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颠簸,范夜白极累,到了京城,他却不想回范家,连他最爱的闲云院也不想进,他让车夫甘草送他到了桃花巷。
冬风凄冷,人面桃花不在,有钱无家,有心无根,只有桃花巷小院可以暂时安放范夜白那飘荡的心灵。
人再如何位高权重钱多,仍然想要一个温馨的家。
范夜白领着他那二十多人,从西北贩了十几车上好的羊皮回了京城,其中有一张难得的白虎皮。
范夜白将白虎皮送给了宰相文博,文博收到后大喜。
范夜白休息好后,才回范家。刚进闲方院,郑容佩看着范夜白的那双眼,眼神幽暗,神情阴郁,让他一看就说不出地难受。
范夜白伸手,去牵她:“娘子,怎么了?”
郑容佩冷冷地问道:“相公这一个月到哪里去了?出门都不和我讲一声,我爹娘问起相公下落,我都不知道怎么回答。”
范夜白轻声哄道:“天凉,听朋友说起西北有上好羊皮,想着年前赚多一笔,时间就是钱,急着出了门,忘记和娘子交待,是我不对,明天我挑几张上好羊皮和麂皮,娘子给岳父送去,将年前的礼也一起带去,可好?”
郑容佩的神色才暂时缓和下来,嘴上仍是说不停:“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我帮你守着这个家,应付你那成天刁难人的祖母和继母,回院还要受曾嬷嬷辖制,范夜白,我不知嫁给你,究竟有什么好?”
范夜白收住脚,对着她冷笑:“我可没有受到你父亲半份照顾,风尘仆仆从外回来,不见你一杯茶,一句暖语,你父母姐姐要钱要物的时候,张张嘴就要给,这就是你嫁我的好处。既然你如此委屈,趁这年前,咱们和离了吧,我也不担误你。”
范夜白甩手转身出了郑容佩住的房门。
看着范夜白离开,郑容佩急忙伸手想去扯住范夜白衣服,范夜白一手抹开了她的手。
郑容佩捂着脸哭出声来。
说好给郑家年礼和羊皮、麂皮,范夜白再也没有提起过,他再也没有进过郑容佩的院子。
偶尔回范家,范夜白会歇在史月娟房里或在书房休息,郑容佩来见他,他也不见。
郑光耀现在没有实权,捞不到钱,他帮李璞在军中安插的人手,被皇帝全部拎了出来。
皇帝念旧,并没有要郑光耀性命,只是贬斥了他,皇帝对他并不放心,派了眼睛盯着他。
儿子郑洁好赌,欠了一屁股赌债,还完钱后,府中已没有多少余粮,府里几十人,每天张口就要用钱,凭郑光耀那一点俸禄,哪里够用?
郑光耀现在能要到钱的人就只有范夜白了。
郑夫人将郑容佩叫了回去,用从来没有用过的软语对郑容佩说:“容佩,现在你爹和哥哥薪俸现在少了许多,不够开支,夜白有钱,你能不能挪点钱,让我们过个年,到时候我手上宽裕,就还给你。”
郑容佩难得得到郑家当家主母这样放下身段对她讲话,她恨不得将自己所有的东西都拿回来,可是她手上并没有余钱,闲云院中所有用度全是曾嬷嬷管着。
郑容佩小声地说:“娘亲,不是容佩不借,夫君半个月前出去贩货,不在家中。上次两个姐姐借了三万两银子不还,哥哥家的小裕满月时,姐夫还不让夫君和他们坐一桌,回家他便恨上了我,连我管家的权都收了,现在容佩手上也没有银子。”
郑夫人收起了笑脸,冷哼一声:“没用的东西。”转身丢下郑容佩,出了房门。
郑容佩从郑夫人房里出来时,看到门外她的父亲。
郑光耀阴沉着脸,对郑容佩也没有一个好的眼色,郑容佩缩着身子,落荒而逃。
