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手机重生2007》 第五十八章 年10月21日十万彩礼 古往今来的圣人才几个?上哪儿找品行完美无瑕的人。 季疏缈自己还给狗狗投过毒呢,当时被恨意冲昏大脑,太想把赵梅弄进去了,太急切处事不当。 季疏缈在脑海里列了几个有人生污点的管理人才,挑挑拣拣留下两个准备接触试试。 第二天早上,季疏缈被鞭炮声吵醒,揉着眼睛坐起身。 外边人声鼎沸,欢笑声和喧闹声此起彼伏。 季疏缈穿好衣服,她依然扎不好辫子,干脆就把头发梳顺了,就这样披散着。 哦~这海藻般的长发,真令人羡慕,哦呵呵呵呵~~ 季疏缈臭美了一会儿才走出房间。 今天结婚的季书阳是季时谦三哥家的大儿子,要去他们家的房子,必须得路过季时谦家才行。 有去吃席的亲友认出了季疏缈:“这不是振华家的小丫头吗?” 季疏缈一边反锁上门,一边礼貌打招呼:“婆婆好。” “错喽,你得叫我姨奶,我是你奶奶娘家堂姐的表妹,我家老头子是你姨父的三嫂的大舅,你也能叫我舅婆。” 季疏缈一个头两个大:“……姨奶奶好。” “走,跟姨奶吃席去。”姨奶上手拉她,“哎呦这白嫩的小手,真招人稀罕。你姨妈、姨父呢?” “他们一早就去帮忙了。” “也是,亲侄儿结婚,哪能睡得着啊。你爸妈没回来?” “没呢。” “忙什么呢?” “忙着养家糊口呗。” 姨奶小声问:“你跟姨奶好,和姨奶说说,你们家在北京,赚了不少钱吧?都做的什么买卖啊?听说买房了是吧,在哪儿?多大的房啊?” “……” 那我当三岁小孩?从三岁小孩嘴里套话还知道给颗糖呢,嘴一张就想让我把家底透露给你。 季疏缈挂上礼貌假笑,把手从她的手里抽了出来,嘿嘿嘿三声笑完,垮下小脸:“我不告诉你。” 说完她就大步朝前走,把那个狗头嘴脸的姨奶抛在身后。 “没家教!” 季疏缈转过身,莞尔道:“我没家教,都是因为你啊。” 那姨奶迅速反驳道:“跟我有什么关系?” 季疏缈:“对啊,跟你有什么关系?” 老王八钻盐罐子,给你闲完了。 季疏缈说完不再理会她,大步朝前走去。 农村婚礼不过是在院子里弄个舞台,装饰些假花、气球,请个司仪、摆上十来桌就行,没有那么多的讲究。 到了三伯家,那姨奶又阴阳怪气、添油加醋地把两人的对话说给七大姑八大姨听。 季疏缈懒得和这种人计较,自己找乐子去了,她原本今天想合群,坐小孩子那一桌,但那些女孩子都不愿意和她玩,她一过去,她们就躲开去别的地方。 男孩子嘛…… 季疏缈看了一眼那几个脸上挂着鼻涕泡、手里握着一沓起毛卡牌、手跟土地一个颜色的男孩,选择去跟秦蕴撒娇。 秦蕴正陪着客人们说话,见她过来,亲热地搂进怀里给她介绍:“这是我妹妹和振华的闺女,叫缈缈。这是永望舅舅、这是容爷爷,这是你薇薇姐……” 季疏缈一一叫过去,心里却道:这都是抹茶厂未来的敌人。 “姨父还没回来吗?”季疏缈问。 秦蕴看了看时间:“应该快了。” 一群人聊着天,话里话外都在打探他们在北京的工作、收入,季疏缈仗着自己年纪小,都插科打诨地混弄了过去。 原本计划十一点接回新娘,可都十二点了也没看到迎亲队伍回来,这连吉时都过了。 秦蕴担心不已,打季时谦的电话也打不通,找到三嫂询问怎么回事。 季家三嫂眼神躲闪:“没得事,就他们找婚鞋没找到,年轻人正闹呢。” “再闹也不能把吉时都误了啊!” 秦蕴干着急,可看着主人家都不急,也没了脾气。 直到十二点半,迎亲队伍才回来,一对新人匆匆忙忙上台走仪式。 秦蕴伸长了脖子,才看到队伍最后、脸色阴沉得滴水的季时谦,连忙起身上前。季疏缈也跟了上去,姨父脸色不对,怕是出了什么事。 秦蕴问:“给你打电话你怎么不接啊?出了什么事了?” 季时谦眼神委屈,从外套的兜里掏出分裂成几块的手机:“我说要给你打电话,他们拦着我,‘不小心’把手机砸了。” 季疏缈好奇地看着他,为什么砸你的手机? 季时谦在一大一小的注视下,烦躁地揉乱自己的头发,恨得咬牙切齿:“昨天我们去楚陀县考察,被人认出来了。新娘子家非要我这个当小叔的加十万块钱彩礼,不然就不上车。” 季疏缈:“……” 难怪朗哥会那么说,这些人可比她以为的恶毒多了,看三伯娘那样子,估计今天这一出是两边合伙做出来的。 秦蕴:“你给了?” 季时谦越说越气:“七八个人押着我,去新娘家旁边的银行办的转账,那阵仗银行的人都以为是抢劫,他们就跟人解释是叔叔给亲侄子添彩礼,别人一看是家务事,也不好多管。” 季疏缈吐槽:“姨父你就是太要脸面了。” 换成是她,她一定一口咬死就是这群人抢劫,把警察闹来才好。 季时谦那个后悔啊,后悔得快吐出血来了,恨恨地捶自己的胸口。 他们都知道,十万块钱是小,开了口子是大,今天这么下作的招数得了十万块,以后只会有更下作的招数。 秦蕴也生气,可看丈夫那样子,哪里忍心怪罪,握住他的拳头劝道:“好了好了,不生气了,那钱给他们就给他们了,别把自己气坏了不值当。” 他们说话的功夫,那边司仪已经让开席了。 “咱们把这席面吃完,好歹大喜的日子别闹得太难看,全了你三哥的脸面。”秦蕴劝他道。 季时谦生气地挥开她的手:“不吃了!缈缈说得对,我就是太要脸了,才让他们这么蹬鼻子上脸地欺负。” 他说完又去握住秦蕴的手,朝季疏缈招手:“缈缈,走。姨父带你下馆子去。” “好嘞~” 对对对,都给我上道。 见三人要走,季时谦的三哥三嫂连忙上前阻拦。 季三伯说:“小弟啊,你可不能一走了之啊,你亲侄子结婚,你这么走了,心里还有我这个亲哥哥吗?” 季时谦冷漠地说:“他们押着我去银行的时候,你把我当亲弟弟了吗?” 三伯娘:“你是当亲叔叔的,亲侄儿结婚怎么能不放点血,我们怎么就不押着别人?” 季时谦给气笑了:“我还得谢谢你看得起我,是吧?” 季三伯打起感情牌:“小弟,你忘了我们这些年长大的情分了吗?以前分花生,我都把大颗的给你,小颗的留给我,你看上我一条新裤子,我都是二话不说拿了给你的!” “没忘,那十万给你买花生、买裤子,以后就不用提了。”季时谦一阵牙酸,“这点事你记了多少年,你拿了我多少东西你自己就没数了?” 现在这些人说什么对季时谦来说都是火上浇油,眼见着季时谦的怒气越来越盛,怕把他彻底得罪了,只能放他们离开。 第五十九章 年10月21日落荒而逃 三人没有去下馆子,而是回家拿了给泽川和秀英姥姥的东西,去了泽川家里。 泽川和秀英姥姥吃饭的时间晚,他们到的时候泽川还在做饭,听到季疏缈的声音喜出望外,在围裙上擦了擦手连忙出来看。 “泽川——”季疏缈将人抱了个满怀,“你有没有想姐姐我啊?” 泽川不好意思地红了脸:“嗯,想你们。” 这个“们”里包含的人就可多了。 “行吧。”季疏缈也不计较,放开了他。 秀英姥姥从堂屋里摸索着出来:“是缈缈吗?我怎么听到缈缈的声音了?” “秀英姥姥,是我呀。”季疏缈扶着她,在屋檐下的长条凳坐下。 秀英姥姥问:“你怎么回来了?不是才去北京吗?你姥姥姥爷也回来了?” “没呢,我和姨妈姨父一起回来的。” 他们正说着话,走在后面的季时谦和秦蕴也到了:“婶婶,我们来看你了。” 秀英姥姥高兴不已:“好好好,快来坐,都吃饭了吗?” 季时谦不自在地说:“没呢。” 季疏缈抱着秀英姥姥的胳膊撒娇:“我们留着肚子,来吃姥姥家的饭。” 秀英姥姥高兴得想把所有鸡都给炖了:“泽川,把那橱柜里的肉给做了,再杀只鸡。” “别那么麻烦,时间都不早了,随便做点吃的就行。”秦蕴站起身挽袖子,“我来帮忙,很快就好了。” 季时谦也坐不住了:“那可轮不到你,今天怎么也要让婶婶和泽川尝尝我的手艺。” 几人说笑着进了厨房,泽川正准备做个清炒大白菜吃。季时谦看到厨房里有新挖的鲜笋,想起他们带来的东西里有一大块金华火腿,就切了一块,做了火腿鲜笋汤和火腿煨白菜,橱柜里那块肉用蒜苗炒了,两个孩子去菜地里摘了一颗花菜和一小筐油麦菜,做了两个清炒时蔬。 秀英姥姥眼睛看不见,还摸索着帮忙摘菜,几人一块做饭,很快四菜一汤就端上了桌。 季时谦一手端饭碗,一手拿筷子,忍不住感慨:“这才像家的样子。” 哪像那边,三句话离不开钱,全都是算计。 几人开心愉悦地吃了一顿午饭,又一起洗了碗。 季时谦放下挽起的袖子,开始对自己上午的傻缺行为进行反思,并且制定了今后的总方针——要钱不要脸。 季时谦反思自己还不够,还给秦蕴的手给她洗脑:“老婆,我知道你为难,怕我难做。但你既然嫁给我,咱们夫妇就是一体的,别给外人钻空子。我不欠我二哥三哥的,我是我大哥大姐拉拔长大的,你看他们两家会做出这种事情吗?咱们得分好赖亲疏,除了我大哥大姐两家,其他亲戚咱们只在救命的时候搭把手,其他一律不管!” 季疏缈忍不住鼓掌:“亡羊补牢尤未晚矣,真男人敢于直面惨淡的战绩!” 秦蕴眉心微蹙:“不好吧,毕竟是你的亲兄弟。” “啧,你啊!你就是性子太软和、脸皮太薄,你要是实在抹不下脸面,就把锅往我身上扣。你平时也多跟蓉妹学学,吃什么都不能吃亏!” 秦蕴犹豫后还是同意了:“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当然听一家之主的。” 季时谦欣慰地拍了拍她的手,浑身充满干劲儿地帮泽川砍柴去了。 季疏缈茫然地望向姨妈:“姨妈,你和妈妈的性格差好大哦。” 秦蕴噗呲笑出声,伸出手指点了点她的鼻尖:“傻丫头,各家男人有各家的治法儿,你姨父能扛住事,我何必逞强冲到前面去当先锋。” 季疏缈恍然大悟,她居然会以为姨妈是唯一纯白茉莉花,忘了她们老秦家就没有简单女人。 季疏缈鼓掌:“吾辈楷模!吾辈楷模!” 秦蕴哈哈大笑,把她搂进怀里一顿揉:“学着点,提前学着。” “嗯嗯嗯。”季疏缈连连点头。 一旁听到她们说话的秀英姥姥也乐了:“和男人过日子啊,就跟驯马一样,不同的马有不同的驯法。越有能耐的男人,就跟好马一样难驯服,可驯好了,就有甜头了。” 季疏缈:记下来记下来,都记下来——男人都是牲口。 三人待到天黑,又吃过晚饭才走,要不是行李都在那边,季时谦真想就在姥姥姥爷的房子里住下了。 季时谦他们回到家,凳子还没坐热,亲戚们就接二连三地上门来了。 首先打头阵的是季二伯:“小弟啊,你真是不厚道,发了大财了,不想着拉拔哥哥们一把,还藏着捂着不告诉我们!我听说你要给楚陀县的学校捐钱,你亲侄儿还没学上呢,你给八竿子打不着的孩子捐钱?” 季时谦没好气道:“他没学上,不是因为他没考上吗?关我屁事!” 二伯娘紧接着:“小弟啊,书晖这不是没上学了吗?他刚会了开车,我和你二哥想凑钱给他买个车让他跑跑出租,这还差个十万块钱,你看……” “不借!”季时谦冷漠拒绝。 二伯娘又问秦蕴,秦蕴一脸柔弱无奈:“二嫂,我哪儿做得了主啊,我们家都是时谦当家。” “小弟,你真好意思不借?”季二伯问。 季时谦的火气蹭地点燃了:“你都好意思借钱,我为什么不好意思拒绝?拒绝借钱需要理由吗?不需要!” 二伯娘急道:“今儿书阳结婚,你都给了十万,都是亲侄子你可不能偏心啊!” 说这个,季时谦更生气:“今天押着我去银行的人里头,也有二哥!你们存着什么心思,当我不知道?今后你们家的人结婚,我绝对不上门!” 季家人倾巢而出,季时谦家吵吵闹闹地像是菜市场。秦蕴眼见着形势不对,把季疏缈往季书朗的房间一塞,拿钥匙反锁上了房间门。 季时谦眼见着季疏缈进房间了,抄起家伙发火赶人,举起大门后的锄头就要往人身上砸。 季时谦年轻时也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混不吝,众人怕他来真的,纷纷四散而逃。 季时谦扔了锄头,叉着腰出了好几口恶气:“明天咱们就走!” “好好好,都听你的,不生气了啊。”秦蕴温柔小意地给他顺气,抚着他的胸口。 季时谦好一会儿才恢复平静,气哼哼地靠在秦蕴肩上不说话。 秦蕴揉着他的脑袋安慰了一会儿,又听敲门声响起。 季大伯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是我——” 夫妻俩连忙开门让季大伯进来,季大伯之前不来,是知道自己拦不住,来了平白让那些个讨债鬼气得血压升高。 当天晚上,季大伯和夫妻俩说了许久的话,不知说了什么,但总之不是来借钱的。 第二天天还没亮,季疏缈就被秦蕴叫醒,三人趁着夜色离开了季家沟。 季疏缈困倦地打着哈欠,忍不住吐槽:“衣锦还乡是没有的,只有锦衣夜行,落荒而逃。” 他们原本计划留下住一段时间,哪晓得计划赶不上变化。 半路上,楚陀县联系他们,想弄一个捐款仪式,季疏缈扶着额头拒绝了:“太招摇了,都不要对外宣传是我们捐的。等我们回了北京,直接把捐款汇到学校账户。” 十一月初,砖厂终于落成,剪彩仪式成了季疏缈家的家庭活动。 第一批机红砖的所有参数均符合国家标准,意味着季家只出不进的日子终于结束。 季疏缈拿起一块砖,双手高高举起:“我要留作纪念!” 其他人听她这么说,纷纷从第一批砖里留下一块做纪念。 季疏缈抱着那块红砖转圈圈,心里决定将来要把这块砖用在未来的季氏集团大楼上,就放在大门的门槛下,每次跨进去的时候,都会想起来时的路。 第六十章 年11月8日日进斗金 11月8日,立冬,第一家茶三昧开业,开业即爆火。 季疏缈在门店显眼处放了一块广告牌,打出宣传口号:冬天的第一杯奶茶,买它买它! 网络冲浪第一线的年轻人们,发现自己这一个月以来用的表情包居然是一家奶茶店的吉祥物,走过路过怎么也要买一杯来尝尝,这一喝就一个不吱声——也太好喝了! 有好奇的顾客问过咨询店员,才知道这家店的奶茶全是天然材料,一点添加都没有,而且制作过程都能通过玻璃墙看到,店员都穿着整洁干净的工作服,戴着食品口罩、工作帽、食品级手套,切着新鲜的水果,往奶茶杯里倒得也是新鲜的纯牛奶和茶水。 许多人联想到之前网络上关于植脂末危害的帖子,喝起来更加肆无忌惮起来。 同时,各种欢乐的小段子也在年轻人的QQ空间里流传:喝冬天的第一杯奶茶,给三妹交版权使用费。再配上三妹表情拽拽、扛枪威胁的表情包,年轻人的DNA暴动,许多人跨越半个北京城也要来喝上一杯,还有天津的人专门为了一杯奶茶跑来北京,看看到底有多好喝。 这一喝,就上瘾。 奶茶居然还能这么做,还能有奶油、坚果碎,还能把奶油搅进奶茶里,一杯奶茶能喝到好几种风味,而且居然不齁!纯天然的果然不一样啊! 偶尔有刺头发帖:难道只有我一个人觉得茶三昧很难喝吗? 这种声音很快就会被群众淹没: 【对对对,就你一个人,你是电你是光,你是唯一的笑话。】 【山猪吃不来细糠,你吃奶精拌香精去吧!】 【有一说一,茶三昧的确是细糠,我昨天给我爷爷带了一杯纯茶,我爷爷说着不喝不喝,喝完一口就不吱声了,他几十年的老茶友了,跟我说这茶绝对是今年的新茶泡的。】 …… 网络舆论中,季疏缈在其中推波助澜了一把,放大了有利于茶三昧的言论影响。 茶三昧一杯奶茶的均价在十五元左右,客单价却将近五十元,大多数人排队一场,都不想只来一杯了事,还有许多成群结伴而来的人,买的就更多了。喝茶三昧,成了今年冬天北京城的年轻人们的时髦行为,谁要是不知道,保准被人叫一声“土老帽”。 茶三昧开业没有做打折活动,开业一星期每天的销售额都突破了十万,并且在稳步持续增长,按照毛利率50%来计算,一家店都能算得上日进斗金了。 季疏缈看着眼前人气火爆的两层大商铺,眼睛都红了——太想买下来了,可惜房东不卖。 能在北京这种地段拥有这么大商铺的人,谁也不是缺钱的傻子。 二楼整面墙的落地窗视野、光线绝佳,不少年轻女孩们在窗边拍照,还有的排着队在茶三妹的壁画前打卡。 “定制几个茶三妹的雕像,各种尺寸的都要,摆在店里供顾客拍照。”季疏缈摸摸下巴,野心勃勃:“弄个大点的,三四米那种,做成这条街最亮的景点!” 这第一家店,不仅要作为总店,季疏缈还要让它成为今后奶茶行业不可逾越的标杆! 她身后的季书朗:“……喳。” 季疏缈从西南老家回来以后,就硬拉着季书朗参与家里的各项生意,毕竟不能学会带团队,就只能干到死。家里长辈们也觉得应该,季疏缈这个做妹妹的,都卷得没边儿了,季书朗挑不起大梁不说,怎么还能睡得着? 于是,季书朗就真的成了她实际上的小弟。 季疏缈踮起脚,拍了拍朗哥的肩膀:“看着你懂事了,作为老大,我实在很欣慰。” 季书朗捧着她的脸蛋子一顿蹂躏:“给你脸了,你上瘾了是吧?啊?” “哥哥窝错辣……” 兄妹俩巡完店,打闹着回了家。 今天姥爷、爸爸、姨父都从河北回来了,又遇上降温,姥姥叫了唐叔叔、林阿姨来家里涮火锅暖和暖和。 唐志龙夫妻拎着大包小包来,还带了两瓶好酒,非要拉着众人喝上一杯庆祝:“奶茶店的生意能这么好,我是真没想到,怎么不值得喝上一杯?” 季疏缈很想喝上好几杯,但所有人都默认给她喝橙汁。 行吧,季疏缈端起橙汁和众人干杯。 唐志龙热情洋溢,语速欢快:“我现在才能跟你们说句实话,这一个多月我是真睡不着觉啊。我们投进去的那三十万,是我们夫妻俩这些年的所有积蓄了,我知道你们开这个奶茶公司不差钱,要我们投钱进去是要带着我们赚钱,可我心里是真没底啊!” “不是不相信大家伙,是真的没志气,就没底气了。”唐志龙说得声情并茂,兴致高昂地自罚了一杯,又端酒杯对季疏缈说道:“缈缈,叔叔得谢谢你,要不是你,叔叔真得做一辈子泥腿子,哪有能翻身的时候啊?来,叔叔敬你一杯!” 季疏缈举起橙汁,和他碰了碰,喝完这一杯,季疏缈在众人的热情上及时浇了一盆冷水:“用不了多久,和茶三昧相似的奶茶店就会接二连三地冒出来。” 唐志龙一愣:“啊?那咋办啊?” “砸钱,开分店,抢占市场份额。”季疏缈双眼一眯,心里打起算盘。 银行里的金条,要动用一部分了,还有某个三本大学里的渣男,她也该去会一会了。 季疏缈说着未来茶三昧的发展计划,顾不上吃东西,坐在她旁边的季书朗就时不时给她夹点菜。 今天晚上秦蕴和谢翠岚准备了两个口味的火锅锅底,一个是羊肉羊骨头熬煮出来的羊汤,另一个是符合西南口味的醇厚浓香的牛油火锅。因为晚上人多,秦蕴还做了一锅卤味。 季书朗夹起一只卤得软糯耙和的鸡爪就往季疏缈碗里放,被姥姥出声制止:“别给她吃凉肉。” 那卤鸡爪冷透了,满是卤汁混着油脂凝固成褐色的结晶。 季书朗闻言在牛油锅里涮了涮,季疏缈这一个多月脾胃好了不少,能吃辣了。 季疏缈说话的间隙,夹起碗里的鸡爪咬了一口,瞬间变了脸色。 季书朗问:“怎么了?很辣吗?” “妈,你那小吃店,改成火锅店吧。”季疏缈对秦蓉说道。 秦蓉:“啊?” 刚刚不是在说奶茶店吗?怎么突然跳频道了? 季书朗最先反应过来,半信半疑地涮了一只鸡爪,尝过以后一脸凝重地说:“小姨,我看行。” 第六十一章 年11月21日专职司机 “欢迎光临茶三昧,请问需要点什么?” 点单处的年轻女孩挂着满分微笑,用甜美的嗓音招呼每一位客人。 周回没有看她手掌指示的饮品单,而是店员询问:“你们招兼职店员吗?” “很抱歉,我们暂时不招哦。”店员回答道。 “好的,谢谢。”周回点头致谢,说完就走了。 排队排这么久,就为了问一句招不招店员? 负责点单的店员没有时间好奇,立刻打起精神、挂起笑容服务下一位顾客。 躲在暗处的季疏缈等周回走远了才窜出来,她本来是为了暗中考察店员来着,却意外看到了周回。 “小老板来了!”店员们招呼了她一句,手里的工作依旧没放下。 季疏缈对此十分满意,不枉她费了许多心思。这一批店员,每一个都是她亲自面试、培训的。 一开始这些人看季疏缈年龄小,谁也不信服她,可见识过她恩威并施的手段后,没有人再把她当做小孩子看待。 顾客络绎不绝,店里的人都忙碌着,季疏缈找了个角落坐下,有眼力见的店员给她送了一杯热饮,又转身忙碌去了。 等到天色都黑透了,客人才逐渐少了起来,店员们才得空,能够轮流坐下休息。 季疏缈问:“之前那个没点单的客人,说了什么?” “问我们招不招兼职店员,我跟他说暂时不招。”店员回答道,“这几天一直有人来问招不招人,我们都给回绝了。不过我们确实有些人手不够,我们几个下了班手都抬不起来,拿筷子都抖。” 季疏缈点点头:“我知道了,招聘的事我在考虑。这个月辛苦你们了,每个人加两千的奖金。” 听到这句话的人俱是喜形于色,他们学历都不高,万万是没想到能拿到这么高的薪资。 “谢谢小老板!” “小老板大气!” …… 季疏缈笑笑:“你们按照我排好的顺序换班,每个人都要熟悉一家店的全部流程。分店已经在筹备,你们将来肯定要去做店长独当一面。” 给员工画完可兑现的大饼,季疏缈又等了半小时,季书朗才过来。 季书朗今天有篮球比赛,看他垂头丧气的模样,应该是输了。 季书朗唉声叹气,愤恨道:“要是周回在,今天肯定不能输!” 季疏缈坐在自行车后座,冷得直缩脖子:“你没告诉他,茶三昧是我们家开的?我看到他来店里,想应聘店员来着。” “我和他说这个干什么?我和谁都没说过。”季书朗叹气,“不过周回他确实挺难的,最近一直在快餐店打工。话说缈老大都不关照一下你的小弟吗?就让他来试试呗。” “他都没满十五岁,哪个快餐店雇童工啊?”季疏缈问道。 周回的生日是92年12月12日。 “嗨,凡事总有意外呗,给店长塞两包烟的事。”季书朗紧紧握着车把手,“不是,你怎么知道他没满十五岁?” “猜的,你不是说他只比你大几个月吗?” 季书朗仿佛记得自己好像似乎说过,便没有再纠结下去。 小区里有两个路灯坏了,季书朗骑过去时没有注意到有块地砖被撬了起来,兄妹俩摔了个四仰八叉,双双捂着摔成八瓣的屁股、浑身脏兮兮地回到家,惹得家里人好一阵心疼,连忙让兄妹俩回房间换了干净衣裳,又端了热汤饭给两人吃。 自从供暖以后,那把放在斗柜上当装饰品的折扇,又时常出现在季疏缈手里。 季疏缈打开折扇,扇着面前一碗滚烫的骨头汤,叹气:“真的好冷,我坐在车后座都冷,哥哥骑着车还给我挡风,哥哥好辛苦的。” 季书朗笑着给她夹了一块酱大骨:“我不冷,我也没你那么弱不禁风,你还是多担心一下自己吧。” 除了兄妹俩,其他人都已经吃过了,在厨房研究火锅底料的配方。秦蓉已经决定把小吃店改为卤味火锅店,已经向工商局申请了新的营业执照。 姥姥对两人都心疼不已:“你现在不冷,再过些时候呢?我听说北京的冬天零下十几度,要是碰上下大雪,那怎么得了?骑自行车多危险啊!” 秦蓉从厨房探出头来,得意地说:“我拿到驾照了!到时候可以送他们上下学。” 家里两辆车,男人们开了一辆去河北,还有一辆大半的时间都停在小区的停车场里。 “你能天天有时间?”姥姥不赞同,“再说你那技术,平时开车我就不放心,要是遇上雨雪天,你出个门得把我们担心死。” “技术不好可以练嘛。”秦蓉忍不住犟嘴,“瞧你个小老太太,生怕我们虐待了你的两个孙孙,冬天骑个自行车上学就给我们摆脸色,以前我和姐姐走三公里去上学,也没见你心疼。” 姥姥噘嘴:“你个牙尖嘴利的刻薄鬼,我哪里没心疼你们了?当初那不是没条件吗?” 秦蓉笑出声:“知道了,委屈不了你的孙孙们。我和姐姐他们早就商量过了,准备再买一辆车,找个司机给两个孩子。” “啊?”季疏缈也没料到是这个展开方向,但貌似也还挺好的,随机狗腿地朝妈妈笑笑,“还是妈妈最疼我了!嗯~~~麻麻~~” “肉麻。”秦蓉笑骂了一句,“不止上下学,以后奶茶店越开越多了,你们俩不得花更多时间巡店,有个司机也方便。你们上学的时候,司机也能载着姥姥她们买买菜什么的。” 季书朗也欢呼一声:“我也算是沾上咱家公主的光了。” “沾什么光,不也是给你用的。”姥姥说道,“咱家不兴那厚此薄彼的一套。” 重男轻女还是重女轻男,季家都没有。 抹茶厂的设计图纸一出来,季疏缈就带上图纸,和朗哥去了一趟湖北,去聘请一位上辈子挪用公款锒铛入狱的厂长。 第六十二章 年11月26日可拷厂长 望湖茶厂是湖北一个地级市的公有小茶厂,规模不大,也不出名,年产值不过小几百万。 冬日里茶厂停产,茶山陷入沉睡,日上三竿时,三三两两的工人们扛着锄头慢悠悠地走在茶园的小径上。男人们互相递烟,聊着昨晚打的牌前天喝的酒;女人们互相展示新的衣裳首饰,聊着冬天的菜价和不听话的娃。 负责除草松土的中年女人挖两锄头,就直起腰捶了捶肩颈和腰椎,和一旁的同事大吐苦水:“我命苦,一把年纪了,腰和肩膀都不好,还要做这下力气的苦差事。” “嗨,谁不是呢。”一旁的妇女附和道。 “廖厂长来了!” 不知是谁喊了一嗓子,工人们伸长脖子往茶园入口处张望,看到熟悉的身影,连忙收回视线,哼哧哼哧地挥舞着锄头。 那中年男人五短身材,穿着昂贵却陈旧到起毛的黑色貂皮大衣,一路走来一路骂:“少给老子策吧子,上周老子就看到你龟儿在锄这块,几天还在锄这哩?” “个背时捣卵匠!” “你他妈生下来没吃过奶?锄头都挥不动!” “你跟个苕皮样!那个是茶树苗苗,你除草还是除苗苗?!” …… 这位廖厂长在茶园里骂了一个小时,工人们干完了一整天的工作量。 嗓子隐隐发痛的廖达一转身,就抽干了工人们的精气神,他不回头都知道那些人是什么懒散样——和抽鸦片的瘾君子也差不了多少。 廖达回到自己的办公室,给自己泡了一杯滚烫的茶水,吹了又吹,还是烫到了舌尖。 办公室的门被叩响,廖达的一句“进来”还未说完,门就被推开了。 门口站着一位笑意盈盈、十岁左右的小姑娘,端得是雪肤珠粟、气质非凡。她身侧的少年身姿挺拔,如松如柏,神色好奇地打量着他。 “廖厂长好呀。” 女孩带着笑意开口道,嗓音清甜如山泉。 廖达问:“你们是哪家的孩子,来找家长吗?” “来找你。” 季疏缈说着不客气地在他办公桌前的椅子坐下,季书朗紧随其后在另一张椅子坐下。 廖达一头雾水:“我可不认识你们。” 季疏缈手里握着折扇杵在桌面上,下巴放在手背上,恶趣味地朝他笑笑,恬不知耻地说:“介绍一下,我是你未来的老板季疏缈,这是你的另一位老板,季书朗。” 廖达隐隐有些不耐:“你们是哪家的孩子,拿我寻开心?” 季书朗从包里拿出抹茶厂的建设图纸,和疏香鹤茶业股份有限公司的企划书,递到他面前:“家里的一点小生意,让我们兄妹俩练手的,知道廖厂长精明能干,所以来请您做厂长。” 不管怎么样,面子要绷足了。 “开什么玩笑?”廖达神色恼怒,视线落在桌面上的资料,眉心紧皱。 抹茶厂,是他从前想想改革望湖茶厂的方向,但只起了个念头,就被从上到下拒绝了个彻底。 这个小茶厂沉疴积弊,设备老旧,产品没有竞争力,员工关系盘根错节,全是关系户,裁不掉供不起,人人工作磨洋工,你要是肯干活,你就有干不完的活儿。 廖达早想改革,可惜有心无力。 季疏缈:“你看完再决定我是不是开玩笑。” “疏香鹤。”廖达念了一遍这个名字,“疏香皓齿有余味,更觉鹤心通杳冥。” “对呀对呀,我起的名字,是不是很棒。”季疏缈得意地问。 廖达看了两人一眼,见他们神色坦然,不想拿他开玩笑,这才拿起企划书看起来,这一看,就从略读变成了细品。 季疏缈也不催促他,自来熟地用他的茶杯略烫了烫,给自己和季书朗各斟了一杯茶。 直到两人一杯茶喝完,廖达手边的那一杯滚烫的茶水一丝热气也无,廖达才猛地抬起头问:“这是谁写的?” 他通篇读下来只觉得酣畅淋漓,他想到的,想不到的,这份企划书里都写了。 “我呀!”季疏缈答道,“不看年纪,我能做你的老板吗?” 廖达直起腰,靠在椅背上,好以整暇地看着她:“你知道要怎么做老板吗?” “当然要会用人啊。”季疏缈展开手里的折扇:“清明上河图,清明盛世,远大抱负。” “但今天我不和您谈理想。”季疏缈合起折扇,收敛起脸上的笑意,“谈谈现实吧,廖厂长。五千块的月薪,逢年过节的米面粮油,够您养家吗?” 廖达家中两个孩子,妻子常年没有工作,生活窘迫,上一世行差踏错挪用公款,被发现后锒铛入狱,判了三年,出狱后面临着家破无业的困境。十年浮沉,历经炎凉,直到季疏缈上一世摔死前,他才创业成功,带着自己的茶叶品牌出现在大众的视线中。 “小孩子家家的,和我谈养家?”廖达语气不屑,“你知道柴米油盐贵吗?” “我当然知道,我还知道您的爱人卧病在床,两个孩子一个要高考,一个要中考。”季疏缈说道,“十万安家费,三万月薪,一份期权合同。” “期权?” “三年,疏香鹤的估值破三亿,前两年你可以用来扩张,第三年我要三千万以上的净利润。达到这两个条件,给你2%的公司股份。” 高薪养廉,你再贪就不礼貌了。 廖达端起凉透的茶水轻呷一口:“小丫头口气不小。” “都说了别看年纪。”季疏缈无奈地摊摊手,“小孩当然做点小生意,这点钱哪用得着家里大人出马。我和我哥还得上学呢,哪有时间天天守着这点钱。” 季疏缈:“天上九头鸟,地上湖北佬。廖叔叔你想更新一下设备,都得花上小半年打报告走程序,你心有沟壑、空有抱负,却落在这沟渠里施展不开,你真的甘心?而我们只要效益,抹茶厂可以最大限度地放权给你。” 季书朗似是不耐烦道:“行就行,不行就不行,你给句话。” “我考虑考虑。” “好吧,你考虑吧。”季疏缈从包里拿出随身小本,写下自己的电话号码,“给你考虑的时间不多,下个月抹茶厂就要开工了,你得提前想清楚办公室要设在哪里。” 季疏缈把电话号码递给他,点了点桌上抹茶厂的设计图纸,这才转身离开。 等两人走后,廖达才打开设计图,手不自觉地抚上厂房、抚上办公楼所在的地方。 他想要一间朝南的、阳光好的办公室。 第六十三章 年11月26日夜死亡诅咒 兄妹俩从望湖茶厂离开后,就去了武汉,没有大人跟着,兄妹俩彻底放飞,东湖鸟语林喂鸵鸟,户部巷吃小吃,黄鹤楼拍照、长江大桥看夜景,晚上又吃了一顿烧烤才回酒店。 两人住在一家四星级酒店,要了一间套房,季疏缈睡在里面房间,季书朗睡在外边客厅的沙发上。 不是为了省钱,而是季疏缈这个年纪住一间房实在不安全,容易被人扛小猪崽似的扛走。 河北,谦华砖厂。 这一批临时搬运工正在结算工钱,季振华从办公室出来,哼着土味老歌,脚步轻盈地向着厂外走,他要去街对面的饭馆打包两个硬菜,中午和岳父、姐夫喝上一杯。 一个老实巴交的工人拉住了他的衣角:“差五十块。” 季振华:“你找财务。” 正在给工人发工钱的财务听到,扬起头喊了一声:“不差他的,华总别信他。” “那没办法了。”季振华耸了耸肩,继续往厂外走。 一柄雪亮的刀刃刺进他的腹部,三角眼悬针纹的男人笑了一下,转身消失在人群里。 季振华低下头,看到自己的鲜血汩汩往外流。 他倒下去的那一瞬,被无限慢放拉长,季振华看到厂房里的电子日历——2007年11月30日。 是他上一世的死亡时间。 季疏缈猛然坐起身,胸腔里的心脏怦怦狂跳个不停,整个人陷在惊恐后的歇斯底里中,眼泪像涌泉似的流着。 她轻轻动了动自己僵麻冰冷垂在身边的双手,忽然浑身战栗起来,不停地打着寒颤,苦丝丝的东西从胃里往外涌,季疏缈只觉得恶心,她想把身体里那种无力的憋人的恐惧吐出来,又始终做不到。 房间外响起开门关门声,声音不大,却在这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季疏缈从恐惧悲伤的冷潭中抽身,吸了吸鼻子,擦干净眼泪,下床打开门。 “还没睡?”季书朗一愣,朝她招了招手:“睡不着来陪我看球。” 电视里正无声地放着NBA比赛,季书朗拿起遥控器关掉静音,随手拿起沙发上的抱枕扔在地毯上。 季疏缈挪过去,靠着沙发坐在抱枕上。 面前的茶几上摆着两袋鸭货、几罐啤酒,季书朗刚刚开门就是在拿这些,他给了小费,让酒店的工作人员买的。 “做噩梦了?”季书朗问。 季疏缈伤心委屈地“嗯”了一声。 “小可怜。”季书朗揉了揉她的脑袋,“还是小孩子呢,别什么都往心里装。” “你们在我才是小孩子。” 没有家人,我就是个没人要的小破烂。 季疏缈又忍不住想哭,上一世姨妈去世以后,她见姨父和朗哥的次数屈指可数,每次见面他们都要伤怀许久——季疏缈长大后的眉眼,实在太像秦蕴了。 失去至亲的伤痛又岂是时间能够疗愈的,那心上血淋淋的伤口,只会在裹挟着砂砾的潮汐冲刷下,变作坚不可摧的伤疤,向内生长出细密的尖刺,扎进心脏肌肉里,在生活中的每一个时刻隐密作痛——要是她/他还在就好了。 季书朗温声道:“别怕,我们都在呢。” “我们明天去河北吧,我想爸爸了。”季疏缈抿着嘴,声音中还带着些许哭腔。 “好。”季书朗打开一罐啤酒递给她,“在烧烤店就想喝了吧?想喝就喝呗,不用那么难为自己。” 季疏缈犹豫了一下,接过啤酒捧在手里:“秘密。” 季书朗轻笑一声,拿起手里的啤酒和她的碰了碰:“秘密,我不告诉他们。” 季疏缈喝了一大口冷啤酒,舒服地喟叹出声:“我要吃鸭脖。” 季书朗眼一横:“自己拿,没长手吗?还要我喂你?” “我不想弄脏手。” 季书朗没好气地把一次性手套扔给她。 季疏缈:“哦哦。” 第六十四章 年11月30日死神擦肩 兄妹俩吃了一顿武汉特色早餐,季疏缈爱上了三鲜豆皮,季书朗则是通过热干面打通了芝麻酱的督脉——居然越吃越好吃。 飞机落地石家庄机场,走出舷梯的季疏缈被寒风吹得睁不开眼。 今年的冬天,格外冷啊。 季疏缈已经和陆秉和说过即将发生雪灾,也不知道他能做到什么地步。 季疏缈的手机上了出租车才开机,几个未接来电映入眼帘,刚想回拨过去,那边又打了过来。 “是季疏缈吗?”廖达问。 “是的呢~”季疏缈一开心,就不自觉地夹了起来,“不好意思啊廖叔叔,刚刚在飞机上。” 廖达错愕地问:“你走啦?” 季疏缈:“昂,你考虑好了吗?考虑好了你就来北京办入职,再把期权合同签一下,给我个账号,我提前把来回机票报销了。这个月不行,你下个月找时间来吧。” 廖达叹息投降:“你就这么肯定我会答应,都安排好了等着我跳。” “别说的那么难听嘛~”季疏缈笑笑,“就当来北京旅游呗。” 来了就走不掉了,季疏缈笑容奸诈。 廖达和她约好时间,又忍不住说了些抹茶厂的规划,才意犹未尽地挂断了电话。 两孩子一声不响地出现在砖厂,把秦升等人吓了一跳。 季疏缈扑进爸爸怀里,抱着他的腰不撒手:“我很想你~” 全家人谁也抵抗不住她这一招,责怪的话统统咽了下去。 姥爷敲了敲烟斗:“走,咱们下馆子去。” 季疏缈开心不已:“好耶~” 行李放在砖厂的宿舍,几人去了附近的饭馆。 饭桌上兄妹俩主动说起一趟湖北之行,从望湖茶厂说到廖达,从不好玩的黄鹤楼说到带回来的特产。 秦升听着连连点头,感慨两个孩子到底是长大了。 他之前是不同意只有他们两人去的,但想着如今这家大业大,早晚要交到两个孩子手里,不如趁早撒手让他们多锻炼锻炼。 砖厂目前只有机红砖、页岩砖、空心砖,季时谦说起想拓展乌沙陶粒空心砖、陶瓦,季疏缈听完也觉得可行,道:“早点成立建材公司吧,哪能只到砖瓦这一步,未来肯定得转向研发,走高新材料那条路。” 季时谦忍不住感慨:“这才几个月啊,家里就又有公司又有厂了,几个月前我做梦都不敢这么做。” 季疏缈豪气万丈:“大胆点,季氏集团指日可待。” “来来来,为了季氏集团干一杯。”季振华举起酒杯。 季疏缈:“干杯~” …… 兄妹俩执意要在砖厂待几天,姥爷他们只得随他们。趁着季书朗在这,季时谦谈生意都会把他带上,反正早晚都得学。 砖厂要发展壮大,不能指望着陆雍和那一条销路,和脖子上前给人掐没什么两样。 平时都是季振华和他一起去,可这几天季疏缈粘爸爸黏得紧,除了睡觉上厕所,都跟条尾巴似的围着她爸爸。 11月30日前一天,季疏缈整晚没睡,天还没亮就蹲在季振华门前,把季振华吓了一跳:“大冷的天,你不睡觉?” 睡不着,她哪还睡得着啊! 她要被恐惧溺毙了,她怕做了这么多依然改变不了命运,那这一切有什么用?重生有什么意义? 季疏缈一言不发,撇了撇嘴瞧着他。 季振华拍了拍她的小脑袋瓜:“小孩子家家,心思不要那么重。” 季疏缈依然不说话,就跟着他。 在那些搬运工里,季疏缈没有看到梦中的人,安慰自己只是个梦而已。 临近中午,季振华站起身:“我去打包两个菜回来,你去叫姥爷来吃饭。” 季时谦和朗哥不在,今天中午就他们三人。 季疏缈连忙跟上他:“我跟你去。” 季振华看着拽着自己衣角的闺女,这负担真是甜得齁死个人了。 父女俩一起往厂外走,半路被人拦下:“差五十块。” 看清男人的长相,季疏缈的血液从全身抽离。 “你找财务。”季振华说道。 季疏缈迅速从兜里掏出两张纸币:“给你,都给你。” 两张纸币,一张一百块,一张五十块。 那男人的浑浊的三角眼睨了她一眼,才抽走了她手里的那张五十块,转身离开。 季疏缈喘息一声,那人看她的那一眼,让她浑身不舒服。 季振华给,是坏了规矩,季疏缈给,可以说是小孩子不懂事。因此季振华没有责怪她,抚了抚她的头发:“走吧。” 两人从饭店打包了饭菜回来,就遇到警察上门调查:“请问有没有看到过这个人。” 季疏缈看到警察叔叔手里拿的照片,都要哭了:“看到过。” 两位刑警面色一凝:“小朋友,不要和叔叔开玩笑,这是个潜逃在外的犯罪嫌疑人。” 还是恶性连环杀人案。 季振华的脸色不比她好多少:“半个小时前,接触过。” 第六十五章 年12月2日与虎谋皮 季疏缈做好了长期提心吊胆、寝食难安的准备,哪知道警察蜀黍破案神速,根据他们提供的线索,第二天就抓到了那个杀人犯。 季疏缈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下了一半。 季振华几人催促兄妹俩回去上学,季疏缈隐隐有种预感,告诉她爸爸已经安全了,这才依依不舍地离开河北。 来接他们的是新聘请的司机,叫杨东林,三十多岁,幽默健谈,是北京周边区县的人。秦蕴秦蓉千挑万选,还拜托陆雍和之前请的那位私家侦探,把底细都查得透透的,才敢给两个孩子用。 季书朗一上车就变了脸色,表情又苦又丧,整张脸埋进双手间搓了搓:“缈老大,我觉得我好没用。” 季疏缈无奈叹息,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别这么想,起码你还有自知之明。” 季书朗一对白眼都翻上天了。 他这几天跟着季时谦去跑销路,发现自己真不是块销售的料,每顿饭都吃得他生理不适、消化不良,每个人都有八百个心眼子,话里有话,话里还有话,还有那套酒桌文化,季书朗是真的不明白。 听完他的讲述,季疏缈没再落井下石,拍了拍他的肩:“是哥哥你太有底线了,所以才搞不来销售。” 她回北京就得去会一会那位人渣销售了。 季书朗上一世做的技术类工作,在一个二线城市的车站,负责检修和谐号来着。 季书朗很快振作起来,搓了搓手跃跃欲试:“给姥姥打电话,让她们别做饭了。晚上我们吃东来顺去吧,我试试涮羊肉沾芝麻酱,现在我应该吃得惯了。” “行啊,打包一只烤鸭带去,我也想吃烤鸭了。” 季书朗“啧”了一声:“眼大肚皮小,你多大的能耐,又吃涮羊肉又吃烤鸭?也不怕撑死你丫的!” 季疏缈笑得意味深长,扬声问开车的杨东林:“杨叔叔,一个人可以同时吃两家饭吗?” 秦蓉在电话里和她说起这人的来历,季疏缈就觉得不对劲了,看杨东林的表情,她就知道自己又猜对了。 季书朗察觉她话里有话,凝眉防备地看向杨东林。 “呃……这个,这个要是能吃得下……两边没什么冲突的话,也……也看个人……” 季疏缈笑了起来:“什么冲突?我们请你当司机,陆叔叔请你当什么呢?” 杨东林苦着一张脸道:“您别为难我了,我上有老下有小的,也是身不由己。” 季疏缈当着两人的面拨通了陆雍和的电话,语气冷冰冰地说:“陆叔叔,你找的司机,车开得不错。” “缈缈啊,叔叔也是为了你的安全着想,小杨会一点拳脚功夫……” “是拳脚功夫还是下什么功夫,陆叔叔自己明白就好了。”季疏缈打断他的话道,“是我的疏忽,上次入室盗窃事件我就应该告诉你,我不喜欢合作伙伴对我用这种阴私手段。既然是合作,就该平等的面对面,有什么就拿到桌面上来谈。” 陆雍和语气不虞:“你在警告我?” 季疏缈给气笑了:“你威胁我在先,怎么还恶人先告状呢?” 谁愿意受制于人呢? 今时不同往日,就算季疏缈和陆雍和掀了桌,她还能靠着楚陀县周县长那边,搭上省里的关系,甚至更大的权利,她还为家人求不来一份庇护? “您的手不要伸的太长了,我有赌不起的东西,您不敢拿上赌桌的更多。”季疏缈缓缓道,“鱼死不死不知道,但网一定破。” 是两败俱伤,还是合作共赢? 手机中剩下安静的电流声,和两人平稳的呼吸声。 季书朗和杨东林也静默不语。 约莫过了一分钟,陆雍和才笑道:“小丫头气性大,是叔叔考虑不周了。” 季疏缈也笑:“我会给杨叔叔加工资的,就不劳您再费心了。” “好。” 季疏缈:“合作愉快,陆叔叔。” 陆雍和:“一定愉快。” 挂断电话,相隔百里的两人表情如出一辙。 季书朗顾忌开车的杨东林,压下满腔话。 另一边,陆雍和握着手机,静默几秒钟,又无奈又气闷地笑了起来:“野心啊,有野心好啊。” 一旁的助理询问道:“要敲打一番吗?” “你当她还是三个月前,任人宰割的模样?”陆雍和笑笑。 薛助理:“杨东林那边?” 陆雍和淡淡道:“季疏缈的司机,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兄妹俩在地下车库下了车,上楼的时候,季书朗拉着她走楼梯:“你和陆雍和到底做了什么交易?与虎谋皮?还瞒着我们所有人,你胆儿真肥!” 季疏缈苦着一张脸:“我那时候没有办法嘛,得找个有势力的人保护你们,那时候陆雍和是最好的,也是唯一的选择。” “家里被偷那件事是他做的?” “不清楚,反正有关系,不然为什么我们前脚离开陆家,丢的东西就被送回来了。”季疏缈有些累,也不顾脏不脏了,在楼梯上坐下,“我觉得,我的野心可能会害了你们。” “什么叫你的野心?”季书朗在她身边坐下,“光你有野心,那这几个月我们都是为了你在折腾?不是,我们都有野心,都是为了自己的野心在做这些。公司、茶厂、砖厂,哪一件不是我们大家同意做的?你怕害了我们,怕未来发展超出你的掌控,但是世事是不可以被完全掌控的。尽人事,听天命,有什么我们全家人一起扛。没道理你带来财富和幸运的时候,我们腆着脸享受,灾祸全让你一个人扛,你要是扛不住,我们都责怪你怨怼你。” “家人,就是要祸福与共。”季书朗揉揉她的脑袋,“不要都一个人藏在心里,小孩子心思太多会长不高。” 季疏缈觉得也对:“好吧,说说我将来的打算吧。明天要去请个人渣来当销售总监。” “啊?”季书朗错愕,“变这么快的吗?” “明年年初有一场大雪灾,五月份会有一场大地震。” 季书朗:“嘎?” 季疏缈拍了拍他的肩膀:“小伙子,知道老大我承受了多少我这个年纪不该承受的重量了吗?” “……你,让我消化一下。” “你,让我吃点涮羊肉消化一下。” 季疏缈跳了起来,往电梯那边走,季书朗连忙跟上:“消息的来源可靠吗?” 季疏缈被他这句话戳中了笑点,笑个不停,弄得季书朗一头雾水。 第六十六章 年12月3日人渣销售 季疏缈在注册公司的时候,就在中关村那边的租下了一层写字楼。一分为二,一边是疏香鹤茶业股份有限公司,另一边是茶三昧餐饮有限公司。 疏香鹤那边人影寥寥,茶三昧倒是热闹非常,三家分店的装修已经进入尾声,要赶在圣诞前开业,唐志龙这几天忙着和牛奶供应商谈价格,他们需要的鲜牛奶越来越多,采购价势必要压一压。 唐志龙看到季疏缈来了,笑道:“小老板回来了?” 季疏缈把手里的湖北特产递给他:“嘻嘻,唐叔叔有没有想我?” “我不怎么想。”唐志龙接过特产,口是心非地说,“不过你林阿姨倒是想得抓心挠肝的,晚上过去吃饭?” 季疏缈想了想:“今晚不行。” “行,你有时间随时来。”唐志龙也不强求,“今天你一个人来的?书朗呢?” 季疏缈:“朗哥月考呢,司机送我来的。” 有员工叫唐志龙去开会,唐志龙答应着,对季疏缈说:“正好你在,有事儿得商量商量。” 