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寒烟给华年披上一件薄披风,把人送到庄子前的路口。
“你只需要告诉小张郎中,九转还魂丹能救赵小姐的命,剩下的事情,张家会自己想办法的。”
“好。”华年点头,又道:“那奴婢走了。”
主仆俩刚要分别,远处忽然驶来一驾马车,昏暗的天光中,依稀可见一个熟悉的人坐在车板上。
马车越来越近,看清来人的华年微讶:“是周六?”
周六不是被大小姐赶去别的庄子了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她狐疑的望着身旁的人。
姜寒烟看一眼停下马车的‘周六’,无奈的勾了勾唇,解释道:“他是我信得过的人,也知道假死的事,你别担心,而且由他送你回城,我也放心一些!”
会易容术就是方便,想换谁的脸就换谁的脸!
想着,她向伪装成周六的越辞偷去一个嫉妒的眼神。
华年恍然,既然是小姐信得过的人,那就是自己人。
姜寒烟催促道:“快上去吧,快去快回。”
拉上了人,越辞调转马头,也没忘记自己此刻的身份:“大小姐放心,小的一定把华年姑娘保护好。”
马车渐行渐远,她沉默的相送,直到视野里再没有马车的影子,才转身走回小院。
只她不知道的是,华年离开的这一幕全被藏在不远处的刘青花看了个正着。
注视着姜寒烟远处的背影,刘青花满头雾水。
这个狐媚子到底在干什么?
野男人刚走,又把自己的贴身侍女送走……等等!
这么说的话,现在小院里岂不是只有狐媚子一个人!
好啊,狐媚子一定是故意支走侍女,好接着跟野男人私会!
一想到这,刘青花就像是发掘了宝藏一样狂喜,得意忘形的缀在姜寒烟身后。
可没等她开始自己的行动,火苗子就被人掐灭在了半途。
“刘青花——”
远处的田埂上忽然出现一个叉着腰,手拿锅铲的中年妇人,她洪亮的声音吆喝道:
“让你去地里拔两根葱,你拔半个时辰,菜都烂在锅里了!”
跟在姜寒烟身后的刘青花顿时打一个哆嗦,像是老鼠见到猫一样手忙脚乱。
坏了坏了,她怎么把这事忘了?
两手空空的刘青花一阵心虚,又恼羞成怒:“娘你别喊了!”
田埂上的刘母记挂着锅里的菜,转身回去,嘴里念叨着:“真是干啥啥不行,赶紧回家吃饭,少在外头瞎逛!”
刘青花刚要加快脚步回家,却不经意跟前方的姜寒烟对上视线。
将入夜的天幕下,少女白嫩小脸上的剪水秋眸闪烁,眼神仿佛一汪沉默的春水,又好像饱含了千言万语的春风,她兀自站着就入了画。
刘青花眼神躲闪,竟在这眼神下生出一股胆怯。
可下一秒,意识到自己退缩,刘青花又有些愠怒。
狐媚子看自己干什么,笑话自己?
该死的贱东西,她一个不三不四,水性杨花的女人,也敢笑话自己!
想着,刘青花憋了一股劲,在跟姜寒烟擦肩而过的时候狠狠撞了她一把!
让她偷笑!
等着吧,等抓到了她跟野男人私会的证据,看她还怎么笑得出来!
可姜寒烟刚跟刘青花对上眼神,就看出她眼底不加掩饰的敌意。
趋利避害是人的本能。
一个带着敌意的人横冲直撞的来,谁不是下意识躲开?
在她撞上来的一瞬,姜寒烟侧身一闪,两人的肩头擦着过去。
撞了个空的刘青花脚下收不住步子,一个踉跄,竟然踩到了田埂的边缘,她瞪大眼,有种不好的预感:“啊啊啊——”
听到尖叫声的刘母转身,就看见自家倒霉闺女一头栽进田里……
与此同时,上京。
“啪——”
一袋行李丢在地上,许久没下过雨的地面溅起一阵尘土。
雇来的马车车夫伸手道:“八百钱,拿来吧!”
姜威被尘烟呛到,刚咳了两声,听到这话脸色一虚,他嗫着唇道:“八百钱也太贵了,再说,你也没把我们送到家门口。”
“昂?”
马车夫稀奇的看了眼姜威,戏谑的朝他身后狭窄的巷子抬了抬下巴:“你以为你还是那内城里的达官贵人,还送到家门口?”
他甩了甩手上的马鞭:“八百钱,敢少一分我告到官府去!”
没落的世家大族人他见多了!
可像姜威这么磕碜的还是头一个!
姜威转头,朝着车夫的视线望去,只见自己身后的巷子逼仄,两边的院墙紧紧挨着,狭窄的巷道只容一个身材中等的人通过,如果是大腹便便的人,恐怕要卡在巷子里。
更别说一架马车了。
看到这,耳边嘲讽的话顿时像两个巴掌一样扇在姜威脸上。
他抬不起头,忙不迭抽出腰间的荷包,梗着脖子掏出一颗碎银,施舍一样丢在车板上:“不用找了!”
可细听之下,就会听见他声音里的咬牙切齿。
车夫也不在意他的态度,高高兴兴的捡起银子,调转马头,吆喝着拉客:
“驴踢脚巷,谁要用马车——”
听到这巷子的名字,刚捡起包袱的姜威脸色更加阴沉,黑得能滴出墨来!
驴踢脚巷,他怎么会住在这名字如此粗鄙的小巷里?
明明几日之前,他还住在开阔的内城,昌泰街的靖安侯府上,府门前两只栩栩如生,姿态威严的石狮子彰显他的尊贵……
可如今,巷子里唯一开着门的一进宅院,就是他姜威如今的家。
刚跨过石头门槛,两步之外就是影壁墙,还没走上垂廊,就能听见正屋里传来的吴霜的说话声。
“老爷回来了!”
姜威走进庭院,入目的狭窄,凌乱和斑驳叫他无力得连话都说不出。
吴霜走上前取下他的包袱,依然轻声细语:“老爷,累了吧,厨房煮了些粥和茶,您快进去歇会,吃些东西吧。”
因为拿不出钱,云家人强硬的带着官府,收走了他名下的铺子庄子,也不管是不是当年云氏的嫁妆,反正赔上了所有,他才把这六万多两银子,和姜府烧毁的损失还上。
可以说,他现在是一无所有了!
不光是钱,还有族人和昔日用得顺手的心腹。
姜家分家了,所有族人都争先恐后的离开上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