从郑家回来后,郑容佩哭了好几天,终于等到范夜白回来了。她从来没有摆正过自己的位置,她在家中只是个庶女,并没有多少嫁妆,她指着这个男人生活的,却打心眼里看不起范夜白商人这个身份,根本不屑于讨好范夜白。
郑容佩一直记得她刚嫁给范夜白时,范夜白教她的话:“你怕什么?你是将军家小姐。”
可是这话在范夜白这里现在不顶用了。
郑容佩心底里发慌,如果和离回家,郑家哪里会容得下她?她知道怕了,低下身子去求范夜白。
范夜白成天不见人影,郑夫人身边的嬷嬷又来接她回去,说是郑夫人想她,哪里是想她,是想她拿钱回去。
好不容易范夜白回来,郑容佩端着汤低身去书房求这个男人,云华在外面拦住她:“夫人,主子在忙,夫人请回吧。”
郑容佩觉得被羞辱了,她真正的恨上了范夜白。
范夜白听着郑容佩在书房外的声音,心中波澜不惊。
如今的范夜白已经不是郑光耀和郑容佩能够欺负和拿捏的了。
郑家已是范夜白的弃子。
范夜白很想桃花。他写信给李贤,向李贤要人。
李贤拿着信,冷冷地笑了,将信放到火盆,看着那信燃成灰烬。
李贤心道:范夜白,桃花可不是你说送就送,想要就要,我可舍不得她。
李贤抬头,看着桃花拎着小茶壶进来,他轻轻地叫了一声:“桃花儿,过来。”
桃花看着李贤,眼中都是笑意,她将壶放在小泥炉温着,再向李贤走去。
李贤坐在软椅上,伸手将桃花拉坐到自己双腿之上,李贤一手拥着桃花的腰,一手把玩着桃花的头发,柔声叫道:“桃花儿,你越来越漂亮了!我越来越喜欢你了。”
桃花有些羞涩,她低着头,脸慢慢红了,轻声叫了一声:“殿下……”
李贤突然发现自己拿到了范夜白的短处:桃花,就是范夜白的弱点。
李贤眼睛看着桃花,心里却飘到不知哪里去了,他闭了闭眼,将下巴放到桃花头上,慢慢摩挲,心里却长了八百个心眼子。
李贤有了筹码,他满脑子想的都是怎么拿桃花牵制范夜白。
桃花不知道李贤和范夜白是怎么想的,她只知道,这两个男人都不可信。
范夜白让春香给她一盒首饰,桃花拿了一对耳环,一支金钗送给了春香,春香肉眼可见地开心。
快过年了,那姓汪的和姓郁的商人给李贤送了不少好东西,还有不少银票。
李贤抓了一把银票塞到怀里,手上随意地拿着一个盒子,晃晃悠悠地走到到桃花房里,他首先将银票掏出来拿给了桃花:“这个你先拿着,拿着打点人。”
桃花伸手接了。
李贤伸手将桃花头上的来喜送给她的桃花金钗抽了下来:“这是范夜白送给你的吧?以后不要戴了,戴这个吧。”
桃花伸手接住了李贤甩到她身上的那个盒子,盒子里面有两支做工精细的桃花簪,一金一玉,比来喜那个漂亮多了,这桃花金簪不是一朵,是一株,桃花蕊还镶了黄宝石。
桃花很喜欢,她伸手将簪递给李贤:“殿下,桃花好喜欢,殿下帮我插上可好?”
李贤满目柔情,帮桃花将自己找人订做的桃花簪插在了桃花头上。
桃花转了个圈,行上一礼,捏着喉咙,带戏腔唱道:“多谢主公!”
李贤哈哈大笑。
桃花伸手牵住李贤的手慢慢摇:“殿下,这支小桃花钗是以前的一个姐姐送我的,不是公子送的,殿下,你将这钗子还我好不好?”
李贤盯着桃花的眼问她:“真不是范夜白送的?”
桃花斩钉截铁地回道:“不是。”
李贤将那来喜的那支簪还给了桃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