正如季疏缈所预料的那样,冒牌茶三昧如雨后春笋一般出现,更有甚者直接用了“茶三妹”的店名和形象,有不知详情的顾客喝了冒牌货,掉转枪头指着正牌货骂,茶三昧的口碑因此下滑不少。 季疏缈捏着手里的折扇摇了摇:“告,找一家典型的山寨店往死里告,告得天下皆知,告成业界经典案例。我之前说的采购法律服务的事情怎么样了?” 后勤部主管连忙道:“明天就可以签合同了。” 季疏缈找的律师事务所,就是邻居陶毅、祝丹所任职的律所,那家律所在业内口碑、实力一向不错。 季疏缈点点头:“签完合同就把这事提上来,一年的律师费那么贵,别浪费了。” “还是你有远见啊。”唐志龙感慨不已,“我起先居然觉得没必要。” 唐志龙这几个月学的东西,比他前三十多年学到的都多,可始终觉得自己还不够。 又聊了一会儿鲜奶的采购价格,唐志龙这边始终谈不下来,准备换一家接触一下。 季疏缈想了想,说了几个未来会爆雷的牛奶品牌,让唐志龙避开。 会议最后,季疏缈吩咐员工:“你去联系一下这个学校的学生会,就说我们有意向赞助他们的元旦游园会活动。” 季疏缈说的学校,是一个没有名气的三本大学,在高校云集的首都简直是野鸡大学一般的存在。 “小老板,要赞助也选一个好点的学校吧?” “有意向。”季疏缈笑了笑,加重语气重复这三个字。 钓鱼的饵罢了,并不是真的要赞助。 胡飞白,一个天生的人渣与人精,从山坳里飞出来的凤凰男。上一世这人凭借着妻子娘家的助力,和如簧巧舌,创造了不少商界投机取巧的销售神话。在他公司破产、行贿受贿的罪行暴露前,这个人转移资产、到处借高利贷携款潜逃海外,将债务全部留给妻子。 听说最近大火的奶茶品牌要赞助他们的游园会,作为外联部部长的胡飞白得到消息后立刻穿越半个北京城来到茶三昧办公场地。 这行动力,不愧是天生干销售的料。季疏缈看着站在办公室门口的胡飞白心想。 把胡飞白领过来的员工转身就走了,胡飞白有些茫然地看着盘腿坐在宽大老板椅上的季疏缈,犹豫着问:“小朋友你好,请问季总在吗?” “我就是,坐吧。”季疏缈摇着折扇招呼道。 这也不像是得了侏儒症之类的毛病啊。 胡飞白脑子不停转动,思考这是不是恶作剧,摸着口袋里半路上买的一包软中华,心里可惜递不出去了。 倒是季疏缈拉开抽屉,拿了两根棒棒糖,递了一个给他。 胡飞白双手接过:“谢谢。” 没有人会租这么大的办公室来戏弄他。 季疏缈剥了包装,把糖塞进嘴里,意味深长地看着他。 要不是这位年纪这么小,胡飞白都要以为是对他有意思了。 “季总你好,我叫胡飞白,是学生会外联部部长,来和您商量元旦游园会赞助的相关事宜。” 他叫起“季总”来没有一点负担,语气恭敬,没有因为季疏缈年龄小而有丝毫怠慢,让人挑不出任何毛病。 “这么多学校,我为什么要赞助一个没特色的大专?” 不是你们说要赞助的吗? 一般人大概会这么问,但是胡飞白没有。 “我们学校的论坛、贴吧,以及在人人网内的活跃度都非常高。”胡飞白微笑道,“如果贵司此次赞助我们的活动,我们可以改变游园会的主题,打造别样的茶话会,同时联合线上宣传,邀请更多友好学校的学生前来参观。” 啊,变相的宣传活动。 季疏缈心动了,心底的那点犹豫也没有了。 销售的本质,是将特定的商品卖给目标客户。 “胡部长一表人才啊。” 这话如果从一个年长的人嘴里说出来,那多半是在夸人,从季疏缈这小人儿嘴里说出来,怎么听都像是在调侃人。 胡飞白谦虚道:“哪里哪里,您过奖了。” “胡部长今年大三吗?”季疏缈一脸孩子气的天真,“大学里的课程多吗?” “惭愧,我大四了,课程很少。举办完这次活动,学生会就要换届了。” “啊,大四不是要实习吗?”季疏缈问,“又要实习,又要在忙学生会,好累啊。” “还没有实习,正在找实习的单位。” 季疏缈摇了摇扇子:“考虑做销售吗?” “我都行,能赚钱就行。”胡飞白坦然道,“不瞒您说,我从小穷怕了,毕业以后只想赚钱。” “那再适合你不过了,”季疏缈笑了起来,“八千月薪,外加每单利润提成5%,怎么样?” 胡飞白错愕:“奶茶店?” 季疏缈淡淡道:“不,我们家在河北有家建材厂。” “我可能需要进一步了解,这周末我可以去参观一下吗?如果可以的话,我随时可以入职。” “随你。” 季疏缈相信他不会拒绝,没有地方会像她一样给出这么高的薪资待遇。 胡飞白试探着问:“那这游园会?” “你们先出个策划案看看。” 真要合她心意,也不是不行。 胡飞白走后,季疏缈坐上车去机场接机,廖达今天到北京。 可拷厂长,间谍司机,人渣销售,季疏缈觉得自己这日子真是越来越有盼头了。 第六十七章 年12月6日卤味火锅 廖达来到北京不久,就知道自己被两个孩子忽悠了,什么一点小生意,家里让练手,都是假的。 但季疏缈用的就是阳谋,一手画饼绝技出神入化。 廖达惊讶于最近异军突起的奶茶品牌居然是季疏缈家的,季疏缈貌似谦逊地说:“哎呀,我们只是小打小闹啦,距离集团化、产业链化还有好远的路要走,你看连茶叶生产都还没影儿呢。” 季疏缈话里话外又透露着“真要是家大业大谁还请你当厂长”的意思,弄得廖达一句反驳的话都没有。 廖达在北京两天都是季疏缈兄妹俩接待的,直到第二天晚上才见到疏香鹤的法人秦蓉女士,在得知两个孩子的做这些家里都是全力支持,并且这些生意等他们一成年就要交给他们后,廖达爽快地同意任职。 毕竟,这两个孩子除了年纪小点,怎么都比他从前那群尸位素餐的领导靠谱,还可爱。 签了劳务合同、期权合同,又拿了安家费,廖达回湖北安顿好家里后就直接去楚陀县。送他离开的时候,季书朗特意叮嘱除了季大伯、季大姑家需要适当照顾一些外,其他亲戚都不用给好脸色。 “有能用的人你就用,才不配位的人你别留,不用顾及我们的脸面。”季书朗说得无情,“反正别给他们尝到甜头。” 他们有没有甜头廖达不知道,反正廖达尝到了几十年来最大的甜头——真他妈爽!终于可以撒开手干一番事业了! 季疏缈对廖达的能力还是信心十足的,楚陀县那边又有政策支持,除了前期的一千二百万启动资金外,发展都可以靠贷款来运作。 12月6日,秦记卤味火锅开业,所有菜品八五折优惠,冬天天气冷,路过门店行人闻到那浓郁香辣的气味,都忍不住被吸引,有的更是当即脚步拐弯进了店。 秦蕴和秦蓉研究了许久的火锅底料和卤味配方,很快受到清一色的大拇哥好评,加上店里用的食材都是当天最新鲜的,很快口碑就传开了,生意越好,两姐妹的干劲越高,姐妹俩虽然忙碌,可气色却是越来越好。 这天早餐时间,季疏缈看着姥姥、妈妈、姨妈母女三人的红润气色,忍不住感慨事业真是女人最好的医美。 秦蕴:“天气预报说今天要下雪,你们上学把围巾、帽子、耳罩都戴上,我给你们都备好,放门口鞋柜上了。蓝色袋子是哥哥的,粉色那个袋子是缈缈的。” “要下雪啊。”姥姥说着,拉过两个孙儿的手,从袖口里挨个检查他们穿了几件衣服。 季书朗任由她数:“不冷的,就下车到教室要走一截路,教室里有暖气,冷不着的。” 姥姥急了:“那就更得多穿一件了,这一冷一热的,最是容易生病了。” “你们中午不是得去食堂吃饭?”秦蕴说道,“我前几天和小区里其他家长聊天,他们都说附小的食堂不好吃,有没有这回事?” “呃……” 有一阵子没上学的季疏缈回忆了一下,仍旧对食堂的难吃程度记忆犹新。 秦蕴:“你这孩子,怎么都不和家里说?中午是不是都没有好好吃饭?” 姥姥焦急了:“是不是都饿着肚子上课?” 秦蓉“啧”了一声:“她又不傻,兜里有钱,饿了知道买吃的。” 季疏缈点点头:“对呀,小卖部里吃的东西很多的。” 秦蓉的脑海里顿时浮现季疏缈在萧瑟的北风中,泪眼朦胧地蹲在墙角啃干脆面的画面。 姥姥:“那怎么行,小卖部的东西哪有营养啊!以后你中午都带饭去吃,早上做好了你带去上学。” “妈,你这是溺爱。”秦蓉不赞同道,“早上给她做饭谁起得来,再说了保温桶带去,中午吃也不暖乎,饭菜捂一上午也不新鲜了。” “我可以早点过来的。”一直没吭声的谢翠岚说道,“我坐最早的一班公交过来。” 谢翠岚还和唐志龙、林珊住在一起。 “那怎么行,多冷啊。”秦蓉皱眉,“你上午做了饭,让老杨送学校去。” 季疏缈:“……” “对对对,就该这么办!”姥姥拍掌叫好,又和季书朗顺:“你的饭以后也一起送。” “不用,我们食堂的饭菜还行。” 姥姥:“还行也不行,这么冷的天,从教室到食堂,多冷啊。” 季疏缈无奈:“学校外不让停车,你让杨叔叔怎么送?” 校外车辆是不允许开进学校的,而校外的马路只允许停留五分钟。 谢翠岚:“我去送就好了,我坐杨师傅的车去,给你们送到教室。” “行,就这么说定了。”秦蕴也觉得这样好,“就是要辛苦你了。” 谢翠岚摇摇头:“不辛苦的。” 她来做保姆以前,都做好给人随意使唤的准备了,可季家人个个都很尊重她,工资给得高不说,还不压她的工资,每个月1号按时发上个月的工资,还让她同桌吃饭,季书朗兄妹更是教她识字、用电脑。 说来也是好笑,她做了十六年人了,如今才体会到“当人”的滋味。 说好了两个孩子午餐的事,时间也不早了,兄妹俩穿好羽绒服外套准备出门。 秦蕴笑着给季疏缈整理好围巾:“今天天冷,都早点回来,咱们晚上也涮火锅吃。” 门铃就在此时响了起来,秦蕴疑惑着打开门,就被抱了满怀。 季时谦埋在妻子的肩头,死死抱着他不放手,仿佛受了莫大的委屈,小狗似的呜咽着。 站在他身后的秦升和季振华,俱是一脸愁云罩顶。 “怎么回事?”秦蕴问道。 秦蓉和姥姥听到动静,也走了过来。 “怎么突然回来了?”姥姥问道,“这么早,你们是连夜赶回来的?” 季振华叹息一声:“姐夫抽了一根别人给的烟,那烟……掺了东西。” 秦蕴焦急道:“什么东西?” “毒品。” 季振华吐出的两个字,化作重锤砸在所有人的心头。 第六十八章 年12月10日北京初雪 “抽那根烟的时候我就觉得头晕恶心……”季时谦吸了吸鼻子,靠在妻子身上,钢铁一般的男人委屈落泪,“我以为是喝多了,醉酒,没想到是烟的问题,我真傻……真的……” 饭局上互相敬烟本就是常事,季时谦没有一点防备。当时季振华也在场,但他不抽烟都拒绝了,这才逃过一劫。 “不怪你不怪你,是那些人坏。”秦蕴心疼地揉揉他的脑袋。 季时谦更委屈了,哼哼唧唧个不停。 这夫妻俩坐在沙发上,其他人在客厅里散散地站着,这会儿谁也坐不下去。 季振华继续说下去:“前天晚上回到厂里后,我们都没发现不对劲。第二天姐夫起来就上吐下泻,整个人都不清醒,浑身抖得厉害。厂里一位老师傅看出端倪,我们马上报了警,那人已经被抓了。” “背后有人指使吗?”季疏缈眉头紧皱。 季振华摇摇头:“应该没有,那人是个惯犯,专挑有钱人下手引诱吸毒,然后贩毒。河北的警方想通过他那条线继续查下去,要我们不要声张这件事。” 姥姥急道:“那时谦怎么办啊?是不是以后……”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季时谦突然直起腰,孩子气地嚷嚷道。 季振华:“警察说姐夫的状况还好,把这一阵挨过去,等身体里的毒都代谢掉,以后再也不碰就好。” 秦蕴抱着抖动不停地丈夫,心都要被拧成烂泥了,问道:“就这么干挨着?” “挨不住也可以去医院或者戒毒所,靠药物辅助。”季振华无奈至极,“我们回来之前,姐夫已经在那边的戒毒所用过药了,但还是难受,又吵着要姐姐,我们这才回来了。” 姥姥又气又心疼,眼泪直掉:“这天杀的呦!可苦了我的孩子了!” 一旁抽着旱烟的姥爷也在叹气,冷不丁地被老婆子一巴掌拍在背上:“抽抽抽!你还抽!都是这点烟叶子害的!” 姥爷不敢反驳,连忙放下烟斗:“不抽了,不抽了。” 秦蕴摸了摸丈夫的脸颊,温声哄道:“上楼回家去好不好?” 季时谦点点头,跟着她上楼。 秦蕴:“行了,时谦这边有我呢,你们该上学上学,该忙生意就忙生意。” 一直没说话的季书朗硬邦邦道:“去了学校也学不进去。” “在家里你也帮不上忙。”秦蕴怼回去,“你爸现在也不要你。” 季时谦这会还云里雾里,但本能地觉得自己老婆说得都对,于是肯定地点了点头:“就是。” 季书朗:“……” 兄妹俩还是被赶去上学了,季疏缈一出门就问:“哥,你觉得是意外吗?” “别想了,意不意外的,咱们都没有能力查。” 季疏缈挫败不已,手里有钱但没权,不管是不是阴谋,他们现在能做的都只有防备。 “晚上开个安全警示会吧,给你们讲讲事故与故事。”季疏缈无奈,“我们家的安全意识,明显不够高啊。” “嗯。”季书朗揉揉她的毛线帽,“你别多想,小孩子家家的,不要什么都往自己身上揽。” “知道啦。” “你之前找的那个销售,靠谱吗?” “不靠谱,但应该够用,人渣加人精,做销售可以,别让他碰生产。” 兄妹俩都迟到了。 季疏缈站在教室门口,嬉皮笑脸地喊了一声“报告”。 讲台上正在讲题的严维恶狠狠地瞪了她两眼:“把这些题做了,错一道你这节课都站着。” “好的呢~”季疏缈把书包往讲台边一扔,拿了粉笔唰唰写题。 她知道严维这是在给她台阶下,绝对不是因为犯懒,所以每道题的解题步骤都写得十分详细,方便严维讲解解题思路。 季疏缈做完题目,转身将粉笔头向上一抛,也不看落在哪里,拎起自己的书包潇洒走向座位,朝许久不见的刘倾倾抛了个媚眼儿。 刘倾倾笑了起来,看着她满眼的开心。 这大眼睛,真闪亮,真水灵。 季疏缈愉悦不少,可视线落在她那双手上,笑容瞬间消失:“怎么搞的?” 她那一双手满是冻疮和裂口,有的裂口隐隐渗出血,有的冻疮已经是乌紫色。 “冻疮而已,不要紧,每年都会长的。”刘倾倾安慰她,“冬天很快就过了。” 可是冬天才刚开始,而且今年的冬天这么冷。 刘倾倾不敢看她担忧的表情,扭过身体:“认真听课。” “下雪了。” 不知道谁压低声音喊了一声,众人都抬头向着窗外望去,果然外边已经飘起了片片雪花。 季书朗靠着墙,站在教室外的走廊上,静静地看着飞雪。 北方学校的走廊都是封闭式的,他在这里罚站并不觉得冷,也不觉得雪有多稀奇。 在内蒙古的时候,他每年都会看见鹅毛大雪。 那儿的天才是真冷啊,冷得人透不过气来,冷得秦蕴和季时谦每年都会长冻疮,手上、脚上、脸上、耳朵上…… 季书朗却一次都没长过。 秦蕴和季时谦每年都会给他准备最厚实的冬衣,最齐全的过冬装备。 “你好好念书就行了,别的都不用管。” 寒冷的不是严冬,是贫穷。 下课铃声终于敲响,任课老师拿着教案出来,无奈地让他进去。 “谢谢老师。”季书朗道谢。 周回问他:“老师问你原因,你怎么不解释?白白罚站一节课。” “不想说。” 看他情绪低落,周回就没再问下去。 第六十九章 年12月10日超量午餐 下课铃声一响,熊孩子们欢呼着要出去玩雪,一窝蜂地聚教室后穿外套。附小没有储物柜,学生们冬天的外套都搭在椅背上,严维头疼于总有学生跟他告状:“老师,他又把我的衣服踢脏了”;或是有的学生衣服总掉地上,一节课四十分钟要捡上十八回,干脆弄了两个可折叠的落地晾衣架,给泼猴们挂外套用。 严维下了课也没走,在给季疏缈前面的同学讲题。 “缈缈老大,倾倾,出去玩雪啊!”有女同学叫道。 季疏缈一点兴趣都没有,懒懒地往课桌上一趴:“不去。” 刘倾倾只觉得她可爱的很,笑着和那女生说:“我也不去。” “这么冷,你别叫倾倾。”一个女孩说着,把邀请她们的女孩拉走了。 季疏缈疑惑:“为什么天冷不叫你?” 刘倾倾扬了扬自己一双手,答案显而易见。 “哦。”季疏缈重新趴了回去,看到她椅背后的外套皱眉,“你的外套这么薄?” “还好。”刘倾倾把外套伸出来的袖子往里藏了藏。 她越藏季疏缈越觉得不对劲,伸手拿过她的衣服,一瞬间愤怒充满了胸膛:“他们连一件厚衣服都不给你?” 手里的这件老旧的黑色外套并不是羽绒服,拿在手里轻飘飘一点重量都没有,里外都是透风的布料,里面填充的棉花已经起块结团。 季疏缈因为盛怒而红了眼,刘倾倾又何尝不是,垂下通红的眼,说不出一个辩驳的字。 贫穷和不被爱,都是不可触及的隐私。 “季疏缈,跟我出来。”严维不悦地叫道,说完先出了教室。 季疏缈压下情绪,跟在他身后。 严维叹气:“我知道你想干什么,但最好别做。” 季疏缈问:“为什么?” “去年,我和几个老师凑钱给倾倾买了一件羽绒服,她当天就挨了一顿打,被她爸妈脱了衣服打得皮开肉绽。我去家访,她爸妈就当着我的面骂,说她贪慕虚荣,偷拿家里的钱买衣裳,打扮得花枝招展勾引人。” 他们是在打严维的脸,嫌他们老师多管闲事。 季疏缈气得掉眼泪:“怎么会有这种人啊……” 严维止不住叹气:“天底下什么样的人没有啊。总之你别给她衣服,去年冬天因为衣服的事,她天天挨打。” 季疏缈虽忿忿不平,到底在严维的注视下点了点头。 中午放学,刘倾倾依然要回去,穿上那件破棉袄和季疏缈说再见,季疏缈不高兴地撇着嘴,拉着不让她走。 刘倾倾哄她:“我回去晚了要挨骂的。” “等一下,很快的。” 季疏缈话音刚落,谢翠岚就提着两大袋东西,逆着去吃饭的学生人流,进了教室。 她怕自己的脸吓到这学生,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眼睛。 “这是午饭,这是你让买的东西。”谢翠岚放下两大包东西,“我还要给朗哥送饭,我先走了。” “谢谢翠岚姐,姐姐路上小心。”季疏缈挥手送别急匆匆离开的谢翠岚,打开一个包裹拿出两件衣服,态度强硬地塞刘倾倾怀里:“穿在你那破棉袄里面。” 一件黑色的保暖背心,和一件防风布料的羽绒内胆,都很薄,但总比她那件破棉袄要来得暖和许多。 “谢谢。”刘倾倾吸了吸鼻子,把眼泪憋了回去。 季疏缈语气硬邦邦地说:“赶紧穿上,赶紧走。” 不然又没有好果子吃。 包里还有十支冻疮膏,季疏缈塞她桌肚子里:“下午来了抹。” 刘倾倾笑了起来,一边穿衣服一边说:“公主,您的大恩大德民女无以为报,这辈子只能以身相许了。” 季疏缈“哼”了一声:“看你长得还可以的份上,本公主准了。” 刘倾倾穿好衣服,隔空亲了她一下才离开。 “看看姥姥给我准备了什么好吃的~” 心情好了不少的季疏缈打开另一个包裹,被自己午餐的份量吓得说不出话来——好好好,有一种饿,叫姥姥觉得你饿。 季疏缈挠挠头:“这喂猪呢……” “缈缈,一起吃饭去呀~”杜紫汐站在教室门口探头探脑,她身后还站着仰长脖子张望的韩淇。 啧,她怎么把这两头小猪仔给忘了。 “来来来!”季疏缈招招手,“一起吃,我家里给我送了饭,够我们三个吃的。” 韩淇欢呼冲了过来:“太好了耶!” 大概是存着让她和同学分享的意思,连多的筷子都准备着。 季书朗面对着同样的苦恼,看着桌子上的午餐,无奈地扶额苦笑:“姥姥也真是的……” 他回头看向正在啃面包的周回:“一起吃点?” 周回嫌去食堂浪费时间,中午都是在教室胡乱对付几口。 “盛情难却~”周回说着收起面包,起身过来。 第七十章 年12月10日及人之幼 季疏缈在放学的时候接到朗哥的电话:“我课程落下太多,要留下来补课,你别等我,先回去吧。” 季疏缈不怀好意地呵呵一笑,无情地拆穿他:“月考考砸了吧?被骂惨了吧?” 语气里满是幸灾乐祸。 季书朗“啧”了一声:“小孩纸要有小孩纸的样纸,善良一点,可爱一点。” 季疏缈不屑地吐舌头:“略~” 今天这场雪下得不大,现在已经停了,可天空依然阴沉沉地飘着小雨,吸上一口裹着北风的冷空气,能刺得人呼吸道都疼。 季疏缈穿戴好帽子围巾耳罩,叫上杜紫汐和韩淇跟他一起走,她让杨东林先送他们回去。 雨雪天,到处都是冷冰冰湿漉漉的。三人一路走得小心翼翼,到校门口上了车。车里暖气开得足够大,三个孩子一上车就开始脱外套、摘防寒的装备。 “呜呜呜,太好了不用挤公交回家……”坐在副驾驶的韩小胖感动得热泪盈眶。 杜紫汐:“谢谢缈缈,我们爸爸都开会去了,要不是你,我们得等好久的公交。” 韩淇和杜紫汐从小就认识,他们爸爸都是公务员,还是一个单位的,不过在北京多大的官都不算大,他们两人的爸爸就更不够看了,只是区环卫处的小科长。 车窗内外,像是两个世界。 路边的环卫工人挥舞着竹条大扫把,扫着被雨雪泡透的落叶,不时停下来往手心里哈上两口热气;和同事换岗的交警冻得满脸通红,浑身僵直着走下值勤台,一瘸一拐地离开;坐在路边的建筑工人狼吞虎咽地吃下一个馒头,被噎地直捶胸口,在工头的催促下匆匆喝上两口凉水…… “我们区,有多少环卫工人啊?”季疏缈问两人。 韩淇挠挠头:“我也不知道鸭。” 杜紫汐努力思索:“七八百,一千多吧……” 具体是多少,她也说不上来。 把两个小伙伴送回家,季疏缈没回家,而是去了公司,叫住准备下班的员工:“都留下来加班,我有个想法,大家辛苦今天把方案做出来。人事记一下今天大家的加班时长,都算加班费。行政去给大家买一下晚餐,别省钱让大家吃好一点。大家晚点下班都打车回家,财务给报销。” 听完她的话,被留下来加班的员工基本没了怨言。 季疏缈时刻牢记拿着工资的员工是在为她工作,而不是在为她卖命。 穷人的冬天是伸展不开的,瑟瑟发抖就是他们对于冬天的全部记忆。 家里的晚餐按照原计划,是火锅。 季疏缈说着要在四家茶三昧里给户外劳动者提供免费热茶,并且专门空出一角给户外劳动者休息、吃饭。 “算过成本了,每家店每天能控制在五百左右,总店那边人流量大会高一些。让建筑工人、环卫工人进店休息,可能会影响一部分生意。但是唐叔叔也支持我这么做,他说钱反正什么时候都挣不完,能帮些就帮了。” “我们就更支持了,你想做就做。”季振华笑眯眯地给她夹了一筷子羊肉卷,“我闺女真有格局。” 秦蓉:“我怎么就没想到啊!火锅店这边可以提供热汤啊,蔬菜汤啊、鸡蛋汤什么的,熬上一大锅给工人。姐,你说怎么样?” “当然好了。”秦蕴笑道,“火锅店你自己拿主意吧,我妹妹怎么做都是对的。我这阵子先陪着你姐夫。” 季时谦这会儿精神还好,就是没什么胃口,也就秦蕴夹给他的菜,他会勉强吃两口。 晚饭后,季疏缈严肃地给全家开了一场安全教育会,讲解了自己上辈子听说的各种案例。 “尤其是我们家的男士们,从姥爷,到朗哥,都要警惕美人计。” 姥爷:“啊?我一把老骨头了,还美人计?” 季书朗疑惑:“我?” “对,男人有钱就变坏,因为诱惑太多了!时刻警惕!”季疏缈拿着折扇在黑板上敲了敲,“时刻谨记外边的女人都是为了你的钱,谁管你人怎么样,是老年人,是有妇之夫,还是河童,她们都不在乎,只要有钱,就会往上扑。” 季书朗咬牙切齿:“……河童?!说的是谁啊?” “注意课堂纪律,老师上课别插嘴。”季疏缈清了清嗓子,“当然了,我们女士也要警惕美男计,但是鉴于我们家的女士不会有这种风险,我就不展开讲了。好了,下面我来说说如果遇到危机要如何应对……” …… 季疏缈睡前和泽川打电话,上次回去给他和姥姥的东西里,就有一部手机。 电话一接通,季疏缈劈头盖脸地问:“你长冻疮没有?” 泽川笑了起来:“没有,我和姥姥正烤火呢。上次你们回来,谦姨父帮我砍了好多柴火,够我和姥姥用一个冬天了,洗菜洗碗都烧的热水洗。” 泽川家的大门紧关着,他和秀英姥姥围着火盆烤火聊天,炭火底下埋着一个红薯,隐隐散发出香甜的味道。 “那就好。”季疏缈揪了揪兔子玩偶的耳朵,“被子够厚吗?算了,我明天我再给你寄两床羽绒被。” 电热毯也安排上吧。 泽川连忙道:“够的够的,秦升姥爷和香秀姥姥去北京的时候,给了我们好几床被子。” “别犟,今年冬天会很冷,你扛得住,秀英姥姥扛不住。”季疏缈语气霸道,“之前让你带秀英姥姥去县城医院,你去了吗?医生怎么说?” “去了,医生说都是老年人的常见病,也……没什么办法。” 再高超的医术,也医治不了衰老。 季疏缈心底叹气:“你多陪陪秀英姥姥。” 秀英姥姥大限将至,双眼又看不见,她这时候离不开泽川,季疏缈有心把泽川弄来北京,也只能等秀英姥姥离开后再做打算。 季疏缈又和秀英姥姥说了会话,哄得老人家开心地去睡觉,这才挂了电话。 然后突然想到——南方的学校没有暖气吧? 季疏缈重新坐起身,拿起床头的笔记本添了电热水袋、写字手套、雪地靴这些东西,免得明天给泽川寄的时候忘记。 啊啊啊啊啊!楚陀县的学校环境更差,窗户都透风! 要捐点吗?啊—— 还是捐点吧……直接捐物资吧,找厂家谈谈价,省点钱…… 季疏缈欲哭无泪,算着家里和几家公司的财政状况,打算明天和家人们商量商量。 心痛,难瘦,香菇。 慈不掌兵义不掌财,古人祖宗诚不欺我。 季疏缈心痛得直哼唧…… 第七十一章 年12月14日雪灾防控 正如事先预料的那样,为户外劳动者提供免费热茶后,四家茶三昧店铺的营业额都有不同程度的下滑。 这天兄妹俩放学后去巡店,遇见两个顶着爆炸头、打扮得五彩斑斓的时髦女孩怒气冲冲地出来。 “烦死惹,又脏又臭的,真让人家觉得恶心!” “还高档奶茶店呢,居然让那么低劣的人污染空气,害得我都过敏啦!”女孩说着,浑身跟爬满虱子似的扭了扭。 季书朗嗤笑一声:“北京什么时候让养畜牲了,叫那么难听。” 季疏缈呵呵笑,轻飘飘跟上一句:“生活索然无味,牛马点评人类。” “你说谁呢?” 两个女孩怒目而视,娇叱道。 季疏缈笑得更灿烂了,折扇半开捂着下半张脸:“你们听到了啊?对,没错,我就是故意的。” 她越笑越灿烂,转头对季书朗说:“我还以为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人物来了呢,原来是扑克牌的最大数,和哥谭市的大头目啊。” 季书朗没憋住,笑得无比大声。 俩彩虹人的脸色在兄妹俩的嘲笑声里从红变白,从白变青,最后实在憋不住反驳的话来,撂下一句轻飘飘的“你们给我等着”就走了。 “耶~” 兄妹俩击掌庆祝。 季书朗捏了捏她婴儿肥的脸蛋子,由衷夸赞:“骂人真难听。” 季疏缈得意洋洋地卖萌:“我会继续保持哒~” 永远年轻,永远可爱,永远骂人难听~ 嘻嘻~ 这个时候的保温饭盒没有那么高科技,有些在店里吃饭的工人和交警都用的热茶来泡冷饭,季书朗注意到后和季疏缈小声商量:“每家店安排一台微波炉吧?” 季疏缈点点头:“我看行。” “你好,我们是央视的记者,可以采访……” 听到身后的动静,兄妹俩猛然回头看向正在和店员说话的一群人。 季疏缈第一时间掏出手机打给唐志龙:“唐叔叔,王府井步行街分店,十万火急!速来!” 季书朗还懵着,问:“怎……怎么办?” 几个店员哪里见过这个场面,几脸懵逼地看着记者,完全处状况之外。 “送上门来的宣传机会。” 虽然是意外之喜,但是做好事就得要好名声! “学着点。”季疏缈把折扇塞他怀里,清了清嗓子走上前,“你是汪冰冰姐姐吗?我在电视上看到过你~姐姐你比电视上还要漂亮~” 她夹着嗓子装萝莉,把季书朗激起一身鸡皮疙瘩。 “啊,小朋友,你是店里的客人吗?”女记者蹲下身,柔声问她。 “对呀对呀,这家奶茶好好喝。” …… 在季疏缈“童言童语”的引导下,央视的记者把情况了解了大概,品尝了店里的招牌奶茶和免费热茶,又采访了两位受益的户外工作者。 被季疏缈一个电话叫来的唐志龙看着这情况顿时傻了眼,听到说要采访自己的时候更是慌乱的不知所措。 季书朗折扇半开遮住嘴,和他说悄悄话:“咱们小季总说了,名气就是流量,流量就是money,让你把采访当成赚钱。” 钱,赚钱! 唐志龙顿时就不紧张了,深呼吸两口挺起胸膛,挂上得体的笑容:“各位记者好,远道而来真是辛苦了。” 季疏缈凑到季书朗面前小声说:“准备几个普通信封,每个装八百块钱,记者走的时候每人塞一个,背着人塞。” 这叫人情世故。 唐志龙面对着镜头,笑得和蔼可亲,用带着口音的普通话说道:“这个只是我们一点小举动,单纯地希望能在这个冬天传递一些温暖。天气冷但人心不冷,茶三昧欢迎有需要的劳动者前来避寒、饮茶、吃饭休息。” 等采访进入尾声,季疏缈“无意”地提起不止是这家奶茶店,有家火锅店也在免费提供热汤,那几个记者当即决定改变之后的目的地。 等人一走,季疏缈第一时间给秦蓉打电话:“妈咪,泼天的富贵在路上了!” 第二天,一则《寒冬的温度是80℃的热茶汤》的新闻发表在人民日报上,晚间新闻也报道了茶三昧和秦记火锅店的行为,大力赞扬两个品牌的社会责任感。 “我的老天爷啊!”唐志龙拍着胸脯感慨,“我这辈子居然也有上电视的机会。” 林珊笑道:“头发乱得跟鸟窝一样,你还得意呢。” 唐志龙也有些懊恼:“缈缈你昨天怎么都不提醒我,让我以影响市容的形象上了电视。” “这不是显得更真实嘛,这下子咱们的企业形象更亲民了呢~” 茶三昧本来就没有走高端路线,只是最初的主要目标客户是小资的年轻人。但十几块钱谁出不起?所有人都是茶三昧的隐藏客户,早晚得把茶三昧干成国民品牌。 季书朗安慰道:“没事,叔,以后机会多得是。” 按照他们的规划,未来这样的机会还怕没有。 秦蓉双手捧着脸颊,矫揉造作地感慨:“啊~我怎么能美成一朵花儿呢,我当年怎么就没去当明星呢~” 季疏缈立马上线同款矫揉造作:“啊~这是谁的妈妈这么美丽动人啊~哦~我的老天鹅啊,居然是我的麻麻~~~” 离她最近的秦蕴笑得直不起腰来,捧着她的脸蛋一顿蹂躏:“你们母女俩真是一脉相承!” “嘻嘻~” “有气象专家指出,由于拉尼娜现象,大气环流异常,处于中高纬度的欧亚地区,高空将出现一个阻塞高气压并长期持续,极涡在西伯利亚停留不动,导致北方冷空气连续不断入侵我国,自2008年1月起……” 新闻主播播报的内容,让所有人收敛起笑意,季疏缈更是惊吓地看着电视机,一个字一个字地仔细听。 “……作出最高批示,要求各省市高度重视这次雨雪天气给各地生产、运输和生活带来的影响,以周密的应急预案来应对此次的极端严寒天气,各部门要通力合作,加强协调配合,切实解决群众遇到的困难和问题,最大程度防止事故的发生,最大限度降低经济损失。” 电视画面中,陆秉和在电网检修维护现场接受采访:“基础设施都在逐一进行临时的防寒防雪改造,水管会有保暖防冻裂的措施,道路管理部门也会备足融雪剂……” “呼吁在外务工人员尽早返乡,或就地过年。” …… 季疏缈只觉得畅快不已,越想越高兴,她真想喊上一嗓子,或者高声地唱上一句,但最想的还是痛饮三百杯。 知道一些内情的季书朗拍拍她的脑袋,暗中朝她竖起大拇指。 季疏缈得意洋洋地左右摇晃着脑袋。 新闻是现在报道出来,但政府应该很早就在准备了。 一夜之间,全国各地挂满红底白字的标语—— 【防灾事关你我他,减灾利国又利家】 【未雨绸缪防雪灾,全民参与共筑平安】 【抗击雪灾,共克时艰】 【抗击雪灾,筑牢安全防线】 【雪灾来袭,我们不畏惧】 …… 楚陀县,建设中的抹茶厂同样挂上标语【战胜雪灾,保障安全生产】。 廖达站在标语下,给季疏缈打电话汇报:“这边一切都顺利。茶园已经在搭防寒大棚了,月底之前肯定都能搭完,厂房建设的进度已经超过了预期,就算1月份停工也不会影响开春生产……” 季疏缈越听心里越美,这几天都乐得找不到北。 好消息接二连三——唐志龙、林珊所住的老旧小区终于拆迁了! 之前秦蓉和季振华听了季疏缈的,在那个小区买了两套老破小,这一拆迁,季疏缈晚上睡觉都笑醒了两回。 唐志龙和林珊也在北京贷款买了房,向季疏缈家借了一部分首付款,年底也要搬家,而谢翠岚不好意思再和他们住下去,在季疏缈家附近租了房子住。 季时谦的状态也越来越好了,他在家休养这段时间,一咬牙把抽了多年的烟给戒了,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给唐志龙、林珊暖房这一天,季疏缈见到了他们上一世收养的“白眼狼”。 第七十二章 年12月30日白眼狼王 因为上了电视,唐志龙“飞黄腾达”的事情再也瞒不住父老乡亲们,他活了三十多年,头一回知道自己居然有这么多的亲戚。 一开始唐志龙还会耐着性子听对方攀几句关系,听几句“想当年”、“你小时候”怎样怎样,后来干脆直接换了手机号码,谁能想到老家亲戚里竟然有卧龙凤雏,一位拐着弯的三叔公带上自己的孙子,竟然给他千里送儿子来了。 季疏缈在唐志龙的新家看到那个留着板寸的男孩时,心里隐隐有预感,上辈子把唐叔叔和林阿姨折腾够呛的就是这个白眼狼。 那男孩和季疏缈差不多大,皮肤黝黑,神情倨傲,双眼的眼白白得突出又瘆人。 “来来来,缈缈过来坐,你的兔子小板凳也搬过来。”唐志龙笑着招呼她,“叔、婶,你们都过来坐。” 季疏缈家今天是全员出动,都来给唐志龙林珊夫妻暖房来了,北京这边唐志龙除了他们,还有一些相熟的朋友,今天也都来了。 林珊端着洗好的水果从厨房出来,招呼大家喝茶吃瓜果。她说着话,一大盘水果往茶几上放,另外一个碗往季疏缈怀里塞,碗里都是她喜欢的草莓和火龙果。 季疏缈捧着碗,笑眯眯地和林珊道谢。 今天就季疏缈、白眼狼两个孩子和季书朗一个半大小子在,谁也不会和一个小姑娘争抢这点水果吃,大家都在聊着这房子的装修、地段,和小区里的环境。 “嗨,装修都是开发商装的,我和珊珊都不是什么讲究人,买了点二手家具就住进来了。”唐志龙谦虚道,“买这个房子,欠了不少债,电视什么的,我这会儿都掏不出钱来买。” 唐志龙的一位朋友打趣道:“你当着我们的面说卖不起电视,是不是在暗示我们什么啊?” 唐志龙顺杆往上爬:“你非要给我买,我还不是只能收下,是吧?咱们就不讲那些客气了!” 大人们哈哈大笑,越聊越嗨,互相翻起对方黑历史来。 季疏缈分了两颗草莓给身旁的季书朗,小声说:“眼神要是能化成实质,我身上已经千疮百孔了。” 那头白眼狼自打林珊给了她一碗水果开始,就一直拿眼刀往她身上戳。 季书朗不屑地盯回去,等白眼狼仓惶躲开他的视线,才嗤笑出声。 季疏缈笑眯眯地往他手心里塞了个最大最红的草莓,季书朗反手塞她嘴里:“我不爱吃这玩意儿,你自己吃。” 临近十二点,唐志龙和林珊招呼大家去小区门口的饭店吃饭。 唐志龙:“实在对不住,家里太小了,摆不开,辛苦大家伙挪一挪,咱们去吃了饭再回来喝茶打牌。” 季疏缈吃水果都吃了个半饱,擦擦嘴起身跟着大家一起出去,大家都聚在玄关处穿外套戴围巾。 季疏缈注意到那三叔公和白眼狼都是崭新的羽绒服和棉鞋,听到林珊和秦蓉咬耳朵:“两人穿着夹棉外套就来了,站在家门口冷得瑟瑟发抖,我看不下去给两人买了衣裳鞋袜,那三叔公就肯定了我们看上他孙子了,非赖在家里不走了。” “你们没看上?”秦蓉小声问。 林珊不悦地皱眉:“看什么上啊,来了家里眼睛滴溜溜地转,傻子也知道他们冲什么来的。” 是了,季疏缈心想,上一世他们收养白眼狼也不是这个时间,而是两年后。 既然唐志龙、林珊夫妻俩心里都门清,那也用不着她来出手搅黄了。 饭店那边安排的二楼的一个包厢,满满当当地坐了两桌人,一桌喝酒的、一桌不喝的,唯一例外的就是那个白眼狼被他爷爷拉着坐在喝酒的那一桌。 吃饭的时候,那位三叔公不停地伤感家里穷、孩子多、都养不起了,可在座的人看出唐志龙夫妻没有收养那孩子的心思,都心照不宣地没有接他的话茬。 季振华举杯道:“来来来,大家都干一杯,庆祝老唐和林珊乔迁之喜。” 大家都站起身,兴致勃勃地碰了杯。 “小唐啊,这乔迁是喜事,何不喜上加喜?”那三叔公开始挑明了说法,“我听说你们夫妻俩没有孩子,那怎么能行,正好这孩子的爸妈……” “对!三叔你提醒我了!”唐志龙打断他的话,转头问季振华:“振华,我和珊珊都喜欢缈缈,喜欢得不得了,能不能让她认我们做干爹干妈?” 他说完又朗声问另一桌的秦蓉:“蓉妹,行不行给个话啊!” 正在啃猪蹄的季疏缈茫然地抬起头:“啊?” 怎么还关她的事啊? 林珊一把搂住秦蓉,笑着威胁道:“快说行,不说今天别想走!” 其他人见此也开始起哄,劝道这是喜上加喜、亲上加亲的大好事啊! 而三叔公和白眼狼那淬毒的眼神,几乎要把季疏缈烧穿了。 秦蓉看了一眼季振华,说:“问缈缈,要叫你们爸妈的人是她,她愿意我们就乐意。” 季疏缈嘴一抹,当即就要跪下磕头,被林珊眼疾手快地扶起:“这是做什么?咱们不兴那一套啊!” “干妈!”季疏缈夹着嗓子,用最甜最脆的嗓音叫了一声,叫完了林珊又朗声叫唐志龙:“干爹!” “诶!”唐志龙答应得迅速洪亮。 林珊开心得红了眼,抱紧季疏缈摇了摇。唐志龙从怀里掏出一个厚实的红布包,起身过来往季疏缈怀里塞:“干爹的乖女儿,拿着这个。” 这是早有准备啊! 季疏缈双手接过:“谢谢干爹!谢谢干妈!” 就算不磕头,也是要敬茶的,季疏缈开开心心地敬了茶,唐志龙、林珊在众人的打趣和欢呼下,笑得嘴都合不拢了。 在场唯二不高兴的,就是那三叔公和白眼狼了,但谁也不在意他们的想法。 喝酒的那一桌,一时半会吃不完,他们又抽了烟,季疏缈嫌包厢里味道难闻,拿了外套出去透气。 “真他妈不要脸!” 下楼梯的时候,季疏缈身后传来男孩的骂声,白眼狼面目狰狞,啐骂道。 季疏缈握着楼梯扶手,转头笑道:“谁不要脸啊?我可没有赶着上千里路来乞讨。” “你说谁?” “谁狗叫我说谁。” 季疏缈话音未落,就见那白眼狼三步并作两步,猛地把她推了下去。 第七十三章 年12月30日还是孩子 拿着季疏缈的围巾追出来季书朗看到这一幕,顿时目眦欲裂,抬脚便踹,那小畜生被他踹倒在墙根,捂着肚子爬不起来。 季书朗三两步下了楼,焦急地问:“摔到哪儿了?” 季疏缈摇摇头,示意自己没事,冬天的衣服厚,她又抓着扶手,只是跌了一跤,没什么大碍。 就是,吓到了。 季书朗看她浑身发抖的样子,不信她没事,拉她站起身仔细检查,看到只是手掌擦破了一点皮,这才松了一口气。 那小畜生好不容易爬起来,站在楼梯上骂道:“狗娘养的,你敢踹我!我告诉我爷爷!” 季书朗气笑了,把手里的围巾塞给季疏缈,一步三台阶上前:“小兔崽子!我他妈踹不死你,我让你看看谁才是你爷爷!” “哇哦~” 好残暴,但是好帅。 季疏缈多年没见季书朗打架了,这一招一式的,太飒爽了吧! 那小畜生的惨叫声跌宕起伏,惊动了饭店的工作人员,把包厢里的大人们都叫了出来。 眼看着人都到齐了,季书朗最后补上一脚,才心不甘情不愿地收回了手,指着小畜生告状:“他把缈缈推下楼梯!” 季疏缈吸吸鼻子,蓄上两汪眼泪,摊开破皮的手掌:“好疼啊……” 在场的靠山太多,她都不知道要往哪个怀里扑才好,最后是姥姥心疼地把她揽进怀里,握着她的手吹吹。 “这这这……小孩子之间推一下,多大点事儿,怎么能这么下死手?太不像话了!”三叔公拉起自己鼻青脸肿的孙子,斥责季书朗,“他还是个孩子,你这人怎么这样!” 季书朗给气笑了:“我年纪也不大。” 他还收着力道打的,看着吓人但其实都是皮外伤,没让他断几根骨头他就该磕头谢恩了。 “我们家的也是孩子!”姥爷瞪着眼道,“小孩子之间打两下,多大点事儿,你怎么能这么小气!” 这是打两下吗?那小畜生浑身都没有一块好地了,一边哭着一边喊疼,要自己的爸爸妈妈。 唐志龙瞬间来了精神:“三叔,这孩子想爸妈了,我给你们买两张火车票,你还是早些带着孩子回去吧。” 在场的人听他这么说,顿时你一言我一语,有人打电话让朋友帮忙买票,有人拉着爷孙俩收拾东西,还有人直接开来了自己的面包车,总之就是齐心协力地送走了瘟神。 季疏缈一家人被唐志龙、林珊留下来吃了晚饭才离开,回家的车上,季疏缈注意到街边的店铺外放着“免费提供热水”、“欢迎户外劳动者进店休息”的广告牌,心中一阵熨帖。 就算一百家、一千家门店里,有一家效仿他们,这个冬天也不会那么冷吧。 季疏缈问秦蓉:“妈妈,干爹干妈以前是不是有一个女儿?” 秦蓉揉了揉她的发心:“是啊,比你还大两岁呢。四岁的时候,得白血病没了。” 看着自己的亲骨肉被病魔折磨得不成人样,日复一日煎熬着,看着孩子的生机从身体里一点点剥离,哪个父母能受得住这样的打击? “你们小时候还一起玩过呢。”秦蓉回忆道,“家里好像还有你们俩的照片。” 回家后,秦蓉拿出相册,翻到了那张合照。 照片里的季疏缈两岁,唐蕊四岁,在省城的某个地方拍摄的,两个小姑娘坐在台阶上,手里都捧着一大块西瓜,看着镜头笑得阳光可爱。 当时谁也没想到,唐蕊会在不久后查出白血病。 季疏缈捧着照片仔细端详,细看发现唐蕊的右眼眼睑下有一颗痣。 一样的漂亮大眼睛。 第二天是周一,但因为元旦调休,依然不用上课。 季疏缈午饭后要出门,本想叫朗哥一起,但他在埋头苦读,就咽下邀请的话。 朗哥最近像是开了窍一样,游戏不打了,动漫不看了,整天不是学习就是学做生意。 季疏缈十分欣慰,独自坐车出了门:“杨叔叔,去学校后门。” “放假还要去学校啊?”杨东林发动汽车问。 “嗯。” 季疏缈要去看看倾倾。 第七十四章 年12月31日就是难过 学校放假,加上天气冷,一中午就三桌客人,最后一桌客人来得晚,老板炒完菜就上阁楼猫着取暖了。 最后一桌客人离开,老板娘收了钱刚想扯开嗓子开骂,刘倾倾就从后厨快步走了出来:“妈,我来收拾吧。” 刘母看着她脸上挂的微笑就气不打一处来,翻着白眼骂道:“不是你来难道还是我来?收拾完把鸡汤炖上,你哥晚上回来吃饭,得给他好好补补。” “好的,妈。” 不管她说什么,刘倾倾都只是微笑着乖巧答应。 “笑笑笑,丧门星天天笑,来了之后老娘的生意一天不如一天……”刘母一边骂着,一边上了阁楼。 无论刘倾倾是笑是哭,她都能骂上几句。 刘倾倾松了一口气,收敛起脸上的营业假笑,快步走向餐桌收拾,这桌客人终于不像前两桌一样吃得干干净净,桌上还剩下一些饭菜,刘倾倾实在太饿了,等不及拿去后厨再吃,伸手抓了一把剩饭就往嘴里塞。 她以为此时此刻没有人会看见,却不知道站在门口的季疏缈将这一幕尽收眼底,眼泪顿时夺眶而出。 门帘掀开的声响惊得刘倾倾猛然回头,看到季疏缈错愕不已:“你怎么在这里?” 季疏缈心里的愤怒就像沸腾的水似的,问道:“他们连饭都不给你吃吗?” 她知道刘倾倾得处境艰难,却没想过会难成这样。 “你别哭啊……”刘倾倾手足无措,想给她擦眼泪,却顾忌自己手是脏的,只得拿了一盒纸巾让她自己拿着擦。 现在不是哭的时候,季疏缈吸了吸鼻子,自己擦干净眼泪:“我有事跟你说。” 楼上阁楼传来动静,她的父母好像要下来,刘倾倾急忙让她躲去后厨。 好在他们没有下来,刘倾倾松了一口气,收拾完桌子把碗碟拿进后厨,就看见季疏缈看着门口定定地掉眼泪。 门后放着一张折叠行军床,因为地方逼仄,那床都不能完全展开,床上铺着一层稻草和一床旧棉被,还有一床军绿色已经磨破了的旧棉被,那薄被本应该用来做夏凉被,却用在了寒冬里。 刘倾倾想安慰她,又实在找不出安慰的话来,无奈道:“我都没哭,你哭什么呢?” 猫啊狗啊的,不就是这么养的吗? 她一双肿成胡萝卜的手泡在洗碗池里洗碗,那水一点热气都没有。她手上的冻疮更严重了,就算季疏缈每天拿冻疮膏给她做手膜,那双手依然烂得越来越厉害。 贱皮子哪里那么娇贵,热水一会儿也要冷的,别浪费燃气。 ——他们是这么说的。 季疏缈一把擦干净眼泪,哑着嗓子说:“我是想问问你,要不要父母?会对你很好很好的父母。” “你说什么傻话呢?”刘倾倾笑道,“父母哪能是自己选的。再说我愿意,人家愿意吗?” 季疏缈神色认真:“我的干爹干妈没有孩子,他们的女儿早些年就生病去世了,你长得和她有几分像。你愿意的话,我们可以试试,他们不收养你,我养你!” 刘倾倾被她最后一句话逗笑了:“你养我,你自己还是个小孩呢,还大言不惭要养我。” “我养得起你!”季疏缈神色倔强,“我养你长大,以后你就给我打工,终身制。” 刘倾倾笑出声,笑着笑着就红了眼。 口口声声要剥削她、要让她当一辈子长工的小女孩,却是最把她当人看的那一个。 “饿死我了!那谁给我拿吃的来!”前边传来刘康裕的烦躁的喊声,还有凳子被踢翻的声音。 刘康裕在郊区念私立中学,平时只有放假才回来。 刘倾倾连忙应了一声:“马上就来!” “你赶紧走。”刘倾倾催促道,“这里不是你应该来的地方,以后都不要来的。” 