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满仓看着这些屠各部族的骑兵,马背上绑着的大包小包,有些甚至沾满了血迹。
他虽觉得自己如今早已对乾国没有了归属感,可依旧不敢离开这里到里面去看一看。
因为他怕自己看到那些乾国的百姓被斩杀,自己会想起曾经边城里那如同地狱的一幕。
许满仓仰头望天,高大夫在天有灵,若是看到他如今变成了持刀的刽子手,一定会很失望吧?
虽然离得远,但远处的滚滚浓烟,似乎已经飘散了过来。
连带着的,是那些悲惨的哀嚎声。
“殿下,乾国大军已经过来了,撤吧。”
呼厨炎策马奔来,催促着许满仓一起撤退。
许满仓点点头,没有固执的非要把自己置于险地。
“冥,去接一下阿史那族的人,不要恋战。”许满仓吩咐道。
冥立即带人逆流而去,许满仓也跟着呼厨炎撤出了乾国境内。
一直退到了十里外,呼厨炎正清点兵马,冥带着阿史那族的人回来了,又折进去一百多人。
他们遇到了乾军的统领,差点被围住。
许满仓问了对方将领的样貌,根据冥的描述,应该是仇将军。
对于仇将军,许满仓还是很敬佩的,只不过他也知道,对方不信任自己。
曾经的许满仓很努力的在证明自己,想要给吴玉峰将军讨个公道。
但仇将军对他有偏见,哪怕他豁出命去杀敌,也无法得到他的信任。
事到如今,也没有过去多久,却总有一种恍如隔世般的错觉。
阿史那族的族人也有死伤,不过他们收获不错,每个人都装满了几个大包袱。
许满仓随便打开了两个,里面都是一些布匹、首饰、米粮、盐巴甚至还有一些铁质的农具。
草原上缺什么,他们就抢什么。
呼厨炎派了五千人先将抢来的东西都送回去,许满仓便也让阿史那族的人跟着一道回去。
他人还没有离开,跟着剩余的军队又撤退十里,原地驻扎。
呼厨炎一直在派骑兵去另外两个部族那边打探消息,得到的情报也没有瞒着许满仓。
赫连部族今天没攻上城头,退兵了,鲜于部族更是如此。
“鲜于部族的人胆小怕死,只会跟在赫连族后面,拍马屁捡人家吃剩的。”
呼厨炎冷哼一声,言语中对鲜于部族很是瞧不起。
许满仓对鲜于部族并不了解,之前听说过,那个部族的大头人是个墙头草。
如今看来,打仗他们也是能往后退便往后退。
鲜于部族的大头人,许满仓在那达会上见过,是个看起来很和善的中年人。
“之后怎么做?明日还要进攻吗?”许满仓问道。
“王上让我们自己看着来,殿下觉得呢?”
许满仓笑道:“我不会带兵打仗,这一次想要跟着来,也是想跟将军学一些经验。”
呼厨炎连忙谦逊的说不敢,但对眼前这位王子,却有了不少的好感。
现如今北狄的几位王子,呼厨炎几乎都打过交道。
一个比一个傲气,就连年纪最小的也一样。
也只有眼前的这位半道找回来的哈只儿王子,非常的谦和。
如果是一个没有能力的人谦和,只会让呼厨炎瞧不起。
因为没有本事就要老老实实,草原上弱者只能靠强者的施舍为生。
而哈只儿王子并不一样,在他还不是王子的时候,就是北狄第一勇士。
所以,当一个强者对你态度谦逊的时候,就非常能博得别人的好感。
尤其是像呼厨炎这样的,不喜欢弯弯绕绕的人。
“既然殿下让我做主,那我的建议是,我们多待一日,看看明日。”
“今天我们冲进去的那个入口,乾人肯定已经严防死守了,就算是要攻,也不能再从那个地方。”
说到这里,呼厨炎有些憨气的唉了一声:“这些乾国人,竟然费事的去垒这么长这么高的城墙。”
“以前没有这些城墙,他们根本挡不住,我们的马蹄想踏在哪里就踏在哪里。”
“现在可好,乾国人弄了一个壳子把自己套住了。”
许满仓望着远处巍峨的城墙,绵延的像一条长龙。
这道替乾国人挡住了北狄铁蹄的城墙,还有一部分他的功劳。
曾经在山上采石的时候,他永远也想不到有一天自己会成为被挡在外面的人。
城墙内,仇津安排了重兵把守此处的缺口。
但他还是很怀疑,北狄人怎么会知道这里?
这一处因为地势原因,城墙无法再延续,跟一旁的阴白河形成了一个并不宽敞的缺口。
这里位置很偏僻,而且从草原深处过来要用更长的时间。
仇津以为此次北狄进攻,主要战力还是在旌安跟边城两座城关。
万万没想到,这里竟然有三四万北狄骑兵进入。
缺口是重新堵住了,可身后望去,满目狼藉。
之前跟大将军重视的两个城关都守住了,偏偏,这个地方失陷导致整个蔚县周边全都遭了殃。
仇津派兵寻找幸存的百姓,沿途看到了太多的惨状。
有失去父母的婴孩在血水中啼哭,有被烧了房子的老妇趴在地上哭天抢地。
还有不少因为反抗,被砍杀的尸体,或者被马蹄给踩踏的面目全非的百姓。
仇津心中愤恨,怒火冲天。
恨不得立即就带兵冲出关口,冲到草原上去跟那些畜生决一死战。
安排好此处,仇津派遣一名副将镇守,赶去了旌安。
正跟送急报的驿卒兵擦肩而过。
“大将军。”仇津行礼后立即说道:“入境的是屠各部族,他们也只是暂时退兵,现在就驻扎在外面二十里左右。”
“不如,让末将趁夜带兵突袭,打他们个措手不及。”
陶陂放下笔,身上甲胄未脱,还沾染着几丝血迹跟灰尘。
“仇将军,我认为不妥。”
陶陂亲手给仇津倒了一杯茶,请到坐到一旁:“如今旌安关跟边城外还有几万大军。”
“今日那两方进攻似乎都未尽全力,你贸然出兵,我怕会有诈。”
仇津闻言冷静了一点:“大将军所言极是,可是,就这样被牵着走,总不是办法。”
陶陂的手在桌面上轻轻敲击着,仇津见他在思考没有开口催促。
城墙建好之后,的确省下了不少兵力,可这城墙,想要将北狄人完全挡住也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