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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2章 年7月19日生存空间

    长途大巴在高速公路上飞驰,橴脃箛魂(紫色孤魂)或者应该叫他王瑞,此刻靠在前排的座椅上,疼得两眼发直,浑身冷汗直冒。他一向张扬耸立的紫色头发已经两天没有打理了,黏糊糊的一片贴在脑门上。

    后排颠簸,罗凯特意选了前排,自己扶着椅背站在过道,把有限的空间全让给他。

    许是没有那么痛了,又或者是痛到麻木了,旅程过半时王瑞终于有了点精神:“??蔟苌??,??埥赐莪①些泩掵??羱葲。”(族长,请赐我一些生命源泉。)

    “……这种时候,不用这么客气。”罗凯拿保温杯倒了一些温水喂他喝下去。

    因为王瑞刚才的称呼,引来几道探寻的视线,罗凯全当空气。

    王瑞挪了挪,让出一些位置给他,不等他开口说话,罗凯迅速坐下了,生怕他再冒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话来。

    罗凯小声对他说道:“在外叫我哥就好,我不想太多人知道我的贵族身份,太张扬。”

    王瑞瞬间理解他的意思:“莪??眀皛,蔟苌??汏亾。”(我明白,族长大人。)

    看罗凯表情不对,王瑞马上改口:“凯哥。”

    罗凯欣慰又满意地点点头。

    王瑞垂下眼看的双臂,即便有夹板和绷带的固定,也能看出已经肿胀到可怕程度的肢体,已经发紫发黑。

    罗凯安慰道:“放心吧,我认识的那个大夫医术很好的,我们那里的人骨折都找他,他几十年的正骨经验了,肯定能治好你的手。”

    王瑞沉默了一会儿,喃喃道:“哥,我想我爸了。”

    罗凯不语,王瑞和他的网名一样,无父无母。

    “要是我爸还在,他们怎么敢这么欺负我?”王瑞回想起前天晚上那一张张面孔,仇恨在胸腔中翻搅着。

    “都怪我妈那个贱人,要不是她拿着我爸的赔偿金跑了,我至于出来打工吗?”王瑞凶恶道,“想当初我爸死那么惨,死在压路机下,脑浆都出来了,我妈那贱人居然敢拿走他沾着血的钱。”

    这话罗凯听他说了无数遍,劝也劝不听,干脆就不再说了。

    王瑞眼一红,吸了吸鼻子道:“我想我爸。”

    小时候,谁敢欺负他,他爸都要追到人家里去揍得那人鼻青脸肿。

    罗凯轻轻叹了口气:“都忘了吧,万事朝前看。 ”

    王瑞也是可怜,当初被同乡骗来河北打工,到了工业区那人扔下他就跑了,还拿走了王瑞身上所有的钱。

    罗凯见他可怜,想起了几年前的自己,带他进厂,让他加入【潮流家族】。

    “哥,你前天晚上为什么怕他们?你可是一千多人的族长,还怕那几个粉头油面的东西?”王瑞越想越气,尤其是那个小丫头片子扇他的那几巴掌。

    伤害值不高,侮辱性极强。

    这种不知天高地厚的贱蹄子,要是在他们家乡……

    罗凯无力地闭了闭眼:“你知道家族里都是些什么样的人?你只看到他们空间里的照片,觉得很酷很时尚。但其实,他们都和我们一样,从农村出来再工厂谋生而已。”

    王瑞愣了愣,嘴张了张:“他们……他们明明很厉害……”

    “王瑞,我一直觉得有些真相很残忍,没必要太早让你知道。但现在你必须知道了。”

    罗凯拿出烟盒想点一根烟,又想起车上不能抽烟,只能烦躁地捏着烟盒:“我们很多人,十几岁就辍学打工了,有的甚至出来时只有十二三岁。但凡家里有点底子的家庭,都不会让小孩这个年纪就出来工作。”

    “从农村出来,我们许多人根本不懂城市的生存规则。以为一切都像电视里的那样美好,高楼汽车,商场餐厅,这些当然有,但是不属于我们。我们的生存空间只在工厂的流水线上。”