季疏缈:“我说的是真的,你想清楚再告诉我,你不能烂在这污泥里,我不准!” “这是我的命。”刘倾倾把她往门外推。 “没有人的命,生来就是让人作践的。” 季疏缈被她推出后厨,迎面撞上刘康裕,这人肥头大耳满脸油光,脸上几颗红红白白的青春痘看得季疏缈几欲作呕。 他一双眼睛色眯眯地黏在季疏缈身上,季疏缈退后一步拉开距离,冷声威胁道:“你觉得自己长了两只眼睛,有点多了是吗?” 过道狭窄,刘康裕不让开她就过不去,但这人显然没有把她一个小姑娘的话放在心上。 “小妹妹长得真漂亮。”刘康裕用自以为性感的气泡音说道,脸上挂着油腻普信的微笑。 “哥,这是我同学。”刘倾倾伸手推他,刘康裕怕她一双手弄脏了自己的新外套,不得已让开。 刘倾倾不停地给她使眼色让她快走,季疏缈只得先离开。 “他妈的关你什么事?贱人!”刘裕康一巴掌扇在她脸上,打得她脸颊高高肿起。 声响被楼上的父母听到,两人下楼后便又是一场血雨腥风。 季疏缈情绪低落地回到家,家里只有姥姥在,她戴着老花镜在研究书上的马面裙,看她神色难过,放下书朝她招招手:“乖宝,怎么了这是?” 季疏缈依偎进姥姥怀里:“就是难过。” 姥姥听完她的讲述,叹息着拍了拍她:“傻孩子,善良是好事,但不要苛责自己,更不要过多地去参与他人的因果,不要扰动他人的气数,否则损耗的是自身,要受他人的果报。连佛都只渡有缘人,你一个孩子,怎么渡得了所有苦难人。” 季疏缈从她怀里挣脱,认真地问:“如果今天受苦难的人是我?姥姥你会袖手旁观吗?你才不会管什么报应因果,你拼了命也会把我拉出来。可是现在不需要我拼命,我就可以救她。” 既然她重生后改变了父亲季振华意外亡故的命运,那就表示她可以改变其他人的,如果让她什么都不做,那么这重生有什么意义? 她救不了天下的苦难人,但至少能救眼前的苦难人。 如果真有因果报应,就尽管冲她来好了。 第七十五章 年12月31日新年快乐 季疏缈原以为要等到上学后才会再见到倾倾,没想到当天晚上,满身风霜的倾倾叩开了她的家门,冻得乌紫的双唇颤抖着,问:“我可以……洗个澡吗?” 季疏缈看到她的神色,心头大感震惊不妙,压下万般愤怒带她去了卫生间,她的手开裂流血流脓,季疏缈帮她处理了伤口,找了塑料手套让她戴上,用皮筋扎紧手套口,免得洗澡的时候沾水。 大人们知道他们在会让刘倾倾不自在,都去了楼上,把地方腾出来给两个孩子。 刘倾倾洗澡洗了许久,穿着之前那条睡裙出来, 季疏缈看着她,眼泪又往下掉。 她身上到处都有冻疮,还有各种淤青。 刘倾倾这次没有再劝她,而是跟着她一起掉眼泪:“他们就没把我当过人。” 今晚上刘康裕突然闯进后厨,要刘倾倾把季疏缈叫来家里玩,刘倾倾听他言辞猥琐哪里不明白他想干什么,恼怒地唾骂了一句,惹得刘康裕大怒,打她还不够,还要剥了她的衣服羞辱,死死抓着她长满冻疮的双手。 刘倾倾不知道哪儿来的力气,不顾疼痛死命地挣脱开,抓起后厨装猪油的陶罐子就往他头上砸。 头破血流的刘康裕破口大骂,扯着嗓子叫父母过来。刘倾倾知道再待下去,今晚只怕要被打死,狠踹了一脚扯着她小腿的刘康裕跑了出来。 她身上没有钱,只能流着眼泪,循着记忆往季疏缈家中走。 半路上有好心的大妈看到她,觉得她可怜,把给孙女买的围巾送给了她。 连陌生人都能释放善意,和她血脉相连的亲人,却对她做这样禽兽不如的事情来。 季疏缈说:“只有血缘的才不是亲人。” “那个家我是回不去了,你白天说的还算吗?我愿意试一试。如果叔叔阿姨真的可以收养我,我一定涌泉相报,用我这一辈子去孝敬奉养他们。” 季疏缈轻轻地拥抱住她:“放心吧,我不会让你再回去的。他们不收养你,我养你就好了。” 刘倾倾哽咽道:“好啊,我给你当一辈子丫鬟。” 季疏缈板着脸:“新中国没有奴隶。” 刘倾倾被她一本正经的模样逗笑了。 身上的伤口和冻疮都一一上了药,刘倾倾换了衣服,躺在季疏缈的床上怎么也睡不着。 季疏缈家全屋都铺了地暖,很暖和,暖得刘倾倾浑身的冻疮都在作乱发痒。 季疏缈也睡不着,索性坐起身:“走,爱妃,带你去看看朕的江山!” 刘倾倾被她逗笑,也坐起身:“好呀。” 跟着季疏缈,去哪里都行,被她卖了刘倾倾都觉得自己不会后悔。 季疏缈哪里会卖了她,拿了一套自己的衣服让她穿上,刘倾倾之前的衣服已经让季疏缈当垃圾扔掉了。 大晚上他们两个女孩子出门不安全,季疏缈又给楼上的季书朗打电话,让他跟她们一起出门,悄悄地出来,别让大人们发现。 季书朗嘴上骂骂咧咧,却也起床穿衣服。 季疏缈带刘倾倾去了茶三昧、疏香鹤的办公楼,打开灯向她展示空无一人的公司:“看,这是朕的江山!看!这是朕的办公室,以后这里放个办公桌,你就在这给我当秘书。” 刘倾倾看得叹为观止:“你不上学的时候,就是在做这些。” “没错!”季疏缈揽住她的肩膀,“所以我说我养你,不是在开玩笑,我是真的养的起你!” 刘倾倾感动不已,笑道:“好啊,我才知道自己傍上了大款,这辈子都有着落了。” 季书朗就双手抱胸,靠在门口等着她们俩参观完,看了看手表问:“去整点烧烤啤酒?” 季疏缈响指一打:“整整整!” 烧烤一吃,啤酒一喝,多少愁绪都能减去三五分。 刘倾倾还是人生第一次吃烧烤喝啤酒,季疏缈听完后直鼓掌:“很好很好,你又有两个第一次是和我一起干的了!” 刘倾倾的酒量竟然意外的好,喝了一瓶啤酒仍然没有一丝醉意,季疏缈看得两眼放光——这是她未来的酒搭子啊! 吃完烧烤已经是凌晨三点半,季疏缈和刘倾倾站在马路边等季书朗结账出来,就见到有人挥舞着手里的国旗,成群结队地往同一个方向走。 季疏缈突发奇想:“咱们去看升国旗吧!” 季书朗从烧烤店出来听到她这句话,伸出食指推了一下她的脑门:“想一出是一出。” 但他也没说不好,半路上还给两人买了国旗和糖葫芦。 天安门广场上已经挤满了人,季书朗一直跟在她们身后,时不时伸出手挡开挤过来的人。 刘倾倾摸了摸身上的衣服,第一次意识到冬夜也可以是温暖如春的。 国旗与新年的太阳一同升起,三人站在人群里抬头仰望,高声唱响国歌。 白鸽掠过风中招展的五星红旗,拉开2008年的序幕。 第七十六章 年1月1日攻心为上 看完升国旗,家里的大人们总算发现他们不见了,兄妹俩的手机几乎同时响了起来。 季疏缈一阵耍赖撒娇,把这事暂时揭了过去。 吃了炸酱面和门钉肉饼,季疏缈把朗哥赶回家受训,然后拉着倾倾去了纹身店。 头发染成金黄色的店老板双腿交叠着翘在桌上,正低头玩着手机里的俄罗斯方块,听到动静掀了掀眼皮,懒散道:“本店不服务未成年。” 季疏缈:“纹一颗痣而已。” “纹痣也不行,我可是有原则的纹身师。” 季疏缈双眼一眯:“加钱。” 店老板撤下桌上的双腿,面色犹豫地端详面前两个小学生。 季疏缈将一叠现金拍在桌面上:“三倍。” 店老板霎时满脸堆笑:“好的好的!当然可以!” —————— 站在唐志龙、林珊的家门前,倾倾紧张得连喘气都不会了。 “别紧张,你就当是和我一起来做客的,他们要是问你想吃什么,你就说想吃红焖鸡块,其他的事情都交给我。”季疏缈安慰道。 刘倾倾点点头:“好。” 不抱希望,就不会失望。 季疏缈按响门铃:“干爹干妈,开门啊!是我!” 我来给你们送闺女了! “来了来了!”林珊的声音里都透着欣喜,“怎么想起来看干妈……” 林珊的声音在开门看到倾倾的那一刹那戛然而止,倾倾鼓起勇气,扬脸笑道:“阿姨您好。” 季疏缈拉着倾倾进门,语气如往日般轻快:“这是我同学倾倾,我们昨晚和哥哥从家里溜出来玩,我妈现在到处在追杀我,我带她来你这里躲躲。” 林珊的脸色恢复如常,笑骂道:“小猢狲,还追杀呢?你妈妈最多也就打你两下,还能把你怎么着?” 季疏缈摘下手套、围巾挂在玄关的衣架上:“嘿嘿,所以我让朗哥先回去挨骂了,等我回去的时候他们气消了就不会骂我了。干爹去哪里了?” 林珊给两个孩子拿拖鞋,说道:“他去买菜了,一会儿就回来。你们俩就安心在这里玩,晚上我再送你们回去。” 林珊看到倾倾脱下手套的双手,怔在当场说不出话来,倾倾注意到她的眼神,把手藏了起来。 林珊回过神:“去客厅里玩吧,阿姨这里没有电视,也不知道你们能不能习惯。” 季疏缈打着哈欠:“我们一晚上没睡,想睡觉。” “去次卧睡,床褥都是干净的。”林珊领着两个孩子过去,“吃过早饭了没有?吃一些再睡吧。” 季疏缈脱了鞋爬上床:“吃过了吃过了。” “中午想吃什么?阿姨给你们做。” 她自称阿姨,而不是干妈。 倾倾有些慌乱地答道:“红焖鸡块。” 林珊鼻腔一酸,眼泪往外涌,她背过身去说了一声“好”,就关上房门出去了。 唐蕊从前最爱吃红焖鸡块。 “阿姨她是不是看出来了?”倾倾神色慌张地问。 埋在枕头里的季疏缈抬起头:“她当然看出来了,你刚纹的痣还泛红呢。” 季疏缈一开始就没想瞒着他们,用的是阳谋攻心计。 倾倾也脱了鞋上床,给她拉上被子:“我一边痴心妄想,又害怕空欢喜一场。” 季疏缈轻哼一声,翻了个身:“你在质疑作为老大的我。” 倾倾一向都觉得她人小鬼大的模样很好玩,在她身边躺下盖好被子:“小的不敢。” 倾倾心中千头万绪,本以为自己会睡不着,到底没有抵过通宵的疲倦,没一会儿就沉沉睡了过去。 倾倾再醒来时已经是中午,季疏缈已经不在床上,她起床叠好被子,出了房间听到她和唐志龙、林珊的说话声。 “我挺高兴你们认我做干女儿的,但是我已经有很多人疼爱了,但是倾倾不一样,她没有人疼……”季疏缈越说越难过,“你们如果收养她就不一样了,世上就会多一个幸福的小孩,也会多一对幸福的父母。她死心眼,谁对她好,她被卖了都心甘情愿。” 唐志龙和林珊神色复杂,一时难以抉择,他们就算要收养孩子,也不能收养非亲非故、父母健在的孩子,天底下的可怜孩子多了去了。 可,那孩子又实在有几分像他们失去的孩子。 唐志龙回家后,趁着两孩子还在睡觉,偷偷去看了一眼。 “先吃饭吧。”唐志龙叹息一声,“你去看看倾倾醒了没有,都一点了,该饿坏了。” 倾倾仰着笑脸走出来:“叔叔阿姨,我醒了。” 林珊招呼道:“老唐来端菜,咱们先吃饭。” “我来帮忙。”倾倾神态自若地走了过来。 季疏缈给她铺好了路,剩下的需要她自己走过去。 第七十七章 年1月2日山重水复 两个孩子帮忙摆放碗筷,倾倾用热水把碗筷洗了一遍。 林珊出声提醒:“倾倾,碗是干净的,不用再洗了。” “我……我习惯了,以前和奶奶住在乡下,经常有老鼠虫子往碗柜里钻,所以养成了习惯。”倾倾解释道,又忐忑不安地问:“我是浪费水了吗?” “没有,你那烂手还是少沾点水。”季疏缈从她手里拿过碗筷,“让我来。” 饭桌上,林珊自然而然地把两只鸡腿分别放进她们碗里,季疏缈笑着道谢:“谢谢干妈。” 倾倾:“谢谢阿姨。” “不客气,快吃吧。” 倾倾吃得很慢很慢,惊讶地发现原来鸡腿不止有一根骨头,还有一根骨头细细的,只有半截。 季疏缈注意到她的表情,小声和她咬耳朵:“你第一次吃鸡腿?” 倾倾微微点了点头。 在乡下连鸡肉都吃不上几回,鸡腿更轮不到她,到了北京,小饭馆的客人就算剩菜,也不会把鸡腿剩下来。 唐志龙听到季疏缈的话,拿筷子的手顿了顿。 吃完午饭,四人一起收拾了餐厅厨房,坐在客厅里喝茶聊天,唐志龙和林珊喝的清茶,给她们俩做了红豆烤奶喝。 倾倾捧着杯子小口小口地啜,把唐志龙、林珊夫妻当做敬重的长辈来相处,他们问什么就说什么,聊学习聊秋游,聊和季疏缈之间的趣事,略去自己难过受苦的事。 这世上的可怜人多了去了,自己没有卖惨的道理。 她也不希望,叔叔阿姨是因为自己可怜才勉强收养自己。 有季疏缈从中活跃气氛,一下午的时间很快就过了,临近晚饭,季疏缈接到家里的电话,让她带倾倾回家吃饭。 季疏缈觉得今天也差不多了,欲速则不达,拒绝了夫妻俩的挽留,和倾倾回了家。 收养一个孩子不是小事,唐志龙和林珊也需要时间考虑。 回家的路上,季疏缈揽着倾倾的肩膀,刚想安慰几句,就被倾倾打断施法:“停,不用安慰我,安慰人这事你一点也不擅长,不要勉强自己。” “你真是……越来越了解我了呢!”季疏缈抱着她蹭了蹭,“你就在我家安心住着,等放寒假了再多和干爹干妈相处试试,你这么好,他们一定会喜欢你的。” 倾倾笑了下,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第二天早上,季疏缈和倾倾一起上学,刚在校门口下了车,没往前走几步就看到了严维的车,季疏缈当即挥手拦停,拉着倾倾上了车。 “太好了,不用走去教学楼了。”季疏缈嘻嘻笑道。 学校的停车场就在教学楼旁边,严维的车可以直接开过去。 倾倾:“严老师早。” 严维看着倾倾身上的衣服,惊讶得下巴都要掉了:“你们俩怎么在一起?” 季疏缈扬了扬下巴:“小孩的事,大人别管!” 严维眼神不屑:“切,记住你说的话,别来哭着求我。以后你再要想请假、缺考、不写作业,都不行了!” 季疏缈不以为意:“略~” 严维的职业目标就是要做学生们的良师益友,因此一向喜欢和学生们打成一片,其他学生多多少少都有对老师的敬畏感,只有季疏缈一点没有,两人日常相处更像是损友。 两人都没想到,季疏缈哭着求严维会在当天发生。 正上着第三节英语课,倾倾的父母突然带着人冲进了教室,揪着倾倾的头发就要把她往外拖,嘴里不停地唾骂着。 英语老师出面阻拦,被那泼妇推倒在地:“呸!我是她妈,你是什么东西?我教训她天经地义,就算打死了她也不关你的事!” 刘父斜睨了一眼挡在老师身前的季疏缈:“放心,我们带回去打杀,不脏了贵校的地。” 季疏缈吼道:“你们这是犯法的!” “法?老子就是王法!”刘父眼睛瞪得滚圆,“天王老子来了,老子教训她都是天理!” 刘母揪着倾倾头发就走:“死样子做给谁看,好吃好喝养你这么大,居然敢跟你哥哥动手!看老娘今天不撕了你的皮!” …… 那是倾倾的亲生父母,学校也不能阻拦父母带走自己的孩子。 季疏缈冲进会议室找到正在开会严维:“严老师,你救救倾倾吧,她会被他们打死的。” “你先别哭。”听完来龙去脉的严维打电话报了警。 没有用的,就算是法律更加完善的十几年后,家暴也只会被轻轻揭过,最多教育一番,改变不了任何事。 季疏缈听着他打电话的声音也冷静下来,擦干眼泪,拿出手机打给唐志龙:“唐叔叔,你可以来一趟我的学校吗?” 倾倾一路上都不敢反抗,过往的教训让她明白反抗只会得到更严重的毒打。 “贱皮子!” 进了小饭馆的大门,刘母一脚踹在她身上,拍了拍手上的头发,一脸厌恶。 倾倾从地上爬起来,就见面前坐着怒火滔天的刘康裕,他头上缠着厚厚的医用纱布,本就圆润的猪头更显滑稽。 倾倾笑出声来,只后悔自己当时怎么不再砸得狠一些,砸得他脑浆四溅才畅快。 刘康裕看到她的笑容,顿时怒不可遏,抬脚踹在她脸上:“狗东西!狗东西!老子缝了十一针,都是因为你!” 倾倾癫狂地笑了起来:“我是狗东西,我们一对狗娘狗爹养的,你又能是什么东西?” 她笑着笑着就掉下了眼泪来,反正她也活不过今天了。 许是她上辈子作恶多端,这辈子托生到这家来。 她的话引得三人震怒,拳脚、口水像是雨点一般往她身上落,倾倾丝毫反抗不得,任何举动都只会惹来更重的拳头。 刘母稍稍有理智些,提醒道:“差不多就行了,别打死了,否则不好卖。” 唐志龙比警察更先到,冲进小饭馆看到眼前的情形肝胆欲裂,怒喝道:“住手!” 因为极度愤怒,他浑身都在颤抖着。 倾倾挨过很多次打,有很多次在地上昏迷,又在地上醒来,这是头一次有人将她扶起揽进怀里。 唐志龙声音颤抖,却掷地有声:“这孩子你们不要,我要!” 倾倾的眼泪,混着鲜血流下。 季疏缈站在门口,心中百味杂陈,眼神冷冷地掠过刘家三人。 不等刘家的人对唐志龙、倾倾冷嘲热讽,几位民警及时到来,二话不说给三人戴上手铐。 季疏缈来之前就联系过陆雍和,有他打过招呼,这三人轻易出不了局子。 第七十八章 年1月9日无法无天 倾倾伤得很严重,全身多处软组织挫伤、内出血、骨裂,肋骨断了三根,尤其是右眼,要不是救治及时,只怕都保不住。 林珊看着她躺在病床上的模样,握着她的手哭成了泪人,她此时此刻后悔万分,如果时间可以倒转,能够回到昨天下午,她一定把这孩子紧紧抱在怀里,说什么都不让她离开。 因为自己的优柔寡断,白白让这孩子受这一番罪。 倾倾抬起手轻轻擦掉她的眼泪,气若游丝地安慰道:“阿姨别哭,我不疼。” “妈妈别哭,我不疼。” 几年前,躺在病床上的唐蕊,她的蕊蕊,也是这样安慰她。 “宝宝,你做阿姨的孩子好不好?” 宝宝…… 倾倾反复咀嚼这个称呼,心里百转千回。 “可以吗?”她小心翼翼地问。 林珊肯定道:“当然可以,叔叔他们已经在想办法了,一定可以。” 此时季疏缈家,众人齐聚在客厅里。 受唐志龙委托,去了一趟警察局的陶毅正在和众人商量:“那夫妻俩都不同意在送养协议上签字,那男的还狮子大开口要三十万。” 陶毅说得简单,实际上那泼皮听说唐志龙真要收养倾倾后,满嘴生殖器地骂了一阵,开口就要三十万,还理直气壮说他养这女儿花了不少钱,再过两年就能嫁人收彩礼了,三十万卖给唐志龙是便宜他了。 唐志龙气得直喘粗气:“没告他虐待罪就不错了,还敢恬不知耻地要这么多钱!” “这钱不能给。”深受其害的季时谦出声道,“且不说这钱给他们合不合理,一旦给了,让他们知道我们重视那孩子,给得起这个钱,有了这一回就会有无数回,那就是个无底洞。” 自从季时谦被迫给了侄子十万块后,隔三差五就能接到哭穷借钱的电话,烦不胜烦。 陶毅点点头:“对,不能给。我有职业操守啊,我就只能跟他说民间送养行为,只能收取‘少量’的感谢费,要是金额多了就构成出卖亲生子女了,但是那人不听啊,我能有什么办法。” 季疏缈说:“那就关到他听为止。” “不行,倾倾耗不起。”唐志龙想也不想就拒绝,“必须尽快把收养手续办齐整,让她和那家人断干净。” “我也是这么想的。”陶毅话里有话,“唐大哥,我有职业操守,你没有啊。” 陶毅这个当律师的,有很多话不能说、有很多事不能做,但唐志龙可以。 哄着那对无赖签了送养协议,办完收养手续后,再怎么办就是私底下的事了。 反正那三十万的感谢费就算落在白纸上,那也是不合法的。 唐志龙恍然大悟:“振华兄弟陪我跑一趟?先让他们把协议签了,之后再找人揍他们一顿狠的。” “阿弥陀佛,遵纪守法。”陶毅双手合十,紧闭双眼,“我什么也没听见。” 唐志龙给了刘氏夫妻三万,让他们在送养协议上签了字,等去民政局办完手续,陶毅拍拍屁股先走一步:“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钱呢?剩下的钱呢?”刘父揪着唐志龙的衣领问道。 唐志龙好脾气地说:“那么多现金,我怎么好拿着到处跑?我托了朋友送到你们饭馆了,你们回去就能看到了。” “算你识相!我告诉你,你最好别耍什么花样,老子上头有人!” 刘父说着,拉着唐志龙一起回小饭馆。 唐志龙心里冷笑,有人,一个有十几个马仔的混混,也能算有人?还真以为那是什么了不得的角色? 季疏缈没让唐志龙出手,免得脏了他的手,而是给了杨东林一笔钱,让他找人来做。 她把杨东林留下来,不就是该这么用的吗? 等到刘氏夫妻回到小饭馆,看到的就是被五花大绑的刘康裕,和一屋子凶神恶煞的男人。 没过一会儿,那夫妻俩富有节奏感的惨叫声此起彼伏地响了起来。 季疏缈坐在车里,听着那惨叫声感慨不已:“我到底,还是变成了自己讨厌的样子。嘻~” 王法?怎么也轮不到你来当王法。 季疏缈和杨东林打过招呼,以后那小饭馆只要开门就让人去砸了,别闹出人命,只要让他们在北京混不下去。 唐志龙拿着办理完的手续和户口本去医院,林珊连忙拿过翻看,看到出生日期那一栏,顿时情绪崩溃,泪如雨下。 唐志龙一直没来得及看,看她这模样连忙细看,这一下也不禁眼泪一颗一颗滚落。 倾倾和他们的孩子,同一天出生。 三人抱在一起,又是大哭一场。 我不是来替代你的,唐倾倾看着自己那一页户口本,心中对唐蕊说道,我会用所有去报答爸爸妈妈,只偷走属于你的一点点爱,就一点点。 第七十九章 年1月10日大喜大惊 季疏缈这些天,一直在关注雪灾情况。 南方的大雪下了一场又一场,一定程度上影响了生产、生活,但因为各省市准备充分,应对措施全面,一切都乱中有序,目前没有出现一起亡人事故,几十万人滞留火车站的情景更没有发生。 经济损失自然有,不过比起前世已经相当好了,最重要的是人没事。 季时谦的状态恢复如常,为了稳妥起见还是做一个全身检查才放心。季疏缈和朗哥商量了一下,干脆给全家人都安排上了体检。 这一份份检查结果,令全家人大喜大惊、大起大落。 季时谦、季振华、姥姥的体检结果一切正常,秦蕴的各项身体指标比几个月前都有明显的好转,而秦蓉……怀孕了! 所有人看着结果都傻了眼,震惊后齐齐爆发出兴奋的欢呼,要不是顾忌在医院,都能把屋顶掀翻。 秦蓉难得不好意思,红着脸往丈夫身后躲。这孩子的到来让他们夫妻俩措手不及,但既然有了,自然是要好好生下来的。 季疏缈高兴得地直跺脚,她怎么也想不到自己还能有个弟弟或是妹妹。 怀孕一个月,算算时间,应该是季振华送季时谦回北京的时候,上一世这时候,他已经躺板板了。 季疏缈高兴完又想哭,她上辈子到底错过了多少幸福啊。 “秦升的家属?”护士叫道,“过来一下。” 季疏缈顿感不好,慌乱地抓住朗哥的手臂。 一家人都挤进了医生的诊室,那医生拿着检查结果,转过身来说:“核磁共振显示胰腺有阴影,初步判断是肿瘤。也不要太担心,阴影边界非常清晰,肿瘤也不大,而且几个月前体检都没有发现,应该是良性。” 季书朗皱着眉问:“那接下来是保守治疗还是说做手术?” “我建议是直接手术切除,胰腺肿瘤的恶化速度非常快,就别拖,早治早好。”医生不敢把话说死,“但我的专业不是这方面的,你们要是不放心就挂个胰腺方面的专家号看看。” 季疏缈知道,医生没说的是:胰腺癌是癌症之王,死亡率极高,晚期死亡率近乎百分之百。 一家人连忙花钱挂了专家号,头发花白的老教授看完,只淡淡道:“没多大事,切了就行。走医保还是自费啊?” 姥姥回忆道:“我们有新农合医保,但是是外省的,好像这里不能用。” “可以,但是要回去办外地就医的手续,比较麻烦,你们干脆回去做算了。” “不不不!”季振华连声拒绝,“我们就在北京做,就您来做。” “啊,那得准备些钱了。”医生在电脑上开着处方,头也不抬,“先把他收住院,你们回去筹钱去吧。” “我我……我们现在能动的钱就八十万……”季振华结巴道,“其他我明天上银行把理财取出来再交行吗?” 季时谦连忙道:“我那儿还是存了一百来万活期,能马上取出来。” 他们俩把医生整无语了:“这里是医院,不是黑店,八九万就差不多了。” 季时谦不敢置信:“肿瘤,肿瘤诶,您确定只需要七八万?” 医生撇开眼,脸上的表情大有想赶他们出去的意思。 季振华松了一口气:“那那你安排吧,您是这方面专家,我们都听您安排。有什么进口药就用,什么好用什么,不用给我们省钱。” 等秦升再一次习惯性地摸烟斗,就被阮香秀凶狠地瞪了一眼,一把抽过他的烟斗就扔进了垃圾桶里。 秦升苦着脸哀求:“我……我不抽还不行吗,把那烟斗给我留下,都几十年的老伙伴了,让我留个念想啊!” “不行!”阮香秀眼圈都红了,抹着眼角说道:“它是你老伙伴,那我是什么?我告诉你秦升,你要再碰那东西一下,我就跟你离婚!” 秦升可怜巴巴地向女儿女婿孙女们求助,但谁也没有搭理他,都坚定地站在阮香秀那一边。 “不抽了不抽了!”秦升摆摆手,“再也不抽了。” 秦升当天就在医院住下了,第二天做了术前检查,第三天下午被推进了手术室。 所有人都在手术外等待病理切片的检查结果,即便知道是良性的可能性非常大,但心始终提在嗓子眼里下不去。 幸好,是良性。 季家众人齐齐松了一口气。 第八十章 年1月12日偏心问题 秦升手术后的当晚,季时谦和季振华留下来陪床,其他人都被赶回家。 季振华揽着秦蓉叮嘱:“现在你也放心了,咱爸过些天就出院了,你就老实在家待着,不要来医院了。” 秦蓉犟嘴:“我亲爸住院,凭什么不让我来?” “还是顾及着肚子里那个,才一个月,还没坐稳呐。”阮香秀温声劝道,“医院里细菌、病毒都多,你还是少来。” 秦蓉不认同地努努嘴:“她要是真这么脆弱,就说明没缘分。当初我怀缈缈的时候,五个月的时候摔那么厉害一跤,缈缈也没事。” 季疏缈:“啊?还有这事?” 看来我命还挺硬。 季振华:“这桐桐哪儿能跟缈缈比,咱们缈缈……” 季疏缈:“啊?桐桐?你们取好名字了?都不知道是弟弟还是妹妹啊。” 秦蓉责怪地给了季振华一个肘击。 “对,叫季疏桐,怎么样?”季振华得意洋洋,“你太爷爷在的时候就说我是当岳父的命,那妈妈肚子里的肯定也是妹妹。” 季疏缈点点头:“哦,挺好听的。” 离开医院前,季振华和秦蓉把季疏缈叫到无人的僻静处说话。 季振华:“这几天担心姥爷,也没有时间和你好好说说话。在医院不适合说这些,但是看你刚刚在病房里不高兴的样子,爸爸妈妈就不想再等合适的机会和你说了。” “啊?我没有不高兴啊?”季疏缈一脸茫然,“我就是没什么精神而已,这两天担心姥爷没有睡好。” 季振华揉揉她的脑袋,语重心长地讲:“缈缈,不要担心妹妹出生以后会分走我们对你的爱,你的就是你的,只会增加不会减少,爸爸妈妈给妹妹的是新长出的爱,不是你的这一份,家产也是一样,你的就是你的。” 季疏缈叹气:“我真没有担心这个,我知道你们不会偏心的。而且怎么说到家产了,别人家什么样我不知道,咱们家骨肉手足还分这个?” 对于这个妹妹,季疏缈欣喜之余还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悲伤,这悲伤不是来源于担忧,而是遗憾,遗憾她上一世连出现的机会都没有。 秦蓉:“宝贝,爸爸妈妈就算偏心,也是偏心你。” “……”季疏缈只觉得百口莫辩,想了想说:“你们是害怕我觉得你们会偏心,所以怎么看都觉得我在不高兴吧?” 夫妻俩神色尴尬,秦蓉认真道:“你如果不想要这个妹妹,我们就不要了。” “不要!”季疏缈果断拒绝,“不是,我不是说不要妹妹,我不要你们这么想!名字都取好了呢,你们舍得不要?我也一样舍不得。我现在跟你们说的就是真话,你们也该相信我没有那么心胸狭隘,不论是弟弟还是妹妹,我都会当一个好姐姐的。” “真的?”季振华怀疑地问。 季疏缈板着脸:“再问离家出走!” 夫妻俩终于松了一口气,秦蓉最后还给季疏缈打上一阵预防针:“妹妹出生以后,爸爸妈妈的时间和注意力肯定要被分走一些,不能时时关注到你,你要是觉得委屈了,一定要第一时间告诉我们。” “知~道~了~”季疏缈拖长了语调回答。 病房里,躺在床上的秦升习惯地想摸烟斗,叹了口气拿了床头柜上的一只陶瓷勺子摩挲:“子女不合,多是长辈无德。一碗水实在端不平就要向着大的,大的自然会顾及着小的。” 秦蕴:“这是点我呢?” “难道不是?”秦升得意洋洋,“咱们家可干不出手足阋墙的事来。上慈下孝,夫妻恩爱,手足情深,才有个家的样子。” 第八十一章 年1月13日文玩核桃 这天晚上,趁着大人们都在忙碌,季书朗找到机会揪了揪季疏缈的耳朵,小声问:“小神婆,你能预知未来对吧?告诉我,我未来的老婆是什么样?” 季疏缈表情僵硬,扯着嘴角笑了下:“呵呵,你会孤独终老,是一个老光棍。” “不可能!我这么风流倜傥英俊潇洒,怎么可能会孤独终老,你肯定又在撒谎。” 渣男,还好意思问。 季疏缈白眼一翻就要走,被朗哥拉了回来:“不说这个了,明天咱们俩去一趟潘家园,给姥爷买一对核桃啥的,我看他手里没东西,老是不自在。” 季疏缈问:“你懂核桃?” 朗哥摇了摇头。 季疏缈呵呵一笑,摊开手掌托了托他的下巴,又托了托自己的:“我俩一进去,别人就能见到我们脑门上的大字——小、肥、羊。” “明天先去看看,就当开开眼了,买不买的再说。” 季疏缈的眼神里充满对他的不信任:“就怕你到时候被忽悠瘸了,傻帽一样往外掏钱。” 季书朗眼神坚定:“不会的,我多机灵啊。” 第二天,季书朗的脸都被自己打肿了。 他揣了三千块现金准备买核桃,到了潘家园没走两步就花光买了一尊“清朝孤品”木雕观音,那善良的老板看他诚心想要,又十分投缘,于是原价3888的观音像三千块卖给了他。 季书朗美滋滋地捧着装观音的锦盒,转角后又一次遇到爱——一模一样的爱。 季疏缈:“呵。” “你刚刚怎么不拦着我?”季书朗欲哭无泪。 “我拦了你听了吗?”季疏缈皮笑肉不笑,“你就差跟那个老板当场拜把子了,我白眼都翻上天了你以为我眼皮抽筋,我抽你胳膊好几下了你以为我手欠。旁边那个客人明显是个托儿,不停地夸观音雕得好,你生怕被他抢了,掏钱掏得那叫一个行云流水迫不及待。” “我错了我真的错了。”季书朗捂脸,“但是他说保佑全家平安还招财耶,这谁顶得住!” “呵,看着。”季疏缈说完走向小摊,“大叔,这观音怎么卖啊?” “呦,小姑娘年纪轻轻眼光可真好,这可是清朝的东西……” 清朝,清晨吧。 季书朗越听心越凉,这个老板的话术更好,吹牛的感情更充沛,而且要价只要一千八。 季疏缈笑着安慰他:“好了,就当是交学费了,吃一堑长一智,回家把观音摆在显眼的地方,时刻提醒你今天吃的天堑。” 古董文玩有规矩,买定离手绝不后悔,这被坑了也只能怪自己眼力不好,怪不得卖家。 季书朗难受得很:“人心真险恶。” 有了这一段插曲,兄妹俩捂紧了荷包,逛了一上午,除了买了两根糖葫芦以外,愣是没再往外掏钱。 什么二棱、三棱、四棱,什么白狮子、四座楼、南疆,一串串的专业名词砸得兄妹俩晕头转向,动不动就是上百年完全玉化的老核桃,吹得天花乱坠,要价天方夜谭。 眼看日头高悬,准备打道回府,转身就见到角落里坐着一位老太太,勉强铺着一张碎花棉布,布上只有一对红润油亮的文玩核桃。 一个提溜着鸟笼的大爷驻足在摊前,声如洪钟地讲价:“这样,我加一口,八百块钱,你卖了我得了。” 老太太的声音透着疲惫:“五千块钱,一分都不能少。” “哼,不卖算了!我还不稀罕呢!”遛鸟大爷一脸傲娇地走了。 季疏缈走上前:“奶奶,我可以上手看看吗?” 老太太看了她和季书朗一眼,说:“看吧,小心点拿。” 季疏缈拿起来掂了掂,沉手,两只核桃碰撞时声音清亮,如同小石子,这是那些摊主说的金石之声。 季疏缈把玩一翻,递给了季书朗,季书朗拿在手里盘了盘,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 他们被忽悠了一路,多多少少学到一些皮毛。 季书朗问:“奶奶,您这核桃是从哪儿来的?” 老奶奶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出来:“我家老头子的,他玩了快三十年了,宝贝得不得了,要不是他现在躺医院里等着钱救命,我也不能卖。” 说到最后,老奶奶的声音里已经带了哭腔,抬手抹掉眼角的潮气。 季疏缈冷静地观察她的一举一动,这位老太太衣裳虽旧却十分干净讲究,上衣连盘扣都是精致的,和姥姥差不多的年纪,皮肤却细腻白皙有光泽,但她手上却有不少陈年老茧,手指还是被染成了黑褐色。 季疏缈闻到她身上散发出来的淡淡的中药气味。 “奶奶,你是做什么的呀?脸上皮肤这么好,手又是这个样子?”季疏缈一脸天真无邪地问。 老太太叹气:“在乡下开中药铺子的。” 季疏缈笑了起来:“这核桃我们买了。” 老太太:“五千块钱,一分不能少。” “嗯,一分不少。不过我们没有现金了,你得跟我们去一下银行。” 老太太当即卷起地上的碎花棉布:“好好好。” 他们刚走没多久,拎着鸟笼回来的大爷发现老太太不见了,急得原地转圈圈:“哎呀!我……我取钱去了啊!怎么就不多等等!多好的核桃就让我给错过了……” 第八十二章 年1月17日日行一善 兄妹俩送的那对核桃,送到了秦升的心坎里,秦升整天宝贝得跟什么似的,除了上厕所,吃饭睡觉他都把那对核桃握手里,惹得同病房的老头好一阵眼热。 “那对儿核桃真是好东西,我那妹夫之前花了两万八买了一对老核桃,都没你这个鲜亮。” “哪里哪里,两个小孩子哪会买这东西,不被骗太多钱就不错了。”秦升假模假样地谦虚道,“我也不在乎东西好坏,只要孩子送的,那都是顶顶好的东西,我收的是孩子们的这份孝心。” “听听听听,这话是谦虚话,但秦老头那尾巴都要撬到天上去了。” “谁让人家有尾巴,能翘得起来。就他那俩女婿,给他交住院费的时候都快打起来了,都抢着出钱。别说女婿了,有几个亲儿子能做到这份上,出钱出力,一点埋怨都没有。” “孝心无价,千金难求。我们几个老不死是没那份福气喽,我家那三个儿子……唉,不说也罢。” 秦升接过秦蕴削好的苹果,谦虚道:“哪里哪里,我就是运气好一点而已,得了两个宝贝闺女,这才有的孝顺女婿。” 几个小老头正说着话,季疏缈扒拉着病房门框探出头:“姥爷!” 你的小可爱突然出现。 秦升笑得合不拢嘴:“怎么又来了,跟你们说了不要天天一放学就过来,都快期末考试了。” 跟在季疏缈身后的季书朗走进门,把手里的晚饭递给秦蕴,打趣道:“昨天我们俩来晚了点,也不知道谁一个小时问八回。” 秦蕴问:“你们还回家了?” 季疏缈笑眯眯地坐在病床边上:“不是,杨叔拿了晚饭才来学校接我和哥哥的。” 秦升:“那不是没吃饭就过来了?” 季疏缈卖乖:“这不是来陪你一起吃嘛。” 陪着姥爷吃了晚饭,兄妹俩就被赶回家写作业了。 季疏缈走在离开医院的路上,一脸不高兴:“我又不用写作业。” 季书朗揪了揪她的辫子:“呵。” “景明,景明你救救你爸爸吧,再交不上钱就要给他停药了。” 兄妹俩没想到会在医院里再次遇到卖核桃的老奶奶。 只见那老奶奶拉着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男人的衣服,说什么也不让他离开。 中年人话里带刺,全是不耐烦:“我当初就跟你说了别治了别治了,你非不听,那ICU是我们这样的人家住得起的吗?你俩牛鬼蛇神还没有医保,你还想卖房子,先不说你乡下的老破房子谁会买,那医生都说了救活了也要瘫,你别犟了行不行,就把我爸拉回去埋了,对你对我都好。” “他还活着呐!他还有气儿!”老奶奶声泪俱下:“儿啊,那是你爸,就当是我借你的行不行,我之后都还你,一分不少地还给你!” 眼看围观议论的人越来越多,中年人一把推开她:“别给我提这茬啊,我打小没让你们养过几年。我也实话跟你说了,这十几万我出不起,你也不想想我一年到头才赚几个钱?” 中年人说完,不顾老太太的阻拦,头也不回地走了。那老太太一个趔趄跌坐在地,哭得肝肠寸断。 季疏缈捅了捅身边的季书朗:“哥?” 季书朗问:“菩萨心肠又动了?” “让她把房子抵押给我,就当借她的?或者直接买了她的房子?”季疏缈为自己的机智而自豪。 季书朗走上前扶起老太太:“劳烦您跟我们去个安静的地方说话。” 老太太也认出了他们,错愕之下就跟着他们走了。 住院部花园角落的亭子里,季书朗指着季疏缈道:“请您给她把把脉。” 季疏缈瞬间明白,伸出手给老太太。 老太太不知道他们想做什么,犹豫下照做了,摸了季疏缈两只手的脉,说:“脾肺虚,气血亏,不过不严重,平日里注意点吃食。还有点上火,应该是天冷干燥的缘故,多喝水吃点润燥的就好。” 和上海那位老专家说得差不多。 兄妹俩对视一眼,季书朗点点头。 季疏缈和老太太说了自己的想法,老太太感激落泪,当即就要给两人跪下,膝盖还没挨着地,就被季书朗扶了起来:“您这是干什么,您这把年纪跪我们,是要折我们寿的。” “我……我糊涂了。”老太太擦了擦眼泪,“我那房子在乡里,最多值个六万块钱,你们买了那房子也没用。我把房本、户口本、身份证都押给你们,再给你们打欠条。” 老太太急切地证明自己:“我给人看病能赚到钱的,我每个月都还你们钱,可能每个月还得不多,但是你们别看我年纪挺大了,我身体还行,真的挺好的!我……我一直还总能还上的。你们不相信可以去我们那乡下地方看看,我说的都是真的。” “我信我信。”季疏缈安慰道,“咱们先去把爷爷的医药费交了吧。” 老太太擦擦眼泪:“我先给你们写欠条。” 几人去找护士拿了纸笔,老太太伏在医院的问诊台上写了欠条,珍而重之地按上了手印,仔细看了看,确认没有错漏,这才从随身的包里拿出房产证户口本等证件一起递过去。 季疏缈拿了欠条,看着老太太签的名字:“苏紫菀。” 老太太:“对,你看我都忘了自我介绍了,我叫苏紫菀,我家老头子叫苏合。” 苏合,紫菀,都是中药名。 季书朗查看了那些证件的真假,只把房产证留下了,其他的都还给了苏奶奶:“这些您自己留着吧,不在手里总是不方便。” 他们那套房子根本不是乡下的,而是北京西边一个县城里的。按照房价的上涨速度,他们也不会怎么吃亏。 给苏爷爷交完费,兄妹俩才从医院离开。 “日行一善。” 走出医院,季疏缈都忍不住为自己鼓掌。 季书朗的肚子替他本人发出声音回应,季疏缈也饿了,刚刚陪姥爷吃饭也没吃饱。 季书朗指了指马路对面:“肯爷爷?” 季疏缈响指一打:“走起!” 没想到,在快餐店他们还遇到了熟人。 看着许久不见的周回熟练地俯身擦桌子,季疏缈发出玄妙的反派怪笑声:“桀桀桀桀……” 上辈子让我给你端茶倒水,这辈子遭报应了吧? 哈哈! 第八十三章 年1月17日夜难念的经 季疏缈不停找茬,一会儿番茄酱弄地上了让周回擦地,一会儿可乐撒了让周回擦桌子,更恬不知耻地问周回:“我的鸡块少了两块,是你偷吃了吗?” 周回挂上礼貌营业地微笑,温声道:“这位尊敬的客人,我刚刚看见是一只小癞皮狗吃掉的呢。” 季·癞皮狗·疏缈愤恨地看着他:“少年,我看你骨骼清奇,是一块擦桌子的天纵奇才,来我家擦桌子吧。” 周回一脸茫然地看向季书朗,季书朗扶额叹息,给他翻译:“茶三昧,我家的。” 周回恍然大悟:“不是不招兼职吗?” 季书朗摊摊手:“找暑假工、寒假工。” 周回当即抱拳感谢:“谢谢老大,谢谢老板,谢谢大老板!” 一直被人叫“小老板”,这还是头一次被叫“大老板”呢,还是周回叫出来。 这感觉……暗爽! 季疏缈捂住快笑裂的嘴角:“好说好说。” 风水轮流转了呢,周扒皮先生。 等周回去服务其他客人了,季书朗忍不住问:“人家当初又不是故意撞你的,你还记仇呢?你什么时候这么心胸狭隘了?” 季疏缈叼着吸管,咕咚两大口可乐,紧贴着的舌头与上颚猛然分离,发出畅快欢愉的声响:“大概是八字不合,我看他不爽吧。” 周回回到舅舅家时已是晚上十点,舅舅于昌淼的家在寸土寸金的北京二环,是一套承包了一整栋楼的……过道房,一面是胡同的围墙,一面是居民楼,面积不足40平,最窄处只有二十几公分,火柴盒一样的房子和过道唯一的区别就是多了屋顶。 潮湿阴暗,破败漏风,房子里连空气都是腐朽凝固的,让人胸闷喘不过气来。 悠扬的小提琴曲伴着冬夜的风从房子里飘了出来,如果有懂音乐的人,就会听出拉琴的人水平并不高,一首曲子几处错漏变调。 于天禄看到周回,愣了一下看向斑驳墙面上挂的闹钟:“都十点了啊。” 他说完把珍重地小提琴放进琴盒里,长舒一口气在弹簧沙发上坐下,身下的旧沙发发出吱呀声响。 这琴再练下去,又该有邻居来敲门说他扰民了。 “舅舅舅妈还没回来?”周回问道。 于天禄兴致缺缺地摇了摇头,吐出一口郁结的气:“他们又找了一份工作,得十一点后才到家。” 周回扬了扬手里的肯爷爷:“吃一些再睡?” 店长每天都会把当天剩下的食品让员工们分了带回家,周回基本上每天都会拿。 家里没有微波炉,周回一股脑地把袋子里的食物倒进电饭锅里,合上盖子,按下煮饭键加热。 他从厨房出来,就见于天禄定定地看着餐桌上的小提琴发呆。 周回提醒道:“收起来吧。” 不然一会儿没地方吃东西。 于天禄魔怔似的轻柔地抚摸着制作精良考究的小提琴,眼里渐渐蓄满了眼泪:“哥,今天……老师跟我说,让我别对考级抱太大希望。他就差……直接跟我说早点放弃,我不是这块料。” “你别听他瞎说,天道酬勤,你肯定……” “你别安慰我,也别给我灌鸡汤了!”于天禄打断他,“我比谁都清楚自己没有天赋,我比谁都想要放弃,可是我不能……我只要一说这种话,我妈就会伤心难过地闹一场……” 舅妈崔琴做梦都想过上人上人的生活,眼看着这房子拆迁无望,舅舅于昌淼又没本事,把儿子看做唯一的希望,就因为于天禄小时候被兴趣班的老师夸了一句学得快有天赋,她就坚信着于天禄一定会成为小提琴家扬名立万,一天打三四份工也在所不惜,在于天禄面前说的字字句句都是“为了你”。 于天禄喃喃:“六万八的琴,不该出现在这房子里,更不该出现在我这个庸才手里。” 周回也不知该怎么安慰他,任何语言都苍白无力,只能合上琴盒帮他收起来。 这个樊笼,需要于天禄自己打破。 第八十四章 年1月18日搞事业的一天 季疏缈坐在餐桌前打哈欠,秦蓉站在身后给她扎漂亮繁复的花辫子。 厨房里秦蕴、季时谦、季振华在忙碌着做早餐,姥姥在玄关检查两个孩子的鞋垫有没有湿、鞋子够不够暖和。 季书朗拎着书包从楼上下来,看到厨房里一愣:“翠岚姐不在?” 姥姥回答道:“她昨天下午发烧,我让她回去休息了,等病好全了再来。” 姥姥给两人穿出门的鞋里换了新的保暖鞋垫,叹气道:“那孩子在北京孤苦伶仃的,也没个照应的人,志龙和珊珊怕是都不知道翠岚生病的事。” 姥姥还真猜对了,倾倾还住着院,唐志龙和林珊这些天一门心思地扑在女儿身上。 季疏缈回忆了一下:“倾倾应该是明天出院吧?明天周六,我能去接她出院。” 早餐很快就上桌了,一家人闲聊着吃早餐。 一会儿季时谦和秦蕴要出发去河北的砖厂,那边不能离人离得太久,秦蓉这怀孕才一个月,秦升又还在住院,权衡后觉得让季时谦先回去,秦蕴放心不下他一个人在那边,也决定跟过去,再回来就该是过年的时候了。 胡飞白到底没有拿出让季疏缈满意的活动策划案来,他们学校的元旦游园活动季疏缈自然没有赞助。想来那学生会不是胡飞白一个人说了算的,又没有能人挑得起大梁,自然拿出来的没有胡飞白唱出来的好听。 胡飞白也没有勉强她一定要赞助,在看过砖厂、考察过市场前景后,就入了职,这半个月的时间已经为砖厂拿到几笔数额可观的订单。季疏缈对他的能力还是信任的,姥爷他们也能把重心放在生产和研发上。 季振华也说起这个人:“能力是没话说,一张嘴能把死人说活,就是财务一直在和我抱怨,这半个月的业务招待费比之前翻了一番还不止。” 季疏缈咽下嘴里牛肉包子:“马无夜草不肥,水至清则无鱼,多少让他拿点。不过这个人有能力没底线,不能让他得寸进尺,得时不时敲打一下,勒一下缰绳。” 都市爽文里那种无脑忠心,能力又嘎嘎强的小弟,到底是哪里找的?她也想要。 说完砖厂,季疏缈又说起茶三昧的新年活动:“我们跟纸杯厂预定了一批新年限定纸杯,今天应该会把样品送过来。还做了定做了一些新年限定贴纸,五福临门、新年快乐、恭喜发财、鼠年大吉什么的。还有茶三妹的人偶服也做好了,到时候茶三妹穿个红色唐装,拿着红灯笼、中国结什么的去做街溜子,这氛围也有了,品牌宣传也做了,要是还能造两个网络热梗就更好了。” 不仅如此,到时候每家店铺再贴上福字、对联,挂上装饰鞭炮、小灯笼、中国节,年味妥妥的浓厚。 “我还要一碗。”季书朗把空碗递给秦蕴,“我们今晚回来得晚,不用等我们吃晚饭了。” 放了学得去公司开会,茶三昧这边的新年活动方案还有一些细节需要完善修改,活动物料也要定下来;廖达昨天也说有事情要和他们商量,要开个电话会议。 季书朗终于切身体会到季疏缈说的那句,“我承受了这个年纪不该承受的”是什么感觉了。 季振华笑眯眯地给兄妹俩各夹了一个煎蛋:“能者多劳,两位大老板把火锅店的事情也接过去管着吧,我的老婆需要在家养胎。” 