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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九章 旧疾

    “青然……”

    齐衡之吸气、呼气,好几个来回之间,才终于压下了心里的愤怒,他按着周雅的肩膀,耐着性子哄道:“母亲说大夫已在府里待了七日了,你不管心里有多大的火气,先把这身子看好了再与我置气,可好?”

    “还有看的必要吗?”

    周雅拿起她绣的那未成型的花,“柳湘早晚是要进门的,有的是人给你生子嗣,我着身子看与不看,哪有什么必要?何况是这么多年的病根了,看好了也未必能产子,你且放心娶柳湘进门,我定不会为难与她。”

    “青然……”

    齐衡之倏然有一种无力感。

    “我只想你身子好些……”

    至于子嗣,世家的嫡母的确是鲜少没有子嗣的,可若是要用她的命换,他也觉得没那个必要。

    终究是有十年的夫妻情分的,他又不是真的铁石心肠。

    “我觉得现在挺好的。”

    “你是怪我不准你回周家探望。”

    齐衡之是肯定的,多年夫妻她什么脾性他多少还是了解的。

    周雅只道:“哪敢。”

    齐衡之迟疑了偌久,才问:“若是我允你回去探望,你可会答应立即看病?”

    “若是我答应看病,你可会即刻让柳湘离开,并且从此不再纳妾?”

    “青然!”

    齐衡之语气重了几分,“你何必拿你身体来跟我赌气!”

    ‘我只是想要知道,你心里到底有没有我,我所有的坚持与付出,到底有没有意义……’可这句话,终究是没敢说出口。

    她怕自己输的一败涂地,无地自容。

    她怕自己的不顾一切,不过是一场不被看在眼里的笑话。

    “衡之,你太高估你自己了。”

    终究是口不对心,伤人伤己。

    齐衡之捶在身侧的手狠狠握拳,听到这句话的时候,他整个身子忍不住的发颤,似乎是在极力的控制怒火。

    “周雅,你也别太高估你的份量了!”

    齐衡之大步离开,站在院外还冷喝了一声,“今日起,不准主母出院,直到她病好为止!”

    “主母病了?”

    家主从这儿走,留下这句话,院儿里的下人一个个的都有点儿懵,她们整日伺候着,也没听说主母生病了啊。

    齐衡之走了也就一刻钟,大夫便来了。

    老者一头银色白发高高束起,长胡须也都白了,颇有一股仙风道骨的感觉。

    这是周雅初次见到老者,前些日子她一直是拒绝见的。

    这会儿齐衡之硬是把人塞了进来,老者倒也没怨她,反而是带着盈盈笑意。

    “夫人长期气滞郁结,这可不是什么好事啊。”

    一句话,让周雅心里一沉,她怔怔的看着老者,“您有把握把我治好?”

    “老夫可不敢保证,这解铃还须系铃人,夫人这病若是想好,可不仅得老夫一人努力,夫人还得配合才行。夫人多日不见老夫,是怕老夫看了摇头,告诉夫人这病没得治,让夫人心里最后那点儿希望也破灭吧。”

    老者一番话,让周雅眼圈儿发红。

    她张了张嘴,好一会儿才找到自己的声音,“大夫,我、我命里可有子?”

    医道不分家 ,她知道是遇见高人了。

    果然,老先生笑的很是和善,且不住的点头,“有的、有的,不仅有子,还是两儿一女。”

    当真?

    周雅眼睛亮了,那向来无神的眼里,尽是期盼。

    她到底是个女人啊,她也到了想要个孩子的年岁,无关乎家族继承,单单是看着那些来了府里的新人,与她年纪相仿的,哪个不是已经有了一两个孩子了,唯独她,闷的时候,连个娃娃都没得。

    “老夫可从来不说假话的,夫人不仅命中有子,还是老夫的贵人,老夫在青狮观等了十年了,终于等来了这段缘分,夫人且信老夫一回如何?”

    “信,我信!”

    周雅不住的点头,“您说,要我如何做?”

    “夫人莫要激动,先坐下来,容老夫诊治一番。”

    “好。”

    周雅在塌上坐下,这塌是热的,每天都会专门给她烧了柴火暖这矮塌,她怕冷,衡之特意在这窗边做了一个矮塌给它,在墙外开了个孔来烧火,跟在北边的火炕是一个模子,就是比那火炕矮了些,小了些。

    老者拿了一个小垫子,垫在周雅的手腕处,细细的摸着脉,一边切脉,一边询问道:“夫人可是一到这冬日,就浑身发冷,暖不过来?”

    “是!”

    “夫人小时候受过大寒, 伤了根本,寒在两腿,入极肺腑多年,导致夫人一身武力无处施展,因为只要一动,这双腿就犹如针刺一般疼痛。”

    “对!”

    周雅不住的点头。

    她是习过武的,她跪在大雪地里三天三夜,求来的读兵法、习武术的机会,她跟着男儿上课,样样出色从不落下风,可她越是出色,这腿就会越发的疼,直到她嫁入齐府,已渐渐地有要瘸的迹象。

    是入了齐府后,没了她用武之地, 才渐渐地又好了起来,看上去和正常人无异。

    “夫人原本只是寒疾,而今又多了心伤,您也莫要怪了家主,齐家主方才找我,特意嘱咐我您的腿似是有异样,可是这些日子又疼痛难耐?”

    “他、嘱咐?”

    周雅闻言,尽是不可置信。

    她以为她在齐衡之面前掩饰的很好了,难不成他还是发现了她的异样?她这腿一到冬日就隐隐作痛,她只告诉他喝酒是为了驱寒,却不曾与他言明,酒入肠醉了一睡,才能免去这腿疼的日日折磨,每当寒冷刺骨,这腿上就像是有无数的针在扎着一般的疼,所以那绣花针哪怕是扎烂了她的手,她都不觉得痛,她早就习以为常了。

    老者叹了一声,“不仅嘱咐,他还告诉我,夫人这腿走路越发艰涩,甚至偶有发不上力的时候,若是我问起夫人说了假话,也要老夫多多关照,莫要耽误了病情。”

    “他……”

    周雅心里一恸,对他的那点怨好似一下子就散了,只有无边的悲痛,让那心房隐隐作痛。

    “我一直以为,我瞒的很好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