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欺人太甚！”沈文脸色惨白，单薄的身子摇摇欲坠。
他一个文人，被几番羞辱，已在承受的极限，看起来随时要晕过去一样。
忽然，一双手搭在他的肩膀上。
有人在耳边压低声音道：“沈兄，不必跟这种人一般见识。”
沈文转头，看见对方是个长相清秀俊美的年轻男子。
男子身边跟着一个同样相貌出众的年轻女子，二人看起来像是夫妻。
“……你是？”沈文露出疑惑的表情。
“在下柳玉，夔州人士，和你一样是进京赶考的考生，旁边这位是我的妻子。”柳玉道。
沈文对二人作了一揖。
“哪里冒出来的小子，滚开，别妨碍小爷我取乐！”
潘阳瞪了柳玉一眼，示意他不要多管闲事。
“你与沈兄比对子，输不起，还要羞辱他，枉为读书人！”
柳玉冷冷看着潘阳，坚定站在沈文旁边，丝毫不挪动。
“与你无关！”潘阳恼羞成怒，“谁说我输不起的，银子不是给他了么，就在这儿呢，他倒是来拿啊！”
沈文看着被潘阳踩在脚底的银子，默默攥紧拳头。
“你的银子，我不稀罕！”沈文怒道。
“你就装吧，实际上你很想得到这银子，哈哈哈！穷书生死要面子活受罪！”潘阳得意狂笑。
柳玉看着潘阳，眼中冷意更深。
这种败类，仗着有知州少爷这个身份，肆意羞辱其他读书人，实在是太可恶了。
柳玉看不惯潘阳的这种行为，于是想了想，从袖子里掏出十两银子。
“沈兄，今日你我相识，算是缘分，这是我的一点心意。”
“这？！无功不受禄，我不能接受！”
沈文惶恐，连忙推辞。
“你收下吧。”柳玉强行把银子塞进沈文手里，“有的人用一两银子羞辱人，那我便用十两银子买下你不屈服于淫威的骨气！”
“柳兄……”沈文眼眶微红，大为感动。
旁边原本只是围观看戏的人，听了柳玉的一番话，纷纷指责起潘阳来。
“不就是仗着自己爹是知州么，有什么了不起！”
“没错，知州少爷就能欺负人？！”
“比对子是他提出的，输不起还要羞辱人，啧啧！”
“卑鄙！无耻！”
“枉为读书人！”
潘阳听着周围的指责声，脸涨红得跟猪肝似的，拳头捏得咯吱响。
“不许说我们少爷！”几个小厮大声喊道。
“就说！有本事别住这客栈！”众人立刻拔高音量，嗓门完全盖过了那几个小厮。
潘阳主仆几人怕被唾沫淹死，心里有些怂了。
“什么破客栈，我不稀罕住！”潘阳气急败坏，大喊大叫，“一群穷酸书生，连这客栈也是一股穷酸味儿！小爷我要退房！”
潘阳退了房，带着几个小厮落荒而逃。
“这个讨人厌的家伙终于走了！”
“我早就看他不顺眼了，有几个臭钱了不起？！”
“还不是仗着有一个当知州的爹嘛！”
“这种人迟早被人打死！”
众人把潘阳骂得要多难听有多难听。
他们那般义愤填膺，好似一个个都是正义勇士。
可是他们忘了，在潘阳欺辱沈文的时候，并没有人站出来为沈文说话。
后来柳玉站了出来，风向才转变。
人都是趋利避害的，读书人也不例外。
“柳兄，今日真是多谢你！”沈文对柳玉郑重道谢。
“不客气，咱们都是这一届的考生，互相帮助是应该的。”柳玉道。
沈文对柳玉一谢再谢，还说要请柳玉和宋宝儿夫妻俩吃饭。
他是个穷书生，夫妻俩哪儿能让他请吃饭，所以很干脆地拒绝了。
“日后你若高中，兜里了有闲钱，再来请我们吃饭吧。”柳玉笑道。
“好！那这顿饭，我就先欠着！”沈文也笑了。
双方告别，各自回房。
晚上，柳玉温书到半夜，忽然觉得有些口渴。
他想给自己倒杯茶，结果发现茶壶空了。
柳玉刚要开口喊店小二，但转头看见宋宝儿睡得正香，怕吵醒她，于是止住了口。
“算了，我自己下楼找店小二吧。”
柳玉摇摇头，提着茶壶走出房门。
来到走廊上，他发现不远处有一间房也还亮着灯。
“那是……沈兄的房间，想不到这么晚了，他也还在温书。”
科举考越来越近，看来，大家都卯足了劲儿。
柳玉拾阶而下，找到值夜班的店小二。
“麻烦替我续一壶茶。”
“好勒！”
翌日，柳玉携宋宝儿下楼吃饭。
有人匆匆跑进来。
“不好了，不好了！京城出命案了！”那人喊道。
“谁死了？！”其他人连忙问。
“是、是……是潘阳！”
“什么？！”
周围响起一片哗然声。
柳玉和宋宝儿也吃了一惊。
“相公，我没听错吧？潘阳死了？！可他昨儿还好好的呢……”宋宝儿掩唇，脸上露出一丝恐惧。
“怎么会这样……”柳玉皱眉，脸色微沉。
那个嚣张跋扈的知州少爷，昨儿还站在客栈里，与沈文比对子，与众人对骂。
可是今日他就死了……
几个昨日咒骂潘阳“迟早被人打死”的书生，一个个脸色惨白，连忙撇清关系。
“跟我们没关系呀，可不是我们咒死他的！”
方才跑进来那人道：“当然不是咒死的，他呀，是被人活活勒死的！”
“啊！”
又是一片哗然声。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
好好的大活人，竟被人勒死了。
这也太恐怖了！
“到底是谁勒死潘阳，谁跟他这么大的仇啊？！”
有人指了指楼上客房，意有所指道：“难道是……”
“不是沈兄！他是个斯文读书人，不可能做出这种事！”柳玉生气道。
“谁知道呢，昨儿他和潘阳闹成那样，说不好，啧啧……”
“哦，对了，还有你，你为了帮沈文出头，也和潘阳结仇了，你也有嫌疑。”
宋宝儿怒了，嘭的一声把茶杯砸到那人的脚边。
“不许你诋毁我相公！”
“哇！这茶水烫到我脚上了！”
“烫死你活该，谁让你乱嚼舌根！”
“你你你……你这个疯婆娘！”
宋宝儿又倒了一杯茶，拿起准备砸过去，那人吓得连忙逃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