    连上厕所都需要打报告、审批的流水线上,每天需要工作十四个小时的流水线上,永远拿不到全额工资的流水线上,不被劳动法保护的流水线上。

    “我们的家族不过是这样的人抱团取暖而已,我们竖起头发就以为自己是世界中心了,我们把生存空间拓展到网络上,就有了各种各样的家族。”罗凯捏烂了手里的烟盒,“那些贵族头衔只存在于网络上,和家族内部。在现实里,我们才是弱势群体,是阴沟里的老鼠。”

    王瑞神色微妙,这和他让自己加入家族时的说辞完全不一样。

    “你知道你打的人是谁吗?”罗凯问。

    王瑞不高兴地瞥开眼,不想回答他这个明知故问的问题。

    罗凯也不生气,继续说道:“我也是昨天打听了才知道,那个人是谦华建材厂老板的儿子。”

    “什么?!”王瑞错愕道。

    工业区没有人不知道谦华建材厂,不仅是因为这个厂子规模最大还在不断扩建,更因为他们从来不拖欠工人工资,他们食堂每顿都有肉菜,他们的工人都有五险一金,受伤了不仅不会被辞退,还能拿到一笔保险金,养好伤还能再回岗位上……

    与他们高福利对应的,是进厂的高要求——像他们这样没技术没学历的人,连拿一份招聘报名表的资格都没有。

    他们就连找临时工,也只要身材高大的青壮年。

    王瑞哪里知道,那个小白脸看上去那么怂,连连和他说“对不起”,哪有大老板儿子像他那样的?

    “现在知道慌了?我听蓝色说,那位少爷是不小心撞到你的,还第一时间扶你起来了,可你一站起来就对人拳脚相加。”罗凯压低嗓音道,“如果他们真追究起来,你可能连命都保不住。”

    他们这样无父无母、无依无靠的人,就算悄无声息地消失了,也不会人费心找他们的下落。

    罗凯苦笑:“让人打断你手的那个人,是我隔壁加工厂厂长的儿子。他们家和警局有点关系,他去年弄瞎了一个工人的眼睛,也什么事都没有。”

    那样的人,一晚上花的钱比他们一年赚的都多。

    王瑞愤愤地咬着嘴唇,不吭声了。

    ——————

    季书朗生平头一回享受到了帝王般的待遇,单人病房住着,整天漫画看着,小宫女儿随身伺候着,乐得他只想高歌一曲翻身农奴把歌唱。

    只见缈缈小宫女剥了一颗薄皮大葡萄递到他嘴边,季书朗左手拿着漫画书,看也不看张嘴就吞,嚼吧嚼吧咽下果肉,努努嘴示意。

    季疏缈紧紧攥住拳头,又很快松开了,拿了一张纸巾垫在手里去接他吐出来的葡萄籽。

    朗哥心里美滋滋,翻了一页漫画书吩咐道:“继续剥,哎呀呀,今年的葡萄可真甜啊~”

    季疏缈阴阳怪气地哼哼两声:“今年的枫叶还不够红呢,要不要赐你一丈红啊?”

    “什么东西?”季书朗坐起身,“七月份哪来的枫叶,你脑子坏掉了?”

    季疏缈抬头望望天花板,表示拒绝回答这个问题。

    季书朗也不纠结,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脖颈,矜贵地伸出完好的左手:“扶朕起来,朕要嘘嘘。”

    季疏缈趁机把手上的葡萄汁全擦他衣袖上,惹得季书朗直骂“大逆不道”。

    季疏缈早跑到门口做鬼脸:“略略略~你伤的又不是腿,别矫情个没完啊!”

    “怎么了这是?”姥爷推门而入,问道。

    他身后还跟着提着饭盒的姥姥和姨妈。

    得知季书朗受伤的当天,姥姥、姥爷就从北京过来了。

    季疏缈先声夺人:“姥爷,我哥要我伺候他上厕所!”

    季书朗连忙解释:“她胡说,我是让她扶我起来!”

    姥爷眼一瞪:“来!我伺候你上厕所!”

    “不用,我自己可以。”季书朗的脊梁骨瞬间萎了下去,拿起一旁纱布系成的兜兜挂在脖子上,再小心翼翼地把打着石膏的右手放进兜兜里。

    他手上的石膏画满了五彩斑斓的简笔画,全是季疏缈的杰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