这要是换其他人说这种话,季疏缈指定是白眼一翻说一句“关我屁事”。但现在要养胎的是她的亲娘。 季书朗此时也是同样的想法,谁让现在要养胎的是他的亲小姨。 季疏缈叹气,对朗哥说:“那我放学先去火锅店,等你放学了我们再去公司那边。明天就换你去看店,后天……后天的事后天再说。” 季书朗愁眉不展:“到底不是个事,火锅店那边还是得提拔个店长才行。” 看着兄妹俩商量筹谋、苦思冥想的模样,餐桌上的几个大人内心暗爽又欣慰不已——两小家伙都上道!真让人省心! 秦记卤味火锅的生意日复一日地火爆,季疏缈放学过去的时候,店里已门庭若市,店外还有十几桌客人在排队,坐在颜色统一的塑料凳上,围着取暖炉烤火聊天,喝着热茶、吃着花生瓜子。 这排队盛况是每天都有的,有的客人甚至等到晚上十点,只为吃上这一口火锅。客人一多就容易出差错,尤其是店里没有个拿得了主意的人时候,常有服务不到位引起顾客不满的情况出现。 季疏缈发现有的客人不想在寒风中等,就去了隔壁快餐店叫上一份简餐,坐着聊天等待。隔壁的店老板也不嫌烦,热情招待每一位来店里等餐的客人。 而已经吃上火锅的客人,有的还会专门去隔壁要一份蛋炒饭来就着火锅吃。 季疏缈托着腮,思考把隔壁店老板拉上贼船……呸,拉入伙的可能性大不大。 把店老板拉入伙又能炒饭又能当店长看店,再把隔壁铺子买下来扩大火锅店的营业规模,emmm……今晚回家商量一下。 茶三昧这边的会议无比顺利,方案、物料都确定了下来。商定完春节活动季疏缈又让大家这几天头脑风暴一下,想一想春季活动的主题。 做生意这种事,就得走一步、想三步、算十步。 唐志龙说起更换牛奶供应商的事,明望奶业向他们抛出橄榄枝,对方给的价格相当优惠,但要求和茶三昧签三年的采购合同。对方是看中了茶三昧的发展势头,想要借一把东风。 唐志龙:“已经做过考察了,这家奶业虽然名气不大,但是在内蒙当地有口皆碑,品质不输几家大牌奶业。” 季书朗:“我知道这个牌子,在内蒙的时候经常喝,奶香醇厚浓郁,可能不太适合用来做奶茶,大概率会覆盖掉茶味。” 明望啊,季疏缈知道这家。上一世经常在各种商业案例里看到,说好听点是内蒙之光民族良心,说得不好听就是外资儆猴的鸡、官场内斗替罪的羊,偏偏那老板还拎不清为了上市和外资玩对赌协议,最后赌输了,落得个家破人亡的下场。 季疏缈思考良久:“让他们先送些样品过来吧,奶味浓有浓的风味,试着调整一下我们的奶茶配方,或者做一些新的产品,双皮奶、姜撞奶、老酸奶什么的,我们先试试再决定。” 会议结束,茶三昧的员工离开会议室只留下兄妹俩,季疏缈喝了一口水,又马上拨通廖达的电话,打开免提放在桌上。 抹茶厂那边即将竣工,抹茶生产线也已经在运往楚陀县的路上,工人已经在做培训了,技术人员月底也会到位。廖达把抹茶厂的开业时间定在大年初六,也就是2月12号,是个宜开业的好日子,也在寒假期间,季疏缈兄妹俩也有时间过去。 开业时间季疏缈和季书朗都没有异议,让廖达看着安排就行,争取邀请到市里的领导、媒体参加开业剪彩。 接着廖达又说了古法抹茶的事,他想要请几位制作抹茶的老师傅手工制作高端抹茶,定位高档商品限量销售,也别找销路,作为抹茶厂的名片。 季疏缈:“准了。不过不是不找销路,是用不着找,到时候每家茶三昧都摆几盒在显眼处,总有人会买。” 季疏缈有信心,她会在春天的时候掀起一场抹茶热潮。 “还有一件事。”廖达说,“今年楚陀县的受灾面积小,绿茶的产量和品质都相当不错,我想收购一批来做花茶,隔壁云南省采购鲜花,运输成本也少。” 月初的连续大雪,势必会造成今年春茶减产,茶叶价格自然水涨船高。 季疏缈想了想问:“你确定要做吗?” 廖达无语:“你是老板,我就是提一下建议,你决定采纳不采纳。” “你确不确定做?你要是确定做,我就按照你那边产出的花茶来做明年春天茶三昧的营销方案。” 廖达一咬牙:“确定做,亏本了我就提头来见。” 季书朗:“……你提头来我们得吓死。” 廖达:“……” 季疏缈想了想说:“别做太多品类,就做一种。做茉莉花茶,不用做得太好,过得去就行了,完了以后掺一些可食用的茉莉花进去。不能总给山猪吃细糠,得给他们一些新式茶饮的震憾。” 越好的茉莉花茶越没有花,茉莉花茶是用绿茶为原料,将新鲜茉莉花和茶叶混合在一起窨制,顶级的茉莉花茶需要窨制九次,直到每一片茶叶都吸满了茉莉花香气,最后将发黄的茉莉花挑出来。传统的茉莉花茶都是茶里不见花,却花香满乾坤。 季疏缈说完自己都愣住了——她说了什么?她把衣食父母们称为山猪! 挂断电话,季疏缈一阵可云式挠头、紫薇嗓发言:“天呐!我都说了什么,我不干净了,万恶的资本主义已经把我彻底侵蚀掉了,我已经不再是我了。啊~~~种子埋进了腐烂发臭的泥土里,还怎么开出馥郁芬芳的花朵!不——” 季书朗:“别演了,饿死了,回家吃饭。” 季疏缈伸出两根手指比耶,煞有其事地宣布:“我要干两大碗饭!” 第八十五章 年1月18日晚重见天日 兄妹俩回到家,惊讶地发现生病的谢翠岚居然在。 季疏缈担忧地问:“翠岚姐姐,你的病好了吗?” 谢翠岚腼腆小声地回答道:“好多了。” “可是你的脸色看起来还是好差啊,再多休息几天吧。” 姥姥没好气地说:“什么好多了,缈缈别听你翠岚姐编瞎话诓你,她一张嘴说的尽是谎话。” “啊?”季疏缈一脸茫然。 阮香秀竹筒倒豆子似的说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期间夹杂着不少数落和埋怨。 今天上午阮香秀做了些清淡有营养的饭菜,又带了些水果去看望谢翠岚,打电话问她地址,她支支吾吾说不出来,问多了才说了个小区名糊弄她。阮香秀到了地方,谢翠岚发着高烧等在小区门口,阮香秀又气又急,埋怨她不拿自己的身体当回事,话还没说几句就让她快回去。阮香秀哪里放心,又看出她有事故意瞒着自己,逼着她带自己去谢翠岚住的地方。 阮香秀直到现在还是一肚子气:“我到地方一看,什么正经房子啊,就是一地下室,连个暖气都没有,就靠着一小太阳取暖有什么用啊?一进那房子就跟走进冰窟窿似的,住那种地方,不生病才怪了!” 谢翠岚垂着头小声说:“有电热毯的,不冷。” “你还犟!”阮香秀作势要打她嘴巴子,扬起手晃悠悠地威胁两下,又放下了,“之前就让你住家里来,又不是没有空房间,你非不听,说一个人租房子住更自在,还遇见的房东也好,房子也敞亮干净。敞亮个屁!那地下室的窗户都只有半截,大白天都需要开灯才能看见脚底下。” 谢翠岚咬住下唇,不敢再开腔惹她生气。 那房子已经很好了,水泥地面,墙上还刮了腻子,比起乡下的房子不知道好了多少倍。房东也确实是好人,看她一个小姑娘无依无靠的,打折租给她不说,还给了她不少旧家具用。 季疏缈从中缓和气氛,佯装数落谢翠岚道:“你瞧你,把咱姥姥气得都说脏话了!还不赶紧抱大腿认错。” 谢翠岚诚恳地说:“姥姥,我知道错了。” 阮香秀依然气哼哼的,但态度已经软和了许多:“你就是一倔驴,大事拎不清,有你的好果子吃,有什么比自个儿的身体更重要?” 她今天是真的气坏了,尤其是在那个地下室里,谢翠岚发着高烧和她犟嘴,阮香秀又打又骂地领着她上医院打了针,下午输完水又说什么都不让她回那地下室,骂了一路才让她回家里来。 在姥姥的眼里,他们都是孩子。 晚餐的掌勺是季振华,秦升已经可以自己翻身、上厕所了,因此晚上就留了护工在病房里,不用他们再熬夜陪床。 季振华拿着锅铲从厨房里探出头来:“你就搁家里住下吧,等桐桐出生了还得让你帮忙带孩子呢,你到时候还是得住家里来。” 秦蓉也笑着劝道:“是啊,你在家里住就得变成24小时工作制,怎么都是我们赚了。” 季疏缈脑子一转,问:“翠岚姐住楼上那间空房间吗?” “是啊。”姥姥点头,对季书朗说道:“你今晚上住楼下,睡我那屋,我上楼上住去。今天太晚了,来不及搬东西了,明天再把我们老两口的东西搬到楼上,翠岚以后住我和你姥爷那屋,以后桐桐出生了就不用再换了。我已经和你爸妈商量过了,他们都同意。” 季书朗手里剥着柚子,头也不抬地说“好”。 谢翠岚毕竟是一个小姑娘家,不好让她单独和季书朗独处一室,还是要避嫌,免得坏了人家女孩的清誉。 季疏缈举起手:“要不……我搬到楼上去?桐桐出生以后,就和翠岚姐姐住我现在的房间。” 换房间不是目的,她主要是想借机会掰开了揉碎了检查房间有没有被动手脚,她这半年都没敢在房间里换衣服。而且换了房间,那斗柜里的花为也能掏出来重见天日。 而且,她和朗哥不是亲兄妹胜似亲兄妹,也没有避嫌这个说法。 秦蓉笑得意味深长:“那你姨妈、姨父会高兴得立马插翅膀飞回来的。” 从季疏缈出生起,秦蕴和季时谦就喜欢把季疏缈拐去自己家。在季家沟的时候,明明两家住得不远,秦蕴和季时谦还三不五时地把缈缈拐去家里住。每回秦蓉、季振华上门要闺女,他们都不乐意还回来。 季疏缈嘿嘿笑着撒娇:“不管我人住在哪里,心永远在妈妈这里。” 姥姥想了想也觉得好:“你挪楼上好些,免得桐桐出生以后吵着你,小孩子哭起来不管白天黑夜,折磨人得很,我住楼下也好搭把手帮忙带一带。” 其他人也没意见,就定下了明天季疏缈换房间、谢翠岚搬到家里来的事。 “开饭啦!”季振华喊道,“孩儿们,过来端菜。” 季书朗把一整盘剥好的柚子放在茶几上,拍了拍手起身:“来了。” “我也来啦~”季疏缈也应道,“诶,早上不是说不用等我们吃晚饭吗?” 姥姥:“谁等你们了,我们中午吃得完,肚子不饿,自然晚饭就做得晚了。” 季疏缈“啧”了一声:“总算知道我妈属鸭子的根源在哪儿了。” 感情嘴硬这事儿是一脉相承。 姥姥笑骂道:“她嘴硬还尖酸,全让你学了去了!你个小猢狲!” 第八十六章 年1月19日非遗绒花 第二天上午,季疏缈搬到了朗哥隔壁的房间。 房门一关,季疏缈兴奋地欢呼着掏出斗柜夹层里的花为,还是当初藏进去的模样,还是信号满格,还是94%的电量。 季疏缈的嗓子里发出压抑的尖叫声,捧着手机猛亲一大口:“大宝贝儿!我想死你啦!” 季疏缈把手机捂在胸口,心里总算是踏实不少。 收拾完房间,季疏缈脚步轻快地哼着歌下楼吃饭,午饭还没做好,秦蓉一见到她就笑出声:“看你辫子乱的,过来,让为娘给你重新扎。” “来啦~”季疏缈一步一蹦地走过去,“扎漂亮点,我下午要去看倾倾。” 原计划上午去接她出院来着,结果计划赶不上变化。 家里这半年每天肉蛋奶没断过,吃的好了,季疏缈不仅身体长结实了不少,连头发都变得乌黑油亮。 秦蓉梳着她的头发感慨道:“我的乖宝,从前都跟我们过得什么苦日子哦!” “不苦啊,甜着呢。”季疏缈给她看姥姥新做的布艺发卡,“等桐桐出生了,我给她扎漂亮小辫子,让她继承我的宝贝们。” 这样漂亮的布艺发饰,季疏缈面前还摆着满满一大盒。 有了缝纫机以后,阮香秀时常用剩下的碎布给她做发圈、发卡、蝴蝶结,比买的还要精致漂亮。 秦蓉噗呲笑出声:“你连自己的头发都不会扎呢,真是大言不惭。” 季疏缈直到现在都只会扎马尾辫,双马尾都这不对称,但依然对自己信心十足:“我是因为给扎头发得反手扎,眼睛看不见后脑勺,我给桐桐扎肯定能扎好。” 看着手里的绢花,季疏缈突然有了春季活动的灵感——和非遗绒花搞联名! 现在绒花还是没落的非遗技艺,还没被汉服簪娘们盘活,依然是个小众古老且昂贵的物件。到时候可以找个绒花的老师傅合作,只做茉莉花一种,找些心灵手巧的工人,做成流水线,把成本压下来不是问题。不仅能营销茶三昧的热度,还能宣扬一番非遗文化。 就很妥! 季疏缈下午去了唐志龙、林珊家,这才半个月的时间,倾倾的脸上都多了红润的颜色。 次卧里还多了书桌和梳妆台,衣柜里挂满了各色的新衣服,窗台上摆满了毛绒娃娃。 倾倾用肩膀撞了一下季疏缈,笑容甜蜜道:“谢谢你,我现在是掉进了蜜罐子里。” 她以为这样的生活会让她觉得不真实,可实际上从前那些日子才像是噩梦。 她如今无比踏实地幸福着。 “鸡腿和猪脚尖都很好吃,我希望你一直都能吃到。”季疏缈揽住她的肩膀,“你什么时候回学校上学啊?你不在这些天,我都觉得不自在。” “爸爸和严老师说好了,我这学期就不去上学了,直接去参加期末考试。妈妈给我找了家教,我这些天就在家里学,能学得快一些。” 季疏缈赞同地点点头:“也是,学校里教的太慢了。” “你这话说得好欠打啊!” 季疏缈得意洋洋:“是啊,来打我呀!” 季疏缈待了一下午,婉拒了他们留她吃晚饭的邀请,下巴一扬像只高傲的孔雀:“我要去干事业啦!我的征途是星辰大海!” 林珊哭笑不得:“好好好,我们不耽误你征服大海,你什么时候来都有好饭好菜,干你的事业去吧。” 季疏缈潇洒地挥挥手:“干爹干妈再见,倾倾再见!” 第八十七章 年1月20日服务规范 季疏缈去火锅店找朗哥,兄妹俩一边看店一边商量火锅店今后的发展方向,季疏缈的意思是河底捞的营业模式,将服务规范整理成册子让员工学习,不仅卷味道、卷菜品,还要卷服务。 季书朗则认为按照现在的火爆程度,开分店是迟早的事,他们忙不过来,就必须像抹茶厂一样放权。季书朗想实行营业额激励制度,店员工和店长的奖金和他们任职的门店营业额挂钩,不同档位的营业额对应不同的奖金额度,店长拿奖金的15%,其他员工平分剩下的。有了分店以后,统一采购食材和用品,再统一定价,那么店铺为了提高营业额就只能在服务上努力,形成内部的良好竞争环境。 季疏缈提出异议:“但是店铺的规模、位置,对营业额的影响才是关键,分店与分店之间肯定不公平啊。” 季书朗:“那就把店铺分级,根据地段、人流量综合评估,分成A、B、C三个等级,不同级别的店铺实行不同的标准。” 兄妹俩一拍即合,当天晚上熬夜肝方案。 晚上十二点整,季疏缈掀翻键盘哀嚎出声——为什么她都重生当老板了还要熬夜加班写方案啊!!!!!!!!!!! 这就是命吗? 季疏缈欲哭无泪,此时此刻她的怨气能养活百八十个邪剑仙。 季疏缈揪乱了头发,崩溃不已,自己不舒服就想去找隔壁朗哥的不痛快,但看到怨气缠身的朗哥,他的头发已经被揪成鸟巢形状,她又心里平衡了不少。 起码她有经验,不像朗哥还得现学。 啧,真想来点烧烤拯救一下支离破碎的身躯。 可惜现在还没有外卖软件,出去吃又冷又浪费时间。 季疏缈哼哼唧唧地哭着回房间,早知道搬上楼的第一晚要熬夜写方案,她就应该烂在楼下。 第二天早上,兄妹俩顶着熊猫眼,眼神直愣愣地出现在餐桌上,把手里的方案给秦蓉看。 秦蓉看也不看:“你们俩定就行。” “漂亮!”季疏缈手一挥彻底崩溃,充满怨气地对朗哥说:“当小孩不能太能干,否则容易被啃小。” 季书朗笑得比哭还难看:“这甩手掌柜当的,真让人羡慕嫉妒恨啊。” 秦蓉得意洋洋:“谁让我命好啊!” 阮香秀温声说:“这铺了多大的摊子,将来都是你们兄妹俩的,又不是给别人做嫁衣,做的是自己的衣裳。” 季疏缈扶着额头低喃:“我好像被画饼了。” 季振华笑眯眯地给兄妹俩一人夹了一块鸡蛋饼:“爱吃饼就多吃点。” 季疏缈懒得解释饼与饼之间的差别,匆匆吃了早餐就去楼上补觉了:“十一点叫我们,我们约了隔壁店的老板吃饭。” 火锅店要扩大规模,但是目前他们腾不出手来开分店,最好的办法就是把隔壁快餐店并入进来扩大店面,最好能把老板挖来炒蛋炒饭。 事情出奇的顺利,那店老板姓马,别人都叫他老马,是个拖家带口的外地人,自己开店是一分都不敢懈怠,北京店铺的房租又贵,所以看着生意不错,但旱涝不保收,他担惊受怕够了,这些天正考虑图个安稳,把门店关了找份工作,但是又有两年的租约压着。 兄妹俩承诺给他高薪,并且让他暂代店长,至于他的店铺,也可以转租给他们。 顺利得不可思议,季疏缈一时间得意忘形,觉得自己就是商业奇才,但很快周一就给了她沉重一击。 周一周一,奄奄一息。人生很短,但周一很长。 原来不止打工人的周一难过,当老板的周一也不好过。 季疏缈看着桌上的法院传票,愁得眉头打结。 第八十八章 年1月21日鲨喽,都鲨喽! 这事情说来也简单,一位大爷在一家茶三昧分店歇脚避寒,期间喝了他们的免费热茶,当天晚上出现上吐下泻的症状,第二天下午脱水昏迷了才被家人送往医院,被诊断为细菌性食物中毒,这位大爷一口咬定就是因为他们的免费热茶才中了毒。 食物中毒发生原因复杂,理论上来说食物中毒前72小时内的饮食均有可能是罪魁祸首。但大爷和他的家人们一口咬定大爷前几天都没有吃过外面的任何东西,一定是那茶的问题,于是一纸诉状把茶三昧告上法院。 让季疏缈发愁的是不是官司,民事诉讼实行“谁主张、谁举证”的原则,该想办法证明食物中毒和免费茶水有关系的是原告那边,茶三昧有专业的律师团队,无论是要庭外和解还是打官司,他们都不虚。 但问题是,这件事被有心人利用大做文章,如今各大社交网站首页都挂着茶三昧的黑帖,抹黑的段子更是五花八门。 这相当于被黑上热搜。 “小老板,这是两个闹得最厉害的账号,从一个月前就在不遗余力地抹黑我们公司,而且……角度清奇。”一名员工将一沓彩印的资料放在季疏缈面前。 清奇到店员拿吃剩下的工作餐喂流浪猫狗,这两人能编出茶三昧用的奶不是牛奶而是猫奶、狗奶的故事来。 洳??梦﹌姒??儚 ??残??仴??铷??仴?? 如梦似梦?残月如月? 季疏缈看得脑仁生疼,再一看那搭配着非主流有伤文字的头像,那白内障滤镜都遮不住的五彩斑斓。 那两个彩虹人居然还有戏份? 唐志龙把几份报纸拿了出来:“也有纸媒在点评这一事件,不过观点都相对比较中立客观。” 季书朗翻完两个彩虹人的资料,无语到想去学手语,捏了一会儿山根,说:“把这两个一起告了吧。人民勇敢善良,麻瓜丧尽天良,我真是受不了了。” “现在的问题不在于官司,而是名声口碑的问题。”季疏缈靠在椅背上,努力让自己理清思路,“这两个人在社交网络上的粉丝加起来不到三千,根本没有这么大的影响力,背后有资本或是同行在推波助澜。一场官司打下来,短的话一两个月,长的话三年五载,但只要‘昧良心’、伪善、赚黑心钱这些标签贴在茶三昧这个品牌身上,大众就不会在意真相,也不会在乎官司的输赢。” 他们拿起键盘,将自己与神明比肩,妄图手里键盘能化作判官的笔。 当下最重要的,是不能再让舆论发酵下去。 季疏缈语速飞快地安排下去:“这两个人必须告,联系律师事务所那边今天给这个两个人发律师函。联系这几家网站,用我们告这两个造谣者的消息换下那些黑帖,花钱压。另外你们和网站沟通的时候也打听一下背后是谁在推波助澜。” “还有,想尽一切办法,找一家大众认可的主流媒体合作,纸媒也好,电视媒体也行,邀请他们共同调查免费热茶食物中毒事件,尽可能找到当天在涉事分店喝了热茶的‘所有’市民,就说我们要为这件事负、责、到、底。” 所有人听完她的话都愣住了,季书朗最先反应过来,率先鼓起掌:“绝了!” 那些人挖好了自证陷阱,要让他们急于证明食物中毒和免费热茶没有关系,但他们偏不。他们要去找其他喝了茶的市民,为所有人负责,但是最后发现——怎么这么多人都没事,就一人食物中毒了呢? 这只会让茶三昧“勇于承担”的企业形象深入人心。 就是这成本有些大。 “既然大家都没有异议,那就开始行动。”季疏缈从会议椅上跳下来,身高比会议桌都还高不了多少,“在这周之内处理掉这件事,所有人一千块奖金,一个星期带薪年假,人事安排错峰休假。其他人都去干活,财务留下来。” 等其他人离开,季疏缈迫不及待地问:“公司账上还有多少钱?” 公司在筹备天津的两家分店,所以目前的流动资金并不多,员工工资又不能动。 财务报了个十分不妙的数字。 唐志龙:“我也有心无力啊,我……我这……” “我知道,荒年只能抢地主的粮仓。”季疏缈拿出手机,又从朗哥口袋里拿出他的手机扔给他:“我找我爸哭,你找你爸哭。” 根本用不着他们哭,季振华和季时谦听完来龙去脉以后,当即就要把钱转过来。 季振华的钱算是追加投资,而季时谦这边也算是入股茶三昧了。 资金问题顺利解决,然后层出不穷的问题又都冒了出来。 初创公司无人可用,茶三昧的员工算不上能力出众,平时也够用了,但在这种突发事件面前就显得捉襟见肘。 员工不知道如何和网谈判,被宰了还在一个劲儿地对着电话说“谢谢大哥”,季疏缈在一旁听了简直要吐血:“你是要让他清理那些黑帖,但你是拿着钱去的,你是他的客户!不要这么卑躬屈膝,你就差跪地上叫‘爹’了!花钱的才是大爷,知道吗?” 员工被她训得一愣一愣的,直点头。 另一点,他们没有主流媒体的关系,对于这种费劲巴拉的新闻选题,不少媒体都表示惋惜(没兴趣)。这种主流媒体选取的内容,也不是底层记者能决定的,需要从上到下疏通关系,但季疏缈现在没有那个时间。 权衡之下,季疏缈拨通了陆雍和的电话,直截了当地说:“老头,陆氏旗下那家媒体给我用用。” 陆雍和被她的称呼噎了一下:“……以前一口一个陆叔叔,现在直接叫老头?” 季疏缈烦得不行:“不叫你老贼就不错了,别挑三拣四的。” “我知道你最近遇到了麻烦,正好我最近对奶茶行业有点兴趣。” “别整那有的没的,我不可能让你入股的。你哪是有兴趣啊?你就是想染指我的生意从而拿捏我,你趁早死了那条心。” “……孩子,我们中国人还是喜欢说话含蓄一点。” “虚头巴脑!”季疏缈握着手机翻白眼,“我现在提前给你一点90后整顿职场的震憾,让你知道以后商界到底是谁做主!” “……” 季疏缈哭哭唧唧:“陆叔叔~” 给你台阶了,别不要脸啊! 陆雍和叹气:“我让薛明和你联系。” “谢谢陆叔叔,陆叔叔真好~” 季疏缈这两声“陆叔叔”叫得真心实意,叫得心甘情愿。 借陆氏的势力,但是不给钱,白嫖的感觉真好。 一上午忙得喝口水的功夫都没有,中午司机杨东林来给他们送午饭,季疏缈筷子还没拿上手,又出了事。 茶三妹的人偶服送来了,厂家为了还原海獭毛绒绒的外形,下了血本制作人造皮毛,贴了一层又一层,人偶服内部就用了钢结构来支撑。 逼真,十分逼真。 所以有员工就试戴上了,然后摔了一跤,脑震荡了。 看着被抬走的员工,季疏缈咬着牙憋出一句“倒霉孩子”。 十岁小老板骂员工倒霉孩子,也不知道谁才是真倒霉孩子。 人事小心翼翼地问:“这……算是工伤吗?我们需要……出于人道主义,给一些慰问吗?” “算!”季疏缈都快疯了,“你一个做人事的,不看《工伤保险条例》吗?做点人事吧你!” 她总算知道当老板的为什么都脾气不好了,这换谁都会疯。 上辈子当员工想鲨老板,这辈子当老板想鲨员工。 鲨喽,都鲨喽! 第八十九章 年1月21日都卷起来 季疏缈:“让厂家再设计一版轻盈点的,形似就行了就不用做太逼真,安全第一,赶在年前做出来。这个也别浪费了,头和身体缝一起,看哪家分店有位置拿去当装饰。让他们固定好,别到时候再伤到人。” 怎么什么小事都要她操心? 季书朗把凉掉的饭菜又用微波炉热了一遍,往季疏缈手里塞了两根筷子:“快吃。” “哥,我觉得我们的路走窄了。”季疏缈有气无力地哼哼,“你看看廖达,抹茶厂那边从来没让我们操过心,我们应该加快从服务型老板到管理型老板转变的步伐。” 季书朗呵呵冷笑:“说得很好,那你还有像廖达那样的人选吗?” 季疏缈顿时萎靡:“没有。” 午后薛明带着媒体团队来了茶三昧,季疏缈兄妹俩更是直观地感受到了员工与员工之间的参差。 晚上回家的路上,季疏缈恨得直咬衣袖——她真的好想把薛明挖过来啊! 但根本不现实,就算薛明敢来,她也不敢用。 季书朗有气无力地瘫坐着:“我宁愿去上学。” “你知道最让我生气的是什么吗?”季疏缈一脸愤恨,“我们在这边忙疯了,干爹他居然猫在他的办公室里打网游!” 唐志龙被发现后,也只是搓搓手:“这个……我帮不上忙,那些我都不懂,也就不给你们添乱了。” 季疏缈咬牙切齿:“帮不帮得上是能力问题,偷摸着打游戏是态度问题,我现在说的是你的态度!” 季疏缈回想下午的情形,越想越气:“凭什么只有我俩累死累活,我就看不得他们享清福。干爹、我爹、你爹,全给安排上管理课程,我妈、姨妈,送去学会计,得有信得过的人管钱。姥姥也送去老年大学学服装设计,还有姥爷,等他身体养好了也塞老年大学里去!” 主打就是一视同仁、大义灭亲。 季疏缈露出反派笑容:“我过得不好,那就都别想好过!” 季书朗跟着一起笑:“桀桀桀桀……” 兄妹俩当晚又熬夜写了《人才计划》,一方面培养自己人,另一方面高薪聘请各种人才。 食物中毒事件按照季疏缈的计划顺利解决,《人才计划》被提上议程。 唐志龙看着桌上的课程安排和堆积如山的学习资料,全身上下都在抵抗:“不行不行!我一看见书就头疼!我一个小学毕业的人,哪里学得懂这些啊!” 季疏缈冷冷道:“唐志龙先生,你现在是有女儿要养的人。” 唐志龙顿时僵住了。 季疏缈继续说:“你希望,她为你骄傲吗?还是,为你感到羞愧呢?” “学!我学!”唐志龙顿时像打了鸡血一样振奋,“只要学不死,我就往死里学!” 唐志龙把学习资料拿回家,唐倾倾知道爸爸要学工商管理的课程,顿时充满崇拜地看向他,又无意地给唐志龙打了一集装箱的肾上腺素。 父女俩在家一有空就学习,把林珊衬得有些不合群,她干脆也买了些营养学的书自学,想着学点也好更科学地养孩子。 而季家,兄妹俩直接先斩后奏,给全家人安排上了课程。 姥姥倒是接受得很快,她这完全相当于是兴趣班。 秦蓉想了想也觉得可以试试,反正她在家待着也无聊。 季振华举手提出异议:“两位老师,我之后还要去河北的。” 季书朗皮笑肉不笑:“你们去河北了也没事,这家机构两边都有设有学堂,你们跟哪边上都行。” 姥爷也出院了,季疏缈挂上同款皮笑肉不笑:“我亲爱的姥爷,鉴于您身体的特殊情况,我们允许你三月份再开始自我提高的课程,您这段时间可以想一想要学哪方面的东西呢,学什么都可以哦~” 姥爷一手拿一个核桃举起来:“我想学古董文玩。” 季疏缈一秒冷脸:“败家(老爷)子!” 季书朗:“姥爷你学玩泥巴吧,进能烧陶瓷当手艺人,退能烧陶瓦当泥瓦匠。” 季疏缈鼓掌:“我哥脑子真好使!” 把全家人安排得明明白白的兄妹俩私底下比谁都卷,学得比他们只多不少。 得益于后世发达的网络时代,顶级大学没有围墙,季疏缈利用花为下载了一些教学视频和学习资料,这些东西不敢给别人用,只给了朗哥让他别传出去。 季疏缈有上一世的基础,学得还算快。她上辈子做总裁秘书,公司上下各种业务都要有一定程度的了解,不然根本没办法汇报工作、传达圣意。 可苦了朗哥这个没基础的,不仅要一起卷生卷死,还要准备期末考试。 期末考试结束后,兄妹俩马不停蹄地着手整改火锅店。 第九十章 年2月2日红红火火 隔壁那家中式快餐已经并入进来,后厨打通就可以,店铺简单装饰一下,再换一批桌椅就完成了。 门店规模扩大一倍,顾客热情只增不减。现在还没有各种排队的小程序、APP,季疏缈就设置了人工排队。每天上午九点开始取号,顾客可以到门店取号码,留下电话号码就可以,快轮到号码时店员会电话通知,电话打不通就发短信。从打电话通知的时间算起,半小时内到店免排队,一小时内到达在三桌内进行插队安排,超过一小时取号作废。 规则清清楚楚地写罗列在门口的牌子上,所有顾客都要遵守规则,偶有不讲理的客人出现,也不用季疏缈等人处理,自有守规矩的客人将那些人一顿臭骂。 火锅店外排起的长龙消失了,等位的顾客大大减少,顾客的满意程度直线上升。 营业额激励制度和服务规范同步实施,员工因为奖金制度没有排斥规范服务,一个比一个学得认真,主动给进店的客人提供擦手的热毛巾、围裙,给长发的客人提供头绳,这些都是最基本的,最重要的是时刻注意客人的需求。 每桌客人从进店起就要有一位服务员专门为这一桌客人服务,直到这桌客人离店。由此造成人手不足问题,又只能再招聘一批服务员。 人工成本翻了一倍不止,但季疏缈已经不在乎了,现在少赚点就少赚点吧,眼光放长远一些。 老马来店里后,免费把蛋炒饭的技艺传给其他师傅,季疏缈看在眼里,老马无私,但她不能无耻。于是她私底下给了老马一笔钱算作奖励也算作买他的炒饭配方,又给他画了大饼让他好好做这个暂代店长,只要三个月内店里不出问题,就让他转正,还加薪。 加上奖金,做店长的收入可赶上他从前开店生意最好时的收入了!而且还稳定,还有五险一金。老马乐呵呵地答应了,干劲十足。 火锅店这边总算上道,进入良好的营业模式。 季疏缈计划在年前再注册两家公司:蕴蓉餐饮有限公司、谦华建材科技股份有限公司。 个体户、公司化、集团化、产业链、资本运作,一切走在向着季疏缈谋划的商业帝国一步一步迈进。 马上就要过年了,茶三昧要赶在年前和明望奶业签了三年的采购协议。明望醇厚的牛奶用来做奶茶出奇地惊艳且合适,把奶茶的口感直接拉高了一个档次。 乳糖不耐的季疏缈只尝了一口,惊为天人,开始怀疑以前喝过的牛奶是不是都兑过水。这样高品质的牛奶,难怪同行和资本都容不下。 2月4日下午签合同,季疏缈一大早去公司最后审一遍合同,目前的所有重要合同,她都要亲自审上两遍才放心。 意外的,季疏缈在公司看到倾倾,她在唐志龙的办公室里写作业。 “你怎么在这里?” 唐倾倾飞奔过来抱住她,笑道:“过来给你当秘书呀。放假后我每天过来,但是爸爸说你在这些天在忙火锅店的事情,让我不要打扰你。” “好好好,非常好。”季疏缈揽住她的肩膀,“也别觉得我雇佣童工,我不给钱就不算雇佣了。” 白嫖一时爽,一直白嫖一直爽。 倾倾笑了起来,说:“对~咱们老板自己都还是童工呢。” 倾倾能否胜任秘书一职另说,但她足够了解季疏缈,也足够细心,时刻关注着她的需求,还为季疏缈提供了充沛的情绪价值。 工作一整天的季疏缈,头一次感觉神清气爽——倾倾帮她把所有琐事都解决掉了。 “宝贝儿,我太爱你了。”季疏缈压低嗓子发出渣男气泡音,“我发现我真的离不开你了,你可千万不要离开我。” 倾倾笑了起来:“好!” 季疏缈抱着她猛亲一大口:“晚上干爹和明望的人吃饭,你跟我一起去吃火锅吧。” 明天起公司就放假了,季疏缈今晚请所有员工去秦记吃火锅。 “好呀,我早就想尝尝秦记了,一直听人说起,每回都要流口水。” 倾倾如今脸上始终挂着笑模样,和从前判若两人。 “随便吃,咱自己家的店。”季疏缈语气豪横,“诶,干爹今年要带你回家过年吗?” 唐倾倾摇摇头:“不回去的,爸妈说老家那边没什么重要亲人了。他们准备在初五,为我办一场认亲宴。” 倾倾说到最后有些不好意思,问:“你一定会来的吧?” “可是我初六要去楚陀县参加剪彩仪式,初五就得走。”季疏缈为难。 倾倾连忙说:“那我把时间改到初四,我最重要的日子你一定要来,你可是我最重要的朋友。” 父母给了我姓氏,而你给了我名字。 季疏缈:“好!” 第九十一章 年2月5日销售费用 腊月二十九。 季疏缈凌晨三点起床,梦游似的穿上衣服,出了房间就看到正要敲门叫她的朗哥,哼唧着一头扎进他怀里:“我肯定长不高了……” 季书朗也困得要死,回应她的力气都没有,拉着眼睛都睁不开的季疏缈出门下楼。 杨东林已经在楼下等他们了,他们今天要去砖厂查账,晚上再和秦蕴、季时谦一起回来。 兄妹俩一上车睡得昏天暗地,再一睁眼已是天光大亮。 起因是秦蕴上了几天会计课,于是想看看砖厂的账本学习一下,谁知财务推三阻四,嘴里的说法更是一天一个样子,秦蕴渐渐察觉出不对劲来。 兄妹俩这一查,果然查出了问题。 季疏缈冷笑一声:“你自己招,还是我报警?” 财务僵硬地陪着笑脸道:“小老板你年纪小不知道,这做生意做得是人情世故,这年底了得到处送礼,这费用自然就上去了。” 季书朗没她有耐心,扔了账本在桌上,问:“交税的钱,你也敢往兜里揣?” “没有没有没有!”财务连连摆手,手都哆嗦了,“年底事多,这才……这才乱了套,我给算漏了,算漏了……我马上处理,马上就处理。” 季疏缈:“今天处理好了,你回家团圆;今天处理不好,你铁窗里过年。” 财务忙不迭答应着。 出了财务室,季书朗脸色阴沉:“这个财务不能留。” 季疏缈:“这才多久,就跟胡飞白勾结上了。” 但季疏缈目前还真狠不下心来处理掉胡飞白,这家伙一张嘴太能说了,才一个多月的时间,就让砖厂未来半年的产出都有了销路。 当利益远高于风险的时候,选择不言而喻。 季书朗也是同样的意思,世界不是非黑即白。 他们俩没去找胡飞白,胡飞白却先来献殷勤了,送了季书朗一只限量版篮球,送了季疏缈一对古法錾刻的银手镯,还在半路上买了糖炒栗子和烤红薯。 “我半路上闻到烤红薯香儿,那小店围着许多漂亮小姑娘,我就想着小老板你一定喜欢,就去排了队,还被那些小姑娘们笑话了一通,说我这个大老爷们也跟着凑热闹。” 季疏缈欣赏着手镯上的花鸟纹,心不在焉地回道:“难为你时时刻刻惦记我。” “这不是应该的吗?”胡飞白又说,“我听说咱们砖厂升级了,注册了建材公司,我听到这消息都高兴坏了,我厚着脸皮想着我也算是元老级的人物了。” “嗯。”季疏缈点点头。 季书朗一根手指转着篮球,眼神嘲弄。 “我……我能不能买一些公司的原始股,我也想借着东风扶摇直上。” 季疏缈不说好也不说不好,而是说:“银手镯我很喜欢,要不我也给你回礼一双?” 胡飞白装傻:“小老板你开什么玩笑,我一男人不戴这些。” “贪点销售费用就得了呗,怎么还惦记上股份了。”季疏缈把一只银手镯戴在右手,另一只放在他手里,“银手镯还是别送一对的好。” “是,是我考虑不周了。”胡飞白后背沁出一层冷汗。 “你是很聪明,但也别把其他人都当傻子。”季疏缈缓和了神色说道:“年底了,送礼多,费用高一点也很正常,辛苦你到处送礼维护关系了。” 胡飞白维持表面淡定说:“不辛苦,都是我应该做的。” “给你个销售总监的名头吧,叫得响亮一点,出门谈生意也好让人多看重你几分,少些辛苦。” 打一巴掌给颗甜枣,季疏缈是懂的。 胡飞白高高兴兴地道了谢,又很快说中午约了客户吃饭,说了一番滴水不漏的场面话才走。 兄妹俩中午和秦蕴、季时谦在外面饭馆吃的饭,算是给陈健、秦成文送行,这两人午后就要启程回乡。 这两人在砖厂负责运输的工作,这几个月没出过任何岔子,开车稳稳当当,连一次小剐蹭都没有。之前有姥爷在砖厂镇着,这两人也不敢再犯毛病,姥爷这一生病,就不知道这两人最近犯没犯了。 一顿午饭吃得热热闹闹,送走了这两人,兄妹俩一头扎进财务室里泡着,一边盯着财务做账,一边编写砖厂的各种制度。 说到底,还是因为砖厂如今是草台班子阶段,各种规矩制度不完善,才让胡飞白这样肆无忌惮。 披星戴月地回到北京,兄妹俩在除夕这天终于睡饱了觉,打着哈欠下楼觅食,发现苏老太竟然在楼下的客厅里。 第九十二章 年2月6日除夕团圆 兄妹俩给苏合老爷子交上医药费的两天后,老爷子就从昏迷中苏醒了过来,当时苏老太就含着热泪上门感谢了一番。 姥爷能够走动了之后,还和姥姥去苏合爷爷病房探望了一番,四位老人一见如故,聊了整整一下午。 苏合爷爷和紫菀奶奶的人生经历堪称跌宕起伏的传奇,两人生在动乱年代都是孤儿,幸得一位无儿无女的老中医捡了回去,成了青梅竹马的师兄妹,那老中医把自己一身本事倾囊相授。在日复一日的相处里,师兄妹之间多了别的情愫,自然而然地结成了夫妻,守着老中医留下的中药铺子生活。 在那十年动乱里,夫妻俩均被打成牛鬼蛇神,好在夫妻俩一身医术,治病救人或是给牲畜看病都有一手,在劳改的地方受到当地人的尊敬,才勉强安稳地度了那十年,只是不得不和唯一的儿子苏景明生离,如今亲缘关系淡薄,和那个儿子形同陌路。 苏老太把190块钱放在季疏缈手里:“孩子,你别嫌少。我们家老头子才出院没几天,所以我这……” “我知道的。”季疏缈安慰道,“奶奶您有钱再还就是了,我们家不急着用钱,这都要过年了,你身上应该留些钱才是。” 不是一百块,也不是两百块,有零有整的一百九十块,老太太这是把能还的钱都拿来了。 “那不行,借了就得还。”苏老太太握紧她的手,“你们这是不是借钱,是救命之恩,我们现在还不上恩,如果连钱都还不上,那真是要寝食难安了。” 看着季疏缈把钱放进衣兜里,苏老太这才松了一口气,起身告辞。 季家人留下她吃午饭,苏老太就说家里老头子还等着她回去,众人这才想起苏老爷子还瘫在床上,这才不敢再留她。 除了钱,苏老太还带了一些自己做的年糕和橘酿葛根粉,临走前又叮嘱了一番服用葛根粉的注意事项。 中午谢翠岚做了一道回锅肉炒年糕,吃得众人纷纷竖起大拇指。 “翠岚现在做饭越来越好吃了,马上都能开饭馆了。”姥姥夸道。 谢翠岚不好意思地笑道:“都是各位师傅教得好。” 吃完午饭,姥姥把兄妹俩叫去试穿过年的新衣裳。 姥姥不仅做出了马面裙,还做出了飞鱼服,看得兄妹俩目瞪口呆。 “哦~天呐!这也太好看了吧~”季疏缈心都被美酥了。 宫墙红既喜庆又高雅,上面的精美刺绣令季疏缈爱不释手。 季疏缈问:“姥姥现在的刺绣手艺,这么……真的绝了!” 季疏缈搜肠刮肚也憋不出合适的词来夸赞,总觉得夸不到位。 “哪能啊,这是买的现成的料子,苏绣老师傅一针一线绣出来的。”姥姥说着,又拿出一件桃粉色对襟长袄大衣,长及膝盖,那大衣用的羊毛面料,却是明清长袄的款式,胸口衣摆处绣着喜鹊柿子图,衣领袖口都有一群兔子毛做装饰,大衣扣子也是用兔子毛做成了兔子尾巴的模样,让衣裳多了俏皮可爱。大衣里还填了一层羽绒,又轻薄又保暖。 “啊~~~”季疏缈飘过去,“我的天,我的爷~~~” 季疏缈上一世也买过不少国风款衣服,都是在现代衣服的基础上添加中式元素,姥姥却是反其道而行之,在古代汉服的版型款式上加入现代元素。 姥姥上的那老年大学物超所值,几位老师都是顶顶有本事的手艺人,经过系统性的学习,姥姥从前许多杂乱零碎不成型的想法,都渐渐成了具体的设计稿。 “姥姥我给你整个服装公司吧!”季疏缈两眼放光,“您这手艺,这设计,那些外国高定都逊爆了!” 姥姥只当季疏缈在哄她高兴,连声答应说“好”。 那件飞鱼服同样精美绝伦,季书朗穿上也相当帅气,只是相比起季疏缈的新衣裳就没那么惊艳,两人站在一起,就像是微服私访的公主和带刀侍卫出游。 季疏缈乐不可支地在客厅里转圈圈,众人连声夸好看。 秦蓉笑道:“一会儿咱们去银行,取几支太奶奶的簪子,明天给你戴上。” 季振华拍手叫好:“那我闺女不得是全北京漂亮的小姑娘!” 季疏缈双手捧着脸颊,恬不知耻地笑道:“我本来就是!” 除夕这天的银行比以往更热闹,每个业务窗口前都排着长队,挤满了前来办理业务的人,闹哄哄地像是菜市场。 秦蓉带着季疏缈一跨进银行大门就被工作人员认了出来,顺理成章地被请去VIP室。 秦蓉抬手婉拒了经理递来的茶水,拿出保险柜钥匙给季疏缈让她自己去挑。 秦蓉之前都拿去做了一番保养,如今更能看出那些金银首饰的富贵不凡。太奶奶留下的首饰基本都是明清时期的款式,用料算不上顶级但都不差,加上顶级的工艺和审美,件件精美绝伦。 审美暴击。 季疏缈哪件都喜欢,最后挑了一只金累丝镶白玉镂空双鸾鸟牡丹簪,和一对金镶碧玺翡翠蝴蝶纹簪,又给秦蓉挑了一对金镶白玉凤簪。 这一天接二连三地被老祖宗的审美震憾,季疏缈后悔得肠子都青了——上辈子买的衣服首饰,都是些什么破烂玩意儿啊! 除夕团圆,万家灯火。 季家的团圆饭丰盛至极,盘子叠着盘子放着各种珍馐美味。所有都围坐在餐桌上,欢声笑语不断,吉祥话俏皮话层出不穷,压过了电视里播放春晚的声音。 季疏缈收红包收到手软,看着大家心想着:真好啊,再也不是一个人过年了。 第九十三章 年2月7日大年初一 大年初一的季疏缈,从头发丝精致到了脚指甲,浑身上下的衣裳就不说了,今天梳的头发更是精巧万分,除了太奶奶的簪子,后脑还戴了一朵姥姥做的杨妃色牡丹绢花,秦蓉在她耳畔各别了一只兔毛发夹,兔毛随着她的一举一动轻盈飘动,整个人是既明艳富贵又俏皮灵动。 吃过早饭,季疏缈捏着自己的宝贝折扇,拉朗哥一起出门炸街,其他人听说后也要一起去,季振华回房间拿了数码相机提议大家一起去拍全家福,于是一家人热热闹闹地去了天安门广场。 季疏缈出门后的回头率高达百分之百,她捂着脸感慨:“我今天真是美得冒泡~” 朗哥拆台:“对,美得跟鼻涕泡似的。” “别逼我在大好的日子里踹你!”季疏缈哼了一声,一脸蛮横骄矜地模样,转头抱着姥姥的胳膊告状撒娇。 这刚说着要把朗哥关在门外不给饭吃,转头又看见小摊上挂着一把祥云纹洒金折扇,又哒哒跑过去买下送给朗哥。 “龙、章、凤、姿!”季疏缈一字一句念着折扇上的字,打了个响指感慨,“真是太贴切了!” 季书朗不自在地摇了摇手里的折扇,脸上难得出现羞赧的表情,没想到自己在妹妹心里是这样子的。 季疏缈补充说明:“作为你的反义词,真是太贴切了!” “季缈缈!”季书朗一把掐住她的锁骨处摇晃,咬牙切齿地说:“你真能耐啊你!” “啊啊~~姨父救救窝~” 季时谦等人在后边笑眯眯地看着兄妹俩打闹,显然都没有要插手的意思。 朗哥见状越发肆无忌惮,狞笑道:“看见了吗?你喊破喉咙也没有人来救你的!” “破喉咙破喉咙!” 季疏缈趁他无语一秒钟,挣脱桎梏就跑,回头得意地做鬼脸,随后一扭头撞进一团粉色绵软的人偶肚皮里。 茶三妹扶住她,动作夸张地捂住嘴巴,一成不变的卡通表情上愣是看出惊艳和欢喜,激动地围着她转圈圈,目不转睛地欣赏她的装扮。 季疏缈笑出声来,店长培训得可真到位,今天穿人偶服的这位员工挺上道啊。 这只茶三妹还扛着一支插满糖葫芦的草靶子,只见它将草靶子放下,取下最顶端唯一一支草莓糖葫芦,热情地递给她。 “谢谢。”季疏缈接过。 茶三妹伸出短胖的手指挠了挠她耳边的兔毛球球,一脸激动幸福地捂住脸,从指缝里偷偷看她。 季疏缈凑近问它:“你是哪家分店的呀?” 茶三妹一边后退一边摇头,扛起草靶子,甩动短胖双腿迈着小碎步跑了。 季书朗“呵”了一声:“你自己规定穿上人偶服非紧急情况不准说话,现在又跑去问人家。” “嘿嘿,顺便考验一下嘛。”季疏缈咬了一口草莓糖葫芦,还挺甜。 她就是故意问的,这员工真回答了,她就去找这家店长的麻烦。 一家人在天安门广场请路人帮忙拍了全家福,原本想去故宫逛逛,但今天故宫人山人海,他们打消了念头,就着宫墙为背景拍了些照片就打算回家。 季疏缈拉着朗哥要去巡店,朗哥无语:“今儿大年初一。” “大年初一勤劳勇敢,一整年都财运滚滚。”季疏缈拉着他不让走,“去嘛去嘛~” “去去去!”朗哥无奈妥协,“初一劳碌,整年忙碌。” 一家茶三昧员工休息室里,周回摘下人偶头套,长舒一口气,甩了甩汗湿的头发。 店长递给他一杯热茶:“小周,辛苦了!” “谢谢店长。”周回接过一口喝完,“累倒是不累,就是这一身闷得慌。” “那是因为你年轻身体好,你亮哥昨天下午穿了两个多小时,就累得跟头牛似的。”店长打趣道,“也还好没用最初的那一版的人偶服,听公司的人说那套好几十斤重,穿着摔一跤都能摔出脑震荡来。” “我下次去公司开会提一提吧,看能不能加个换气阀之类的。”店长站起身,“行了,外面忙得过来,你休息好了再出来帮忙。” “好。” 周回嘴上答应着,却也只是略坐了坐,就换上工作服出去了。 今天茶三昧宾客盈门,比往日里更热闹非常,许多拿着压岁钱的孩子呼朋引伴地前来打卡,一些大人们也跟着凑热闹,门店前排起了长龙。 又换了一位店员穿上人偶服,也没走远,就陪着排队的客人们,时不时整活逗乐,和客人们合影。 季疏缈兄妹俩到这家店时已经快中午了,看着门庭若市但一切井然有序的样子满意极了。 朗哥不咸不淡地吹嘘:“小季总教导有方,每家店都蒸蒸日上,看过总算放心了吧?” “也有朗总的一份功劳,朗总功不可没。”季疏缈嘿嘿笑着恭维。 兄妹俩没打算进去添乱,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就打算离开,季疏缈瞥到一抹熟悉的身影——擦桌子的周回。 