又安,扭头一溜烟跑了。
沈又安垂眸。
果篮里插着一个鼓囊囊的红包。
“姐。”罗谦看到沈又安走进来,挣扎着要起来。
护士正在给他扎针,闻言赶忙说道:“你别动。”
沈又安把果篮放在门口玄关柜上,走进来说道:”听护士的。”
罗谦赶忙不敢动了。
这边,陈树坐电梯来到五楼,走进了一间双人病房。
靠窗的那张病床上,一个人全身包成了木乃伊,一条右腿高高吊起,全身唯一露出来的就是一双眼睛和嘴巴,外加出气的鼻孔。
陈尊嘴里哼哼唧唧的,“哥……。”
陈树快步走过去,“身上又疼了?”
他是又心疼又无奈又痛恨。
陈尊牙都掉了几颗,说话漏风,还听得出来一字一句的咬牙切齿:“哥……你一定要给我报仇啊……。”
他后来被打晕了,并没有听到后来发生的事。
陈树目光阴沉的瞪着他:“报什么仇?从今以后给我老实着点,再扯着我的大旗闯祸,我就把你送回斛县老家,这辈子都别想再出来。”
陈尊委屈道:“大哥,我可是你亲弟弟,我被人欺负了你都不帮我报仇,你忘了妈临走时对你的嘱托吗?”
提到这个陈树就来气,“你还好意思说?妈走之前是怎么告诫你的,让你听我的话,老老实实学习,可你呢?三天两头给我闯祸,这次更是捅了大篓子。”
陈尊想到沈又安,咬了咬牙:“大哥你多厉害啊,你怎么会怕她?”
“别给我戴高帽子,敢照死里打你,那就是明摆着没把你哥放眼里,结果你也看到了,你哥我也得卑躬屈膝的赔小心。”
陈尊眸光闪了闪:“怎么可能?”
罗谦天天挤公交,穿的鞋子还是几十块钱的地摊货,贫民家庭出来的,哪里来的背景。
“他那个姐姐,不会是睡出来的吧?”陈尊疑惑的问道。
陈树赶紧捂住他的嘴,扭头警惕的看了眼四周,隔壁床的病人在睡觉,也不知道听见了没有。
陈树趴在他耳边压低声音说道:“你要再这么不知死活,下回你就算被人打死,我也不管你了。”
“另外我警告你,那个沈小姐是柳公子的朋友,高总前不久才在她手里吃了亏,你想死别连累我。”
陈尊这回彻底老实了。
陈树无比心累。
~
沈又安看望过罗谦,离开了病房。
乘电梯来到一楼,刚走到大门口,冷风扑面而来。
十月底,寒气愈重。
她的胳膊猛然被人撞了一下,沈又安下意识伸手。
“小心……。”
撞她的是个失魂落魄的女人,披头散发,眼窝青黑,面色苍白,犹如离魂一般。
她看都没看沈又安一眼,脚步虚浮的离开了住院部。
沈又安皱了皱眉,跟在女人的身后。
医院地处闹市,往来的病患及家属络绎不绝,是以医院大门口永远是车水马龙。
女人看都没看两侧川流不息的车流,癔症了般横穿马路。
眼看一辆轿车朝她撞了过去,司机大惊失色猛按喇叭,疯狂踩刹车也来不及了……
两边的路人看到这一幕,下意识将心提到了嗓子眼。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黑影蹿出,裹挟着女子飞快的滚了出去,堪堪的擦过车头。
司机猛踩刹车,惊出了一额头的冷汗。
道路两侧的行人也是连连惊呼,好险好险!
