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走到街巷中,贾木才有些不解地对李一明问道:
“李公子,刚才为何不让我们将人接出来,只要一切顺利的话,不出半个时辰,我们就可以送你们离开京城。”
李一明叹了口气,抬头看了看天色,此时正临近正午时分,京城石板路上,干涸的水渍在阳光的照射下,仿佛还能反射出点点波光。
算了算时间,此时镇南王估计已经在见隆景帝,而大隆左右丞相皆在一旁,本是最佳时机,
但没有贾相亲自出手相助,仅凭一枚相令就想在天牢劫人,谈何容易。
而且,即使是真的成功将人接了出去,这大隆境内只怕是再难有他们的容身之所,这与李一明心中的设想相差太远。
只能错过这么好的机会,李一明感到有些无奈,开口道:
“唉,贾兄,我观我父亲和弟弟在牢中的境遇,只怕是有人对狱卒下了命令,否则,以我爹州府身份,断不会在天牢中连一身干净衣服都没有。”
“倘若是这样的话,若无丞相本人到场相助,只怕是我们人还未出城,前来捉拿我们的人就已经到了近前了。”
贾木闻言,脸色沉了下来。
“那可如何是好,李公子你有何打算?”
李一明又抬起头来,看了看天色,缓缓吐出一个字道:
“等。”
贾林上前追问:
“等?李公子这是何解?”
李一明开口说道:
“等沁湛两州的消息传到京城。”
继续向前走,李一明接着道:
“只有先等到沁州的消息传回京城,让陛下知道这个消息之后,我才有将父亲和弟弟安全接出去的前提,否则落了个罪名的话,即便是逃回了沁城也于事无补。”
“李公子,如果等到那个时候,镇南王和右丞相估计也会得到这个消息,到时候再想出去可就没有这么简单了。”
“即便是如此,我们也有一段时间的容错,而且,有了贾相的帮助,在有一定充分的准备的前提下,出城不算太难,也只有这样我们才有全身而退的可能。”
李一明的声音落逐渐变得坚定起来,眼神也愈加凝重。
这时候,贾木开口问道:
“李公子,既然如此的话,你这次来天牢的目的是?”
李一明平静答道:
“不出意外的话,这或许是我见他们的最后一面。”
“......”
顿时,几人都沉默下来。
......
回到相府,在贾木和贾林两兄弟的帮助之下,在相府内,汇集了近十辆一模一样的马车,整装待发,已经在相府后院中做好了出发的准备。
天色渐黑,天边的云彩被晚霞染成了淡淡的紫红,像是泼洒在天幕上的颜料,正慢慢褪去光泽。
夜幕低垂,月光如水,静静地洒落在丞相府邸的庭院之中。
直到此时,当朝左丞相贾文成才从皇宫之中回来。
这一天,大隆镇南王杨朝武回到京城,百官相迎,风头无两。
左丞相贾文成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相府内,得知了李一明从沁城赶来的消息。
但他却并没有急着与李一明相见。
镇南王回京,而且还在京城之外汇聚了兵马,其目的但凡是个人都能够猜到。
而杨朝武与当朝右丞相张道中的关系又暧昧不明。
回到书房之内,贾文成有些头疼地坐在桌案前,面前摆着的是成堆的还未来得及处理的文书。
一想到自己需要面对的问题,他更是头疼起来,叹气道:
“唉,麻烦呐,真是麻烦呐!”
如今,所有的事情都牵扯在了沁湛两州之地的灾情之上。
镇南王盯着那里,需要以那里为借口夺皇位,隔壁奉国也盯着那里,欲不费一兵一卒抢夺大隆两个州的土地。
突然,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侍卫的低语打破了相府的宁静。
左丞相贾文成眉头微蹙,似乎已经预感到了有什么事情发生。
门帘轻动,一名信使匆匆而入,手中紧握着密函。
“大人,沁州密报,八百里加急。”
丞相接过密函的瞬间,整座府邸似乎都因那沉甸甸的分量而变得更加沉重。
贾文成没有马上去看信上写的内容,而是对信使问道:
“这信中的内容,可有别的路数传到其他的地方?”
“大人,有密探向陛下那边送去了,我们没有阻拦,右丞相那边的人我们也没有阻拦。但他们应该还有半日才会到,现在下令去拦截的话应该还来得及。”
贾文成闻言缓缓闭上双眼,叹声道:
“唉,不必了,你先出去吧。”
“是。”
侍卫答是拱手退出房间。
待到侍卫退下,贾文成这才站起身来,独自站在书房中,羽扇轻轻扇动,窗外月光洒落,竹影斑驳。
手中的这封信里,写着沁州饥荒的结果,这直接关乎着数十位百姓的性命,更是关系着大隆之天子的归属。
若是治灾成功,那一切好说。
但若是治灾失败,邻边奉国虎视眈眈,其必趁势出击,沁湛两州之地必失,到了那时,必定有人掀起民愤,百官必会上书谏言,
直至隆景帝下罪己诏之时,镇南王必定出手,而镇南王杨朝武本就是隆景帝的亲弟弟,又有兵权在手,倘若是他再派兵将失去的两州之地抢夺回来,那他登上皇位即名正言顺!
“唉,可是无权无钱又无粮,赈灾谈何容易啊......”
贾文成长叹一口气,犹豫良久,还是将手中信封缓缓打开。
他目光如炬,投射在密函之上,那上面寥寥数语,却足以让整个府邸的氛围在一瞬间变得紧张起来。
贾文成的瞳孔变大,又将密函上面的文字看了一遍,
忽觉房间内的烛光不够透亮,他移步至烛台旁,将信纸靠近烛火,又感觉角度有些不对,索性将烛台直接拿起,凑近密函。
再次看了一遍密函上面的内容:
“沁湛两州灾解,汇粮于郡城,散粮入镇村,而在商贾之粮车之上搜查出奉国战旗,两州各郡以谋反之罪论处......”
贾文成最终还是忍不住大笑出声:
“好小子,居然还留了这么一手!只怕是这些商贾一想起你的名字就恨得牙痒痒,哈哈哈哈。”
“如此甚好,如此甚好啊!”
平复下去心情,贾文成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像是在一瞬间浑身失去力气,他瘫软地坐在木椅上,大口喘着气,嘴里还不停念叨着:
“如此甚好,如此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