周回有一双很极品的手,指节分明,手指又细又长,上一世曾经在全网的极品手控大赛中排名第五(前四名都是当红顶流男明星),这会儿拿着深蓝色的抹布依旧赏心悦目。 季疏缈突然就觉得,那双手不应该拿抹布,应该放键盘上敲代码才对。 周回擦桌子能让她赚几个钱?可不得物尽其用榨干剩余价值! 等周回创业要等到猴年马月,再说了,老板还是要自己当才爽! 投资?投什么资?我要全资! 第九十四章 年2月7日一弦一柱 季书朗一回家就换了衣服,那身飞鱼服帅归帅,但穿在身上令他浑身刺挠,季疏缈称之为“帅气羞耻症”。 午饭期间,季疏缈说了想开网络科技公司的打算:“我们国家的网民越来越多,网民数量超过美国也就是未来一两年的事,互联网行业一定是下一个风口。咱们先注册家公司备着,培养一批自己的人才,也不用多大的地方……” 季疏缈突然想了起来:“之前不是买了三套老房子,还有一套没拆迁吗?就那儿就行,买几台高配置的电脑就够了。现阶段可以当水军用,以后就是摇钱树聚宝盆……” 明年可以挖比特币,最多两三年周回应该就能扛起大旗了,怎么也赶得上中国移动互联网元年,到时候那钱不得哗哗往家门里涌。 季疏缈双手捧着脸颊,眼里直冒金光,满眼都是金光闪闪的金元宝。 “这财迷!”秦蓉爱得不得了,稀罕地掐了一把她脸上的软肉。 季振华:“爸爸妈妈肯定支持你,但是你能忙得过来吗?前阵子那眼圈都是乌青的。” “呵。”季疏缈半眯起眼,“你倒是帮我啊,嘴上说着心疼你的宝贝闺女,实际上啥也不干!虚伪!” “听见没?点你呢!”秦蓉一巴掌拍在他胳膊上,“当爹的不努力。” 季振华委屈:“那些东西我又不懂,我怎么帮得上忙嘛。” “呵。”季疏缈双手抱胸质问,“管理课有没有好好去上?上次的随堂测验考了几分?老师说你上课连书都带错。你女儿期末考试语数外三门满分,怎么到了你这里……” 季振华掏出一个厚实的红包拍在她面前:“封口费,不提学习,咱们还有父女情。” 季疏缈捏了捏红包,从里面倒出一只憨态可掬的小胖老鼠,拿在手里掂了掂,还是实心的。季疏缈顿时眉开眼笑,一脸谄媚,夹着嗓子发出甜腻的声音:“谢谢爸爸~我最最最喜欢爸爸了~” 季振华:“呵,嘴脸。” 朗哥也收到一只一模一样的金老鼠,季时谦直骂他不讲武德,也不提前和他通个气,害得他都没有准备。 季疏缈笑眯眯地回答:“没事,现在就可以计划明年的。啊~明年我岂不是有两只金牛牛~” 下午朗哥去小区篮球场打篮球,季疏缈换了运动服 ,拿了落灰的网球拍也要一起去。 季疏缈学了几个月,依然在入门水平,那课程她忙得都没去上几节,平时更没有人给她做陪练。小区里连网球场都没有,季疏缈只能在羽毛球场玩。 今天依然如此,找不到人一起玩的季疏缈对着墙壁打了一会儿,觉得没意思,扛着球拍去室内篮球馆找朗哥。 篮球场这边还算热闹,朗哥正在和几个少年打三对三,罗一弦也在其中,和朗哥配合默契,连连得分。 篮球场边坐着一只巨型胖墩,矮矮壮壮的模样,一脸憨傻,视线紧紧追随着场上罗一弦的身影,一卡一顿的可好玩了。 季疏缈凑过去问:“你是玄哥的什么人啊?” 巨胖一脸惊恐:“你怎么知道他是我哥?!” “……” 现在知道了。 季疏缈笑着说:“我猜的。” “哦,你好聪明!”巨胖说话慢吞吞的,却夸得真情实感,等他再回头看球场,顿时慌乱不已:“我哥呢?我哥呢?我那么大一个哥哥呢?” “……”季疏缈指着球场上传球给朗哥的罗一弦,“那儿,穿白衣服的那个不是吗?” 巨胖挠头嘟囔:“白衣服啊,我刚刚以为他穿的黑衣服,有两个白衣服的。” “另一个是我哥。” “你也有哥哥,我也有哥哥,我们都有一个哥哥,但是为什么有两个白衣服哥哥?” “……” 季疏缈这才后知后觉这孩子不对劲,有些智力不全,于是放慢语速,耐心和他解释:“你有一个哥哥,我有一个哥哥,所以我们有两个哥哥。” 胖墩墩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两个哥哥。” “我叫季疏缈,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罗一柱。” 季疏缈憋着笑问:“你妈妈不会叫华年吧?” 罗一柱惊讶地瞪大双眼:“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季疏缈仰头爆笑,好家伙,兄弟俩是父母秀恩爱的牺牲品啊!也好在大柱这孩子不在乎,不然不知道怎么闹呢。 “好名字好名字!”季疏缈拍着他的肩膀夸道。 罗一柱不知道她在笑什么,也跟着傻笑:“妈妈去天上以后,爸爸就给我和哥哥改了名字。” “对不起。”季疏缈一刹那间收起所有笑容。 我真该死啊,怎么就忘了这首诗是在悼念亡妻。 罗一柱一脑袋问号:“你为什么要说对不起啊?” 季疏缈叹息:“你没有天线,我没办法和你解释。” 罗一柱仰着头,拍了拍自己的头顶,发现自己确实没有天线,就不再问下去了。 “你吃巧克力吗?”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把金箔包装的巧克力球,“都给你。” “谢谢。”季疏缈从他手里拿了两颗,“我就要这些。” 两人就坐在一起剥巧克力,罗一柱手指粗胖,又没有指甲,怎么也挑不开金箔纸的边缘。 季疏缈把自己剥开的巧克力放在他手里,换了一颗没有剥的。 罗一柱憨憨地笑:“谢谢……你叫什么名字?” 季疏缈想了想,可能是自己的名字太复杂了他没记住,于是说:“我叫老大,以后你都叫我老大。” “哦哦,老大。”罗一柱小鸡啄米似的点头,“谢谢老大。” “乖~” 这绝对是叫老大叫得最情真意切的小弟,季疏缈满意地剥了第二颗巧克力给他。 篮球场内的罗一弦将这一幕尽收眼底,走神间又被对手找准机会上板投篮得分。 季书朗不满地给了他一拳:“你大脑变异成大枣了?球都不会打了?” 罗一弦扬扬下巴,示意他看球场边聊得正欢的两小只,罗一柱不知道在和季疏缈说什么,张开双手比划着什么。 “我都很少看见他这么高兴。” 季书朗的语气里掩饰不住地骄傲:“我妹妹有特异功能,像个小太阳。” 天色渐晚,球场上的人接二连三地被叫回家,剩下的人也累了,于是解散回家,各找各妈去。 罗一柱抱着废报纸和金箔纸团成的金球,依依不舍地和季疏缈告别:“老大再见!” 季疏缈笑着和他挥挥手:“大柱再见!” 罗一弦温声提醒:“还有朗哥。” “老大哥哥再见。” 失去姓名的朗哥挥手:“一弦弟弟再见。” 大柱皱着眉纠正他:“我是一柱弟弟,你怎么和我一样笨,连我和哥哥的名字都分不清楚,一点也不像聪明老大的哥哥。” 季书朗:“……” “哈哈哈!”季疏缈拍手大笑,“对,他就是不聪明。一家如果有两个孩子,就只会有一个聪明的。看着他是我哥哥的份上,你原谅他,别和他计较。” 朗哥:“……” 罗一柱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难怪我同学都有聪明的弟弟妹妹……我们家是哥哥聪明,还好是哥哥聪明。” 罗一弦:“走了。” “哥哥等等我。”罗一柱忙不迭去追,“哥哥哥哥哥……” 罗一弦放慢脚步,等他追上来。 “哥哥你不要生气。”大柱小心翼翼地扯了扯他的衣角。 “我没生气。”罗一弦扬起笑脸,问他:“和缈缈玩开心吗?” “谁是缈缈?” “就是你的老大。” “开心,很开心的。”罗一柱双手捧着金球捏了捏,“除了老师和你,其他聪明的人都不会和我说这么多话,她还教我做这个球,老大她好聪明,她什么都会。” “要是……要是她……”罗一柱垂下头,“要是我像她这么聪明,妈妈就不会去天上了。” 罗一弦吸了吸发酸的鼻子,拿出说了无数遍的话安慰他:“妈妈是因为生病去世的,不是你的错。” “可是,可是我聪明的话,就知道怎么救她了。” 罗一弦揉了揉他毛绒绒的大脑袋:“你已经做得很好了,你第一时间给我和爸爸打了电话,不是吗?” 罗一柱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往下掉:“可是……可是我找不到药,我也不会急救……怎么找也找不到……爸爸也不回来,总是不回来,他在怪我是个笨蛋。” 偏是造化弄人,那天母亲哮喘发作时,家中只有年幼的罗一柱。 “不是的,妈妈没有怪你,我和爸爸也没有怪你。爸爸在非洲工作是因为工作需要,所以才不回来。”罗一弦岔开话题,“你想不想和老大一起上学?” “想!我可以吗?”罗一柱顿时抬起头,脸上还挂着晶莹的泪珠。 罗一弦抬手抹掉他脸蛋上的眼泪:“当然可以。老师说你进步很大,如果你加油努力的话,下半年可以从普通学校转到聪明学校,到时候可以和你的老大一起上学。” 大柱握拳,两眼坚定:“我一定会加油的!” 第九十五章 年2月11日望眼欲穿 深夜,洗漱完的季疏缈伏在书桌前,在小纸条上写下: 正月初一去天安门、故宫拍照。 她写完后然后将纸片卷起来用丝线系上,扔进书桌上的玻璃罐里,那玻璃罐已经装了不少五颜六色的小纸条。 季疏缈在回北京的途中,放飞了那些萤火虫,只留下了这个玻璃罐。 季疏缈的新年日记: 初二,倾倾一家来拜年,开心;下午一起去巡店,各店生意极好,非常开心。 初三,上午巡店,一切正常,舒心;下午陪家人逛庙会,非常开心。 初三,上午巡店,偶遇周回被女顾客言语调戏,哈,看戏开心;下午打网球,被虐,伤心。 初四,倾倾认亲宴,热闹喜庆,中途偷酒喝被拍,朗哥威胁,闹心。 初五,季疏缈和季振华、姥姥坐上飞机回老家省城,季书朗则是独自南下南京寻找绒花大师合作。 这是全家商量后的结果,秦蓉和姥爷都想回去,但两个人的身体目前都不适合长途颠簸,只能作罢;季时谦和秦蕴则是怕了家里那些亲戚,他们回去只会惹得一身骚,还不如在北京待着享受两天清闲假期。 而朗哥独自去南京是他自己要求的,是锤炼,也是想独当一面。 飞机落地省城的机场,廖达早已经和司机等在机场外,两人开了一辆13座的依维柯来。 一路上廖达都在和季疏缈汇报明天的流程安排,请示大小适宜,还带来了抹茶厂前期建设和近期收购茶叶的相关项目。 季振华光看了一眼五花八门的名目和数字,就已经头晕眼花,捂着脑袋直说晕车,躲到后排去了。 季疏缈牙根痒痒,再看不懂也不能露怯,得在这里坐着。廖达这人面恭心傲,如果知道季振华不懂这些,今后自己要是不在,廖达指不定怎么糊弄他。 季疏缈面上不露声色,和廖达过了一遍明天开业的流程,又一边翻账本一边商量开春生产的事务。 账目清晰完整,季疏缈看完也挑不出一点错来,点头赞道:“不错。” 廖达得意:“三十年的老会计,我从望湖茶厂挖过来的,费了老大的功夫。” “那再帮我挖一个,我在河北的砖厂还缺会计。”季疏缈笑道,“我喜欢各种各样的人才。” “人家可不一定愿意去那么远的地方。”廖达后悔不已,“抹茶厂这边也缺人,小老板你不能不给人,还把我的人挖走啊!” “嗯?”季疏缈把账本还给他。 “我帮你问问她的意思。” 季疏缈拒绝:“不要,我明天自己去问。人家都从湖北来这儿了,没道理嫌河北远,如果真嫌,那就是我给得不够。” 季疏缈坚信,只要给够草,不会有马儿不愿意为她跑。 廖达愁眉不展:“再过两年人家就退休了,指定是不想再折腾了。你要不等她新收的徒弟出师,你给带走算了,那徒弟还是你的本家哥哥,叫季书为。” “嗯?季大伯家的二哥?”季疏缈惊讶,扭头问姥姥和爸爸,“书为哥哥大学毕业了?他学的什么?” 后排的季振华一脸茫然:“不清楚,不知道。” 姥姥答道:“是毕业了,在武汉上的大学,什么理工大学来着,学什么我就不知道了。” 廖达:“我可没放水,他自己应聘进来的,我看到他名字问了一句,才知道你们的关系。” “那让他先学着吧。”季疏缈伸了伸懒腰,扭动了下僵硬的颈椎。 车把他们送到秦家湾时已是暮色四合,季疏缈指路让他们开到泽川家停下,秀英姥姥和泽川早在屋檐下望眼欲穿。 泽川做了一大桌子菜,姥姥心疼地握住他粗糙的双手摩挲:“做这么多菜干什么,咱们就几个人吃得了多少,后边几天你们又要吃剩饭。” 泽川一双眼睛亮晶晶的,清晰地倒映着灯光和人影:“我和姥姥就两个人,平时吃再好的东西也不香,听到你们要回来的消息,一下子就什么都想吃了。香秀姥姥要是心疼我,就多吃一些,让我少吃一天剩饭。” “好吃的好吃的!”季疏缈大快朵颐,连连点头,“家里的猪肉和豆腐都比北京的香,蔬菜也新鲜。” 秀英姥姥捧着碗,笑着说:“好吃就多吃些,乡下的土猪肉都是粮食喂的,肥肉是多了些,但比城里的饲料猪香得多哩。” “肥肉也好吃,不油腻,泽川都把油煸出去了。”季疏缈夹了一筷子鱼腩肉给她,“秀英姥姥吃鱼。” “好,好。” 季疏缈注意到秀英姥姥说话和行动,都比他们上次回来时慢上许多,不禁心中悲凉。 吃过晚饭,两位姥姥凑在一起说话,其他三人洗碗收拾厨房。 季疏缈看着泽川身上的衣服,审视着眯了眯眼。 泽川心虚地拉拉衣摆:“不,不好看吗?” “我挑的衣服怎么会不好看呢?”季疏缈笑得意味深长,语气弯酸:“去年入冬寄回来的衣服,居然到现在还是崭新的呢,你说这是为什么呢?” “之……之前穿得少一点,穿的其他衣服,你不是寄来挺多的吗?” “试穿的时候穿过也是穿过,其他衣服怕是吊牌都没剪吧?”季疏缈毫不留情地戳穿他。 泽川低头认错:“姐姐对不起。” “晚了!冬天过完了,你知道穿棉袄了;我火冒三丈了,你知道认错了。” “姨父……”泽川求救地看向正在打水的季振华。 季振华干咳一声:“你姐骂你,你听训就是。她现在是家里的小霸王,谁也惹不起,我现在也得挨他的训。” 他这么一说,季疏缈突然就想起车上那一出了,又娇又横地把他说了一通。 季振华理直气壮:“那抹茶厂你管着,关我什么事?我看不懂,当然给你们腾地方了,不懂装懂才要不得。” 季疏缈气闷,一时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泽川觉得她现在特别好玩,戳了戳她气鼓鼓的腮帮子。 季疏缈拍开他的手:“拿开。” 这是真生气了。 第九十六章 年2月14日罚款四万五 抹茶厂开业剪彩,季疏缈特意把泽川一起带上了。 他们就隐在人堆里,看季振华、廖达等人迎来送往,看季振华对着摄像头背季疏缈写的采访提纲,跟着市里、县里的官员参观宽敞明亮的标准化生产厂房。 泽川看什么都新奇,目不暇接,差点被台阶绊倒,还是季疏缈扶了他一把才没摔倒。 “谢谢姐姐。”泽川小心翼翼地看着她的脸色,依旧冷冷的。 “你别生气了,我……” 泽川想说给她抓萤火虫赔罪,又想起这个季节没有萤火虫,一时间犯了难,便说:“要不,我回去背上荆条向你请罪。” 季疏缈瞥了他一眼:“你知道我为什么生气吗?” “因为我没有穿你寄来的冬衣。” “呵。”季疏缈“呵”完这一声,心肠到底是再也硬不起来,软和了语气说:“我生气,是因为你的心思就只放在那点衣服和食物上,一门心思拘泥在琐事上,到现在了,你还要跟我客气。” 季疏缈指着厂房:“你觉得厂房新鲜吗?不新鲜了,这样的厂房在我们国家、在全世界,不知道有多少。你想过山外的世界有多广阔吗?可能过去你没有时间想,不敢想。但是泽川,我是一定会带你出去的,去外面的世界。你未来,是要在千千万万的人面前发光的。” “这个世界很大,放眼去看吧,泽川。”季疏缈看着远处的天际轻声说,“我有多大的天地,你的天地就有多大。” 这一世,我不会让你再明珠蒙尘。 泽川眼神动容,心中那块泥泞沼泽中悄然伸出一双羽翼洁白的翅膀,带着他飞出这片土地。 季疏缈给了他另一种人生蓝图,她不允泽川在这片土地里生长后再枯萎。 “姐姐,要不要吃豌豆凉粉?”泽川小声问。 季疏缈哼了一声:“你请客,我就大发慈悲,勉强原谅你。” 泽川笑起来,笑容比太阳更明朗:“好!” 情人节这一天,季疏缈回到北京,没有收到情书,但是收到了一份盖着红章的罚单——雇佣未满16周岁的未成年人,罚款四万五千元整。 她唯一雇佣的16周岁以下的人类,就只有周回一个。 一想到是因为他要交这笔罚款,季疏缈悲愤地直挠桌。 花出去的钱不会消失,只是换了一种方式陪伴在身边;但罚款这一类的钱,是真真连个响都听不见。 季疏缈只觉得心头肉被挖了一块,难受得直捶胸口。 分店店长站在她办公桌前,将前因后果大致说了一番:“有附中的学生来店里消费,认出了小周,可能他们说的话让别的客人听到了,不知道让谁给举报了。昨天是新年上班第一天,有关部门就上门来了。” 十有八九是附近的同行。 季疏缈长吐一口气,快速整理好情绪:“算了,该交就交吧,这件事你和财务对接。” 说到底,是季疏缈破格聘用的周回,这属于自作孽,谁也怪不了。 季疏缈马不停蹄地给周回和朗哥报了编程课程,把周回叫出来,资料都拍他脸上:“钱交了,麻烦往死里学谢谢。四万五够让你擦两年桌子了,你趁早给我赚回来。” 周回以为她打电话叫自己过来是挨骂的,没想到还有这一遭,错愕地问:“你……你确定没搞错?你就这么相信我能学会这些?” 季疏缈笑得意味深长:“当然相信,我还指着你帮我赚点钱呢,不要让我失望哦。” 季疏缈说完挥挥手,转身就走了。 季书朗在电话里知道自己要上编程课的时候,大脑是懵逼的,情绪是崩溃的:“季缈缈,我……” 他下意识地想骂脏话,但想起来对方的亲戚不能被自己问候,只能憋回去。 “嘿嘿,词库被封印了吧?”季疏缈得意地笑,“你就去听个大概,又不要你会写代码,懂个皮毛,以后不会被糊弄就行了。” “你怎么不学?” “你怎么知道我没学?” 季书朗听她这么说,这才气消了大半。 季疏缈问:“南京那边顺利吗?找到愿意合作的师傅了吗?” “找是找到了,他也愿意合作,但是成本方面大概率控制不下来。”季书朗眉头微皱,“蚕丝线和人工,这两块的成本怎么也压不下来。” “那到时候,只能把茉莉系列的单价拉高。”季疏缈揉了揉太阳穴,开始不安自己这一步棋是不是走错了。 未来的那些奶茶联名,赤裸裸地涨价,也有大把的人为爱买单。但这绒花,这个时间段还没有兴起,涨价来做活动,怕是会引起消费者的不满。 她倒是可以请大热的明星来推广绒花,但目前的茶三昧付不起那高昂的成本。 她有点太超前了。 听完她的担忧,季书朗安慰道:“错了也没关系,谁还能一帆风顺半点错没有?” “唔。”季疏缈点点头,“往茉莉绒花上撒点茉莉香水。” 这思维怎么一跳一跳的? 季书朗能说什么?只能说好。 “带几只南京板鸭回来,想吃。” “……好。” 随着第一批抹茶运来北京,茶三昧上线两款茶点:抹茶生巧和抹茶曲奇。每天新鲜现做,由中央厨房统一配送给各个分店。 五块钱一份抹茶曲奇,八块钱一份抹茶生巧。前来茶三昧的顾客大多都喜欢尝试新鲜事物的年轻人,因此几乎有一半的人都会花上几块钱尝尝新鲜。 结果就是,两种点心都供不应求。 季疏缈又推出奶茶小料——抹茶布丁,同样收到欢迎,更有不少人成了抹茶爱好者,在初春掀起一股不小的抹茶热。 而远在楚陀县的廖达,收到了许多北京的抹茶订单,大多都是糕点店、奶茶店。 廖达打电话问季疏缈要不要接单,季疏缈无语:“有钱不赚王八蛋,怎么这种问题都来问我?” “然后让他们跟你抢生意?” “小了,格局小了。”季疏缈笑道,“任何一个行业的兴盛,不是一家独大能够做到的。把格局打~开~” 年后,陆秉和将从地方调至北京,名义上是因为抗击雪灾的政绩显着,但主要原因是提前抱对了大腿,跟着水涨船高。 陆雍和邀请季疏缈去陆家做客,而季疏缈要去下最险也可能是最错的那一步棋。 第九十七章 年2月21日逐利 陆家后花园的茶室中。 季疏缈单手托腮,心不在焉地下着围棋,注意力都放在了一旁梅花插瓶上。 最后自然是输了。 陆秉和:“我赢得很没有成就感。” 季疏缈有些小情绪:“反正你的目的也不是和我下棋,挑哪天不好非要选今天,有事不说事,非要拉着我下棋。” 今天元宵节,朗哥也今天回来,这会儿爸爸和姨父应该在机场接到他,在回家的路上了。 季疏缈仗着皮囊年纪小,就肆无忌惮地抱怨吐槽,弄得陆秉和一点脾气都没有。 “好好好,是我的不是,给您赔罪。” 陆秉和递了一杯赔罪茶给她,季疏缈接过喝了,也不再绕弯子,说道:“秉和叔叔的调令下来了吗?” 陆秉和浅抿一口茶水:“还没定下去哪个部门。” “去应急管理部。” “为什么?”陆秉和抬眼看她,“那儿可没多少实权。” “今年一月西藏发生了两次六级以上的地震,因为发生地区人员稀少,所以没有伤亡,也就没有引起重视。如果你找个靠谱的地质学家,会告诉你地中海-喜马拉雅地震带已经进入了活跃期。” 陆秉和问:“你知道什么?” “我知道得可多了,以防万一你记不住。”季疏缈从兜里拿出一支录音笔,打开后继续说:“2月22日8时22分,台湾南投县发生4.4级地震,最大震度只有2级;2月27日01时49分,四川甘孜州康定县发生4.7级地震……” 季疏缈缓缓吐出一长串时间、地点、地震等级,陆秉和的眉头渐渐蹙起。 “5月11日03时42分台湾以东海中 发生5.6级地震……”季疏缈念到这里顿了顿,眼眶微湿,声音微颤:“5月12日14时28分04秒,四川省汶川发生8.0级地震,69227人遇难,374643人受伤,17923人失踪,这是后来的官方数据,实际伤亡人数可能更多。” 陆秉和关掉了录音笔,勾了勾嘴角:“的确很容易做出成绩。” 季疏缈笑了起来,低沉而缓慢地说道:“我告诉你这些,不止是让你准备事后救灾的。把这支录音笔交给大领导,或者我把内容全部散播出去,附带上你的大名,扣上知情不报的帽子,到时候群情激愤,您的仕途和陆家的生意,就都到头了。” 陆秉和并不理会她的威胁,而是问道:“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地震是天灾,与人无关,但你硬要与天斗,想过结果吗?就算一切如你所愿,我们像这一次雪灾一样,提前部署防灾。但如果大地震没有发生?或者十几年后、几十年后,再发生一次大地震,而你无法再预知,我们无法再就一次人,那么你、我都要被唾骂万年,我们所有人的仕途都要为此陪葬。” “我比谁都希望大地震不会发生。”季疏缈沉声道,“但近七万条性命,四千多万人受灾,不值得赌上任何东西吗?” 多少人流离失所,多少人失去至亲……不会有人比季疏缈更明白那种滋味。 “应无所住,而生其心。我管它将来如何,我现下就要救那那些人。天谴,因果,我都不在乎。” 她不能,再看着那样的灾难再发生一次,自己却什么都不做。 如果真有因果报应,只求都报应在她一人身上,别落在她的家人身上。 季疏缈将眼泪逼回去,哑声道:“我都敢赌,您怕什么呢?你只管把录音笔交上去,大可把责任因果往我一人身上推。但如果赌赢了,今后没有任何人,能挡得住你高升的路。” 当利益远大于风险,就该毫不犹豫去行动,全力以赴去拼搏。 陆秉和手指发凉,手心沁出一层细汗,他向后靠在椅背上,眼神幽邃,静默不语。 茶已经凉了,季疏缈重新冲泡一壶,手上动作不停,继续缓缓道:“商人逐利,逐的是私利;政客逐利,逐的是权利、民利。但权利、民利并不冲突,这次雪灾,您就做到了,不是吗?” 陆秉和接过她递来的茶杯,举杯道:“敬民生。” “敬家国。”季疏缈举杯和他的碰了碰,上好的瓷器相撞,清脆玎玲。 季疏缈离开的陆家的同时,陆秉和乘车前往中南海。 季疏缈和朗哥他们前后脚到家,朗哥给全家人都带了礼物,给季疏缈的是一把缂丝团扇,给姥姥带了一匹云锦…… 每件礼物都送到了人的心坎里,季疏缈扇着非遗味儿的清风,忍不住感慨:“哥,你真是这个家里唯一靠谱的人了。” 朗哥双手抱胸,意味深长地看着她:“你每次叫‘哥’都没好事。” 季疏缈平日里要么叫朗哥,生气的时候叫他全名,撒娇耍赖的时候叫得五花八门。 唯独遇到事的时候,给他挖坑的时候,会正正经经地叫一声“哥”。 “明天你就得去上编程课,课本都给你拿回来了,要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哦~”季疏缈嘿嘿笑,抱着他的手臂撒娇,“网络科技公司已经在走注册程序了,我取名为桐花里网络科技股份有限公司。你的名字还没有用上,但是别着急嘛,好的都要留着压轴再上。” 季书朗嗤了一声:“就可着我一个人坑是吧?” 晚饭准备好了,谢翠岚招呼大家吃饭。 季疏缈抱着他的胳膊往餐厅拖:“哥哥一会儿多吃两个汤圆甜甜心,干活学习更有劲儿,我昨晚上亲手包的,草莓馅的哦~” 朗哥皱眉:“什么黑暗料理?” “不黑暗的,好吃的呀。”季疏缈拉他坐下。 她的草莓汤圆上辈子不知道征服了多少人,连周回都一吃一个不吱声。 姥爷乐呵呵地给众人分汤圆:“来,吃个汤圆,团团圆圆。” 第九十八章 年2月22日三五计划 季书朗要去上编程课,吃过早饭就要出门,季振华把相机的储存卡装好递给他:“辛苦朗哥找个照相馆洗出来。” 秦蕴:“都洗两份,我也要珍藏一份。” 季书朗接过:“知道啦。” 季疏缈挥手:“要好好学习哦~” 季书朗幼稚地朝她比了个大拇指向下的手势,背上双肩包走了。 姥姥担忧地问:“缈缈脸色怎么这么差,瞧着眼睛底下黑得。” “还用问,肯定是又熬夜了。”秦蓉没好气道,“有什么东西魅力大到让你夜不能寐?” 手机啊!手机多好玩啊,好玩爱玩不够玩。 但季疏缈不能说,只能卖萌糊弄,秦蓉没眼看,一脸嫌弃地赶她上楼睡觉。 季疏缈回到房间却并没有睡觉,伏在书桌上继续写未来十五年的计划。 她要做最坏的打算:如果她出意外,那么一份未来十五年的计划留给朗哥,花为则上交国家,能够发挥它最大的作用。 昨天光说地震了,3月1日昆明火车站、3月14日 西藏暴乱、4月28日高铁相撞,这些人祸都是能避免的。 还有青蒿素这一类的医药科研成果,科学家们原本就是在无数答案中寻找正确的,季疏缈虽然不知道其中原理,但告诉他们答案,他们就能推导过程,少走上许多弯路,就能早点用在临床上。 太多了,想做的事情真的太多了…… 季疏缈长呼一口气,幸好有了桐桐,真有那一天,爸妈也会为了桐桐撑下去。 “又不是没死过。” 季疏缈抓了抓头发,对自己这样说。 但无形的恐惧已经笼罩了她,胶住了她的灵魂,越是挣扎,越是不能脱身。 季疏缈不后悔,但也无法摆脱因果诅咒的恐惧。 季书朗坐在培训机构的教室里……听天书。 听不懂,一个字儿也听不懂,不是英文吗?不是数字吗?为什么所有东西最后都变成了1和0?怎么变出来的? 季书朗抑郁烦躁地直抓头发,转头看到气定神闲做笔记的周回,更抑郁了。 季书朗发出怀疑人生的疑问:“你听能得懂?” 周回愣了愣,安慰道:“可能是我比你多学一星期的缘故,我下午帮你补补课?” 等下午周回细心又耐心地给他从头到尾讲了一遍知识点后,季书朗闭上双眼,一滴眼泪从眼角滑落,低声朗诵道:“生存还是死亡,毁灭还是疯狂,这是个问题。” 一天的编程课把朗哥上成了哈姆雷特,他这样的状态持续到晚上坐在餐桌上。 季疏缈揪了揪他打绺的头发,哄幼儿园孩子似的问:“朗朗小朋友~今天在学校有没有遇到开心的事情呀?” 季书朗僵直地转动脖子,看向她机械地说:“你再让我去学那什么狗屎编程,我发疯了第一个咬死你。” “好可怕哦~”季疏缈配合表演,害怕到捂嘴。 季书朗烦躁得扯头发:“那玩意儿真的需要天赋,我七窍通了六窍,剩下一窍不通。” “好了好了,那就不学了。”季疏缈拍拍他的肩膀,“不学算了。” 季书朗的脸色这才好点,就听季疏缈说:“学编程事小,秃成地中海事大。我宁愿你学疯了,也别学秃了。” 季疏缈可不给他抓住自己的机会,早跑到姥爷身后躲着了:“姥爷,你说是不是?” 好气啊!但是不能问候对方的亲戚和祖宗,连中指都不能竖。 季书朗愤而起身,上楼洗头。 秦蓉叫住他:“朗哥,照片先给我们。” 季书朗下意识想挠头,碰到头发又放下了手:“我给忘了。” 他从背包里拿出储存卡给季振华:“照相馆老板都拷到他电脑里了,说照片要修一修,让我下午去拿,我回家的时候就给忘了。” 姥姥说:“没事,就是咱们过年拍的照片,不着急要,明天有空再去拿。” 季书朗:“……那人生阴影之地,我暂时不想靠近。” 季疏缈大笑出声:“哈哈哈……姨妈!以后朗哥不听话就送他去学编程,找到拿捏密码了!哦呵呵呵~~” 季书朗气得直翻白眼:“我明天让周回帮忙拿。” 晚饭后,季时谦、季振华两连襟又吵了起来,这次是为了谁去看砖厂的事。 年后砖厂招聘了新的财务和会计,销售方面也有胡飞白撑着,但生产没有可靠的人看着实在不放心,一旦出现安全生产事故,赔钱事小,人命事大。 姥爷还需要静养一段时间,要经常复查、治疗,肯定不能去。 季时谦的意思依旧是他过去,秦蕴可以跟他一起去;而秦蓉现在怀着孩子,哪能跟着季振华住砖厂那种地方,现阶段秦蓉又是需要他的时候,季振华就在北京陪着秦蓉最好。 季振华的意思是现在秦蓉一切都好,未来月份大了、孩子出生了,他到时候走不开是情有可原,现在就帮着多分担一些,他们夫妻是不用分离,但朗哥长时间离开父母也不利于身心健康。 季书朗插嘴道:“我健康,我很健康,我十四岁了又不是四岁,再说离得又不远,我有钱有腿有司机,我想爹妈了,会自己找爹妈。” “就是!”季时谦鼓掌,“听见没听见没,咱们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少跟我计较这些东西,我要生气的。” 季时谦搂住妻子:“我俩正好过二人世界,没有小狗崽子打扰,日子多美啊!” 季??小狗??书??崽子??朗脸色铁青:“6。” 季疏缈猖狂大笑,贴心地帮他补充心里话:“快把我爹带走!” 姥姥也乐了:“让他们俩去吧,时谦和朗哥在一块久了,才不利朗哥身心健康。” 于是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 季疏缈兄妹俩继续卷,季疏缈还拉着倾倾一起卷,每天巡店、去公司、学习,得了空就去打球。 季疏缈每天都让自己忙得精疲力尽,累到没有力气和心思去害怕。 季疏缈撒娇耍赖拉着倾倾一起进网球坑,两个小菜鸡互啄,烂得旗鼓相当、有来有回。 季疏缈扔了球拍,接过倾倾递来的水壶,灌了两大口,说:“也不知道汐汐和韩小胖怎么回事,放了寒假就约不出来了,每回给他们打电话,两个人都说在忙,不知道在忙什么。” 四只小菜鸡,就可以玩双打了。 但开学当天,季疏缈在教室里看见这两只小菜鸡,就知道他们在忙什么了——忙着跳级。 第九十九章 年3月3日新学期 “缈缈!”杜紫汐冲过来一把抱住她,语气里掩饰不住的兴奋,“我和韩淇也跳级了,我们又可以做同桌了!” 季疏缈配合小孩表演惊讶:“我好惊喜好意外!” 杜紫汐笑着放开她,看到一旁的倾倾愣住了,这才想起来季疏缈现在有同桌,紧张地问:“我……我想和缈缈做同桌,可以吗?不过不可以也没有关系……” “当然可以。”倾倾笑道。 韩淇问:“我可以还坐你们后排吗?” 季疏缈:“呃……你们应该去问严维哒哒。” 但事实总是证明,严维非常地好说话,他知道这两只是冲着季疏缈来的,所以就让他们按照自己的心意坐了。 季疏缈和杜紫汐做同桌,韩淇和倾倾坐在他们后排。 这课上得季疏缈依然想睡觉,一个接一个地打着哈欠,严维一个接一个地朝她甩白眼。 一旁的杜紫汐却学得很认真,打了鸡血似的配合严维的课堂互动。 严维动作滑稽地比划着黑板上的几何图形,语气夸张地问:“接下来我们应该干什么?” 杜紫汐想也不想脆生生地答:“量!” “别这么叫,我是男的。”严维噘着嘴挥挥手,引得满堂大笑。 杜紫汐红了脸,把头埋进课本里,懊恼道:“好丢人啊……” 季疏缈噗呲笑出声,安慰道:“好可爱啊!” 杜紫汐的脸颊更红了。 小孩子真好玩,一个个都这么不禁逗。 开学第一天的课间大家都很忙,忙着包书皮,忙着给新书写名字,忙着炫耀新鞋新书包,忙着和朋友讲积累了一个寒假的话。 杜紫汐认真地给自己的书包上花色不同、带着香味的书皮,还在上面贴上了小熊维尼贴纸。 “缈缈,我这里还有好多包书纸,我给你的书也包上吧。” 季疏缈打着哈欠摇摇头:“用不着。” 她的书用到期末也是崭新的,属实没有保护的必要。 后边怎么这么安静?季疏缈往后一瞧,倾倾在看着书的扉页傻笑,韩淇在给书上的人物插图画胡子。 倾倾注意到她的视线,把自己的书竖起来给她看,手指点了点写着名字的地方。 季疏缈也跟着笑了,真好。 倾倾小声和她说:“我知道很傻,但是每次一看见自己的名字,就控制不住地开心。” 她有了自己的名字,不再是一个代表屈辱的符号。 “我也开心~” 韩淇竖起书本给她们看:“嘿嗬!看我的——杜甫爆改奥特曼!” 季疏缈扯了扯嘴角,竖起大拇指夸道:“有创意。” “我给你也画一个!”韩淇说着就要拿她的语文书。 本着不和小孩子计较的原则,季疏缈由他去了,往桌子上一趴,和杜紫汐说:“我睡一会儿,老师来了叫我。” “好~” 周回开学第一天就迟到了,直到开学典礼结束才到学校。 他们的班主任一向以严厉着称,但看着周回脸上带血的指甲印,苛责的话就怎么也说不出口,犹豫片刻说道:“以后注意些,有空写一篇检讨交到我这里来。” 周回点头应下:“好的。” 他一出教室办公室就被朗哥逮住了,勾着他的肩问:“怎么了?我去,你脸怎么了?” 周回叹气:“就那点永远也念不通的经罢了。” 朗哥看他不想细说,也就不再问下去,转而说起桐花里办公场地的事,那套老房子已经翻修完毕,下午放学一起过去看看。 周回答应了。 午饭依旧是谢翠岚来给兄妹俩送饭,周回依旧蹭朗哥的午饭吃。 开学前唐志龙和季疏缈家说好了,麻烦他们顺道多做一些,给倾倾做一份,这倒没什么,他不说,姥姥也准备和他提这件事的。唐志龙还想给伙食费,被姥姥姥爷骂了一通,这才不提了。 季家准备两个孩子的饭菜,林珊就把水果点心备好,早上让倾倾带上。 杜紫汐和韩淇自己带了午饭,四个人一起分享午餐,吃得丰盛多样。韩小胖的灿烂笑容从午休开始,就没有消失过。 谢翠岚来的时候依然把脸裹得严严实实的,等她走后,杜紫汐和她们说:“我的大伯在市人民医院,我听他说,现在可以做激光手术去掉脸上的胎记。我们和翠岚姐姐说一下吧,她会很开心的。” “翠岚姐知道。”季疏缈给她夹了一个可乐鸡翅,奖励她的善良,“她刚来我们家的时候我就和她说了,她现在就在攒手术的钱。” 季疏缈也提出可以预支她的工资,让她去做手术,但谢翠岚拒绝了。 她抚着脸上的胎记说:“脸面固然重要,但说来说去不过是一张皮。漂亮自然是很好的,但要是为了一张皮去欠债,那就得不偿失了。” 季疏缈觉得她说得对,就不再劝了。 一天的时间很快结束,杜紫汐叽叽喳喳地邀请季疏缈和唐倾倾去逛新开的饰品店。 韩淇皱着一张脸问:“那我呢?” 杜紫汐:“这是我们女孩子的活动,你不能去。” 季疏缈:“今天去不了哦,我有事。” “什么事?”杜紫汐迅速问。 韩小胖一只手举得高高地:“带我一个带我一个!” “也不是不行。”季疏缈想了想,“咱们先过去,再让杨叔回来接朗哥。” 韩淇坐在副驾驶,三个女孩子坐在后排,季疏缈自然坐在了中间。离开学校的时候,路过了刘家的小饭馆,已经关门大吉的小饭馆。 在季疏缈的特意交代下,刘家人已经离开了北京。 倾倾的视线凝固在小饭馆的门头上,双手扶着车窗,扭过身体仔细瞧。 季疏缈伸手捂住她的双眼,在她耳边说道:“别回头,除非你想回到过去。” 唐倾倾坐正身体,拿下季疏缈的手捏了捏:“我才不要回去。我只是有点不相信,他们真的走了。” 季疏缈:“我让人去查。” 无论如何,给倾倾吃颗定心丸总是好的。 第一百章 年3月3日秘密基地 那套房子步梯三楼,三室两厅两卫的格局,坐北朝南,明亮宽敞。 季振华找了装修工人,给这套老房子做了翻新,换了全部的水管、电线,考虑到这房子过两年要拆迁,木地板都铺的二手的,屋内也只是简单刮了大白。 韩小胖惊讶地发现这房子里居然有回声,人猿泰山一样猴叫着,在空无一物的房子里上蹿下跳。 杜紫汐雀跃地问:“这以后就是我们的秘密基地吗?” 来的路上,季疏缈说得含糊,让杜紫汐这么以为。 “也没错。”季疏缈点点头。 客厅可以摆上六张办公桌,最大的房间可以放两张办公桌,给她和朗哥做办公室,老板还是要有老板的派头。 剩下两个房间一个做会议室、一个做杂物间,餐厅做休息区,厨房改造成茶水间。 季疏缈伸出两根食指比划:“完美~” “这里要放一张大大软软的沙发!”杜紫汐掩饰不住地激动,“还有这里,可以挂那种漂亮的水晶珠子串成的帘子,阳台这里可以养一些花。” 季疏缈打了个帅气的响指:“安排!” 杜紫汐开心得小脸通红,害羞地捂住脸,去看其他房间 “你觉得呢?”季疏缈撞了撞一直没说话的倾倾,“你的办公桌想设在哪里?” 倾倾小声和她咬耳朵:“你旁边。” 这个回答季疏缈很满意,小声宣布:“那把朗哥赶出去,咱们俩一间。” 倾倾笑了起来:“当真是近朱者赤,近你者黑。我都觉得自己跟你学坏了。” 季疏缈猥琐地笑:“你能这么想,说明你还不够坏。” 朗哥和周回来得很快,一起来的还有罗一弦。 朗哥解释道:“放学的时候遇上了,他听说后就非要跟来。” 罗一弦举手自荐:“我打小就学编程,开网络公司这么Fashion、这么炫酷的事情,怎么能不带我一个?” 杜紫汐惊讶:“公司?” 韩淇:“什么公司?谁要开公司?” 在场的人里,只有这两小只还被蒙在鼓里。 众人伸出一根食指,齐齐指向季疏缈,季疏缈也指了指自己:“我。” 韩淇惊掉了下巴:“泰酷辣!” 杜紫汐担忧地问:“可是缈缈,我们还是小孩子,你知道怎么开公司吗?不是办家家,会赔钱的。” “呃……严格说来,这是我和朗哥的第四家公司。” 建材公司不算,茶三昧、疏香鹤、蕴蓉餐饮,加上这一家桐花里,名义上的法人是家里那几个不靠谱的大人,实际上都是季疏缈和朗哥在管理。 杜紫汐在知道茶三昧也是她的之后,又生气又后悔:“你居然都不告诉!我……我我寒假花了好多钱喝奶茶,你也不说给我打折!” 眼看这孩子都要气哭了,季疏缈连忙安慰:“不哭不哭哦,以后给你终身免单,想喝多少都有。” 杜紫汐瘪着嘴,眼神气恼,显然没有那么快原谅她。 韩淇一脸失落:“我都追不上你了,我以为跳级以后就能和你一起玩了……” 季疏缈双手抱胸:“为什么要追上我,你可以追随我,不就可以一起玩了。” 韩淇的眼中亮起星光:“对哦,你认我当小弟了!我是你的小弟!” “乖啦!”季疏缈隔空拍了拍他,“老大带你飞黄腾达。” 罗一弦插嘴:“老大老大,我也愿意誓死追随老大!大柱是你的小弟,四舍五入,我也是。” 季疏缈故作矜持地咳嗽一声:“那个,玄哥,因为雇佣童工违法,所以我这里不给工资的。” 白嫖不就不犯法了。 “没事的~”罗一弦抛了个媚眼,“朗哥说你订购的电脑都是顶配,让我空余时间打打游戏,怎么也给我省下了上网吧的钱了,还是我赚了。” 缈扒皮开心鼓掌:“我就喜欢你这样的员工!” 朗哥看不下去了:“都别愣着了,我让杨叔去买了些清洁工具,咱们今天把这地方收拾出来,明天桌椅电脑该送来了。” 季疏缈鼓舞士气:“动起来动起来!” 季疏缈一边做卫生,一边和朗哥说这里的布置规划,别的朗哥都没意见,唯独一个问题:“你觉得我们这个幼儿园班子,需要会议室这种东西?” “怎么不需要?”季疏缈一字一句地问,“会议室对于公司,就像是蘑菇蛋对于国家,可以不用,但是不能没有。” “……用不上为什么要有?”朗哥无语,“还不如摆两张床做休息室。” 好像,也是这个道理。 季疏缈瞥见一旁卖力擦窗户的周回,小声问朗哥:“周回怎么啦?一句话也不说,是不是对我有意见?” 朗哥有些无语:“你能不能分点眼角看他一眼,没看到他脸上的伤吗?” “伤?什么伤?有伤吗?”季疏缈伸长了脖子张望,终于看清了周回脸上几道已经结痂的抓痕。 朗哥语气愤愤:“多半是他那个疯子舅妈干的。” 崔琴啊,这个人季疏缈知道。 上辈子周回的公司越做越好,崔琴也想来分一杯羹,逼着自己的儿子来周回公司上班,她儿子不肯跑去其他城市生活,崔琴非得说是周回容不下自己的表弟,逼得他待不下去。 崔琴当时闹得相当难看,在公司一哭二闹三上吊,周回不想和她计较,但季疏缈不愿意惯着她,叉着腰把人骂出去了,连带着周回那个窝囊舅舅,一块儿骂了。 事后季疏缈做好了挨骂的准备,但周回什么也没说,还送了她一串珍珠项链。 季疏缈以为他之前是碍于情面没法儿计较,自己也算是帮了他大忙了。 几人收拾完就去吃烧烤,韩淇和杜紫汐借了季疏缈的手机给家里打电话报备,季疏缈保证吃完送他们回家,他们家人才同意了。 季疏缈和倾倾喝啤酒,小胖和汐汐看到也要喝,季疏缈撇嘴:“你们真跟着喝酒,以后你们家人就不让你们跟我玩了。” 两人这才作罢。 季疏缈端出派头说教两小只:“小孩子家家的,喝什么酒?喝奶!” “噗——”周回笑出了声,被季疏缈瞪了回去。 周回中途上厕所,一出来就被季疏缈堵了个正着。 季疏缈双手抱胸,一副骄矜模样:“你以后搬到公司住,住次卧那个房间。家具我会安排人送来,你以后留着守夜,别让我那些电脑被人偷了,这片的治安听说不太好。” 周回诧异:“我?” “对啊,不是你还能是谁。”季疏缈眼神飘忽,“别忘了那四万五,你现在就是包身工,没资格拒绝我的命令。” 周回笑了起来:“好的老板,是的老板。” 季疏缈转身就走,又听见他说:“谢谢老板。” 第一百零一章 年3月9日朝阳大妈 从周回一进家门开始,舅妈崔琴就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不停地摔摔打打,制造出各种噪音。 其他人一惯的拿出无视的态度,舅舅询问:“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吃晚饭了吗?” 周回:“吃过了。” “人家在外吃香喝辣,看得上你的粗茶淡饭,丢人现眼的玩意儿。”崔琴一阵阴阳怪气。 周回淡淡道:“我明天搬出去住。” 崔琴顿时炸了锅,用尖锐的嗓音说道:“狗崽子你威胁谁呢?骂你两句就要给老娘甩脸子!” 周回平静道:“我没有威胁谁,我只是陈述事实。” “你翅膀硬了,有本事现在就滚!”崔琴指着他的鼻子骂道。 舅舅连忙和稀泥:“好了好了,都这么晚了你让孩子上哪儿去……” 他说着暗地里朝兄弟俩使眼色,于天禄连忙拉着周回回他们房间。 崔琴的话和哭声清晰地传进他们的耳朵里:“老娘好吃好喝地供着,养出一头白眼狼来,才骂他两句就要走,呜呜呜呜……我说不养你非要养,养得熟吗?狼心狗肺……” 人真的是一种很矛盾复杂的生物,养周回这件事崔琴不情不愿,可又总是挟“恩”图报。 周回清楚,这个家压抑扭曲到这个地步,不仅是舅妈的缘故,舅舅的问题更大。 兄弟俩的房间逼仄,一张上下床、一个崔琴的嫁妆衣柜,衣柜上垒放着两个掉了红漆的木头箱子,还有一张用了许久的书桌。书柜旁立着一个窄窄高高的书柜,严丝合缝地卡在那里,做工粗糙,木头颜色深浅不一,是周回前两年捡了别人不要的废料做的,才让两个人的课本不至于堆放在地上。 两个人的东西将这个房间塞得满满当当,周回睡的上铺的墙上挂满了衣服,床尾的墙上也安装了一个小柜子,放着一盏台灯,旁边靠着一张收起来的折叠小桌。 “哥,你看我都粘好了。”于天禄把藏在床上的书拿出来,一脸歉意地双手递给他。 早上被舅妈撕碎的编程书被他用透明胶带都粘了起来。 周回眼神动容,接过书放进了书包里:“谢谢。” 于天禄皱着眉问:“哥,你可不可以别搬出去?” “不能。”周回温声却坚定地吐出两个字。 “好吧。”于天禄低落地垂下头,“你搬出去也好。” 如果可以,谁愿意待在这样的地方呢。 周回第二天起得很早,轻手轻脚地拿了行李离开舅舅家,先去桐花里放了行李,才去学校。 