却见那黑影抱着女子往地上一滚,后腰撞上花坛边沿,一声闷哼幽幽响起。
女子似是被这一变故刺激的呆滞的双眸清醒几分,一抬眸,映入眼帘的是一张苍白的玉容,那双隐藏在镜片后的双眸宁静漆黑,让人看一眼便犹如吸入了神魂。
“你……你没事吧?”女子担忧的惊呼。
沈又安缓缓直起身来,额头冒出一层冷汗。
司机赶紧下车奔来,先是怨恨的瞪了眼女人,张口苛责道:“你走路不长眼吗?大马路看都不看就横穿,赶着去投胎啊。”
女子脸色白了几分,咬了咬唇,“对不起……。”
司机看她可怜兮兮的模样,也懒得跟她计较,转而看向沈又安,有些担忧的问道:“我送你去医院吧,嘿,旁边就是医院,倒是省了事儿,你是一个善良人,奋不顾身救了这个女人,你放心,医药费包我身上。”
男人爽朗的拍拍胸脯。
沈又安摇了摇头,“我没事,你走吧。”
男人不放心:“真没事?”
“你也是无妄之灾,走吧。”
这年头遇到碰瓷的人太多了,猛一有个善良人,男人感动的有些热泪盈眶。
“不行,我看刚才撞那一下不轻,得去医院拍个片子看看。”
男人不由分说的搀扶起沈又安。
女人擦了擦眼泪,也附和道:“是啊,还是检查一下吧,我看你脸色很不好。”
沈又安看了眼四周,越来越多的人围上来,还有人拿手机拍视频,不由得皱了皱眉。
无奈之下,她再次踏进了医院。
男人边走路便拿出手机打了个电话,“嗯,冷院长,我有个朋友出了车祸,能快点给她安排一套检查吗?行,多谢了,改天咱们一起喝酒。”
沈又安在旁边听着,眉梢微挑。
迎面一个穿着白大卦的年轻男医生走了过来。
“甄叔叔。”
男人看到他,不由得说道:“小源,怎么是你来了呢?”
男医生指了指胸前的工作证:“我现在在急诊科实习。”
男人不由得啧了一声:“大材小用啊。”
话落让出身边的人:“带她去做检查吧。”
男医生目光落在沈又安身上,目光不由得微怔:“是你?”
男人讶然道:“你们认识?”
男医生笑了笑:“昨日急诊才见过。”
男人不由得有些同情的看向身边的少女,这么倒霉啊。
沈又安面无表情的看了眼身边一脸愧疚的女人:“先别走,在这儿等我。”
女人点点头:“我不走的。”
男人冷哼着瞥了她一眼:“你这个罪魁祸首,我亲眼看着你,别想跑。”
女人咧了咧嘴角,却是扯出一个苦涩至极的笑来,形如枯槁,莫名令人揪心。
男子也就是甄富眸光闪了闪,轻咳一声,挪开了视线。
沈又安腰部拍了个CT,等结果的时间,男医生端了一个托盘过来,上边放置着一些处理外伤的工具。
“我自己来。”沈又安拿起医用镊子,十分熟练的给膝盖上的外伤消毒。
秋天的校服依旧是百褶裙,上身除了衬衫外会加一件针织外套,然后是一件校服外套。
校服追求的时尚靓丽,并不在乎保暖与否,出入的地方都有暖气,也就偶尔吹一吹冷风,对于追求美丽的高中生来说,受一点冻也无妨。
如今天渐渐冷了,沈又安在校服外套搭了件黑色棉马夹,下身却是与之两个季节的百褶裙,她的右膝盖在刚刚事故中擦破了皮,血迹顺着白皙的肌肤流下,越发映的那肌肤莹白如玉,有种惊人的美。
男医生轻咳一声,赶紧挪开了视线。
却又忍不住偷偷打量。
那膝盖不止擦破了皮那么简单,磕在了石子上,一些细小的沙砾渗入血肉之中,要一点点的把那些沙砾清理出来,对这么一个娇弱的少女来说,委实有些过于残忍了。
可那少女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十分熟练的给膝盖清理消毒包扎,一连串动作一气呵成,看的他目瞪口呆。
“冷医生,结果出来了。”一个小护士跑着把CT结果递给他。
沈又安下意识抬头,目光掠过男人胸前挂着的工作证。
急诊科实习医生,冷源。
沈又安凝眸。
冷氏集团是做医药起家的,后来投资建设了多家医院,可以说青州市有一半的医疗资源掌握在冷家手中。
这位姓冷,可是跟冷家沾亲带故吗?
