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部大牢。
最角落的牢房里光线昏暗,散发出一股木头腐朽,尸臭和潮湿的血腥味。
一个趴在破旧脏污草席上的人指尖动了动,随后一双紧闭的眼缓缓睁开。
余管事眼前回府清明,随后是海潮般用过全身的刺痛,疼得他倒抽了一口冷气。
“嘶——”
他艰难的爬起来,背靠着坑坑洼洼的墙壁喘息,低头就看见自己被鞭子抽得一绺一绺的衣裳,血污浸透衣裳以至于看不出本来的颜色。
但好消息是,他现在已经不流血了。
越辞这个罪臣余孽,亲自来虐打他,有派人把他身上的伤医好,不让他死掉。
孽障,果然是个心狠手辣的孽障!
身上的刺痛让余管事面目狰狞,他垂在蒲草上的手恶狠狠一抓,手的关节用力到发白,攥在手里的几根蒲草几乎被他捏得粉碎。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手里的几根草是越辞。
远处传来隐约的脚步声,余管事一惊,忙丢下蒲草闭上双眼,摆出一副昏迷不醒的样子。
可那脚步声直直的来,越走越近,最后直接在他的牢房门前停下。
“哐哐!”
“起来!”
停在牢房门前的人大喊:“少装死,起来吃饭,不吃我就给你倒了!”
吃,当然要吃。
不吃饱他怎么捱到大人派人来救他?
余管事睁开双眼,端起身旁豁了口的破碗上去,把碗伸出牢门。
送饭的人塞进去一个硬邦邦的,谷物的皮混着寥寥无几的面粉捏成的窝头,又舀了一瓢汤色浑浊,米粒寥寥无几的粥倒进碗里。
看到这,余管事眼中毫不掩饰自己的嫌弃。
就在这时,他恍然听见金属碰撞的声音响起!
定睛一看,只见他那碗稀稀拉拉的粥里似乎有什么黄铜的颜色。
他错愕的望向送饭的人,那人却神色如常,收起勺子转身就走,脸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给他。
余管事愣住,难道说……大人派人来救他了?
柳暗花明的狂喜盖过身上的痛,他飞快的挪回墙角,忘乎所以的喝掉碗里的汤,一把半截手指长的铜制钥匙盖在米粒底下!
钥匙?!
余管事扭头,视线落在牢门的大锁上,眼底划过一道窃喜的精光。
手上还有一个难以下咽的窝头,他放下碗,掰开手里的窝头在掌心碾碎,窝头顿时散成鱼食般大小的碎屑,一张小小的卷纸赫然躺在其中!
得救的念头在他心里扎了根,他飞快摊开卷纸,看清了上面隐约的字迹。
“泔脚,梨园?”
泔脚和梨园两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东西,怎么会出现在同一张纸上?
余管事先是疑惑,很快又下定决心,把手里的纸往嘴里一塞,囫囵吞枣的跟着手上的窝头吞进了肚子里。
不管了,按着提示做就对了,反正大人一定不会害他。
他靠着墙角,脸上露出一抹得意忘形的笑。
却不知道,刚才那给他送饭的人藏在墙角,脸上的面容变幻,露出了青锋的脸。
与此同时。
工部。
“什么风又把大司寇吹来了?”
李寅光眯着眼笑,嘴角却是下沉的。
越辞并不理会他的阴阳怪气,只环顾一圈他身后的人:“李大人的亲侄子,员外郎李玄小李大人怎么不在?”
“工部的差事时常要离京考察,员外郎自然是出去了。”
李寅光说着,转身遣散了跟着的下属,心底不由自主的捏了把汗。
令妃娘娘秘密派李玄出京处理一些陈年往事,这消息没几个人知道,越辞今天这一提起,究竟是随后一说,还是试探?
在转过身面对越辞,他又神色如常。
“司寇大人有什么事就直说吧,本官一会还有要是处理,可没多少时间同大人闲谈。”
“看来李大人很忙,那不如这样,本王同二殿下谈也是一样的。”
越辞淡然道。
他这句话引来李寅光一个冷眼:“司寇大人自己的恩怨,扯上二殿下不厚道吧?”
十年前,又护国大将军坐镇的就越家就斗不过余家。
如今越家只剩这余孽一个,难道就斗得过?
何况现在又是一颗盐就足以撬动大魏根基的局势,巡盐御史余海明就算骑到圣上头上,圣上也只能笑呵呵的受着。
“是不厚道。”
越辞似有所觉的点着头,话锋一转:“但那又怎样?”
“而且李大人觉得您还有选择吗,您还收得到小李大人的消息吗?”
李寅光眼神一变,心中顿感不妙。
他紧盯着越辞的脸:“你什么意思?”
“李大人如此聪明,怎会听不懂本王的话?”
越辞在庭院里闲庭信步,伸手拍拍箱子上的木屑,撩起袍子坐下,明明是随和的动作,举手投足却无端透着一股目中无人的傲慢。
他的笑容在太阳底下透着寒意,那双沉静的眼眸跟十年前仿佛判若两人。
看到这的李寅光下意识跟上他的脚步,压低了声音道:
“你把李玄怎么样了?”
越辞薄唇轻启,吐出的字眼锤子似的敲在李寅光心头。
“令妃娘娘派他去定州,为了寻一户从宁改成王姓的泥瓦匠,传信给当地的官吏,让官吏灭他们的口,李大人说,我说的对不对?”
李寅光一颗心像被人揪了起来,他怔然的望着越辞,脑中闪过一个荒谬的念头。
“你,你是故意的!”
“你早就知道二皇子不可能从令妃嘴里套出消息,你是故意试探,让令妃娘娘坐不住率先出手,你真是好一招引蛇出洞!”
“李玄呢?你把他怎么了!”
越辞粲然一笑,眼底有碎光闪过。
“李大人果真聪明,这么快就想到了。”
“所以李大人觉得,你现在还有选择吗?”
他重复一遍刚才的话,只字不提李玄的下落,为了半途拦截这个人,他可费了不少功夫,不让令妃和李寅光煎熬一番,岂不是便宜了他们?
李寅光提起一口气:“你究竟想干什么?”
真是小看了这个余孽,当年人人都说越家这些狼崽子最好赶尽杀绝,他还不信!
后悔之余又有些愤懑,越家当年的事跟李家和令妃一点关系都没有。
越辞找到他们头上有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