网络科技公司就这么在一群半大孩子的折腾下运营了起来,那套三居室里的东西一天比一天多了起来,还有了专门的零食柜,季疏缈等人一放假就往这里跑,倒真应了汐汐说的“秘密基地”。 大柱周末放假,也会跟着罗一弦过来,这地方热闹得就没有停过。 眼下最重要的是做茶三昧的官网,美术设计的工作季疏缈还是委托了你想一想工作室,网页搭建的活儿落在了罗一弦和周回的头上,周回显而易见的天赋惊呆罗一弦。 这天周末,众人照常泡在桐花里。 罗一弦一脸见鬼的表情:“兄弟,你真的是刚学一个月?” 周回一边翻书一边敲代码:“不像?” 罗一弦一脸郁闷:“人和人之间的差距,真是比人和狗的差距还大。” 季疏缈福至心灵,一鼓掌说:“那今天中午吃酱大骨吧!” 一旁吃薯片的大柱听到吃的两眼放光,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好啊好啊!” 一旁的季书朗在写炒作用的小文章,倾倾和杜紫汐挤在他身边出主意,韩小胖在凑热闹。 杜紫汐:“朗哥,这里不能这么写,要说‘与她相见,是我此生最美的相遇,钟情一人到老,我不悔’。” 季书朗的牙都快被酸掉了,一脸疑问:“你确定?” 杜紫汐一脸笃定:“现在最火的言情小说都这么写!” 季疏缈蹭过去:“朗哥你好好看好好学,学会写情书,以后也不至于一辈子打光棍。” 季书朗无语至极,按照汐汐说的改了,键盘敲得啪啪作响,但大门被敲得更响。 “谁呀?”离大门最近的大柱走过去打开门,门外是几位警察。 “警察同志!就是他们!在这里开黑网吧!败坏我们小区风气,教坏小孩子!”一个大妈跳出来说道。 季疏缈:“……” 能闹出这种乌龙,是季疏缈没想到的,连忙解释:“警察叔叔,我们这里不是黑网吧,我们又没盈利,怎么也不是……” “那你们在做什么?”警察问道。 季书朗走过来解释:“呃……小打小闹做点小生意。” 他越解释越黑,警察脸色都变了,严厉地说:“谁是房主?把你们家长都叫来!” 季疏缈打电话给爸爸:“老爹,警察找你。” 正在家里当伙夫的季振华拿着锅铲,发出震惊的疑问:“啊?” 第一百零二章 年3月9日佛口蛇心 “这是几个孩子闲来没事,弄了一个公司自己折腾,我们家里都知道的,这不犯法吧?”匆匆赶来的季振华和警察邻居好一阵解释,还把桐花里的各种证件都带来了。 他来之前,警察已经看过房子里了,确实不像是黑网吧。几个孩子弄个公司玩,的确不犯法,住宅用作经营性房屋却并不合规,但这不在警局的管理范围内,如果真要追究,桐花里的注册地址也不在这里,几个孩子在这里玩闹而已,算不得正经办公。 警察也就口头教育一番,说了一些不要扰民之类的话就走了。 邻居大妈表情讪讪:“真是对不住了啊,我看你们屋里摆着那么多台电脑,进进出出的又都是学生,就以为你们……唉,都是我没弄清楚,给你们添麻烦了。” 季振华:“哪里哪里,您别这么说。这几个小泥猴子平时在这边闹腾,才是给你们添麻烦了。” 送走了邻居大妈和看热闹的左右邻居,季振华关上门长呼一口气。 “爸爸辛苦啦~”季疏缈拉他在沙发上坐下,笑得一脸谄媚给他捏肩。 倾倾递上热茶:“叔叔请喝茶。” “谢谢倾倾。”季振华接过茶杯喝了一大口,“辛苦倒是不辛苦,被你吓死了,说话说半截,我以为你摊上什么事了。” 季疏缈:“那不能啊,我这么乖,这么听话。” 季振华又喝了两口茶,放下茶杯:“朗哥、小罗,还有……” 季振华还没见过周回,周回自我介绍道:“叔叔,我叫周回,是书朗的同班同学。” “哦,经常听朗哥说起你,今天总算见到真人了。”季振华站起身朝他们招手,“你们仨个小伙子跟我走一趟,来当苦力搬东西。” “去哪儿啊?”季疏缈问。 季振华:“买点东西送给邻居。” 季振华带着三人买了不少烟酒瓜果、保健食品,先是去了小区物业那边疏通了关系,麻烦保安多照顾一下,又给上下楼的几户邻居送了礼物,温和有礼不卑不亢,说着给他们添麻烦了,又麻烦他们上下楼时帮忙看一眼,有事直接联系他,他来处理。 这一番折腾,季振华带着三个小伙子桐花里时已经是中午,季季疏缈抱着亲爹的胳膊好一阵夸,一句一个地“爸爸”叫着,叫得季振华心里甜滋滋的。 季振华问:“孩儿们都饿了没有?” 听取“饿”声一片,叫得此起彼伏。 季疏缈:“刚还说吃酱大骨呢。” “爸爸带你们去吃东北菜,走!” “爸爸你好帅啊~”季疏缈抱着他的胳膊蹭了蹭。 季振华轻轻拍了拍她的脸蛋,小声道:“以后找男朋友,比着爸爸找,要找比爸爸好的才行。” 季疏撒娇:“那我肯定找不到了呀~” 季振华带他们去吃了饭,又买了几大箱水果牛奶,叮嘱他们少吃零食、注意用眼,唠唠叨叨说了许多才走。 晚上,周回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他想起了自己的父亲,他已经很久没有想起周世哲,直到今天季振华出现,那个男人的模样再次从脑海中浮现,怎么也挥之不去。 周回的母亲死于车祸,开车的正是周世哲。他们一家三口当时都在车上,周回在后排,母亲坐在副驾。车祸发生的那一瞬,周世哲往左打死方向盘,用车子的右侧撞了上去。 那是下意识的举动,根本来不及反应。 事后,周世哲不停地流泪,和所有人说对不起,和所有人解释。 周回也在不停地说服年幼的自己,这是人的本能反应,爸爸已经很难过了,不能再责怪他。 但,母亲去世不过三个月,家里就来了新的女主人,周回至此再也无法欺骗自己。 那女人佛口蛇心,三言两语挑拨了他们的父子关系,不过短短几个月,就让他们水火不容。 周回在那年冬天被赶去睡楼道,一日三餐像喂狗一样,端着碗放在他面前,有时是周世哲送来,有时是那个女人。 楼道四面透风,很冷,周回抱着仅剩的那一点期待,等着周世哲叫自己回去。 一天,一天,又一天…… 周回的心一点点冷下去,连带着周世哲在他心里的生机一点点消失。 他应该和母亲一起死在车里。 深夜,周回躺在楼道里,这样恶毒地想着。 他到底没等来周世哲让他进屋睡觉,却等来了妇联的人,不知是谁将他的事告诉了当地妇联。 事情越闹越大,惊动了舅舅于昌淼,他来到山东要将周回带回去,本意是想威胁周世哲,可周世哲不仅没有挽留,甚至还迫不及待。 那个女人含胜利的微笑,抚摸自己微微凸起的小腹。 骑虎难下的于昌淼,将周回带回了北京抚养。 周回一直知道这世上是有“好爸爸”存在,但一直是模糊的概念,更是没有亲眼见过,周世哲是反面例子,舅舅也算不上好,同学炫耀的好爸爸,也只是给他们买了什么、带他们去了哪里玩耍。 直到今天看见季振华。 中午在饭店里,上菜的服务员脚下一滑,一大碗热汤险些泼在季疏缈身上,季振华本能地用身体护在季疏缈身前。 那是真的本能反应,那样短暂的时间,根本来不及思考。 季振华看女儿的眼神也是他从没有见过的,他会低下头认真倾听季疏缈说的每一句话,眼神里满是温柔与骄傲。 周回盯着天花板,叹息一声,心中感慨:那丫头命真好。 第一百零三章 年3月12日纯白茉莉 3月10日,一篇《她是唯一纯白茉莉花》的帖子在各大论坛上疯传。帖子讲述了一则凄美婉转、缠绵悱恻的爱情故事,故事的女主角是个像茉莉花一样的女孩,喜欢戴着各种茉莉花样子的饰品,身上也总是萦绕着醉人心脾的茉莉花香。 故事的结尾,因为误会,在一场争吵后,女孩消失在茫茫人海中,男孩失去了他的初恋,他的唯一纯白茉莉花。 故事很老套,但是架不住文笔细腻,词句又在季疏缈的几番润色下显得婉转缠绵。 在季疏缈几人的操作下,这篇帖子在一夜之间席卷整个互联网。 3月12日,茶三昧推出新品系列:茉莉清茶、茉莉蜜茶、茉莉奶绿、茉莉鲜奶茶,均定价不菲,但随杯赠送一朵茉莉绒花小簪。 同时,茶三昧官网发布“寻找唯一纯白茉莉花”活动,不限男女老幼,只要佩戴茶三昧茉莉绒花发簪拍照,将照片上传到官网活动区,经过网友投票,每周票数最高的得主获得一张奶茶兑换券,可一次性免费兑换二十杯除了茉莉系列以外的任意饮品,任一分店均可核销。 而每周票数最高的照片,在三个月后将进入最后投票环节,前十名均有丰厚奖励。 天津新开业的两家分店也参与了此次活动,季疏缈还在所有店里循环播放绒花的制作过程,科普绒花的含义和历史。 一时之间,茉莉和绒花成为今年春天的热词。 但总有不和谐的声音出现,网络喷子说戴白花不吉利,还说一点茉莉花茶就卖二十多块,就是在骗傻子。 季疏缈气笑了:“都说了绒花寓意富贵荣华,还能说不吉利,怎么不说致癌呢?” 还真让她说准了,致癌论虽迟但到——抹茶致癌的言论一夜之间甚嚣尘上,抹茶产品这几天的销量下滑三分之一。 看上去最像那么回事的说法是:茶树为了防治病虫害会喷洒大量的农药,农药溶于水,平时喝的茶用水泡一泡,不喝头一泡茶水完全没问题,但抹茶是把茶叶磨成粉吃下去,这农药全部进肚子里去了。 季疏缈反手在网上晒出抹茶粉的检测报告,表示我们的抹茶都是经过国家权威机构检验的,农药残留远低于国家标准。 自证完还不够,一招祸水东引,明里暗里表示——哎呀,我们中国人不害中国人,小日子的抹茶就不知道怎么样了,黑心的小日子这些年一直贼心不死啊。 当人们发现确实是这么一回事,抹茶原本就是我们国家的东西,却被隔壁小国偷了去,真是其心可诛。 一时间风向倒转,网络上抗日情绪高涨,一半网友群情激愤倭国诡计多端,另一半则认为要理性看待,不要陷入极端民族主义,要以大局为重,不要影响两国友好往来。 无论怎么说,有争吵就有流量,有流量就有收益,抹茶厂那边的订单又多了一成。 季疏缈春风得意,一连几天心情都极好,但总有那些不长眼的人触她霉头。 这天季疏缈在茶三昧开会,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员工突然站起来质问她:“小季总,网上日本抹茶致癌的言论是你散播的吗?” “不要乱讲,这话我们可没说,我只说了我们的抹茶有齐全的检验报告,而进口的抹茶没有。”季疏缈笑得意味不明。 那员工愤愤地说:“我就知道!那营销手段,一看就是你惯用的伎俩!” 季疏缈皮笑肉不笑:“看你聪明的。” 第一百零四章 年3月20日二逼青年 虽然季疏缈在笑,但在场的所有人都看出她不高兴,坐在她身边的季书朗更是眼神核善。 有离得近的暗中拉拉二愣子的衣袖,小声提醒:“快别说了!” 二愣子甩开他,梗着脖子继续掷地有声:“你这是狭隘民族主义!” 季疏缈笑出声:“我心里装着56个民族呢,不算狭隘了。” “小张,闭上嘴出去!”他的组长呵斥道。 季疏缈摆摆手:“让他说下去。” 她也好奇这二愣子二到了什么地步。 二愣子果然没让她失望,整张脸憋得通红,情绪激动语气激昂:“我没想到老板你年纪小,心眼也小,格局也小,还是仇日愤青,你这样做能有什么好处?” “我高兴啊。”季疏缈答得理所当然,“我还赚到钱了,这好处还不够吗?” 二愣子持续输出:“你难道不知道你的不正当竞争手段,会破坏两国的友好邦交吗?” 季疏缈气笑了,看傻子似的看着他:“友好邦交?你真是高估了我的影响力。友好邦交只在大炮的射程之内,如果今天的中国还是积贫积弱任人宰割的中国,你觉得会有友好邦交吗?” 季书朗合上手中的钢笔,问道:“我记得你是正经大学毕业的吧,没学过近代史吗?” “那都是历史!已经过去了,该翻篇了!”二愣子振振有词,“全球化的今天,我们应该放下民族仇恨……” 季疏缈沉下脸,冷声打断他:“过去、翻篇、放下,你有资格说这些话吗?历史翻篇的前提是加害者认罪并做出了补偿,他们认罪了吗?他们补偿得了吗?你知道我太爷爷那一辈为什么人丁凋零吗?你知道我姥爷有多少血亲死在战场上吗?你知道光是我家乡的烈士陵园里就有多少块墓碑吗?” 二愣子喃喃,想反驳却憋不出一句话来。 “你当然不知道,你也不在乎,你在乎的是满口天下大同、虚无缥缈的大仁大义。”季疏缈嘲讽地嗤笑一声,“别人表现一点和蔼友善,你就急不可耐地舔上了,真想查查你祖上三代!” 会议室里气氛凝滞胶着,二愣子抬手擦脸,突然发现自己手心里握着两把汗,众人全身紧张得像块石头,全然忘记了过去对季疏缈的蔑视,忘记了坐在上首阴沉着脸、身姿挺拔如松柏的领导,不过是个脸庞稚嫩的十岁小姑娘。 沉闷窒息的气氛里,只有季书朗垂眸看了一眼,心里发笑。 有的人表面正经严肃气势凌厉,背地里坐在椅子上双脚都够不着地。 “今天的会议就到这里。”季书朗出声打破了寂静,“大家都出去忙吧。” 众人长舒一口气,迅速收拾东西离开了会议室,二愣子也被他的组长拉走教育去了。 会议室的门一关,季疏缈立刻原形毕露,整个人靠在椅背上,小声哼唧着盘起麻麻赖赖的双腿,一边哭唧唧一边揉捏。 季书朗笑出声:“显着你了。” 季疏缈捶了一把椅背:“这破椅子太高了!” “是你太矮了,光吃不长个子。” 季疏缈撇撇嘴:“我这一年长了8公分呢!” “对,都一米四二了。”季书朗憋着笑,“还是让后勤的人给你换把椅子吧。” 季疏缈想也不想就拒绝:“不要!那我多没面子!” 兄妹俩因为年纪问题,作为公司的实际管理人,只空有“小季总”、“朗总”的名头,实际上也只是公司内部的称呼,撑场面的工作都是唐志龙在做。两小只有堆积如山的工作,却连一毛钱的工资都没有。 唐志龙这几天在天津,公司都是兄妹俩在看着,季书朗这边也和班主任过了明路,因为有父母的支持,班主任也松口同意了,季书朗如今也享有任意请假权,但前提条件是他的成绩只能进步不能退步,否则班主任立即收回这项权益。 季书朗是有自己的办公室的,比季疏缈的那间小上一些,藏在最角落里——季书朗不想自己写作业时被人看到。 午休时间,所有人都在休息,只有季书朗还在埋头苦读,他在做中考物理真题,做得万分艰难,做得龇牙咧嘴、面目狰狞。 不长眼的二愣子敲了敲门,不等季书朗出声就推门进来了:“朗总,这是我的一点心意,感谢你早上为我解围。” 季书朗:“……” 二愣子双手捧着手里的东西放在他的桌上,打开袋子展示:“这是我初中的学习笔记,刚才特意回家取的,我想着你应该需要。你别嫌弃,初中成绩很好的,中考成绩在全区都排得上号,尤其是物理,我还在物理竞赛拿过奖呢!” 他的语气里隐隐透着自豪,季书朗的嘴角隐隐抽动两下:“谢谢你啊。” “不客气不客气。”二愣子摆摆手。 季书朗等着他离开,见他还不走,抬头问:“还有事吗?” “是有一点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季书朗说得干脆:“那就别讲了。” 二愣子似乎下了某种决心,毅然决然地开口道:“朗总,我就是为您觉得不值当,凭什么都姓季,她一个小丫头片子就叫季总,还骑在您头上!什么都是她说了算,她眼里哪还把您当哥哥?您谦让她几分,她还真以为自己是真凤凰了,一点长幼尊卑都没有!” 季书朗被他蠢笑了:“长幼尊卑?你寿数挺长啊,从清朝活到现在。我们家没那些规矩,谁行谁就上,我不行所以我不上,知道了吗?” 二愣子还在打抱不平:“朗总,都是男人,您就别在我面前伪装了……” “你算什么东西?三两重的骨头被风吹得飘飘然,就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了?”季书朗沉声打断他,“我妹妹就是真凤凰,我还觉得凤凰配不上她呢。” 二愣子哑口无言,满脸不可置信。 “你去过南京大屠杀遇难同胞纪念馆吗?”季书朗问。 二愣子摇摇头,不明白他要说什么。 季书朗:“没关系,失业以后你就有时间去了。观点幼稚还有的救,心长歪了就没救了。” 季书朗打电话叫人事过来给二愣子办离职,等人一走,季书朗手里的笔都要捏断了,嘴里骂骂咧咧:“什么二逼东西,本来写作业就烦!” 第一百零五章 年3月20日精神男人 季疏缈午觉睡醒,从人事那里得知朗哥炒了张二愣子的鱿鱼,揉着眼睛问:“你是在给我出气吗?” 朗哥:“……嗯,怎么不算呢?” 季疏缈萌萌地眨了眨眼,觉得朗哥玩梗玩得很超前。 朗哥无情道:“去洗把脸,别顶着眼屎当面试官。” 季疏缈:“……” 季疏缈哼了一声,去卫生间洗脸。 季书朗继续对人事说:“以后实习期也考察一下情商和政治立场,暗地里观察,别什么二逼都往公司招。” 人事连连点头,把下午来面试的候选人资料递给了季书朗。 在《人才计划》的激励下,公司里一部分人成长迅速,很快冒头可以独当一面,但决策层仍然缺人。季疏缈兄妹俩对外不露面,唐志龙一个正经总经理分身乏术,茶三昧又在高速扩张阶段,再招聘两位副总经理的事迫在眉睫。 人事已经筛选过两轮,最后留下五位候选人,四男一女,年纪都在三十到四十岁之间,拥有丰富的管理经验,也正是精力、体力、事业心旺盛的时候。 季疏缈洗完脸回来,点了点唯一那位女性候选人的简历:“我喜欢这个大姐姐,飒爽英姿。” 蓝底证件照上的女人一头利落的短发,轮廓凌冽分明,五官端庄中又透着一两分的艳,眼神冷漠里带着几分傲气。 第一位候选人是一位大腹便便的胖男人,一开始客客气气,得知这家公司实际上是眼前两位未成年在做主后,立刻爹魂附身开始说教:“什么年纪就要做什么年纪该做的事,学生的任务是好好学习,你们觉得自己现在做这些很了不起吗?” 季书朗面无表情:“当然很了不起,我可以让你现在滚出去。” 季疏缈同款面无表情:“请不要随地大小爹。” 第一位,pass。 第二位是个西装革履的斯文眼镜男,还是个留学海龟,看着彬彬有礼一开口就是特大号垃圾桶的味儿——又臭又能装。 “You know,现在中国的business的Management mode还是非常Backward,我们应该更International一点,比如colleague之间应该互相call对方的English name……” 季疏缈顶着一张扑克牌打断他:“Its none of your business.” 季书朗沉着脸宣布:“Youre out.” “哼!我还不稀罕!”海龟站起身,三扭十八弯地留下一句话:“I deserve better!Cheap company!Cheap children!” “刘大榔。”季疏缈毫不留情地叫出他的中文名,“你是哪个村的土鸡,叫声得这么别致。” 季书朗教育她:“别这么说土鸡,土鸡什么也没做错。” 刘大榔破大防,吵吵嚷嚷个不停,最后是被保安请出去的。 第二位,pass。 季书朗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都是些什么奇葩?” 季疏缈安慰道:“沉住气,人在江湖飘,总会遇到奇葩,遇不到奇葩才可怕,说明你才是那个奇葩。” “……以后在外别安慰人,我怕你挨打。” 季疏缈吐了吐舌头。 有前面两位奇葩的衬托,第三位候选人就显得正常得多。只是兄妹俩和他聊过后才发现,这位大叔说话做事都太恪守教条,墨守成规、一板一眼,很难接受新事物,和两人的理念也不相符。 第三位候选人最后也只能遗憾离场。 第四位就是季疏缈看好的那位大姐姐了,季疏缈特意整理了一下头发,问朗哥:“我看起来像个智慧型美少女吧?” 朗哥笑笑:“你看起来像看《智慧树》被反噬了。” “呔!反贼吃我一掌!” 季疏缈一招降龙十八掌拍在他胸口,这一掌深得秦蓉女士真传,朗哥被她拍岔了气,口水呛到嗓子眼里,捂着胸口直咳嗽:“咳咳……这就是……季家传女不传男的……咳咳……” 季疏缈连忙端了水杯给他,拍了拍他的背顺气:“卡!先别演了!” 女人进来正好看见这一幕,本就板正的表情顿时阴沉下来,嘴角向下垂着。 季疏缈一看到她身上的男款西装和脸上的男款眉形就觉得大事不妙。 朗哥喝了几口水顺了气,礼貌客气道:“请坐。” 季疏缈收回拍背的手,直视女人厌恶审视的目光,直白地表达:“这位阎女士,你的眼神让我很不舒服。” 阎姓女人眉头微蹙:“请叫我阎先生,我一直把自己当男人看待,我可不是那些娇滴滴的柔弱女人。” 这味儿冲得季疏缈想呕,表情一言难尽。 阎“男士”问朗哥:“你们男生是不是就喜欢这样献媚讨好的女孩,像我这种打扮得比男人还男人的,你们都不爱看吧。” 朗哥诚实地点点头:“对,不爱看,辣眼睛。” 季疏缈噗呲笑出声,看着阎“男士”跟吞了蟑螂一样的表情笑得花枝乱颤。 阎“男士”锲而不舍地说:“那你就把我当同事看待,我的职业素养不比任何男人差,不是这种不谙世事的小姑娘能比的。” 季疏缈笑完了,意味深长地问:“这位……大哥,如果你的父母生错了你躯体的性别,那我会尊重你灵魂的性别。但你别做精神男人做上瘾了,既要雌竞还要厌女,还要男性红利,既要又要还要,我只能劝你吃点药。你被淘汰了,请圆润地离开。” 季疏缈郁闷不已,她没想到这位会是这样的情况,简历和照片看着都挺正常的,却是个精神男人。 想来这个时间的女性意识觉醒得还不够深刻,普遍对于性别的思想固化严重,认为男人就该做男人的事,女人就该做女人的事,女人要做和男人肩并肩的女强人,就要摈弃身上的女性特质。 那位阎“男士”自以为跳出了社会对女性的规训,但实际上不过是从圈子的一头,跳到了另一头而已,仍然在规训的范围中。女性通过贬低女性,表达自己像个男人,将自己脱离女性群体,对于自身性别的厌弃本质上是在媚男,是在主动自我驯化。 季疏缈叹气:“我想要拥有女性力量的大姐姐,不是这样的精神男人。” 季疏缈有些心累,对最后一位候选人不抱任何期待,只想快点面试完去新开的火锅分店视察顺便搓一顿,来慰劳自己幼小的心灵。 季书朗也是同样的想法,只想快点结束今天这一场闹剧。 没想到最后这位叫乐辉的大叔却给了兄妹俩惊喜,这人礼貌温和,穿着打扮不讲究,却干净舒适,聊起天来也是侃侃而谈,幽默风趣又不失礼貌,没有因为兄妹俩的年纪而轻视怠慢,反而和煦地说道:“出名要趁早,天才都是你们这样的年纪功成名就的。” 你的话很让朕舒心,就封你为舒丞相吧。季疏缈压下心头的欢喜,这样想着。 季书朗问:“乐叔,你之前是在一家白酒公司任职十三年,方便说一说因为什么原因离职吗?” 乐辉摊摊手:“和留学回来的二代老板经营理念不和,他又一心想上市,我不同意,他就把我开了。” 季疏缈眼睛都亮了两分:“你为什么不同意上市?你作为公司元老级人物,这家白酒公司一旦上市,你的身价会呈几何倍数增长。” “资本这个馅饼是带有毒性的,一旦上市就要听从资本的指挥,资本的本质是一头贪得无厌的怪兽,唯一的追求是实现最大利益,可不会管你有多长远的战略目标和多强烈的社会责任感。” 季疏缈激动得热泪盈眶:“知音呐!” 季疏缈除了对家人,从来没有对其他人提起过长远的战略规划,她一开始就没有想过要让手里的公司上市。 乐辉的职位就这么定了下来,茶三昧多了一位副总经理。 第一百零六章 年3月20日晚珠宝设计 新开的秦记卤味火锅分店一切都好,生意火爆,秩序井然,店员热情服务,顾客乘兴而来、满意而归。季疏缈将权利下放至每一位店员,让员工充分发挥主观能动性和创造性,灵活变通以顾客满意为第一准则,给每位店员送菜品、送折扣等等权利,员工感受到被信任的同时,也能够给到员工一条退路,有利于解决各种顾客纠纷。 另外,季疏缈还设立了“委屈安慰奖”,员工在没有任何服务错误下,被顾客刻意刁难,根据事件严峻程度获得相对应级别的现金安慰。 这都是河底捞和胖西来已经实践过、成功的管理模式。 一切都很好,就是没有空桌留给季疏缈吃一顿火锅,兄妹俩只能回家吃晚饭。 饭桌上,秦蓉女士宣布自己将改变学习方向,转学珠宝设计。 季疏缈扯了扯嘴角,扯出一抹假笑:“……前两天你说要改学服装设计,朝三暮四、半途而废,怎么给桐桐做榜样?” 秦蓉女士上个学让人操碎了心,学会计学了一个月,连资产负债表是什么都没弄明白,前阵子看到姥姥的书,又闹着要学服装设计。 本着自由平等、尊重兴趣天赋的原则,姥爷年后还是报的他想学的古董鉴赏,因为姥姥给他的零花钱有限,目前为止倒也没有踩到多大坑,只买了些有的没的仿制品,放家里当摆设也颇有趣味,没有花西周的价格买个“上周”的青铜器回来,季疏缈已经相当欣慰了。 到了秦蓉这里,也由她更换学习方向,这才学了几天,又要改。 秦蓉嘻嘻一笑:“这不是去试听了两节服装设计课,又觉得隔壁的珠宝设计讲得特别有意思嘛,其实我已经在珠宝设计这边旁听一个礼拜了,我这次肯定能坚持下去,光看着那些珠宝图片我就能学下去。” 没有女人不喜欢珠宝的,秦蓉从前是没那个条件,太奶奶那一箱子珠宝首饰,就已经砸开了她被封印的那块心田。 季疏缈板着脸教育她:“这次不可以半途而废了哦!” 秦蓉笑着逗她:“知道啦知道啦,你是妈还是我是妈?” 季疏缈噘嘴:“你自己照照镜子,看看你越长越年轻那样儿,哪里像我妈了?谁看了都说你是我姐。” 秦蓉本来就结婚早、生育早,今年也才刚满三十岁,没了经济压力,没有辛劳困苦的磋磨,加上女儿懂事贴心、丈夫无限宠爱,生活滋润得没边儿,那脸蛋模样、眼神心态是越长越回去了,竟透着几分少女的娇俏来。 秦蓉害羞:“哪有的事,就会说动听的哄我开心。” “谁哄你了,缈眇明明说的实话。”季振华笑眯眯地把剥好的大虾放进妻子碗里。 季疏缈:“老来俏最是致命,看你把我爹迷得,眼珠子都恨不得黏在你身上。” 秦蓉笑骂:“没大没小。” 关于茉莉绒花不吉利的言论,季疏缈本不想理会,那两个彩虹人的造谣官司都还在打,如果任何负面言论都要处理,那她整天都不用干其他事了。 令季疏缈没想到的是,从3月22日开始,各大官媒纷纷下场宣传绒花这一传统非遗技艺,并大加赞赏茶三昧此次活动。 看着那些方向统一的宣传报道,季疏缈心中隐隐有一种预感,这一切不是偶然。 3月25日,陆秉和再次约见季疏缈,这次他是以应急部副部长的身份。 第一百零七章 年5月12日汶川地震 陆秉和拿出的那支录音笔后,一石激起千层浪,所有人都认为那是无稽之谈,直到季疏缈所说的地震逐一应验,地点、震级全部相符合,内部斗争在此时停歇,所有人在此时心照不宣地达成统一意见:“人民利益高于一切。” 3月24日,国家秘密成立抗震防灾救灾应急总指挥部。 3月25日,陆秉和亲自邀请季疏缈参加5.12抗震防灾救灾第一次秘密工作部署会议。 进入会议室的那一瞬间,几十双眼睛齐齐落在这个女孩身上,其中有许多面孔,季疏缈都在电视里、报纸上见过。 庄重肃穆的会议室中一片寂静,使得季疏缈的心狂跳不已,她心里燃起了一把火,既带给了她温暖,滚烫的火舌又若有似无地舔舐着她的皮肤,引起灼热的烫意。 坐在最中间的老人慈眉善目、精神矍铄,声音庄严坚定:“孩子,别怕,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 强大的精神力量使她得到平静,季疏缈深吸一口气,附身靠近面前的话筒:“5月12日14时28分04秒,以汶川县映秀镇为震中,将发生8.0级地震,并有多次强烈余震,此次地震为浅源地震,震源深度为10~20km,破坏性巨大……” 季疏缈缓缓道来,在女孩脆甜清亮的声音中,众人脸色越发凝重,尤其是在座的几位顶尖地质学专家。 如果季疏缈所说属实,这将是新中国成立以来破坏性最强、波及范围最大的一次地震,地震的强度、烈度都超过了1976年的唐山大地震。 这场会议从早晨持续到了傍晚,中午大家匆匆塞了几口米饭,又投入到会议讨论中来。 季疏缈被人轮番询问,即使她之前已经将地震的资料看了一遍又一遍,背了一遍又一遍,许多问题仍然超出了她的认知范围,到最后脸色隐隐有些发白。 季疏缈头疼欲裂,会议室沉闷的空气让她喘不过气来,难受得直掉眼泪,摇头道:“我不知道了,我真的不知道……” 头发花白的老教授逼问道:“孩子你再想想,余震有到底有多少次?五级以上的余震有多少次?” “我只记得那些,我都告诉你们了。”季疏缈喉头发紧,说话隐隐带着哭腔。 “好了!”老人沉声道,“孩子还小,哪里记得那么多,秉和,送她回家去吧。” 有人急切阻止:“首长,她应该被管制起来……” 老人缓缓抬起手制止了那人接下来的话:“孩子应该待在父母身边。” 他俯下身与季疏缈平视:“你是个坚强勇敢的好孩子,对吗?” 季疏缈紧闭了一下双眼,将眼泪全部挤出去,坚定地点点头:“嗯。” 被泪水清洗过的双眼澄澈明亮,满是坚定的信仰。 一只温和有力的大手落在她的头顶:“回家吧,想起什么了就告诉你秉和叔叔。” 季疏缈乖乖点头:“好。” 目送季疏缈离开,秘书长说道:“那孩子明显对我们有所隐瞒,您为什么要让她离开?” “那又有什么关系?只要目标一致,有相同的目的地,就是同志了。”老人拄着拐杖欣慰地笑了笑,“有的孩子,生来就是带着重任、携着国运而来。” 听到老人的话,众人心知他说的不止是季疏缈,还有研究所里的那一位。 如果地震没有发生怎么办?如果地震真的发生了怎么办? 曾经见过的灾后画面不断在脑海中浮现,满目疮痍的大地上,一张张灰头土脸的面庞…… 季疏缈压抑得喘不过气来,她以为这样大的精神压力下,她会像往常一样大病一场,但她没有,反而一夜沉眠,睡醒以后却精神抖擞,大脑前所未有的清明。 季疏缈自豪地想着,自己多少也算有点长进。 家人都没有问她昨天一整天都去了哪里,或许是有相关人员已经和他们打了招呼。 只有姥姥看着她消瘦了些脸庞,忍不住心疼落泪。 季疏缈怒吃两大碗米饭表示:“我不是瘦的,我这是在抽条了!” 3月底,一批又一批地质学专家秘密前往川省,秘密规划避难地区,并勘探各地区地质详情,模拟地震引发的各种地质灾害,提前部署应对措施。 4月2日,教育部发布《关于进一步加强全国各级各类学校地震应急疏散演练工作的通知》,要求贯彻落实《中华人民共和国防震减灾法》,促进学校地震应急疏散演练安全、有序、有效开展,切实增强在校师生的避险减灾意识和自救、互救能力,进一步规范和加强全省各级各类学校地震应急疏散演练工作。 4月12日起,四川省、甘肃省、陕西省、重庆市、 云南省、宁夏回族自治区六省体制内的秘密会议一日比一日频繁,从省级到村级会议一日不停,所有工作人员对会议内容三缄其口。 4月15日,季疏缈开始购买储备救灾物资,又矛盾地希望这些东西派不上用场。 4月17日,川省内重要战略物资开始向安全地区转移。 4月20日,国防部开展大规模军事演习,震慑宵小。 一时间谣言四起,没有最离谱只有更离谱,季疏缈看到最离谱的一条是说川省内发现末世病毒,国家将放弃救援,进行核弹清洗。 加上别有用心者从中煽动,一时间人心惶惶。 中央迅速以强有力的手腕打击谣言,老首长直播讲话称只是计划中的战略部署,人民的利益始终高于一切,给国民吃下一颗定心丸, 5月初,有谣言声称川省内将发生史无前例的大地震,或许这一次不能再算作谣言。 交通部迅速接管六省公共交通,逐步放开离省通道,有听信“谣言”者向川外逃离,更多信任国家政府的人选择留下。 越靠近那一天,季疏缈反而越平静,5月11日那一天,还一家团聚,一起给姥姥、妈妈、姨妈过了一个母亲节。 秦蓉已经怀孕快六个月了,肚子高高隆起,圆圆滚滚的,整个人丰腴了一圈,脸上却容光焕发。 “明年桐桐就能给妈妈过母亲节了。”季疏缈轻轻摸了摸秦蓉的肚子,温柔唤道:“桐桐。” 季疏桐隔着肚皮轻轻踢了一脚,算作回应。 秦蓉惊奇不已:“这个小懒蛋,我平时怎么叫都不搭理我,她姐姐一叫就应。” “这是喜欢姐姐呢。”姥姥笑了笑。 季书朗发出疑问:“你们到底怎么肯定是女孩的?偷偷查性别了?” 姥姥哈哈大笑:“哪里用得着查。” 秦蓉看着秦蕴憋笑:“你看你小姨我,越怀孕越美,就指定是女孩了。” 姥爷单手转动着手里的核桃,呵呵直笑:“你姥姥怀你妈、你小姨的时候,都越来越漂亮,你小姨怀缈缈的时候也是,越长越白净。就你妈妈怀你的时候,整个一小黑妞。” 姥姥接着说下去:“你妈怀你那会儿,整个人又黑又胖,满脸长斑冒痘,鼻子还变得特别大,把自己丑得天天哭。” 季书朗:“啊?” 他疑惑地看向亲娘求证,被提及黑历史的秦蕴扭脸看向窗外,一副不在五行之中、六界之内的超然模样,装聋作哑,仿佛什么也没听见。 见大家都提了,季时谦也壮着胆子提起这一茬:“那时候你妈把家里所有的镜子都砸了,连洗脸看见水里的倒影都能大哭一场。” 季书朗轻咳一声:“妈妈,我再给你磕两个吧。” 这句话秦蕴听见了,抿着嘴笑道:“也不是不行。” 季疏缈抱着秦蓉的胳膊哈哈大笑。 5月12日清晨,六省中被划为灾区区域的居民,醒来发现家门口驻守着人民解放军和武警官兵。在当地基层干部的组织下,当地居民有序撤离到安全区域,那里已经提前准备好了。群众们虽然紧张忐忑,焦躁不安,却并没有恐慌到乱了分寸。 抬眼就能看见一抹迷彩绿,大家心中清楚,有这些最可爱的人在,他们不会有生命危险。 一名解放军从气喘吁吁的乡亲肩头,抱过孩子,那孩子不但不害怕,反而眨了眨圆溜溜的、葡萄似的眼睛,趴在他的肩头唱起了儿歌。 有腿脚不便的老年人趴在军人有力的肩膀上,心疼地给子弟兵擦拭汗水。 …… 所有电视台被中央统一临时接管,公共交通暂时使用,学校停学,工厂停工,各地都在有序撤离。 双脚磨出血泡的乡村干部拿着扩音器声嘶力竭地喊:“挨家挨户敲!不要遗漏任何一个人!” …… 季疏缈一大早就被接去了指挥部,所有人都忙得脚不沾地,季疏缈安安静静地坐在大屏幕前,定定地看着卫星实时传回的画面。 没有人有心思吃午饭,那些盒饭送来是什么样,凉透时就是什么样。 14时,季疏缈身边的人渐渐多了起来,时间在此刻仿佛一位极地寒夜里的行人,缓慢僵直地前进。 14时28分04秒,顷刻间地动山摇。 大屏幕中的那片坚实的土地在一瞬间变成了大海上碎裂的浮冰,无数的巨浪从四面八方打过来,海浪的冲力迅速撤走又迅速从其他地方袭来…… 大地撕裂又合拢,高山在数秒内坍塌,高楼瞬间夷为平地,人类如蝼蚁般渺小脆弱,微不足道。 两分钟后,一切暂归于平静。 “汶川汶川,收到请回答!” “北川!收到请回答!” “绵竹!收到请回答!” …… 提前部署的军用通讯设备在此时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每一个人都屏住呼吸,等待那一声声回答。 第一百零八章 年5月12日收到收到 刺啦一声电流后,一声声沉稳有力的应答伴随着孩童的哭声和各种呼喊声,齐齐传入众人的耳中。 “彭州收到!” “平武收到!” “都江堰收到!” “安县收到!” “青川收到!” “什邡收到!” “绵竹收到!” “北川收到!” …… 汶川迟迟未应答,通讯员嘶吼着喊道:“汶川!” 信号断断续续,那声应答终于响起:“汶川收到!出现3名重伤员,请求直升机支援!” 所有人的提在嗓子眼里的心脏终于落下大半,喘息着攫取空气。 “报告伤亡情况!” “工兵团!报告国道情况!” …… 指挥部的众人动作迅速地出现了残影,只有季疏缈杵在那儿跟块小蛋糕似的。 不停有人从她身边路过,季疏缈觉得自己站那儿都碍事,又不敢贸然打扰各位大佬,在陆秉和匆匆路过她的时候,季疏缈终于抓住他的衣角,快速问:“我能帮上什么忙?” “找小赵,回家去。”陆秉和拿着一叠资料,多余的眼神都没给她,答得言简意赅,一个多余的字都没有。 小赵是陆秉和的司机。 季疏缈摸摸自己的脸蛋子,自己现在除了在这里占位置,啥也干不了的样子。 季疏缈离开前给大家泡了茶放在饮水处,也知道大概率这茶放到凉透也不会被人发现,但还是想力所能及地做些事。 家人们都在楼下客厅里看新闻直播,同样情绪激动难以平复,他们猜到季疏缈和这次地震救援有关系,之前季疏缈购买救灾物资,他们什么都没问就哐哐往外掏钱。 季疏缈一进家门就卸了力,双腿一软跪倒在地。 季书朗施施然走过去扶她起来:“哎呀,回家用不着三跪九叩行此大礼。” 谁知季疏缈却没扶着他的手臂站起来,而是双眼一闭倒在她怀里。 季书朗察觉她的体温不对劲,心下大惊:“死丫头又把自己整发烧了!” 他话音未落,众人齐齐奔过来,季时谦给了他一脚:“臭小子不会说话就闭嘴!” 姥姥连忙道:“快呸!” “呸呸呸!”季书朗抱起缈缈,“你们找找退烧药!” 季疏缈在上楼的颠簸中短暂地醒来,揪着朗哥的衣领,喃喃交代:“我走了,家里就你一个靠谱了。书柜里的笔记本留给你,你要继承我的意志,完成我的遗愿。” 朗哥喷了她一脸口水:“呸呸呸!” 季疏缈难受地哼哼,还不忘补充一句:“等我死了再看,我一天不死,你终究是小弟……” “呸!” 季疏缈做好了就义的准备,却没成想这次死得十分不干脆,被家人拎着脖子塞药灌水,好一番折腾。 很累,很困,整个人仿佛被压在一块巨石之下,全身剧痛,大脑昏沉中像是被抽离体外。 季疏缈被温柔地放在床上,秦蓉给她掖好被角,心疼地抚摸她的脸颊,季疏缈真切地感受到了妈妈的双手传递出的温暖。 真实的温暖。 “要不去医院吧?” “再测一下体温。” “晚上做些清淡的……” “咱们都出去,别都挤在这。” …… 家人的声音由近及远,渐渐远去。 第一百零九章 年5月12日平行世界 季疏缈再次睁开眼,是在爸爸怀里,是在那个逼仄拥挤的出租屋里。 季疏缈的意识分成了两部分,一部分装在这具躯体里,另一部飘在空中没有实体,感觉十分割裂,却又明确认识到两种不同的感知都来源于自己。 季疏缈觉得自己的表情十分傻缺,可依然把季振华心疼得一塌糊涂,自己又一次被爸爸连人带被子地抱进怀里:“缈缈不难受啊,咱们吃了药药就好了。” 季疏缈心中爆发今天疑问:啊? 倒带重置,重生爽文爆改无限流? 坑爹呢这是!观众会差评的! 但季疏缈很快发现,这一世与前两世都不一样。 以第三视角感知世界的那一部分意识,观棋烂柯,十年只在眨眼一瞬间。 这个世界没有赵梅,他们一家三口平静安稳地度过了那个寒冬,在春天时惊喜地发现桐桐的到来。 季疏缈小学毕业后,他们一家四口回到家乡县城,买下一套小小的二手房,在县中学的校门口租下一间小小的铺子,开起了小吃店。 朗哥一家也在县城定居,朗哥在县中学的高中部,偶尔会闪现初中部,拎着给她写情书的男同学衣领,一番凶神恶煞地恐吓。 姨妈没有去世,做起了家庭主妇,几乎每天都会来找秦蓉,两姐妹一起打发时间,逛遍了县城的每一个角落。 姥爷没有生病,和姥姥住在乡下,三不五时地到县城看望他们,带着养肥的鸡鸭、新摘的青菜、刚打的新米…… 桐桐一天天长大,懂事可爱,天真烂漫,贪吃俏皮,成了一家人的开心果,成了季疏缈的小尾巴。 “我要找姐姐。” “姐姐姐姐!幼儿园今天发了小蛋糕,我们一人一半!” “姐姐,我饿了……” “为什么!为什么每天上学!都上不完!啊——” “姐姐回来了!” “姐姐为什么还不放学。” “姐姐好漂亮呀~” “我要跟姐姐在一起……” “姐姐!我也要去!” “姐姐,这道题我也不会……” “姐姐为什么还不回来?” “姐姐,我们可不可以不上学……” “该死的,为什么又要上学,不是昨天才上过吗!” “姐姐,我好想你……” “姐姐……” …… 在一声声“姐姐”里,姐妹俩渐渐长大,季振华、秦蓉夫妻俩日复一日的忙碌,小吃店的招牌逐渐老旧褪色。 季疏缈考上大学离开家乡,某一年过年,突然带回一个男人。 连季疏缈自己都稀里糊涂,不知道这个野男人来自哪里,什么时候出现,又为什么出现,男人的面目模糊,整张脸都笼罩着不会消散的白雾。 十几岁的桐桐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切水果时一刀捅穿整个柚子:“我杀个柚子助助兴。” 四下无人时,桐桐哭丧着脸质问:“姐姐!世界上为什么要有姐夫这种生物存在!到底是谁发明的!我绝对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有人比我还会伺候你!我是你唯一忠心耿耿的狗腿子!我做了你十几年的狗腿子,是他能够取代的吗?” 季疏缈无法回答她为什么会有姐夫这种生物的存在,就像无法回答她为什么要上学一样。 不想上学也要上学,不想有姐夫也要有姐夫。 秦蓉和季振华在市里买了房子,他们搬去了市里,婚后的季疏缈几乎每个月都坐飞机往家里跑,一住就是十天半个月,那个男人通常也会追过来,直到工作需要不得不离开才走。 季疏缈婚后的第三年,秦蓉和季振华带着桐桐搬去了他们所在的城市,住在小两口的隔壁,季疏桐此时才勉强认下了这位姐夫。 季疏桐学习天赋没有,大学没考上,去学做西点,开了一家香甜的面包店,就在季疏缈的咖啡厅隔壁。 “姐姐,我们可以把店打通吗?我在店里都看不到你。”季疏桐趴在她身上撒娇。 季疏缈笑道:“那我还有清净的时候吗?” 季疏缈的女儿出生后,最喜欢浑身香香甜甜、会做各种点心的小姨,从会走路起,就做了季疏桐的小尾巴,叫着“小姨”,一天天长大…… …… 季疏缈心中有个声音告诉她,这本该是她幸福安稳的人生。 一眨眼,她又站在了严冬的寒风中。 眼睁睁地看着赵桓将闪着寒光的刀刃刺进爸爸的身体中,季疏缈想阻止,却动不了,想喊,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十岁的季疏缈捂住爸爸的伤口,却怎么也阻止不了鲜血汩汩往外流。血是热的,黏腻的,鲜红的……将那双稚嫩的手完全浸染,鲜血填满了每一条掌纹。 秦蓉声嘶力竭的哭喊犹在耳畔,血液带走了季振华的体温,他的身体比冰雪更冷…… …… …… 十年后的除夕,独自在宿舍过年的季疏缈,喝得酩酊大醉,哭干了眼泪昏沉入眠。 她不知道,本该作为她妹妹的季疏桐,此时出生在公共厕所中,被未婚先孕的母亲扔在了垃圾桶。 巡逻的民警发现了浑身冻得青紫的季疏桐,把她送进医院。小小的孩子,出了医院,又进了孤儿院。 “既然是在梧桐路捡到的,那就叫吴桐吧。”院长随意地给她取了一个名字。 吴桐在孤儿院里长大,三岁时被领养,半年后因为养父母离婚被退养;五岁那年又一次被领养,一年后因为养父母有了自己的孩子被退养…… 六岁,到了上学的时候,已经记事的年纪通常不在领养人的选项中。 趴在窗户上,看着被养父母带回家的小伙伴,吴桐抬眼看向湛蓝的天空。 此时的吴桐,不会知道本该是她姐姐的季疏缈摔下楼梯,因颈椎断裂,当场死亡。 季疏缈去世那一年末,世界爆发了大规模战争,许多国家都被卷入其中。 这场战争遍布全世界,东亚地区没有炮火硝烟,而是病毒战、核污染、金融战、贸易战、文化侵略、思想洗脑…… 世界上所有的非自然灾难都由未知的组织策划,他们向全世界宣誓:将创造一个美丽新世界,而新世界只需要五亿人类精英! 华夏紧闭国门,苦苦支撑,却也挡不住病毒与核污染的疯狂肆虐,癌症如流行感冒在全世界蔓延开…… 医药研发的速度远远追不上病毒变异的速度,全世界人口急剧减少。 季疏缈死后的第五年,华夏人口降至八亿,全球总人口降至三十五亿。 2030年1月1日,新年钟声敲响的那一瞬间,天空中绽放的不是绚丽的烟花,城市中飘起的不是彩带气球,全世界的天空中同时投映着一行数字——那是当下全球人口总数。 那个组织在告诉所有人:选择在痛苦绝望中死去,或者成为五亿分之一。 那一年,人类不再是人类,人类向同伴举起屠戮的刀。 社会秩序崩坏,一群拿着枪械的人闯进孤儿院,将重病的院长从病床上拖拽到院子里,倒挂在树上。 他们大笑着打着赌,赌这位院长什么时候彻底咽气,抽着烟随手杀掉一个哭出声的孩子。 他们自诩为长夜中的燃灯者、新世界的开拓者。 “劣质人类,应当清除!” 吴桐从孤儿院中逃了出来,躲在城市的下水道里,遇见其他孩子,他们结伴而行,要去找一个没有其他人的地方生活。 吴桐找到了一个只有白骨的村庄时,她身边已经没有了同伴。 