冷源看了眼CT结果,眉头微皱。
“腰部韧带撕裂,还好不算很严重,只是近期要卧床休养一阵,附带一些物理治疗会好得更快。”
话落扭头,见那少女面无表情的坐着,仿佛对这个结果早已洞悉。
想到她是为救人才受伤,缓和了语气:“我先带你去做超短波治疗吧。”
甄富不差钱,自然是要给最好的治疗。”
沈又安也没拒绝,跟着他去了治疗室。
这一路上走过来,有不少小护士目光都落在冷源身上,暗藏桃花。
等到沈又安进了治疗室,冷源等在外边,给她做治疗的小护士试探着问道:“你跟外边那位医生什么关系啊?”
沈又安挑挑眉:“怎么?”
小护士一边拉过来机器,一边酸溜溜的说道:“他竟然亲自带你来治疗,跟你关系肯定不一般,我看你还穿着校服,是高中生吧?”
屋子里很热,沈又安脱掉了棉马夹,露出了胸前的校牌。
小护士瞳孔一缩,喃喃道:“蓝雅高中……。”
果然是门当户对的白富美。
得了,还酸什么呀。
沈又安笑道:“冷医生在你们医院很有人气啊。”
小护士骄傲的说道:“那是自然,他可是冷院长的公子,还是国外留学回来的高材生,本来一入院就能进心外科的,可他却自请去急诊科,说什么急诊最能锻炼人,长得帅家世好还有能力能吃苦,这样的男人谁不喜欢啊。”
沈又安勾了勾唇:“确实。”
“所以你可不能辜负冷医生呀。”
沈又安有些哭笑不得,却还是解释了一句:“我只是一个患者,仅此而已。”
小护士撇了撇嘴,明显不信。
在门外等候的冷源也没闲着,他接了一个电话,眉头紧蹙。
“行了,别跟我说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儿,他那是活该。”
“小源,你也喊他一声三叔的,你三叔历来待你不薄,你就不能想想办法?”
冷源冷笑一声:“我就是个实习医生,我能有什么办法,我劝你也别去找我爸,凭他那个刚直不阿的性子只会把你骂的狗血喷头。”
“行了,别哭了,非得去惹那祖宗,我看他是自作自受。”
冷源厌烦的挂断电话,隔绝了女人的哭声。
他母亲简直是拎不清,跟冷三叔有段旧情,父亲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罢了,这当口竟然还主动跳出来揽事儿,生怕父亲头上的帽子不够绿。
还有那冷云飏,冷老太爷葬礼上闹那一出,还有不长眼的看不明白吗?
冷皓只能说是,不作死不会死。
父亲只是冷老太爷的远方堂侄子,当年家里穷的连上大学的路费都凑不齐,是冷老太爷资助了父亲的大学学费,并一路培养提拔,这才有父亲的今日。
一朝天子一朝臣,冷老太爷已经去世,现在握权的是冷云飏。
冷皓闹这一场,再有他那个拎不清的母亲在中间搅合,父亲的院长之位恐怕不会稳当了。
他是知道那个少年有多心狠手辣的,绝不会顾念亲情而手下留情。
父亲性格耿直,不懂圆滑,恐怕会得罪那祖宗。
他得想个法子……
冷源捏着手机,一脸沉思。
这边沈又安做完治疗,揉着腰走出来。
她另一只空着的手拿着棉马夹,是以冷源一眼就看到她胸前的校牌。
蓝雅高中、沈又安。
他把这个名字在心里过了一遍。
冷源挑了挑眉,冷云飏似乎也是在蓝雅高中就读。
蓝雅高中A班,正是晨读时间。
冷云飏猛然打了个喷嚏,引得周边学生目光频频望来。
冷云飏揉了揉鼻子,目光下意识落在角落方向。
沈又安的位置空着。
这位自律的学神也有迟到的一天。
难道是昨晚吓到她了?
冷云飏正在沉思时,口袋里的手机嗡嗡震动起来。
他旁若无人的拿出手机接通。
不知手机里的人说了什么,那位素来风流不羁的大少爷波光潋滟的桃花眼微微眯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