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九章 像、像
北国本就不是什么物产丰富的地方,粮食也都是一季一熟,能够自己的老百姓吃就不错了,真要是遇上灾年了,国库能拿出来的实属有限,加上罗刹每年还要来骚扰,大军要动粮草先行啊。
国库如今哪里还有那么多的余粮。
“崔家主,依你看……”
拓跋钮祯陡然间把话锋转向了崔玉棠。
既然坐了第一世家的位子,自然得出力。
否则这第一世家的位置摆在那干什么?干瞪眼吗?
崔玉棠被拓跋钮祯点到,一下子傻眼了。
“陛下,臣……臣也没有那么多的余粮啊……”
崔玉棠第一想法就是拒绝。
崔家要是把这么多的粮都拿出来,崔家自己怎么办?这才一跃成为第一世家,屁股都还没坐稳呢,真要拿出去那么多的粮,不是等于直接要了崔家的老命吗?
“拿不出来,就想办法!”
拓跋钮祯的怒火陡然间就上来了。
那怒气忡忡的模样儿,吓得崔玉棠一个哆嗦。
“是……”
崔玉棠颤颤巍巍的答应下来。
“明日,朕希望各位都能给我拿出个策略来,否则就别怪朕不客气!”
“散朝!”
拓跋钮祯起身,还没等着迈开步子,外面就急匆匆的走进来一人,一席白衣未穿官服,狐狸毛领上还带着莹莹雪花,齐征大步流星的进来,在拓跋钮祯愤怒的目光下,拱手道:“臣请求北上赈灾,齐家愿尽所能,尽献粮食和过冬衣物。”
“齐征,你……”
拓跋钮祯怔怔的看着齐征。
每次危难之间,这个让他头痛气的他恨不能直接杀掉的齐家主,就会站出来解围。这简直就是让他又爱又恨的一个人啊。
“准!”
拓跋钮祯抬了抬手,齐征起身,“臣即刻回去准备,告退!”
齐征来也匆匆,去也匆匆,让这殿内的群臣都仿若是做梦一般。这位许久都不了上朝的齐家主,竟然来了,还要去赈灾,真不是他们眼花了吗?
眼瞅着齐征的身影消失在大雪里,拓跋钮祯看了面前的满朝文武。
“都看到了?”
“……”沉默。
“你们若是有齐家半分,孤又何苦在这儿头痛?”拓跋钮祯眯了眯眼,瞧着崔玉棠,“先祖皇帝说的果然没错,崔姓到底是少了人情味儿,若不然……今后这崔家主的姓氏上也加个人如何?”
“陛下,臣这就回去准备,与齐家主一起北上。”
崔玉棠一下子跪在地上。
他那里想到会来了齐征这么一个搅局的。
他真不知道齐征这脑子是怎么想的,简直是疯了,这个时候拿世家去填这么大的窟窿,怎么能填得上?
“各家有粮的捐粮,有衣的捐衣,务必要把这个冬天熬过去。”
拓跋钮祯冷冷的吩咐。
散了朝,脚步急匆的往书房去,还未走到,就远远的看见那书房外站了一抹显眼的红。
一席红衣斗篷,在这皑皑白雪里显得那般的刺眼。
不用想,也知道是谁。
拓跋钮祯渐渐走进,没等周雅开口,便道了一句,“不行。”
“为何?”
周雅追问。
拓跋钮祯袖口里的拳头狠狠地攥紧,周雅见他不答,讽刺道:“因为齐征去了对不对?你怕我与齐征勾结,所以宁愿北面的百姓埋在雪里,饿死冻死也不能让周家去对不对?因为齐家和周家只能去一个!”
周雅一通话,气的拓跋钮祯猛地转身看向她,一双眼里尽是杀意。
“你以为我不敢杀你是吗?”
“敢!当然敢!身为北国最尊贵的人,你有什么不敢的!几十万的百姓你都可以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冻死饿死,何况我周雅一条贱命!”
“你去了能干什么?”
拓跋钮祯突然吼道,就连一直跟着的伍慈都吓了一个哆嗦。
眼神示意周雅服个软,可周雅那一双眼却是倔强的看着拓跋钮祯。
“我能干什么,陛下不知道是吗?我是北国的太医令,大灾之下,很容易发生瘟疫,哪怕是在这天寒地冻的冬天,一旦闹了瘟疫就完蛋了,陛下难道不清楚吗?您觉得我能去干什么?去跟你女儿抢丈夫吗?”
“你……”
拓跋钮祯气的深吸气,闭了闭眼,好一会儿才压抑住掐死她的冲动,尽力的缓声道:“别忘了,你是女儿身!难民当道,是很容易出乱子的,他们甚至会分了你的尸,把你吃掉,你真以为那是什么好玩的地方吗?哪里甚至比军营还要凶残!”
他振过灾,他见识过饿极了的人是什么样子。
“陛下是怕我死了?”
周雅问出这句话的时候,觉得甚是讽刺。
曾经面前这位北国的九五之尊巴不得她早点儿死掉,死的透透的就不会对他有威胁了。
而今,竟然会怕她死掉。
哈哈。
何其讽刺啊。
“……孤从未怕过什么!”
拓跋钮祯用力的攥着拳头,周雅拱手,“臣请命!”
“……”
静。
除了雪落的声音,唯有死一样的寂静。
周雅“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打破了这死寂,深深的跪拜,头抵在冰凉的雪上,“臣周雅贱命一条,死不足惜,望陛下恩准臣北上……为北国尽绵薄之力。”
“……准……”
许久,才听到一声似是来自很遥远的地方的声音。
“谢陛下!”
周雅起身,一身寒凉。
抬脚走了几步,只听身后的人问:“听闻从前你为了读兵法学骑射,在大雪里跪了三天三夜,跪坏了一双腿……”
“是……”
“若今日孤不答应,你是不是也会一直跪下去?”
“是……”
“病痛缠身时,可曾悔过?”
“不悔。”
“赔了性命,也不悔?”
“不悔!”
周雅答的斩钉截铁,毫无迟疑。听不到身后再有声音响起,周雅迈开步子,一步步走的很是决绝。
不悔!
从不曾悔过!
看着周雅的背影,拓跋钮祯不禁呢喃,“像啊,真像……”
“像什么?”伍慈也不由得朝着周雅的背影多看了几眼,他怎么没瞧出什么来?
拓跋钮祯的眼睛像是被定住了一般,盯着周雅离开的方向,那里已经没了周雅的身影,可他却怎么也移不开视线。
“齐征的背影,也如她一般,无悔、无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