吴桐一个人在那个村庄里住了下来,白骨不可怕,野兽不可怕,可怕的只有路过的人类。 她像一只阴沟里的老鼠,不敢在空无一人的村子里留下一星半点生活的痕迹。 不能种菜,不能生火,为了活下去,吴桐吃野菜喝凉水,生吃过老鼠,从野狗嘴里抢过腐肉…… 山中有猛兽,山外有人类。 吴桐死在黎明前夕,蛰伏许久的华夏将那个组织一击捣毁,他们已经建立新的世界。 村子里寂静多年的广播,再次响起,女主播哽咽着播报这一条消息。 吴桐听着广播,已经没有力气去想这是真实发生的,还是濒死的幻觉。 世界新生,吴桐凋落。 一片干枯的梧桐叶从枝头飘落,落在地上,被新世界的人类一脚踩碎。 全世界的人口,已不足二十亿。 …… 季疏缈再次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父母担忧的脸。 她经历了两个世界,时钟的时针却只走了两格。 “还难不难受?”秦蓉抚摸着她的额头惊奇道,“好像退烧了。” 季疏缈坐起身,她除了心里难受,全身前所未有的畅快,身体轻盈像是有用不完的精力,脑子也是前所未有的清明。 这感觉,像是修真小说里说的洗筋伐髓一样。 季疏缈接过爸爸递来的体温计夹在腋下,垂着眸看着秦蓉隆起的孕肚沉默不语。 “怎么了?”季振华揉着她的脑袋问。 “没什么。”季疏缈摇摇头,把眼泪逼回去,问:“桐桐什么时候出生啊?” 秦蓉的手落在肚子上:“医生说预产期在九月十五号。” 季疏缈扬起脸笑道:“那我要把最好的都给她。” 季疏缈完全退烧了,她从小到大生病这么多次,从来没有一回像这次这样,好得这样快。 季疏缈笑着解释:“我长大了嘛,又经常锻炼,身体肯定比以前好了呀。” 怎么说也是好事,全家都松了一口气。 季疏缈动了动鼻子,发现自己前所未有的臭,像一坨52°陈年发酵的粑粑。 也不管发烧后能不能洗澡了,季疏缈仔仔细细洗了两个小时,浑身上下搓洗了五遍。 季疏缈的感觉是对的,她的智力和体力都提升了一个等级,随手翻开一篇还没学过的高中课文,只需十分钟就能一字不落地背诵。 换作以前,篇幅这么长的课文,她至少要花上两个小时才能勉强背下来。 这算什么呢?功德大成后得到的奖励大礼包吗? 重生后脑子是比上一世聪明一些,她以为是因为脑子比较新的缘故,看来并不是。 还有一直被她忽略的,重生后她的预感总是很准。 大家都在楼下,季疏缈掏出藏起来的花为,查找汶川地震的相关资料。 她明明已经改变了历史,花为所展现的内容却和上一世一样。 所以,她并不是回到原来世界的过去,而是来到了平行世界。 季疏缈想起一种看上去不靠谱的说法:梦境是人类思维与平行宇宙接轨的渠道。 不,梦里的两个世界都是真实存在的平行世界,第二个世界就是她上一世的世界。 那这个世界的季疏缈去了哪里? 这个世界是否真实存在并不在季疏缈的考虑范围中,她此时真实地活在这个世界上,拥有家人和真实的温暖。 这世界是真实或是虚假,已经不重要了。 季疏缈藏起花为,心中确信——命非定数,一切自有意义。 第一百一十章 年5月13日一A缈了 精神抖擞的季疏缈做了一晚上的网络喷子,天亮时才躺下睡了两个小时,醒来又是精神抖擞。 很好,我已经具备了所有成功人士必备的特质——比普通人更充足的精力! 尤其是知道改变他人命运不会有天谴后,季疏缈浑身都充满了干劲,早饭都多吃了两个咖喱牛肉包子。 全家一边吃早餐一边看早间新闻,播报的自然是灾区的最新情况。 昨晚余震不断,居民们在避震安全区内的帐篷内,提心吊胆地过了一夜。 温暖的帐篷中,守着熟睡的孩子们的老人们正在小声聊着天;帐篷外女人们正忙着生火做饭;男人们在宰杀昨天一起转移的牲畜,准备一会儿加餐;有半大的孩子往解放军休息的区域放水果面包,扔下就撒丫子跑;临时医疗帐篷里,医护人员正在为伤员包扎换药…… 该避震安全区的负责人表示:“目前生活物资充足,秩序井然,请全国人民放心。” 画面一转,通往震中的国道上,挖掘机一刻不停,工兵团正在全力打通道路。 而另一边,各国的国际救援队伍陆续到达各省市…… 一切看似完美,但季疏缈察觉到了平静下的暗流涌动,涉及几千万人的天灾,怎么可能指望那几千万人都长了脑子? 多得是新闻没有报道出来的麻烦和冲突。 还有物资,季疏缈预计各避震安全区的物资最多能撑三到五天。 电视里画面一转,切换到演播厅,女主播一惯冷静端庄的脸上出现一丝哀伤神色:“截止今天上午7时,本次地质灾害已确认89人遇难,1643人受伤,23人失踪,其中70%以上为……” 那样严重的自然灾害,伤亡在所难免,两位数的死亡人数已经是万幸了。 季疏缈叹息牺牲,抛掉所有心理包袱,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姥姥问:“你们俩今天去上学吗?午饭是送到公司还是学校?” 季疏缈:“我不去,要调配赈灾物资过去,还有疏香鹤部门化改革要提上议程了,今天要和廖达那边开视频会议。” 季疏缈购买的赈灾物资,提前运到了更近的楚陀县,楚陀县震感强烈但并没有受灾,一切正常。季疏缈之前的打算是:如果地震发生,那些就是赈灾物资,如果地震没有发生,就直接捐给楚陀县。 疏香鹤的部门化改革计划是兄妹俩早就商量好的,之前抹茶厂那边承担了几乎所有工作,北京这边的公司就一个空壳,只偶尔接到一两个咨询电话。 随着抹茶厂的生产规模不断扩大,廖达已经应接不暇,改革势在必行。要将除了生产以外的工作移交到公司层面,廖达负责的抹茶厂今后只负责生产相关工作。 工作移交、人员变动、办公场地也不够……零零总总一脑门子事儿,接下来得忙上一阵子。 朗哥表情丧丧的:“我要去,明天模拟考,今天得去学校。” 他刚说完,季疏缈就拿了半个咸鸭蛋放在他碟子里,笑得不怀好意:“考试加油哦~” 朗哥盯着那半颗咸鸭蛋,双眼直冒火星子。 季时谦的父爱难得浮现一下:“那缈缈一会儿坐司机的车去公司,我和你姨妈送了朗哥去学校再回砖厂。” 砖厂? 砖厂! 季疏缈眼睛都瞪圆了,那表情活像刚知道自家有砖厂一样。 灾后重建需要什么?需要建材啊! 可这笔钱季疏缈赚不到,砖瓦这种低价格、高重量的东西,远距离运输根本不划算,从河北运到四川,还有个毛线利润啊! 她应该在提前在那边收购个砖厂、建材厂什么的才对啊! 为什么就不能跟陆秉和那老狐狸学一学,实事干了,利也赚了,到底姜还是老的辣啊! 短短几秒钟,季疏缈的思路百转千回,最后化作深似海的懊悔,悔恨得猛捶大腿! “嗷呜——”朗哥痛出狼叫,捂着大腿朝她怒吼道:“捶你自己的!” 季疏缈回得理所应当:“捶自己的会疼。” 不能问候对方的亲戚,会被对方的亲戚掌嘴;不能朝对方竖中指,会被对方的好姨父撇断手指。 紧攥的拳头最后只伸出一根食指,季书朗咬牙切齿憋出一句没什么威慑力的狠话:“季缈缈,你给我等着!” 季疏缈:“嘿嘿~” —————— 开了一整天的会,头晕脑胀的季疏缈没有选择回家而是去了桐花里,没办法,谁让这里的电脑配置高,网速快,键盘声响,在网上骂人简直跟加了buff一样。 其他伙伴们都没有放学,季疏缈拿出钥匙打开门进去,换了拖鞋往里走。 这里一直没有请保洁,但什么时候来都是干净整齐的,也不知道周回怎么每天都有时间打扫。 季疏缈哼着欢快的小调打开自己的专用电脑:“啊~让我来看看有哪个倒霉傻逼的言论让我看见了呢?” 【血の洗礼】:难道只有我一个人觉得这是一场阴谋吗?这么大的地质灾害,怎么可能提前一个月预测得到?现在科技根本达不到这样的水平,只能是人为的! 【一A缈了】:啊对对对,众人皆醉你独醒,举世皆浊你独清,这都让你看出来了,不瞒你说始作俑者就是我,我提前一年在当地埋了条蚯蚓,天天好吃好喝地供着,长肥了我就让它翻身,地震就这么发生! 【纵马天下】:小了,格局小了,都提前那么早知道会有大的灾难了,为什么不提前转移所有人的老百姓?之前还限制老百姓离开,只让有钱有权的人走,看着那些灾区的孩子忍饥挨饿,我的心跟刀割一样疼……[心碎][心碎][心碎] 【一A缈了】:好家伙好家伙,看到活的大佛了。你要是早生几年,轮得到唐僧去西天取经,乐山大佛都得你来坐,敦煌都没你壁画多。这位活佛你怎么不变化出四千多万条手臂一手捞一个老百姓离开灾区,把你的键盘变成诺亚方舟,他们就都有救了。哦,你没有那么多手臂啊,哪吒三头六臂,而你是一头二臂啊,这就难怪了,难怪你会这样想,你这样的人会这么想也很正常。[微笑] 【夜雨飘雪】:家人们谁懂啊,我真的很无语,我刚看到别人说有企业捐物资还捐了卫生巾,哪个傻逼企业捐这种没用又占地方的东西,应该多捐几箱方便面。笑死,我来了十几年大姨妈,都是用纸一塞,或者感觉来了就去厕所排出来,从不用卫生巾那种东西,省钱省资源,一样活蹦乱跳。 作为捐了卫生巾的“傻逼企业”的老大,季疏缈心梗了一下,气笑了,啪啪打字:呵呵呵,真是屎壳郎戴面具,臭不要脸。隔着网线我都要被你身上那恶臭男人味儿熏吐了,你一天月经没来过,但你就是懂,比谁都懂!怎么你这么在意卫生巾是因为差点变成月经吗?你无语就去学手语,要我教你吗?笑死笑死,赶紧过来给你祖宗我磕两个,让我看看你有多孝?我们的人民勇敢善良,你这个麻瓜丧尽天良。亏得现在国家政策好,能让你这先天发育不全的玩意儿有一份低保,什么妖魔鬼怪歪瓜裂枣,都能被养大了,搁以前你这玩意儿只能扔旱厕做农家肥…… 吵架嘛,不是为了讲道理或是说服对方的,真正目的是为了气死对方。 【早川奈子】:大家理性分析一下,他们至少是一个月以前就知道会发生地震,那么一定有相关机构已经掌握了没有公开的地震预测技术。全世界有许多国家饱受地震灾害,我呼吁公开这项技术,造福全人类。 季疏缈眉头紧皱,脑子咯噔一下——坏了,这是冲我来的! 季疏缈翻了翻下面的评论,很多人都表示强烈支持。 这个要不要骂?这个要怎么骂? 季疏缈正撑着脑袋思索着,就听见一声开门声,一脸憔悴的周回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你怎么在这?” “你怎么在这?” 两人异口同声地问出口。 第一百一十一章 年5月13日刻板印象 周回早上发烧,请假没去上学。 季疏缈啧啧两声:“你也有今天。” “我还有明天。”周回连说话都是一副肾虚的模样。 他没理会季疏缈,施施然去厨房做晚饭。 他的烧已经退了,但全身依然没力气,多半是因为饿得。 季疏缈就喜欢看他惨兮兮的样子,端了小板凳坐在厨房门口,托着腮欣赏。 十五岁成长期的周回比脸厚心黑的究极体周扒皮好看不知多少,大概因为病中的缘故,从乌黑的短发边缘到耳朵根都是通红的,皮肤格外单薄脆弱,内里兜着的仿佛是脆弱易碎的琉璃结构。他双唇泛着白,微张着吐出病气;长长的睫毛不时扇动着,眼睛湿润而单薄,盛着季疏缈从没见过的娇弱;那鼻子,倒是和十几年后的模样相同,是一种很独特的漂亮…… 周回抓了一把粥米,转头问季疏缈:“你要在这吃晚饭吗?” 季疏缈摇摇头,笑得意味深长:“我要回家吃干锅排骨和炖牛肉。” 周回面无表情地“哦”了一声,表示知道了。 把米淘洗好,粥煮上,周回打开冰箱拿出一把青菜,准备清炒。关冰箱门的时候,周回突然感觉一阵眩晕,扶着冰箱门闭上眼缓了好一会儿。 季疏缈所剩不多的良心令她于心不忍,于是她扔掉了那点良心,没话找话:“喂,你为什么被你舅妈赶出来啊?” 周回没力气跟她理论到底是他被赶出来,还是他被她要求住在这里的,一边洗菜一边有气无力地说:“我舅妈发现我在上编程课,以为是我舅舅给的钱,吵了一架。” 周回说得简单,隐去其中波折绝口不提。 我还造了这种孽呢? 季疏缈推开他:“我来吧,你别死这儿,让这房子成了凶宅。” “你会?”周回的语气里充满怀疑。 季疏缈扯出假笑,仰着脖子回道:“这都不会我怎么当老大?出去等着,别在这碍事。” 周回没有出去等,而是靠在厨房门框上看着。 季疏缈白了他一眼:“放心,我不下毒。” 下毒也不在今天下。 周回淡淡道:“我准备随时救火。” 季疏缈撇撇嘴:“你那眼睛看什么人都低。” 周回扫了一眼她的头顶,无声地、赤裸裸地鄙视她的身高。 周回没想到季疏缈真的会做饭,灶台有些高,她就踩着小板凳炒菜,炒了个青菜,又敲了个鸡蛋做了一小碗肉末鸡蛋羹。 生病要吃一点肉和鸡蛋的,补充蛋白质,好得快一点。季疏缈每次生病,秦蓉都会给她做一小碗鸡蛋羹。 季疏缈揭开锅盖,被升腾起的蒸汽逼得往后仰,差点从小板凳上摔下来。 周回走上前:“我来吧。” 季疏缈也不矫情 ,把位置让给他,摘了身上的围裙随手一扔:“你吃吧,我回家了。” 周回拿起围裙挂起来:“谢谢。” “不客气。”季疏缈不在意地摆摆手,“以后叫老大叫得真诚一点就行了。” 周回笑出声,坦然道:“我今天倒是对老大刮目相看。” “想不到我居然还会做饭吧?”季疏缈得意洋洋。 “嗯,我还以为你连菠菜和油麦菜都分不清。” “你那是刻板印象。” “是,我改。”周回点点头。 不怪周回有刻板印象,从季家人对季疏缈的重视宠爱程度来看,是个人都会以为她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娇小姐。 季疏缈换好鞋,挥挥手走得干脆利落。 周回吃过晚饭,收拾了厨房,刚想回房间看会儿书,大门又一次被打开。 季书朗提着大包小包走进来:“呦,醒着呢?正好我带了水果,过来吃点。” “……我刚吃完饭。” “补充点维生素好得快。” 季书朗才不理会他的意见,拉着他在餐桌坐下,打开保鲜盒展示其中已经切好的各种水果,塞了水果叉在他手里,不容拒绝地命令道:“吃。” 周回认命地叹了一口气,叉起一块苹果,小口小口地吃:“你怎么过来了?” 季书朗正在收拾带过来的换洗衣服和复习资料:“还不是吃饭的时候,季缈缈顺嘴说了一句你在生病。我姥姥知道你一个人住这里,放心不下,就让我过来陪你了。正好,咱俩能好好复习一下,你给我讲讲明天考试的重点。” 周回:“都是重点。” 季书朗瞬间失去生机:“……” “逗你的。”周回笑道。 第一百一十二章 年5月25日最粗最壮的大腿 国际上要求中国公开地震预测技术的声音此起彼伏,其中日本、印尼、智利、美国等地震频发的国家叫嚣得最厉害,为此我国的外交发言人表示:预测技术?什么预测技术?我们没有这种东西,我们只是想做个全民大演习而已,谁知道碰巧就遇上了,真是好巧好巧。 不管别国信不信,反正如今中国政府和大多数国民都统一了口径,问就是没有。民间以为官方掌握了不能公开的秘密,一边骄傲自豪一边嘻嘻哈哈地编段子玩梗,全国上下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一方有难、八方支援”的情景又一次上演,“多难兴邦”四个大字再次被写在灾区临时学校的黑板上,这次人们的眼中不再是悲伤,更多的是对美好未来的憧憬和希望。 了却一桩心头大愿,季疏缈这些天一直精神抖擞,白天工作,抽空骂人,晚上学习,每天都安排得满满当当精彩纷呈。经过她不懈的努力、持续高水准的输出,一A缈了这个ID已经被众网友奉为网络喷子之神,缈神这个名号已经在各大网站流传开。 5月25日这一天,小半个月没见的陆秉和突然登门,给季疏缈带了一份来自大领导的礼物。 装裱精致的卷轴上十二个大字苍劲有力、笔走龙蛇:儒家风骨、法家心神、 佛家慈心。 季疏缈激动兴奋得直跺脚脚——偶像的题字偶像的题字偶像的题字! 陆秉和卷起卷轴双手递给她:“大领导说,这是礼物也是鞭策。” 夸我了夸我了夸我了夸我了! 季疏缈抱着卷轴,傻笑着说不出一个字来,平时的伶牙俐齿版半点不见踪影,取而代之的只有笨嘴拙舌。 季家人挽留陆秉和吃晚饭,一脸倦容胡子拉碴的陆秉和礼貌婉拒了,他已经很久没回家了,实在疲惫不堪,直说改天再登门拜访。 季疏缈总算恢复了些理智,追到门口对陆秉和说:“秉和叔叔,帮我谢谢大领导爷爷啊。” 陆秉和挥挥手:“等他忙完这阵子,你自己去谢谢他吧。” 季疏缈怀里抱得不是卷轴,是大腿!最粗最壮的那条大腿! 季家众人同样心潮澎湃,恨不得把这幅字弄个神龛供起来。 季振华感慨:“突然觉得我们这房子配不上这幅字。” “这不是事实?”秦蓉反问。 季振华小声和妻子咬耳朵:“咱们现在的房子确实小了一点,桐桐出生后就更拥挤了,缈缈朗哥也都大了……” 这事情他们说了也不能算,还得和季时谦、秦蕴商量。 季疏缈听见了,捂着嘴小声问:“要不一次到位,买块地建几栋别墅?” 秦蓉笑道:“理想很丰满,但是咱们家的存款很骨感。” 存款杀手季疏缈呵呵一笑,吐了吐舌头。 企业扩张需要大量资金,除了疏香鹤、卤味火锅店目前能自给自足运转以外,正在扩张期的茶三昧和建材公司都在砸钱扩大生产、占领市场,目前小打小闹的桐花里就不值一提了,说是网络科技公司,但目前最大的作用就是炒作营销。 季疏缈起初说是不给工资,但每个月都给了罗一弦、周回一千两百块,其他小伙伴没有工资,但他们在桐花里消耗的零食、水果、饮料就是最大的一笔开销了。 太奶奶留下的那几十斤黄金已经所剩无几了,家里的流动资金也就小几百万,这点钱不够买地皮,更别说盖别墅了。 公司不能这么砸钱下去了,家里也没钱继续砸了,得找银行贷款了。 “家里好穷啊!”季疏缈不高兴地仰头嚷嚷,“连个几千平的四合院都买不起!” 第一百一十三章 年5月28日家产已过亿 嚷嚷着家里穷的季疏缈,家产早已过亿。 茶三昧在国内茶饮行业风头无两,最近一个多月频频有人提出收购,价格已经到了一亿两千万。 但季疏缈一点想卖的心思都没有,她想做的是企业,而不是商品。 茶三昧走的是城市路线,优先占领各大省会城市,如今北京6家店、天津、石家庄、太原、济南、郑州都已经有了至少3家店,店铺在一座城市站稳脚跟后,这座城市的茶点中央厨房也紧随而上,这都是唐志龙和乐辉在开拓。 下一步目标是合肥、南京、上海、杭州,预计在十月前完成门店铺设。 茶三昧新品不断,随着气温逐渐升高,推出3块钱的抹茶冰淇淋、香草冰淇淋、原味冰淇淋大受欢迎,此外还有7块钱的圣代,成为茶三昧的低价引流爆款。 此外酸奶系列也即将上市,正在筹备当中。 茶点这边除了最初的抹茶生巧和抹茶曲奇以外,陆续推出了各种西式欧包和中式茶果子,根据市场反馈只留下最受欢迎的几种茶点,搭配茶饮做套餐推荐。 春季限定纯白茉莉花活动低开疯走,寻找纯白茉莉花活动已经接近尾声,马上要进入最后投票环节。 随着听到《北京欢迎你》这首歌的频率越来越高,奥运期间的活动也提上了日程。季疏缈准备给外国佬们一些中国文化的震憾,茶三昧和纸杯厂设计了一批新的国风纸杯,撕开上面茶三昧的贴纸,会出现一句隐藏的和花有关的诗词,如果这句诗词描写的是牡丹或是梅花,则会得到对应的一朵绒花,抽到的概率向顾客公开,为1%。 牡丹与梅花,是最能代表中国的花卉。 季疏缈坐在会议桌前,开口道:“未来三个月每家店会配备一名翻译,都是各大高校英语专业的学生,几位店长回去以后和他们提前交流沟通一下。未来我们会接待大量的外国友人,请大家拿出最高的服务水准,有问题第一时间汇报上来,大家一起解决。” “知道了。” “明白。” …… 季疏缈补充道:“我说的高水准服务,是让你们在态度上热情耐心,是因为我们要赚他们的钱,不是让你们跪舔,让你们区别对待。如果让我知道有人对外国人和同胞两副嘴脸,对着外国人谄媚说‘好’,对着同胞冷脸说‘不’,只要一经核实,涉事员工马上给我走人,店长两年内不要想有升职加薪的机会。所以辛苦大家回去和每一位店员说仔细。” 交代完奥运期间的事,又一项事物被提上议程——彩虹人造谣官司打赢了,被告按照季疏缈要求的录制了道歉视频。 会议室仪投影出两人垂着头念道歉信的视频,季疏缈看得十分满意,看完说道:“在所有分店循环播放这个视频一个月。” “会不会太过了?”有人提出,“对方已经道歉了,这样显得我们没有风度,有些得理不饶人。” 季疏缈撇撇嘴:“就这么放过显得我们好欺负,再说造谣就该付出代价。” “一个月太长了,一个星期吧,每天挑一个时间段播放,别影响新品宣传。”季书朗出声道,“另外问问律师,我们播放道歉视频应该不涉及肖像权问题吧?没有问题各分店就拷贝一份拿回去播。” 众人应下说好,在公司这么久他们也发现了规律,小季总提出的观点不一定尘埃落定,朗总说的基本都会执行。 这兄妹俩一个负责把握方向盘,另一个负责油门和刹车,防止横冲直撞。 兄妹俩管理的这几家公司,新来的员工通常会经历三个阶段: 刚知道公司实际管理人是两个未成年——啊?(荒谬) 被老员工科普两个未成年有多靠谱多专业——嗯?(质疑) 和兄妹俩接触后被他们的专业、理性、人格魅力所惊叹——哇!(佩服) 抛开季疏缈这个伪未成年人不提,唯一靠谱的未成年人朗哥最近很焦虑——中考在即。 即便如今身家过亿,初中荒唐了两年的季书朗面对中考依然很有压力。 最近季疏缈都不敢落进下石了,老老实实地用花为找了一些中考复习资料给他,结果因为内容太超前被朗哥嫌弃——不如周回整理的复习内容有用。 季疏缈憋闷,要不是涉及道德和公平问题,我都想把今年的中考真题甩你脸上。 但季疏缈不能这么做,也不能说。 第一百一十四章 年5月28日晚意外爆单 忙了这些天,今天终于能下个早班,回家的车上季书朗都在抓紧碎片时间背知识点。 季疏缈没打扰他,靠着座椅上观察车窗外形形色色的路人——她越来越不懂这个时间的时尚了。 挂脖吊带、蝙蝠衫、吊裆裤,配上一个蓬松的爆炸头和一双色彩艳丽的系带帆布鞋,身上再挂一些丁玲哐当的金属链,就是当下年轻人最潮流的打扮。 那吊裆裤的裆部跟腰部恨不得隔上二里地,再加上蝙蝠衫,显得人四肢粗短,远远看上去像一个土豆上插了四根半截广式小甜肠。 还有各种荧光色的铅笔裤、短裤短裙里穿彩色丝袜、带蕾丝边的紧身七分裤、丑炸的鱼嘴坡跟鞋、超厚齐刘海…… 本来穿衣打扮就灾难了,一些年轻人连路都不会好好走,有的颠颠地走,有人双脚内八抠抠搜搜地走…… 季疏缈以一个成年人的眼光来看——没眼看,看不了一点。 尊重审美差异,但是真的很丑啊。 丑得季疏缈直揪头发:“哥哥,我们开个服装公司吧。” 她真的看不下去了! 背化学反应式被打断的季书朗睁开眼:“你看我像个服装公司吗?” 季疏缈不高兴地噘噘嘴。 季书朗叹气:“等我中考完。” 但计划赶不上变化,机遇总是迎头砸下。 晚饭后,谢翠岚和往常一样打开电脑,查看淘宝店今天的订单,顺便回复一下旺旺消息,却发现店铺里挂的所有东西都被买光了,还以为是平台系统出了问题,连忙叫来兄妹俩帮忙查看。 季疏缈也懵了,这网店一开始就是给姥姥打发时间用的,一个月最多能卖出十件,刚好够姥姥打发时间又不至于太累。 [哇塞,金曼曼同款居然只需要168块!买了买了!] [小二,可不可以早点给我发货,我想做宿舍最早穿上曼曼同款睡衣的人!] …… …… 旺旺消息里,许多顾客都提到了金曼曼这个名字,着名国际影后。 季疏缈连忙在网络上搜索金曼曼的最新消息,原来是她在一档综艺节目里穿了姥姥的睡衣,还说了一句:“这是我穿过最舒服最喜欢的睡衣,上面还绣了我名字里的‘曼’字。” 季疏缈开心到尖叫,真是米奇回米奇妙妙屋——妙到家了。 得知确实被买空的谢翠岚询问:“这要怎么办啊?虽然之前设定的每个款式库存只有五件,但这加起来都上百件了,姥姥也忙不过来啊。” 季疏缈:“翠岚姐,辛苦你和这些顾客沟通一下,就说我们按照下单的先后顺序进行制作发货,这个你和姥姥沟通一下发货的时间要排多久,也别让小老太太累到了。如果不愿意等期的顾客,你就给他退款,或者问他愿不愿意接受同款的外包制作的衣服,我们另外找有经验的裁缝做。” 季书朗:“店铺内做个公告,说明一下。” 季疏缈欢呼着跑出去:“开会开会!季氏集团第一次董事会现在召开!请各位董事都懂点事,尽快入座!” 季书朗无奈叹气,对谢翠岚道:“辛苦翠兰姐了。” 这样的热点转瞬即逝,季疏缈在第一时间注册了阮香秀服装有限公司,并设计了商标,同时在网络上炒作营销—— 不是吧不是吧?这家真的是姥姥做的衣服! 这审美,这版型,秒杀好多大牌啊! 你别说,你真别说,这家的睡衣真的很舒服。 …… 冒牌山寨货很快铺天盖地地出现,季疏缈抓紧时间筛选了一家靠谱的代工厂,用优质棉布和细致工艺加紧制作了一批货。这些自然没有姥姥做的精细,但质量绝对超过99%的山寨品。 姥姥的定制睡衣挂在网店首页,只是不再是想要就能买,每周六晚上限量抢购。 另一边,季疏缈还找了工作室,制作了一个微电影,讲述姥姥作为一个老裁缝的故事。 摄像机面前,姥姥紧张地扯了扯衣摆:“咋整的这么大阵仗,一把年纪还出名了。” 季疏缈竖起两根大拇指:“可不是嘛,咱们家的女明星要走向国际了。” 制作人也安慰道:“没关系的,我们拍摄可以剪的,不要紧张,就像我们昨天聊天那样。” 姥姥深吸一口气,拍拍胸脯:“那来吧。” 第一百一十五章 年6月21日服装公司 微电影《老裁缝阮香秀》以电影质感刷屏了各大网络,八分多钟的微电影不仅讲述了姥姥作为裁缝的一生,还展示了姥姥这些年来给家人们做的各种衣裳,由此奠定了阮香秀这个服装品牌的经营理念——以为家人做衣裳的认真态度,服务每一位顾客。 淘宝店这边,除了原有的【姥姥的睡衣】这家店以外,季疏缈还注册了一家【阮香秀服饰旗舰店】,上架微电影中的同款衣服,按照年龄段分为不同系列: 四岁至十四岁的童装为【总角系列】;十五岁以上的女装为【豆蔻系列】;通勤端庄的成熟风格女装为【姝丽系列】;另外还有成年男性的服装……【男装系列】。 姥姥在老年大学认识的老伙伴们看着眼热,纷纷自荐想要发一份光、续一份热。 考虑到这些爷爷奶奶年纪都很大了,聘用的话风险太高,而且审美水平良莠不齐,季疏缈便直接购买他们优秀的设计进行合作,只买设计和作品,不构成劳务关系,由此皆大欢喜。 淘宝店聘请了专业的美工、客服、运营;又搞定了代工厂,解决了货源问题;两家淘宝店互相引流,加上金曼曼和微电影的热度,网店的销量持续走高,季疏缈的笑容越发灿烂——服装行业真是相当暴利! 茶三昧、疏香鹤还有火锅店,季疏缈都暂时抛给了还在备考的朗哥,朗哥顶着黑眼圈天天向她 “道谢”。 这一个月来,谢翠岚一直跟着季疏缈,一边帮忙、一边学习,进步飞快且迅速。 季疏缈也有心培养她,毕竟人能够往高处走总是好的。 6月21日,夏至这一天,季疏缈突然接到了倾倾的电话。 季疏缈:“喂?宝贝儿,是想我了吗?” 仔细想想,季疏缈也许久没见到倾倾了。 “严老师让我提醒你,下周一也就是后天,全班拍毕业照。” “啊?”季疏缈愣了一瞬,才想起来自己还在上小学六年级。 仔细想想,季疏缈这学期就没上几天学。 “啊~这么牛掰的我,居然还是小学生啊~”季疏缈做作地感慨道。 倾倾笑道:“你到时候记得穿夏季校服,还有期末考试在7月3日,我整理一些考试重点,你多少看一些。” “知道了,爱你宝贝。”季疏缈在自己的备忘录小本本上记下行程。 眼看手头的事情越来越多,她是真的需要一位秘书了。 拍毕业照这天季疏缈带上了宝贝折扇,和全班同学拍完大合照,又分别和汐汐、倾倾、韩小胖一众小伙伴拍了照片,有许多其他班的学生鼓起勇起邀请季疏缈合照,季疏缈都一一答应了。 终于拍完了,季疏缈和小伙伴们躲在阴凉处聊天吃雪糕。 拍了一上午照片,季疏缈的脸蛋都笑僵了,揉着发酸的面部肌肉问:“我居然这么受欢迎?” 倾倾笑着解释:“因为你长得漂亮又基本不来学校,所以全校都很有名。” “哇哦,神秘色彩,饥饿营销,原来如此。” 杜紫汐:“你们暑假准备做什么呀?这个暑假很长,而且没有作业,我爸妈请了探亲假,要带我回姥姥姥爷家过暑假。” 倾倾:“爸妈要带我去旅游,顺便回一趟老家认认门,认识一下老家那边的亲戚。” 季疏缈点点头:“干爹很早就请假安排了,你们玩得开心一点,以后他再想有这么长的假期可难了。” 倾倾笑骂道:“缈扒皮!” “嘿嘿~”季疏缈用扇子遮住脸笑,她终究是活成了自己最讨厌的样子。 见韩淇一直不说话,季疏缈用扇子拍了他一下:“为何如此沉默寡言?” “因为我在攒钱。”韩小胖一手拿一根奶油小布丁吃着,抽空答道,“我暑假还没有计划,大概会被我妈安排小升初衔接班。缈缈你准备做什么?” 季疏缈摇了摇扇子,笑得志得意满:“开个服装厂。” 代工厂始终不是长远之计,服装生产必须要握在自己手里,一方面进一步压低成本,另一方面保证服装质量。 杜紫汐怒了,扔了手里的雪糕棍抱着她剧烈摇晃:“别卷了别卷了!你赶紧收了神通吧!谁能卷得过你啊!大姐大!” “内卷”这个词,还是她从季疏缈这里学到的。 季疏缈笑得一脸荡漾:“我的使命太沉重,让我也没有办法~” 第一百一十六章 年6月26日中考结束 在季疏缈期末考试以前,季书朗先迎来了中考。 这一个月来季书朗起早贪黑,一边上班一边上学,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这时时刻刻凌迟受刑的日子终于结束了。 6月26日上午最后一门英语考完,季书朗第一时间找到周回,熊抱住他,激动地咆哮:“啊啊啊啊啊!好兄弟好兄弟!感恩有你,每一门都有你押中的大题!你是神仙派来拯救我的吧!” 周回笑着推开他:“哪有那么夸张,知识点就那些,题型会变重要考点不会变,万变不离其宗。” “走走走,一起吃饭去,我快饿死了。”季书朗勾着他的肩膀往外走,“刚路过一弦的考场,没看见他人,应该已经出去了。” 季书朗出场,全家都出动给他加油助威,大柱也在,跟他们一起等在考场外,手里捧着一大束向日葵,伸长了脖子垫着脚张望。 季疏缈拿着扇子一边扇风一边逗他:“哎呀,大柱的天鹅颈都快成抻出来了。” 大柱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很认真地思考了一下,说:“天鹅脖子不好,太细了,支撑不了我的大脑袋。” 大柱的眼睛就没离开过出口,第一时间注意到的罗一弦,快步迎上前递上手里向日葵:“哥哥,祝你一举夺魁!” “谢谢。”罗一弦笑着接过,看着怀里绚烂艳丽的向日葵问:“这又是你老大教你的吧?” “嗯嗯嗯!”大柱直点头,“老大好厉害,老大什么都懂。” 季疏缈凑过来不怀好意地问:“我厉害还是你哥哥厉害?不准说都厉害!” 大柱一脸凝重地思索,没等他思索出所以然来,季书朗和周回就出来了。 看三位考生都是轻松愉悦的神色,大家也都感到如释重负,齐齐松了一口气。 季书朗收到秦蕴递来的向日葵:“一举夺魁?就季缈缈花样多。” 季振华把手里的向日葵递给周回:“小周,来。” 周回一脸慌乱且受宠若惊,动作僵硬地接过花束:“我……我也有?” 季振华扶着秦蓉的腰笑道:“当然有。” “我快饿发财了,能不能吃饭去啊!”季疏缈不高兴地嚷嚷。 季时谦乐了:“走走走,不能让小丫头再发财了,赶紧吃饭去。” 饭店是一早就订好了,今天家里的三辆车都开了出来,勉强都坐下了。 去饭店的路上,季疏缈不高兴地问开车的季振华:“你干嘛对周回笑那么灿烂?显得爸爸你牙齿很白吗?” 季振华:“你那说的是什么话?他是朗哥的朋友,我当然要对人家客气一些。” 秦蓉笑着揉了揉她的脸蛋:“你个蛮横的小霸王,朗哥都跟我们说了,就因为周回不小心撞了你一次,你就记仇到现在?” 季疏缈生气地直噘嘴,岂止撞裂鼻梁骨的仇,他们之间还有上辈子五年的剥削之仇,仇深似海! “我不管!”季疏缈幼稚地发脾气,“你们不准给他好脸色看!” 季疏缈难得这副幼稚无理的模样,秦蓉心里熨帖得不得了,女儿平日里太懂事,她都没有被需要的成就感了。 这才像十岁小姑娘的模样嘛! 秦蓉笑着哄道:“好好好,他是坏人,我们不理他。” 季疏缈哼了一声:“把他当长工!包身工!” 季振华也一口答应:“好!我们就当一回为富不仁的黄世仁!” 季疏缈这才满意了,也不计较他们只是嘴上哄她,反正她就喜欢这有恃无恐、恃宠而骄的爽感。 桀桀桀桀…… …… 下午回桐花里的路上,周回绕路去买了一只陶瓷花瓶,他还是头一回买这种“中看不中用”的东西。 花茎有些长了,周回拿季疏缈拆快递用的剪刀,剪短了花茎,一支一支仔细插进花瓶中,摆弄了许久后,把花瓶放在了阳光最充足的那张桌上。 第一百一十七章 年7月10日烂白菜 不是北京的……好吧,北京的地皮确实买不起,而且河北建厂更有性价比。 服装厂最后还是选址到了河北,和砖厂没挨在一起,不过开车也就半小时左右,并不远。 想到服装厂建成以后季疏缈和姥姥会经常过来,总住在砖厂的宿舍也不方便,于是他们在砖厂和服装厂中间买了两套二手房。因为地段不怎么样,价格算是相当白菜。 季疏缈期末考试以后就拉着朗哥来了河北,承建服装厂的建筑公司已经是老熟人了,之前建砖厂和抹茶厂都是他们,因此前期沟通设计还算胜利,服装厂按部就班地开始建设。 兄妹俩半年没来砖厂了,陈健这天晚上邀请大家吃晚饭,说要介绍自己的女朋友给他们认识,不出意外的话今年过年他们就会结婚。 季疏缈:“……” 不理解,不祝福,还膈应,烂白菜就应该烂在地里。 陈健的女朋友叫李永穗,是河南人,来河北打工,经同乡介绍认识了陈健,两人已经好了小半年了,感情称得上是如胶似漆。 李永穗长得相当不错,鹅蛋脸杏仁眼,虽然面对他们有些拘谨,但她听人说话眼神专注又真诚,愣是看出一两分含情脉脉。 这小姐姐越好,季疏缈心里越不痛快。 席间她很想提醒一下李永穗,但总也找不到机会,况且她一个十岁小女孩,怎么也不好跟表叔的女朋友说:表叔他爱好嫖娼。 这顿饭吃到尾声,陈健和秦志文结伴上厕所,秦蕴拉着李永穗的手小声道:“妹子,你是个好姑娘,有些事我不能和他们一起蒙你,你也别嫌我多嘴。陈健和志文打小就在一块玩,有的臭毛病也一块染上了,就是……喜欢去发廊、洗脚,你……可以明白吗?” 李永穗愣住了,显然没想到秦蕴会和她说这个,看着秦蕴担忧紧张的神色,眉目舒展地笑了起来:“我知道。” 秦蕴:“你知道?!你知道你还……” 一旁的季疏缈都傻眼了,她不理解,非常不理解。 “姐,你愿意跟我说这些,就证明你是真对我好,我也跟你说实话。”李永穗神色带上几分哀戚,说道:“我有我的难处。我父母早想把我嫁出去,好收一笔彩礼给我两个弟弟结婚。陈健他是愿意出彩礼的人里,对我最好,条件也最好的一个,我没有更好的选择了。” 季疏缈面无表情地插嘴:“姐姐,你可以不嫁人。” 在一堆烂白菜里选一个没烂透的,然后膈应恶心地吃下去,这种事接受不了。 李永穗笑道:“你还小呢,女人不嫁人的日子更不好过。” 秦蕴叹息着,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反而是李永穗笑着回握住她的手,安慰道:“秦蕴姐,你不用担心我。陈健愿意改了那些毛病好好过日子,我就跟他好好过,他要是不想过安生日子,我自然有让他不安生的法子。” 秦蕴:“如人饮水,冷暖自知。你心里跟明镜似的,我也不说什么了。” 那两颗烂白菜上完厕所回来,大家的神色又恢复如常。 季疏缈厌倦得很,一脸不高兴。她当然可以管理好自己的表情,但是她现在不想管理,烂白菜不配! 陈健注意到她的神色,问:“缈缈怎么不高兴?是没吃好吗?喜欢吃什么就点,别给表叔省钱。” 季时谦笑着解释:“没呢,刚被朗哥欺负了,这会还生气呢。” 背了锅的季书朗配合着点点头。 “看你们兄妹俩平时关系那么好,也有拌嘴吵架的时候啊。”陈健笑道,“还是要有兄弟姐妹好啊,有人帮衬。” 秦志文高声道:“那你和小李结婚后多生两个。” 陈健:“我愿意,就不知道她怎么想了。” 李永穗娇羞地笑着,给了他一拳。 吃完饭离开饭店,季疏缈的手机落在包厢里了,回去拿的时候听到了经典语录。 陈健:“……志文他们都找了,就我没有,我嫌脏。” 李永穗笑意温和:“你也知道我爱干净,所以你可别脏了。” 陈健一阵赌咒发誓,把不想偷听被迫偷听的季疏缈恶心得够呛,听得直翻白眼。 第一百一十八章 年7月11日发泡陶瓷 2008年,发泡陶瓷保温板被发明出来,这种新型建材刚诞生还不被大众熟知的时候,季疏缈果断决定贷款买下两条发泡陶瓷生产线。 发泡陶瓷是由陶土尾矿、河道淤泥,加上粉媒灰、炉渣、煤矸石等矿渣,通过添加特殊发泡剂,,经过一千三百度高温发泡烧制而成的环保板材,密闭多孔性结构使其轻质,密度400左右可以浮在水面上,防水防火防霉,还有最佳的保温性能。 作为保温板开发的发泡陶瓷,最初用于外立面隔墙,但因为其可塑性强,重量不到传统石膏造型的一半,加上3D雕刻技术的不断进步,国家大力推行绿色节能建筑、安全环保施工的理念,发泡陶瓷的众多优点越发显现,被建材行业称为“固废黄金”。 买下两条发泡陶瓷生产线已是板上钉钉的事,需要开会讨论的是扩建厂房、人员变动等等问题。 季时谦还在,兄妹俩没坐会议桌,坐在他身后旁听会议,时不时小声提醒一两句,不重要的问题就记在笔记本上会后再讨论。 因为上次整顿财务的事件在,在场的人都没把两人当小孩子看。 新厂房主任的人选争执不下,季时谦让那两个候选人都去学技术,都学好了回来再说,期间食宿报销,这才暂时没了异议。 会议结束,兄妹俩跟着季时谦回办公室。 季疏缈提出:“我觉得那两个人都不靠谱,还是再做一手准备,从其他地方挖点人过来,毕竟外来的和尚好念经。朗哥你觉得呢?” 朗哥说:“那两个人已经拉帮结派,斗得正厉害,真要空降一个人,只怕会被吃得骨头渣都不剩。” 季时谦捧着茶杯,又骄傲又欣慰地看着两个孩子:“你们也看出来他们在打擂台,没有竞争哪有进步,就得让他们斗。” 季疏缈:“好吧。” 朗哥问:“今天开会怎么没看见胡飞白?” 他们昨天查了建材厂的账,胡飞白这半年还算老实。 “那小子请了婚假,结婚去了。” 季疏缈嘲讽地“嗤”了一声:“又是一颗烂白菜。” 朗哥不理解:“什么烂白菜?” 季疏缈凉凉地瞥了他一眼:“你也是烂白菜。” “我?”季书朗满脸不可思议地指着自己,连话剧腔都冒出来了:“Are you sure?” “哼!”季疏缈噘着嘴道,“以前以为男人大多都像姥爷、姨父、爸爸这样,现在才知道男人的基本盘都是烂的,结婚就是从满地烂白菜里挑个没烂透的抱回家啃。” 家里的好男人太多,以至于季疏缈上辈子一开始对男人抱着太大期待去谈恋爱,然后就发现自己家的男人都是特例。 季疏缈上一世的初恋是同校的学长,表白一个星期就千方百计地把她往酒店带,季疏缈不愿意,果断分手,那男的就造她黄谣;第二任是个恶心吧啦的男权主义,追她的时候极尽讨好,在一起后就不断对她做服从性测试,只想完全掌控她;第三任是个人渣妈宝,交往半个月,就对她说:“我妈说你父母都死了,我们就不给你彩礼了。” 季疏缈不稀罕彩礼,更不稀罕那个男人,果断踹了找下一个,然后发现男人都是烂的,还烂得花样百出、千奇百怪。再后来,季疏缈就只谈短暂的恋爱,只在无聊的时候把男人当生活的调剂、寻开心的消遣,一有不开心的情绪就果断踹掉。 季时谦道:“找不到好白菜,你就不结婚,你爸妈不知道有多开心。” “真的?”季疏缈狐疑。 季时谦乐了:“我们骗你干什么,你爸妈之前还说了,想让你留在家里,到时候找个喜欢的娶回家。或者不结婚也行,生不生孩子都可以,或者去父留子咱们家也支持。” 季疏缈发出玄妙愉悦的欢呼:“我好爱你们啊~” 季疏缈也是没想到自己的父母能开明到这个地步,内心欣喜若狂,托着腮无限畅想美好未来:到时候娶一个漂亮花瓶摆在家里,不领证,花瓶不听话了就换一个,孩子还是要生的,到时候找一个基因好的去父留子,或者去国外的精子库里挑…… 嘎嘎嘎~~ “渣男”竟是我自己! “那我呢?”季书朗问。 季时谦眼一横,指着他凶道:“你要么给我打一辈子光棍,要么找个姑娘好好过日子,敢对不起人家女孩子,我把你腿打折。” 朗哥不服:“不是,咱们家不是一视同仁吗?为什么现在不说男女平等了?” “咱们家是男女平等,但是在婚恋、生育方面,男女永远不可能平等。”季时谦语重心长地教育儿子,“女孩子结婚,就是在用自己未来的人生去赌一个男人和他背后家庭的良心。如果人生是一场场赌博,而女孩进入婚姻是风险最大的那一把。” 女性在婚恋关系中,天然就是被剥削压榨的一方。 “你妈妈前些年跟我吃的苦,你都看在眼里,还有更多你看不见、不知道、想象不到的。她生你的时候,差点连命都没了……”季时谦说到这里,嘴唇颤抖,眼圈瞬间就红了,握着茶杯的手都是僵硬的。 兄妹俩第一次听说这回事,都愣住。 季时谦缓了缓情绪,继续说:“那会要不是有幸遇上大医院的医生来县医院巡诊,给你妈妈做手术……” 都说到这里了,季时谦索性继续往下说:“你们都这么大了,我也不怕你们知道了。原本朗哥应该有个弟弟,缈缈应该还有一个小哥哥。但他来的时机不好,你妈妈的身体没恢复好,她又受一回罪。” “造孽的是我,受罪的却是她。男人没有切身体会,就永远没有资格说感同身受。”季时谦叹息一声,问朗哥:“儿子,你现在还觉得不公平吗?” 季书朗摇摇头:“我知道了。” 季疏缈歪着头沉思,有姨父这样的爸爸,朗哥上一世是怎么长成了渣男的? “好了,回家吃饭吧。”季时谦放下茶杯站起身,“看看姨妈今天做了什么好吃的。” 季疏缈:“肯定有糖醋排骨,我早上姨妈说想吃糖醋排骨了。” 这一片工业区都是污染重的厂房,除了建材厂以外还有塑胶厂、皮革厂、冷轧厂等等。 夏季是招工的高峰期,到处贴着招工信息,红底白字的内容尤其显眼:招应届生、暑假工。 两三千的工资,让一群年轻人趋之若鹜。 季疏缈坐在车后座,一路走来看到的都是提着红色塑料桶、背着编织袋,拿着凉席的年轻人,很多和季书朗差不多大,有一部分人的年纪甚至和季疏缈差不多。 那些十几岁的少年、少女三三两两地交谈着,站立时伸着一直脚,展示着脚上和大家一样的帆布鞋,在傍晚畅想着打工赚钱以后的美好未来,聊着介绍人说的各种福利。 他们张扬开怀地笑着,丝毫不知道工厂里等着他们的是什么——这片工业区里,黑工厂、黑心老板比比皆是。 一群人的出现引起众人的惊呼和艳羡的目光,为首的人头发染成夸张的大红色,做成赛亚人的形状,头发做成的尖刺一根耸立着,全包眼线夸张妆容,耳钉、鼻环、唇钉一个不少,黑色背心露着大片的纹身,铆钉皮带、金属链,红色紧身裤。 红色赛亚人身后还跟着橙、黄、绿、青、蓝、紫毛,个个发型高耸,是至少半瓶啫喱才能勉强做到的效果。 他们享受着众人的目光,挂着看似高深莫测实际傻里傻气的表情。 朗哥看得怀疑人生:“有什么好羡慕的?哗众取宠的小丑。” 季疏缈:“那证明你的审美还正常。” 正在思考今晚是去网吧还是去溜冰场的“红色赛亚人”罗凯,不会知道自己命运的齿轮已经开始偏离方向。 第一百一十九章 年7月17日溜冰场意外 季书朗在工业区的篮球场认识了新朋友,叫李武斌,家里开电动车零件加工厂的。 这天李武斌过生日, 邀请季书朗一起庆祝,左不过吃饭、KTV这样的流程。 季疏缈本来不想凑热闹,但季时谦和秦蕴去过二人世界了,大热天的她又不想自己做饭,就跟着朗哥一起去了。 李武斌的朋友们大多是那片工业区老板的孩子,十几岁的年纪张扬外放,男孩女孩暧昧不已,经常打闹着就变了味。 季疏缈此时庆幸自己年纪小,还是一根豆芽菜,惹不上这些桃花骨朵,一心干饭。 季书朗就惨了,有两个女孩子明显对他有意思,聊天时频频cue到他,有个胆大外向的女孩还端着酒杯来敬酒。 季书朗酒喝了,然后中途把聊天,两个女孩子的名字都记错了,遭了两对白眼后,彻底无人问津。 十几岁的年纪,就是喜欢和讨厌都突如其来又莫名其妙的年纪。 季书朗一头雾水,小声问季疏缈:“这就是我孤独终老的原因?” 