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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十一章 红尘

    “家主要走?”

    吟香扶稳了药碗问。

    齐衡之眉头一皱,蓦地想到吟香跪在地上斥责他的模样儿,他一手捞起药碗,“我是看看你怎的还没来送药,磨磨唧唧的。”

    “今天火有点儿小了,熬的慢了点……”

    吟香解释的话还没说完呢,齐衡之已经端着药碗又进了里屋。

    周雅听着脚步声,微微的睁开眸子。

    齐衡之扶起她,“喝药了。”

    “你不是走了。”

    “你喝完药我再走。”

    齐衡之依旧是恼着脸,周雅也没跟他再多言,齐衡之喂她喝药,她便痛快的把药喝完了。

    等着药碗一放,她便催促道:“走吧。”

    “你……”

    齐衡之觉得这才压下去的火气,一下子就又上来了。

    就这么嫌弃他是吧?

    行!

    他走!

    一甩袖子又大步的离开,到了外屋打开门,又“嘭”的一声关上,双手负在身后,就那么硬生生的站在门口,不出去,也不回去。

    身后的手狠狠地收紧,周雅听着关门后外面没有了动静,努力的想撑起自己的身子,却什么都做不到。

    试了几次,好不容易起来,又软倒在榻上,终于她情绪崩溃的一把挥掉桌上的那碗,低低的哭泣起来。

    她知道自己这身子,她自己的身体她自己都知道,哪怕齐衡之不停的安抚,她却清楚这一次对于她本就虚弱的身体,是火上浇油。

    她周雅别说想生儿育女了,她想不成为残废,都难。

    这种什么都办不了,还需要齐衡之来照顾的她,为什么还要霸着他,她也想不大度,她又有什么资格不大度,她总不能拖着这越来越残破的身子,一直去拖累他。

    “为什么、为什么命运偏偏要这么折磨我……”

    周雅不甘心的哭泣。

    她所有的脆弱,只有在一个人的时候才敢释放出来。

    门口,齐衡之听着屋内的低泣,拳头越发的收紧,手背爆出青筋来,一滴泪似是从他眼里低落,他旋然转身,快步的回了屋里,周雅听到脚步声,一抬眼便是模糊的齐衡之。

    哪怕是泪眼婆娑,还是一眼就看得出来,是他。

    “你、没走?”

    周雅连忙抹去眼泪,想要遮掩她的情绪。

    齐衡之却是几个大步过来,一把拉过她狠狠地搂在怀里,他轻声地在她耳边安慰,“会好的青然,都会好起来的,张老先生说过,你是他的有缘人,要治好了你,他才会得道,你要信他。”

    “可是我不信我自己。”

    周雅不住的摇头,她真的快要坚持不住了。

    常年的病痛折磨,好不容易见到一点光亮了,又被五皇子这一次打回了原形,让她的信心也要遭受了很大的打击,她想放弃了。

    “青然,你说过,只要我齐衡之活着一天,就得活在你的阴影之下的,这话你都忘了吗?”

    齐衡之用力的抓着她,似乎是只要这样,就能把她抓住了。

    周雅是又哭又笑。

    “不过是吓你的话,怎能当真。”

    那时他顽劣不堪,不愿意受她教导听她指挥,总是每日耍宝,闹那些乱七八糟的花样儿,就是不能专心学习,还指责她是个母老虎,她便拿着一根藤条,“嘭”的往那桌子上一扔,说了一句,“只要你齐衡之活着一天,你就得活在我周雅的阴影之下,你再怎么蹦跶,都没用!”

    哪想,他竟然都记得。

    “青然,你说不会骗我的。”

    齐衡之有些执拗的说。

    周雅只是哭。

    他说:“如果你对我还有一丁点的感情,就坚持下去。如果这十年夫妻,当真让你始终如一的看不上我,爱不动我,那我成全你的自由……”

    自由的选择生或者是死。

    其余的怀念,全都留给他一人吧。

    十年啊。

    人这一辈子最好的十年。

    她从十六到二十六,他从十八到二十八,明明最难的十年都已经过去了,怎的她就要放弃了……

    “衡之,你怎的能如此心狠……”

    周雅用力的捏着他的衣襟,恨他竟然用感情来锁住她。明知她最放不下的人就是他,偏偏这个时候还要她证明爱他。

    齐衡之不语,只是抱着她的手臂更紧了。

    如果心狠,能把她留住,那心狠一些又如何?

    “青然,这些都是你教我的啊,人不狠便只能被洪I流吞噬,要想得到自己想要的,就要不惜一切代价。”

    “呵呵,原来又是怪我了。”

    周雅咬着唇,每一个字都是有气无力。

    人在最脆弱的时候,往往连情绪都压抑不住。

    哭泪了,便睡了。

    等着她睡了安稳了,齐衡之才出了屋,喊了吟香进去伺候着呢,他一刻不缓的去了张老先生那。

    “夫人可有不适?”

    张老先生依旧是那仙风道骨的模样儿,捋着胡须尽显泰然。

    齐衡之沉默着。

    许久才叹了一声,“才哭过,睡下了。”

    “哭就对了。”

    张老先生倒是笑了,齐衡之莫名的看着张老先生,怎的哭还对了?

    “她心里太苦,哭出来总比憋在心里要好。这人啊,就好比这茶壶,有进水的地方,总要有出水的地方。齐夫人这心里头,积压了太多的情绪无处宣泄,她要是再不哭,才是真要出事的。”

    “她很少哭的。”

    近来却总是在哭。

    哭的他心里发颤,哭的他开始害怕开始恐惧,他觉得她与他之间越发的远了。

    “不哭,不代表不难过。你爱了一个人,为他筹谋为他担忧为他思虑为他伤怀,你不在意能不能得到回报,更不在意那个人是不是同等爱你,你怀着一颗期待的心,去做着一件报恩的事,你一直等着那个人回头能看到你的付出,却等来了更多的束缚和伤害,十年如一日,一日如十年……”

    “您是修道之人,怎的也……”齐衡之眼神清明,带着说不尽的伤感。

    张老先生的话,他又何尝不懂啊。

    青然的付出,他看在眼里的,只是……

    “谁说修道之人便不懂这凡尘事了,若非是遇见过那个人,渡了那情劫,又怎敢妄言看破了红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