季疏缈上辈子只活到26岁,哪知道朗哥有没有真的孤独终老,但是他当渣男作孽倒是真的。 “大概是吧。”季疏缈捧着装满果汁的玻璃杯,遮住上扬的嘴角。 季书朗的眉头拧在了一起。 吃完饭时间还早,李武斌又请大家一起去附近的溜冰场玩。 那个溜冰场季时谦提过,乌烟瘴气的地方,时不时有打架斗殴事件发生,严令禁止过季书朗去,更别说带季疏缈去。 季书朗看了妹妹一眼:“我就不去了吧,我爸不让我……” “你再装!”李武斌毫不留情地拆穿他,“你爸妈去旅游了,过两天才回,你拿你爸当借口!” 季书朗指了指季疏缈:“这小祖宗去了溜冰场,我” “怕什么?那是我大哥的场子,他今天也在,还怕有不长眼的敢欺负你妹妹。”李武斌转头对季疏缈道,“缈缈妹妹,一块去吧。那里的鲜榨橙汁可以加脆啵啵,可好喝了。” 季疏缈漫不经心地摇了摇扇子:“那走吧。” 转场的时候,季书朗扯着季疏缈的胳膊,咬牙切齿小声道:“要是让你亲姨父我表爹知道了,你得说是你要去的。” 季疏缈打开折扇,回道:“怕什么嘛,见一下世面,不好玩我们马上开溜。” 看李武斌那脾气,可受不了兄妹俩当众不给他面子。 心飞扬溜冰场开在工业区边上,一共两层,一层旱冰场,特定的日子里也会改成迪厅,20块钱一个人不限时畅玩;第二层是酒吧,有最低消费限制,每人至少消费五十以上,第二层的人可以免费去一楼滑冰 有外人在,季疏缈没喝酒,老老实实喝橙汁,齁甜的橙汁她只喝了一口就不再碰了。 旱冰场环境不错,应该装了新风系统,抽烟的人不少,季疏缈摇着扇子也没觉得多难受。 他们这一桌的位置很好,整个一楼尽收眼底。溜冰场里的男男女女穿着潮流服饰,造型千奇百怪。有的女孩手拉着手滑旱冰,还有人双手搭在同伴肩头,一个搭一个组成了长龙。 季书朗是会滑旱冰的,在内蒙时就学过,这会儿看得心里痒痒,跃跃欲试。 朗哥问:“你去不去?” “不去。”季疏缈拒绝得干脆,怕摔了她金贵的屁股墩。 “那你别乱跑啊,一会儿咱们一起回家。”季书朗叮嘱了一句,就跟李武斌他们下去了。 李武斌又让服务员给他们上了一些饮料小吃,和留下的几个女孩道:“还有什么想吃想喝的就点,不要跟我客气。” “斌哥大气!”有人欢呼道。 免费的溜冰鞋是顾客共用的,季书朗隔老远就闻到了直冲天灵盖的脚臭味,对工作人员道:“别把那玩意儿拿过来了,有新的没?” 李武斌不满:“瞎了你的狗眼,连老子都没认出来?” 经理连忙跑过来道歉:“李少,对不起对不起,这人新来的,我马上给你们拿新的。” 收费的溜冰鞋分180元、280元、380元三个档次,李武斌每回来都是拿的最贵的,玩完就扔掉,绝不穿第二次。 季疏缈在栏杆上趴了一会儿,才看到朗哥穿好溜冰鞋出来。 不得不说,朗哥还是有当渣男的资本,这脸蛋身材,这笑容,啧啧啧,笑如朗月入怀。 容颜如玉,身姿如松,翩若惊鸿,婉若游龙 季疏缈托着腮感慨:“不愧是我哥啊。” 本来一切祥和,直到季书朗刮倒了一个紫毛赛亚人。 溜冰场撞到人是常事,互相说一声“对不起”、“没关系”就过去了。 “对不起对不起!”季书朗连声道歉,赶忙将人扶起来,“怪我不小心,你受伤……” 他话还未说完就被那人一拳打在地上,紫毛抬起穿着溜冰鞋的脚就往他身上踹。 季疏缈顿时怒目圆睁。 第120章 年7月17日手臂骨折 “也许你以后会改变自己~ 但我已决定必须离开你~ i miss you i miss you~ i miss you everyday……” 乌烟瘴气的网吧内,荭脃柰哬乔(红色奈何桥)戴着耳机,听着心爱的音乐,和往常一样在和【残血家族】的族长匄杺??(亡心)决战炫舞。只见他的右手手指不断在键盘上跳跃,而左手高高举起,等到需要按空格键的时候,再迅速而狠辣地落坠下来,空格键发出清脆响亮且引人注目的那一声动静,就是玩QQ炫舞的精髓,显然荭脃柰哬乔深谙此道。 一曲舞毕,荭脃柰哬乔笑得高深莫测,满意地看着结算界面,耳麦里响起匄杺??心有不甘的声音:“??荭脃,莪勉强??承认沵湜惟①仳莪强哋莮亾。”(红色,我勉强承认你是唯一比我强的男人。) “呵。”荭脃柰哬乔无可奈何地笑了一声,对方关掉了连麦,随即响起来的是噪音炸弹一般的手机铃声。 “主人——那家伙又来电话啦——” “??蓝脃忲阳,”荭脃柰哬乔声音低沉中透着不满,“??沵朂恏嫃哋洧偅婹倳凊……”(蓝色太阳,你最好真的有重要事情……) “♀荭仯,????????橴脃在杺飞婸??溜冰场被咑孒????,♂沵们赽过唻妑!”(红少,紫色在心飞扬溜冰场被打了,你们赶快过来吧!) “什庅?!”荭脃柰哬乔蹭地站起身,双眼因为惊讶睁得滚圆,收拾着桌上的烟和打火机,招呼着同伴,“﹌彩,曂??,渌??,??莂琓孒??,♂嘟茛莪趉。”(彩,黄,绿,别玩了,都跟我走。) 渌??:“??荭仯,炪??什庅??倳??孒?”(绿:红少,出什么事了?) ﹌彩:“↙莂问孒,蔟苌适庅莋??肻萣洧彵哋??檤理!”(彩:别问了,族长这么做肯定有他的道理!) —————— 季疏缈从二楼快步走下来,从溜冰场边缘的黑暗中走上前,在万众瞩目中登场,光影交错间她稚嫩的脸庞显得朦胧不真切,眼里野兽恼怒的复仇情绪却真实得令人胆寒。 朗哥已经被人扶了起来,他的右手手臂的肿胀程度吓人的厉害,手腕处血肉模糊,冷得他额头直冒冷汗,还不忘安慰她:“没事,都是皮外伤,就是看着吓人,应该没伤到骨头。” 季疏缈没理他,语气冷静地让人帮忙叫车,转身朝着始作俑者走去。 李武斌见她过来,出声让人停手,把紫毛刺猬拉了起来。 他们的动静惊动了心飞扬的老板,维持秩序的打手自然站在李武斌他们这一边,紫毛和他的伙伴都被控制了起来。 紫毛看上去年纪不大,他耸立的头发已经趴下了,其貌不扬的脸上青一块紫一块,嘴角淤青渗着血,最严重的是一边鼻翼血淋淋的。他应该是新打了鼻环不久,被殴打时扯落。 紫毛抬起头,疼得倒吸一口凉气,不等他开口说话,季疏缈抬手便是响亮的一耳光。 她的笑容里藏着毒液一般,与眼里的憎恶形成火焰与烟气的联系。 一巴掌接一巴掌,耳光声连连不绝。 李武斌实在看不下去了,拦住她说:“妹妹妹妹,别脏了你的手,这点脏活儿我们来就行。” 那耳光听着响亮,似乎挺像那么回事,实际上季疏缈那细皮嫩肉的小手都打红了,对方也不见得有多痛。 有眼力见的店员拿来湿纸巾,李武斌接过给季疏缈擦起手:“你说怎么办,斌哥都依你啊。” 那紫毛抬起头叫嚣道:“沵们妗ㄖ媷莪,莪哋蔟苌,莪哋家蔟,芣浍仿过沵们哋!”(你们今日辱我,我的族长,我的家族,不会放过你们的!) 季疏缈拿过湿巾砸在他脸上,说:“斌哥,麻烦你了,我哥伤成什么样,你就把他打成什么样。” 李武斌一口答应。 车已经在门外等着了,季书朗坐在溜冰场外的换鞋凳上换鞋,他觉得让陌生人帮忙换鞋对人太不尊重,只好一只手操作。 季疏缈蹲下身,拍开他完好的那只手,动作迅速地扒掉他脚上的溜冰鞋,拉开他运动鞋的鞋舌递到他脚边。 朗哥一边伸脚穿鞋一边啧啧感慨:“我这辈子居然还能有这种待遇,这回伤受得真值!” 说完就被季疏缈瞪了一眼,那眼神跟要吃人似的,凶神恶煞得很,偏偏眼里又蓄着一层琉璃模样的水汽。 季书朗轻轻按了按她的头顶,不再说话了。 兄妹俩前脚刚走,荭脃柰哬乔带着人就赶到了溜冰场,曂脃魔囡(黄色魔女)看到地上有一双无主的溜冰鞋,快如疾风闪电一般冲过去,捡起溜冰鞋宝贝似的抱在怀里:“嘿嘿,早就听说溜冰场有公子哥溜冰鞋穿一次就丢,可算让我遇到了一回。” 附近有人听到,嫌恶地嗤笑道:“臭要饭的,穷鬼。” 曂脃魔囡听完抱得更紧了,生怕别人和她抢似的。 荭脃柰哬乔带着几人走向场内,面容看似平静霸气,实际上两条小腿都在哆嗦。 他他……他认识李武斌,隔壁加工厂老板的儿子。 李武斌不屑地笑出声:“一群杂毛鸡。” 他极其愤怒,这群人一出现,他的脑海里就自动循环播放《i miss you》,怎么也关不掉,就算砸了脑海里的留声机,音乐也一点不断绝,简直是精神强奸! 他饶有意味地看着这群人,倒要看看他们要能翻出什么浪来。 紫毛在打手的钳制下像条蛆一样扭动着:“蔟苌!蔟苌慦莪!”(族长!族长救我!) 荭脃柰哬乔在众人的目光中,直挺挺地跪了下去。 紫毛看傻了眼,彩、黄、绿虽然不理解,但想着族长这么做肯定有他的道理,于是跟着跪了下去。 荭脃柰哬乔一脸卑微讨好:“李少,这孩子刚来城里打工,什么都不懂。您大人不记小人过,饶了他这一回,我肯定好好管教他!” “饶?”李武斌抬脚就往他胸口上踹,“你算什么东西,也来教我做事?他得罪我也就算了,敢动我的兄弟,就不可能饶了他。” 荭脃柰哬乔继续跪好,脊背更弯了些:“他不懂事,有什么您冲我来。” “蔟苌……”紫毛垂下头,流下两行感动又悔恨的泪水。 季书朗的小臂骨折了,手腕处软组织挫伤严重,这医院肯定是要住下了。 不幸中的万幸是他的手是裂性骨折,可以采取保守治疗,不用做手术上钢板、钢针之类的东西。 “会有后遗症吗?”季疏缈紧皱着眉头问。 医生放下X光片,斩钉截铁地说:“治疗好了肯定不会。” “你们家长呢?这得住院,要有大人办住院手续。”医生一边开医嘱一边询问。 季疏缈撇撇嘴:“我给他办住院就行。” “法律不允许哈!”医生瞥了她一眼,“行了,先在医院住下。等你们家长明天来了再补办手续。” 季书朗做完骨骼固定等一系列治疗,被送进了骨科病房。 季疏缈拿着手机,坐在他病床边的小板凳上拧着眉叹气,犹豫着要怎么和家里说。 季书朗看出她的犹豫,朝她伸出手:“给我吧。” “都怪我,要是我们不去溜冰场就好了。” “是我自己要去溜冰的,哪里怪得了你?”季书朗一边拨号一边说,“要怪也是怪那个紫毛傻缺。” 季书朗给李武斌打了电话,对电话那头说道:“兄弟,我没什么事,把那人吓唬一下就放了吧,别动手了。” 那个紫毛挨了一顿打,也该得到教训了。 季疏缈撅撅嘴,对他的圣父行径表示不满。当他这个当事人都这么决定了,她也不好再说什么。 “没事就好。”李武斌嘴上答应得好,挂断电话后咧嘴笑了起来,冷冷道:“打断他两只手。” 第121章 年7月18日两个世界 今天时间太晚了,兄妹俩一致决定明天早上再向家里坦白。 朗哥半躺在病床上,没受伤的左手拍了拍床:“来,小骗子。咱们统一一下口径,我是怎么受伤的?” 季疏缈抬头看看天花板,开始编:“我差点从楼梯上摔下去,朗哥扶了我一把,结果他没站稳滚下去,手臂磕在台阶上了。” “很好。”要不是手不方便,季书朗都要给她鼓鼓掌了,“那么时间地点呢?” “今天晚上……”季疏缈想了想,“西街夜市那里,旁边有烧烤店,地上有油渍,我踩到才差点摔的。” 季书朗啧啧称奇:“真是天衣无缝,但是有一个最大的问题。” “什么?”季疏缈不解。 季书朗一只手捏着她的脸蛋:“你撒谎前,会无意识地迅速地眨一下眼睛,全家都知道你这个习惯。” “啊?!”季疏缈脸上的表情裂开了。 朗哥之前说全家都能看出她有没有撒谎,季疏缈想过上百种原因,也没想到会这么离谱。 要不是怕那位表爹知道自己受伤的真实原因,让自己的伤势再加重,季书朗也不愿意把原因告诉季疏缈。 季疏缈很不理解:“正常人不是都会眨眼的吗?你在开玩笑吧?” 朗哥解释道:“你正常眨眼和说谎前眨眼不一样,更快,更用力一丢丢。” 季疏缈的嘴角扯了扯:“你们对我的爱有些变态,让我感到窒息。” “啧,赶紧练练啊!”朗哥不满道,“不然我表爹回来了,知道真相再揍我一顿狠的怎么办?” 对抗生理习惯真的挺难的,季疏缈练了一晚上没睡觉,而季书朗手疼了一晚上没睡着。 季时谦和秦蕴第二天收到消息赶回来,不知道有没有看出来他们撒谎,反正夫妻俩对视一眼,没搭理兄妹俩,转头忙着找骨科专家会诊。 季书朗这边住在全河北最好的医院,有全省最好的骨科专家团队进行会诊,吃着秦蕴精心准备的营养餐。 另一边橴脃箛魂(紫色孤魂)躺在小诊所光秃秃的实木沙发上,因为麻药药效再次过去,疼得整张脸苍白如纸。他的两只手臂只上了夹板,做了简单的固定。 一头刺眼的紫色头发早已打结乱得不成样,他今年不过十四岁,没了头发和劣质潮流妆容遮掩的脸上,还圆润稚嫩。 曂脃魔囡央求诊所医生:“大夫,您再给他打一针麻醉吧!您看他疼得都受不了……” 正在看报纸的诊所大夫眼睛向上翻,透过厚底眼镜上方看向他:“我跟你们说了,他那手骨折都变形了,需要去医院做手术,光在我这里打止痛针有什么用?你们都赖在我这里一天了!影响了我多少生意!” 一身绿色打扮的渌脃沕痕(绿色吻痕)陪着笑脸:“大夫,大夫您行行好,等我们大哥凑够钱了,我们马上就去医院。” “你们还有钱吗?”大夫冷冷地问。 上一针麻醉针,他们已经掏空了荷包里的所有钱。 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都抿紧了唇低下头。他们身后,是因为痛苦不断呻吟的 大夫看着这群奇形怪状的年轻人,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我再给他打一针,不收钱,但是你们要把他带走,我不管你们去哪儿,别在我这里待着。” “谢谢医生,谢谢医生!”几人顶着颜色不一的爆炸头一个劲儿地鞠躬感谢。 橴脃箛魂(紫色孤魂)喃喃道:“蔟苌肻萣浍慦莪哋……彵那庅疠嗐……”(族长肯定会救我的,他那么厉害……) 红色奈何桥是他见过最厉害的人,他是潮流家族的族长,管理着一千多人的【潮流家族】。 荭脃柰哬乔在网吧待了一天一夜,他在家族QQ群里一遍又一遍地发了求救信息,最便宜的散装香烟抽了一根又一根。 有人连夜骑摩托车,跨越城市来给他送钱;有人刚拿到手的工资,还没捂热就都送了来;还有人,拿来了自家一个月的生活费…… 看见许久不见的橙脃暮洸(橙色暮光),荭脃柰哬乔只觉得手里的五百块烫手得厉害,比点燃的烟头按在手心里还要烫。 “??謿蓅家蔟??哋大公主,怎庅憜落菿??孒适个哋荹??。”(潮流家族的大公主,怎么堕落到了这个地步。) 她不过是才结婚半年而已,代表身份和尊严的橙色长发就没有了,只剩下一小节干枯毛躁的发尾还有当初的模样,像最劣质的人造皮毛。 橙脃暮洸过得不好,不仅体现在头发上,还有她憔悴黯淡的皮肤,和眼眶上的淤青。 “你把钱都给我了,回家怎么解释?”罗凯问道。 许晨苦笑了一下:“就说丢了,反正他现在不能打我。” 她说完按了按微凸的小腹,罗凯手忙脚乱地摁灭手里的烟:“都怀孕了,就别来这种地方了。” 许晨不在乎地摆摆手:“他们家都不在乎这孩子,我在乎什么。我当初就不同意你把橴脃箛魂(紫色孤魂)收入家族,又倔又横,你非不听,还说他像你年轻的时候。现在自食其果了吧?” “那能怎么办?”罗凯仰头叹息,“家族地位越高,责任越大,我总不能不管他吧。” 许晨垂眸:“奈何,人不能永远玩扮演游戏。” 许晨说完就走了。 不能吗?罗凯不知道。 但当初如果没有这场扮演游戏,他早就从工厂宿舍楼顶落下,摔成一滩烂泥了。 “主人——那家伙又来电话了——” 荭脃柰哬乔接起电话,蓝脃忲阳告诉他,他们被诊所赶出来了,现在他们在彩的出租房里。 “??莪倁檤??孒,莪骉仩??过唻。”(我知道了,我马上过来。) 荭脃柰哬乔挂断电话,再次清点手里的钱。 看上去很多,实际上都是五块、十块、二十块的零钱,加起来不到八千块。 一千多人的家族群,活跃的人不到十分之一。 远远不够做手术的钱,但应该……够下乡找个赤脚医生把骨头捏拢了。 荭脃柰哬乔到出租屋和大家商量了一番,选择带橴脃箛魂(紫色孤魂)回他河南的家乡找老中医医治。 他们第二天乘坐最早班、最便宜的大巴车离开。 第122章 年7月19日生存空间 长途大巴在高速公路上飞驰,橴脃箛魂(紫色孤魂)或者应该叫他王瑞,此刻靠在前排的座椅上,疼得两眼发直,浑身冷汗直冒。他一向张扬耸立的紫色头发已经两天没有打理了,黏糊糊的一片贴在脑门上。 后排颠簸,罗凯特意选了前排,自己扶着椅背站在过道,把有限的空间全让给他。 许是没有那么痛了,又或者是痛到麻木了,旅程过半时王瑞终于有了点精神:“??蔟苌??,??埥赐莪①些泩掵??羱葲。”(族长,请赐我一些生命源泉。) “……这种时候,不用这么客气。”罗凯拿保温杯倒了一些温水喂他喝下去。 因为王瑞刚才的称呼,引来几道探寻的视线,罗凯全当空气。 王瑞挪了挪,让出一些位置给他,不等他开口说话,罗凯迅速坐下了,生怕他再冒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话来。 罗凯小声对他说道:“在外叫我哥就好,我不想太多人知道我的贵族身份,太张扬。” 王瑞瞬间理解他的意思:“莪??眀皛,蔟苌??汏亾。”(我明白,族长大人。) 看罗凯表情不对,王瑞马上改口:“凯哥。” 罗凯欣慰又满意地点点头。 王瑞垂下眼看的双臂,即便有夹板和绷带的固定,也能看出已经肿胀到可怕程度的肢体,已经发紫发黑。 罗凯安慰道:“放心吧,我认识的那个大夫医术很好的,我们那里的人骨折都找他,他几十年的正骨经验了,肯定能治好你的手。” 王瑞沉默了一会儿,喃喃道:“哥,我想我爸了。” 罗凯不语,王瑞和他的网名一样,无父无母。 “要是我爸还在,他们怎么敢这么欺负我?”王瑞回想起前天晚上那一张张面孔,仇恨在胸腔中翻搅着。 “都怪我妈那个贱人,要不是她拿着我爸的赔偿金跑了,我至于出来打工吗?”王瑞凶恶道,“想当初我爸死那么惨,死在压路机下,脑浆都出来了,我妈那贱人居然敢拿走他沾着血的钱。” 这话罗凯听他说了无数遍,劝也劝不听,干脆就不再说了。 王瑞眼一红,吸了吸鼻子道:“我想我爸。” 小时候,谁敢欺负他,他爸都要追到人家里去揍得那人鼻青脸肿。 罗凯轻轻叹了口气:“都忘了吧,万事朝前看。 ” 王瑞也是可怜,当初被同乡骗来河北打工,到了工业区那人扔下他就跑了,还拿走了王瑞身上所有的钱。 罗凯见他可怜,想起了几年前的自己,带他进厂,让他加入【潮流家族】。 “哥,你前天晚上为什么怕他们?你可是一千多人的族长,还怕那几个粉头油面的东西?”王瑞越想越气,尤其是那个小丫头片子扇他的那几巴掌。 伤害值不高,侮辱性极强。 这种不知天高地厚的贱蹄子,要是在他们家乡…… 罗凯无力地闭了闭眼:“你知道家族里都是些什么样的人?你只看到他们空间里的照片,觉得很酷很时尚。但其实,他们都和我们一样,从农村出来再工厂谋生而已。” 王瑞愣了愣,嘴张了张:“他们……他们明明很厉害……” “王瑞,我一直觉得有些真相很残忍,没必要太早让你知道。但现在你必须知道了。” 罗凯拿出烟盒想点一根烟,又想起车上不能抽烟,只能烦躁地捏着烟盒:“我们很多人,十几岁就辍学打工了,有的甚至出来时只有十二三岁。但凡家里有点底子的家庭,都不会让小孩这个年纪就出来工作。” “从农村出来,我们许多人根本不懂城市的生存规则。以为一切都像电视里的那样美好,高楼汽车,商场餐厅,这些当然有,但是不属于我们。我们的生存空间只在工厂的流水线上。” 连上厕所都需要打报告、审批的流水线上,每天需要工作十四个小时的流水线上,永远拿不到全额工资的流水线上,不被劳动法保护的流水线上。 “我们的家族不过是这样的人抱团取暖而已,我们竖起头发就以为自己是世界中心了,我们把生存空间拓展到网络上,就有了各种各样的家族。”罗凯捏烂了手里的烟盒,“那些贵族头衔只存在于网络上,和家族内部。在现实里,我们才是弱势群体,是阴沟里的老鼠。” 王瑞神色微妙,这和他让自己加入家族时的说辞完全不一样。 “你知道你打的人是谁吗?”罗凯问。 王瑞不高兴地瞥开眼,不想回答他这个明知故问的问题。 罗凯也不生气,继续说道:“我也是昨天打听了才知道,那个人是谦华建材厂老板的儿子。” “什么?!”王瑞错愕道。 工业区没有人不知道谦华建材厂,不仅是因为这个厂子规模最大还在不断扩建,更因为他们从来不拖欠工人工资,他们食堂每顿都有肉菜,他们的工人都有五险一金,受伤了不仅不会被辞退,还能拿到一笔保险金,养好伤还能再回岗位上…… 与他们高福利对应的,是进厂的高要求——像他们这样没技术没学历的人,连拿一份招聘报名表的资格都没有。 他们就连找临时工,也只要身材高大的青壮年。 王瑞哪里知道,那个小白脸看上去那么怂,连连和他说“对不起”,哪有大老板儿子像他那样的? “现在知道慌了?我听蓝色说,那位少爷是不小心撞到你的,还第一时间扶你起来了,可你一站起来就对人拳脚相加。”罗凯压低嗓音道,“如果他们真追究起来,你可能连命都保不住。” 他们这样无父无母、无依无靠的人,就算悄无声息地消失了,也不会人费心找他们的下落。 罗凯苦笑:“让人打断你手的那个人,是我隔壁加工厂厂长的儿子。他们家和警局有点关系,他去年弄瞎了一个工人的眼睛,也什么事都没有。” 那样的人,一晚上花的钱比他们一年赚的都多。 王瑞愤愤地咬着嘴唇,不吭声了。 —————— 季书朗生平头一回享受到了帝王般的待遇,单人病房住着,整天漫画看着,小宫女儿随身伺候着,乐得他只想高歌一曲翻身农奴把歌唱。 只见缈缈小宫女剥了一颗薄皮大葡萄递到他嘴边,季书朗左手拿着漫画书,看也不看张嘴就吞,嚼吧嚼吧咽下果肉,努努嘴示意。 季疏缈紧紧攥住拳头,又很快松开了,拿了一张纸巾垫在手里去接他吐出来的葡萄籽。 朗哥心里美滋滋,翻了一页漫画书吩咐道:“继续剥,哎呀呀,今年的葡萄可真甜啊~” 季疏缈阴阳怪气地哼哼两声:“今年的枫叶还不够红呢,要不要赐你一丈红啊?” “什么东西?”季书朗坐起身,“七月份哪来的枫叶,你脑子坏掉了?” 季疏缈抬头望望天花板,表示拒绝回答这个问题。 季书朗也不纠结,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脖颈,矜贵地伸出完好的左手:“扶朕起来,朕要嘘嘘。” 季疏缈趁机把手上的葡萄汁全擦他衣袖上,惹得季书朗直骂“大逆不道”。 季疏缈早跑到门口做鬼脸:“略略略~你伤的又不是腿,别矫情个没完啊!” “怎么了这是?”姥爷推门而入,问道。 他身后还跟着提着饭盒的姥姥和姨妈。 得知季书朗受伤的当天,姥姥、姥爷就从北京过来了。 季疏缈先声夺人:“姥爷,我哥要我伺候他上厕所!” 季书朗连忙解释:“她胡说,我是让她扶我起来!” 姥爷眼一瞪:“来!我伺候你上厕所!” “不用,我自己可以。”季书朗的脊梁骨瞬间萎了下去,拿起一旁纱布系成的兜兜挂在脖子上,再小心翼翼地把打着石膏的右手放进兜兜里。 他手上的石膏画满了五彩斑斓的简笔画,全是季疏缈的杰作。 第123章 年7月30日不识抬举 季书朗到底年轻底子好,在医院住了五天就回家了,一周后去复查骨头愈合情况,一切良好,甚至可以换成轻便一些的夹板了。 治疗室里,随着厚厚的石膏被拆除,季书朗爽得头皮发麻,忍不住“哇”出声。 这半个月没呼吸新鲜空气的胳膊,终于得到了短暂的松快。 今天是季疏缈和秦蕴陪他来的,两人怕妨碍到医生护士,都站在角落里等。 “医生!医生你救救我们大哥吧!” 浓重的方言口音制造的噪音如同惊雷炸响,只见一个彩色鸡冠头的男人和一个蓝色太阳花脑袋毛毛躁躁地扶着一个红色赛亚人进来在一旁坐下了。 兄妹俩都从发型认出那个蓝毛是那天晚上和紫毛一伙的,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没有吭声。 红色赛亚人低垂着头,额头上的汗珠一颗一颗滚落,落在瓷砖上炸开一朵水花,水花旁又很快砸开一朵朵血花——他右手鲜血淋漓,大拇指上包着一层又一层已经被浸透的卫生纸。 医生把季书朗交给护士,忙不迭上前查看红色赛亚人的手:“怎么搞的?” 红色赛亚人冷汗涔涔:“工厂……机器砸的。” 听口音,这赛亚人还是河南产的。 “大拇指粉碎性骨折,我给你止了血,你去拍个片再定手术方案。”医生皱紧眉头,“有职工医保吧?” “没有。”罗凯哆嗦着咽下口水,“你直接给我截了吧。” “胡闹!”医生怒道,拿起他的挂号单看了一眼,“罗凯是吧?才十九岁!你这么年轻,知不知道右手大拇指有多重要?!” 季疏缈瞬间不淡定了,姓罗,今年十九岁,河南人,还即将失去右手大拇指! 这人难道是…… “能有多重要?”罗凯咧开嘴笑,露出一嘴崎岖不平的牙齿,“我玩炫舞都用不上。” “截了你就是六级伤残!”医生怒其不争,“你在工厂受的伤,这是工伤,你老板就该负责到底!” 没用的,他和工厂连劳动合同都没有,得罪了老板,他有的是办法让自己吃不来兜着走。 “为了找钱断手断脚,不是挺正常的吗?”罗凯痛到嘴唇泛白,颤抖道:“我……我有难处……” 医生叹息一声:“你自己想清楚……” “我想清楚了。”罗凯垂下头,一颗水珠从眼中滚落,砸在地板上。 季书朗轻咳一声:“妈妈,我想喝酸梅汤了。” “我去车上给你拿。”秦蕴一边说着一边朝外走。 他们的动静引起了蓝色太阳花的注意,惊恐地看向他们。 季书朗看着妹妹,朝几个彩毛的方向歪了歪头——意思是:上吧,进击的季缈缈。 “医生叔叔,他们是我朋友,我跟他们聊一聊。”季疏缈对着医生乖巧天真地笑道。 “那正好,你好好劝劝他。” 医生说完就被其他同事叫走了,给季书朗固定好夹板的护士也跟着出去了。 “你你你……你你们!” 唯一认出他们的蓝毛看着微笑着朝他们走近的季疏缈,连连后退。 季疏缈笑得十分恶趣味:“我我我我……我怎么了?” 蓝毛慌乱道:“族长,族长,他们就是那天晚上打断王瑞手臂的人。” “断了?”季疏缈闻言惊喜不已,笑道,“断得好啊。” 季书朗皱了皱眉,瞬间明白是李武斌自作主张。 季疏缈:“要我说,砍了他两只手也不为过。” 一想到那人发狠往朗哥身上踹的模样,季疏缈就恨不得把那人碎尸万段,或者捅几个窟窿倒吊起来慢慢放干血。 “你……你小小年纪,还……还挺漂亮一个小女孩,怎么这么恶毒。”彩色鸡冠头小腿肚子止不住哆嗦。 季疏缈没理他,伸出手提起一束红色头发形成的三角形,罗凯吃痛扬起脸:“你要干什么?” 这一张嘴一股味,熏得季疏缈退避三舍,嫌恶道:“你多久没刷牙?” 罗凯脸一红,快……快半个月了…… 季疏缈确定这个人就是罗总,罗星昀,周回上一世的死对头,两人曾在公共场合大打出手,成就了一段商界茶余饭后的八卦谈资。 名字可以改,一嘴烂牙可以换烤瓷牙,但眉眼却不会有太大变化,尤其是罗星昀引以为傲的眉中痣。 季疏缈背起双手:“我出你的医药费,你给我当十年包身工,如何?” “居心不良!”蓝毛怒道,“老大,你别相信他!她一肚子坏水,指不定要让你干什么违法乱纪的事情呢!” 季疏缈打了个响指:“不会让你违法乱纪,签劳动合同,有五险一金,包吃住月薪两千五,表现好可以涨到三千。怎么样?” 工资比周回的还高,不要不识抬举。 她的说辞,和黑心工厂的黑心中介大差不差。 “不怎么样。”罗凯冷着脸拒绝。 天上不会掉馅饼,只会掉陷阱。 “对!不怎么样!”彩色鸡冠头大声道,“我们族长受伤,都是因为你!” 季疏缈觉得莫名其妙:“跟我有什么关系?” 蓝毛补充道:“要不是你们打断了孤魂的腿,族长也不会带他回乡治疗,也不会因为耽误了工时没日没夜地加班,就不会一不小心让机器砸断手指。” 季疏缈嗤笑一声:“那照你这么说,你没考上清华,是不是要怪你爸妈拜堂入洞房的时辰不对?” “我不需要你的施舍。”罗凯梗着脖子道,“你们为富不仁的人都一样。” 季疏缈已经没耐心了:“施舍?你真看得起自己。我最后问你一次,要不要你的手指?” 罗凯低头看了一眼已经止住血的手:“不要,比起手指,我更想要我的尊严。” 季疏缈大笑着,为他的中二发言鼓掌叫好:“好好好,你的尊严。穷人哪有尊严啊?” “你们真有意思啊。”季疏缈满是嘲弄地笑道,“为了钱断手断脚,但是不肯为了钱和手脚,放下根本不存在的尊严。” “穷人没有尊严的。” 季疏缈留下这一句,和朗哥一起走了。 第124章 年7月30日悲欢离合 “姨妈~~” 兄妹俩出了治疗室就看到走廊尽头的秦蕴,刚还邪魅狂狷、嚣张跋扈、阴暗狠辣的人,瞬间变成了投林归巢的小乳燕,哒哒哒往秦蕴怀里奔。 弄得季书朗一肚子教育她的话都找不到机会说出口,只得全咽下去。 算了,在外面横点就横点吧,总比被人欺负了来得好。 回到家,季书朗等没人的时候揪住缈缈的辫子拷问:“说,为什么要给那人付医药费?你不是给人付医药费上瘾了吧?” 这事季疏缈没法儿解释,她总不能说想把姓罗的拐回去当长工,顺便给周回添添堵吧? 季疏缈:“我不告诉你。把手撒开,不然我哭了!” 她一哭大人们就得过来教育朗哥。 朗哥呲了呲牙,还是选择放开了。 “姨妈~哥哥揪我头发~”季疏缈转脸就呜呜哭着跑去告状,“他把你给我编的辫子都扯坏了……” 季疏缈还是只会给自己扎马尾,但是姥姥、妈妈、姨妈还有爸爸,都喜欢给她扎繁复漂亮的小辫子,几乎每天早上都要给她的发型开个小型研讨会。 “季书朗!”秦蕴的怒喝声很快传来。 季书朗无力地仰躺沙发上,大声解释:“她假哭的!” 秦蕴:“是你扯的!多大的人了,还扯妹妹辫子!” 季疏缈在一旁捧哏:“幼稚!” 到底谁幼稚? 季书朗无语凝望天花板,有气无力地“哼”了一声,无声地宣布放弃抵抗。 要说罗星昀这个人,那才真是和周回天生八字不合的宿敌。 上一世两人先后发迹,都算是草根白手起家,罗星昀比周回还要草根,周回至少正儿八经地上过大学,还是名校高材生。而罗星昀学历不详,连编程都是自学的。 两人都是靠着游戏软件和开发微信小程序起家,公司业务基本一致,因此两家公司顺理成章地成了对家,经常抢生意看,你低价拦截我一个到嘴的合同,我转头就推出和你家同类型但是制作更精良的游戏,斗得旗鼓相当难分高下。 但这,还只是正常且合法的商战。真正让周回将其视作眼中钉肉中刺的是——罗星昀有一张嘴,一张又欠又普信的贱嘴。但凡让他有机会和女士说话,他都得上去言语撩拨一番。他不动手,只限于言语撩拨,又不说些下流词汇,只拿些烂大街的陈年搭讪的套话去说,弄得女方计较就显得是自己太小气、假正经。 你要是正儿八经地拒绝他,他觉得你在欲擒故纵,下次见面仍然是那一副死样。偏偏有大把冲着他的钱而迎合讨好的女人,越发助长了罗星昀普信油腻的作风。 公司里所有和罗星昀打过照面的女孩子,统统没有幸免,包括季疏缈。当然季疏缈一点没吃亏就是,一顿狂轰乱炸把他骂得狗血淋头,还没有一个脏字,完了一甩秀发潇洒大步地走开,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点油星子。 周回和罗星昀动手打架那一次,季疏缈也在。原本就是一次普普通通的商务晚宴,正式开宴前大家都在聊天拉资源。 罗星昀端着一杯香槟从她和周回身边路过,“碰巧”就崴了脚,“碰巧”一杯酒全洒在周回身上。 “哎呀,周总真不好意思。你看我这缺根手指,就是拿不稳东西,你宰相肚里能撑船,可不能和我计较。” 但他刚刚拿香槟的明明是左手。 “没事,您不长眼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周回瞥了一眼西服外套身上的酒渍,季疏缈很有眼力见地帮他脱了下来。 银灰色马甲和白色衬衫下蓬勃有力的胸肌和劲瘦细腰惹得在场的女士频频侧目。 周回这个人是个十分严谨的正装控,外套里衬衫外必须穿和搭配的马甲——季疏缈上辈子是这么总结的:周回穿西装不穿马甲,相当于女人出门不穿内衣,不是不行,就是过于隐私且羞耻。 罗星昀继续犯贱:“啧啧,周总真是好福气啊。不过你挑西装的眼光要是和挑秘书的眼光一样好,那就完美了。” 周回不搭话吧,不礼貌。这说自己挑西服眼光差吧,他忍不了。这说挑秘书眼光不好吧,季疏缈忍不了。 季疏缈把他的外套搭在手臂上,笑得无比灿烂,适时解围道:“瞧罗总您说的,我们周总天生一副好皮囊,这再差的衣服穿在周总身上,那也是赏心悦目的。不像您……嗯,长得比较……悲欢离合。” 周回微笑着补充一箭:“沐猴而冠。” 一向没文化的罗星昀不懂这个词的意思,但用脚指甲盖想也知道不是什么好词。 眼见他憋不出好屁,季疏缈就去车上给周回拿备用衣服,等她再回来的时候,两个人已经扭打在一起,毁了一座香槟塔,拆了两张桌子。 从最后两人身上创伤的丰富程度来看,是周回赢了。 事后季疏缈把自家老板领回家,用水煮鸡蛋给他热敷消肿,如此严刑拷打之下,周回愣是没说出他们打起来的原因。 罗星昀也默契地没对其他人说过起因,以至于这件事被大嘴巴的人透露给媒体后,外界的猜测五花八门,网络上造出“热血商战”、“高端的商战往往采取最朴素的决斗方式”、“拳王泰周”、“四指拳魔”等等热梗。 关于罗星昀的过去,没有媒体挖出来过,或许有,但被罗星昀自己压下去了。现在想来,那么大一个老板不愿意大家知道他杀马特青春时代,也能够理解了。 他只在公开场合回答过一次手指的问题。 他当时看着自己的右手,说的是:“我年轻的时候,以为自己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失去的,然后我失去了我的大拇指,以及许多不必要的思想包袱。那是我人生的最低处,低谷之后,走得就都是上坡路。” 如同上一世一样,现在的罗凯失去了右手大拇指。 罗凯没有住院,做完截肢手术就走了,医生让他拿些抗生素消炎药回去,他也不听。 “伤口就这么一点,没必要。” 他把医生气得够呛。 罗凯轻轻抚了抚手上的纱布,低喃道:“没必要的。” 他没有钱了,他的伙伴们也没有钱了。 和穷病比起来,不要命的病,哪里还算是病。 第125章 年7月31日赔偿金 罗凯暂住在蓝脃忲阳(蓝色太阳)的出租房里,王瑞也在这里养伤。 蓝脃忲阳(蓝色太阳)原名蓝向阳,今年十七岁,在一家鞋厂做切割鞋底的工作,他已经在那家工厂做了三年,收入还算稳定,才有些余钱能够住一间顶楼的自建房,厨房、厕所都是与人共用的。 蓝向阳为了省一点钱,租的是靠近厕所的单间。即便是半夜,也时不时会有来来去去的脚步声、开灯关灯、开门关门、冲水的动静,以及若有似无的臭味透过门缝飘进来。 但也还好,大家都是从农村出来的,从小习惯了旱厕、用惯了尿桶的,都不是讲究人。 炎炎夏日,出租屋里跟蒸笼一样,唯一一台电风扇吹出来的风都是滚烫的。 蓝向阳把木板床让给两位伤员,自己在地上铺了凉席打地铺。 木板床比水泥地好不了多少,但对于他们来说都差不多。 电风扇不能同时吹到床上和地下,蓝向阳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想到王瑞整天在家里开着电风扇,想着以后的一段时间,他要承担包括自己在内三个人的伙食费,想到这个月的水电费,他就怎么也睡不着。 “哥,你什么时候租房子?我这里地方实在小,咱们仨挤着太委屈你了。” 尽管知道罗凯的兜里只剩下八块五,他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黑暗中,王瑞极其嘲弄地嗤笑了一声,让蓝向阳心头火直冒,他坐起身骂道:“你他妈笑什么笑?你吃我的住我的,还笑话我?不看看自己什么德性?现在还有厂子会要你吗?” 话一说出口,蓝向阳就知道自己说错话了,他想说的是王瑞,可这话却把凯哥一起骂了进来。 “凯哥,我……我不是这个意思……” 王瑞阴阳怪气地笑了一声:“婊子又当又立。” 自从王瑞治了手回来,就变了一个人,平时话少沉默,偶尔开口都是尖酸刻薄、冷嘲热讽。大家都当他因为受伤心里不痛快,都没和他计较,竟让他越发过分了。 蓝向阳破口大骂:“你他妈死……” “好了!”罗凯及时出声制止,“我们会搬出去的,再给我们一点时间。” 罗凯没说需要多久,他自己也不知道需要多久。 蓝向阳不好意思再追根究底地问下去,王瑞自然也不会说。 三人就这么各怀鬼胎地睡下了。 第二天,蓝向阳见两人都没有找房子的意思,私底下叫了家族里关系最亲近的家人,鼓动他们一起去工厂为族长罗凯讨回公道。 “医生说了,奈何族长是工伤!老板应该出医药费,而且要赔偿!家人们,你们忍心族长受这样的奇耻大辱吗?” “不愿意!不愿意!” 这些人都没有受过系统教育,轻而易举地被蓝向阳三言两语鼓动,他们在不在乎族长受辱是其次,主要是因为昨天他们都出钱凑了医药费。虽然不多,但对他们来说每一分钱都是流着泪赚来的。 如果闹一闹,就能拿到赔偿金,那他们的钱不就也回来了吗? 但罗凯没有告诉他们,在他手受伤的第一时间,他就捂着血肉模糊的手去找了老板。 老板骂骂咧咧甩了五百块钱在他脸上:“你那点脏烂肉搅进机器里,弄坏了机器,老子不找你赔机器钱你就该烧香拜佛了。这钱拿给你买棺材,倒霉蛋玩意儿,别让老子再看见你!” 罗凯不是第一天打工了,当然知道弄坏机器的话是在吓唬他,刚想再说话,老板就让人把看门的蒙古獒犬放了出来。 那獒犬从小吃的生肉,养得油光水滑的,闻到鲜血味两眼放光,嘴里哈喇子直流,咽喉里发出兴奋的呜咽声。 要不是有人牵着狗绳,它早就扑了上来。 罗凯捡起地上的五百块钱,落荒而逃。 如果罗凯告诉了他们,后面的事情就不会发生。 一大早,季疏缈就接到了亲亲母上的电话,问他们什么时候回北京,陆雍和让人送来奥运会开幕式的门票。 豪横的陆大老板,一出手就是三十张门票,把季疏缈砸出兴奋的猴叫。 秦蓉听到她的动静也乐了:“乖乖这是返祖了?” 季疏缈和朗哥商量了一下服装厂和发泡陶瓷生产线的事,估算了一下说:“我们应该六号回去。” 7号准备一天,8号晚上开幕式,美美哒! 秦蓉:“好,妈妈都想我们家宝贝了。” “宝贝也想妈妈了~”季疏缈隔着手机亲了亲她。 秦蓉笑道:“三十张门票看你决定怎么分配,应该能把你的小伙伴们都叫上。” 挂断电话,季疏缈掰着手指头数:家里八口人,加上翠岚姐,倾倾一家三口,还有玄哥、大柱,这就是14个人了。再让小胖、汐汐带上他们的爸爸妈妈,就是20个人。再加上……算上周回吧,反正有多的。然后乐辉兢兢业业这么久,得算上,给他三张吧…… 其他的…… 季疏缈打电话给泽川,让他来北京,她让廖达送他上飞机,他们在机场接他,等到月底她回楚陀县再跟她一起回去。 泽川看了一眼昏昏欲睡的姥姥,起身去了外边回她:“姐姐,我不去了。姥姥最近有些糊涂,她不认识人,除了我谁也不认,彭舅妈也不行。” 彭舅妈是泽川家的邻居,隔着几辈的沾了亲的,平时泽川上学,都是这位舅妈在帮忙照顾秀英姥姥。 季疏缈皱起眉:“那你上学怎么办?” “离开学还早,到时候再说吧。” 泽川话是这样讲,心里却早已决定休学在家陪伴姥姥。 他知道的,医生和他说过,姥姥的时限不多了。 泽川打起精神安慰她:“姐姐,多拍一些照片给我看啊!” “好,我录视频给你。”季疏缈一口答应。 发泡陶瓷生产线今天送来安装了,季时谦忙得连晚饭都没回来吃。 兄妹俩去给他送饭,顺便看看生产线,这一去,意外地看到了一场霸凌。 尖叫声,狗叫声。 李武斌大笑着,点燃了那个蓝色太阳花的头发,那红色的火光,与夏日的残阳交相辉映…… 第126章 年8月2日知识诅咒 李武斌家与隔壁厂厂长本就亲戚,李武斌替父亲跑腿传话,正好撞见了蓝向阳等人闹事讨要工伤赔偿,这新仇旧恨加在一起,李武斌哪里肯简单算了,当即让人关上工厂的大门,放了那只蒙古獒犬出来。 在厂长的纵容下,保安们成了李武斌的帮手,他们抓住蓝向阳等人,任由李武斌戏弄玩闹。 李武斌拿出打火机,一一点燃了他们头上病毒式的头发,喷了大量定型喷雾的头发极易燃烧,被点燃头发的杀马特惊恐至极地尖叫着,疯狂地拍打着火苗,用头在水泥地上蹭着灭火…… 丑态百出的模样,惹得李武斌等人哈哈大笑,肆意嘲弄着。 厂房内的工人听到刺耳的笑声,关紧了窗户,沉默地继续做着手中重复机械地劳动。 季疏缈兄妹俩坐在车里,透过车窗与围墙栅栏,围观了这一场霸凌。 季疏缈忍不住脊背发寒,眼见那只獒犬将彩色鸡冠头的小腿撕咬得一片血肉模糊,再也忍不住冲了出去,比她更快的是季书朗、 门卫是个人精,认识两人的车,自然而然猜到了他们的身份,当即放他们进去了。 “呦,什么风把你们吹来了?”李武斌高兴道,“来得正好,看看这群人怎么自食其果的。” “欺负这群人有什么意思,我跟你讲啊,我家弄到几张奥运会开幕式的门票……”季书朗笑着揽住他的肩膀往远处走,回头看了一眼季疏缈。 头发张扬的杀马特们,此时顶着烧焦的头发,颓废地蹲在水泥地上,被保安们围在中间。 季疏缈走上前问蓝向阳:“你们来这里干什么?” 蓝向阳朝她吐口水,翻了个白眼扭过脸拒绝回答。 季疏缈看着裙摆上的唾沫,嫌恶地皱起眉,立马有保安上前扬起了手中的电棍。 “啊——”季疏缈惊声尖叫,气急败坏地跺着脚道:“让他们滚!都滚!马上在我眼前消失!” 李武斌听到声音连忙跑来:“怎么了,怎么了这是?是不是他们欺负你了?斌哥帮你……” 季疏缈仍然无理取闹地尖叫着,嘴里只喊着要他们全部都滚。 “好好好!”李武斌连忙答应着,准头凶神恶煞地和保安们把他们都赶了出去。 在大门口正好遇到前来的民警,李武斌也不惧,神色稀松平常地给他们递烟,张口就叫叔:“就是几个来讹钱的小喽啰,没想到把您给惊动了。” “我估计也是,但怕你吃亏,所以来看看。” 李武斌和穿着警服的人谈笑风生:“嗨,我哪能吃亏啊……” 兄妹俩站在不远处,神色晦暗不明。 —————— 第二天,季疏缈一大早就出了门,没叫季书朗,只要了司机跟着,直到天黑才回家,一回家就把自己反锁在房间里,晚饭也不吃。 “缈缈?”朗哥敲了敲她的房门,见没有应答,清了清嗓子唱到:“小兔子乖乖~把门儿开开~” 还没动静,朗哥换了一首:“我们~一起学猫叫,一起缈缈缈缈缈~在你……” 季疏缈打开门,看也不看他就转身往里走,往小沙发上一趴,沉默着不说话。 季书朗关上房门,拉过椅子在她身边坐下:“怎么啦?我的大小姐。” 季疏缈沮丧地开口:“哥,你知道知识诅咒吗?” “不知道,跟我说说呗。”季书朗反坐在椅子上,下巴靠着椅背上看着她。 知道或学习了一样东西,就很难想象不知道它的时候会是什么样子。我们的知识“诅咒”了我们,让我们有了优越感,会鄙视那些不知道这些知识的另一群人,失去了分享知识的意愿,不愿意探究他们如何生活。 我们的认知和知识形成了自己的世界,我们活在那个狭窄的世界里,可怕的是,我们以为那就是全世界。 季疏缈解释完叹息一声:“我想当然的以为,那些头发张扬怪异、像病毒结构的人,和之前那两个彩虹人一样,都是傲慢无知的人。可实际上,傲慢无知的人是我。” “我今天去找蓝向阳了,就是头发像蓝色太阳花的那个人。我给了他五百块,让他带我去找那些杀马特,我想看看他们到底是什么样的一群人。” 是一群,和朗哥差不多年纪,或者和自己差不多年纪,就辍学的人。他们从闭塞的农村来到城市,成了流水线上的机器,坐在逼仄昏暗的工位上,做着机械重复的劳动。 分拣产品,加工零件,天刚亮就上工,到深夜才下班 ,做着高强度的重复工作,拿着极低的劳动报酬。 有的人每天要贴两万个标签;有的人只有在月底发工资时会接到家人的电话;有的人被老板克扣押金,甚至被介绍他进厂的亲戚吃回扣;有的人不到二十岁,听力已经因为工厂的噪音严重受损;有的人在具有毒性的厂房里工作,没有任何防护…… 他们活在牢笼里,像蚁群一样生存,过着重复没有希望的生活,做头发是他们枯燥生活和压抑心绪的排解渠道,玩杀马特只是为了给贫乏的人生寻找一个精神出口。 他们渴望得到外界关注和安全感,于是集结在一起,用古怪的发型把自己包装得酷一点, 让自己看上去像个异类,像个不容易受欺负的人,像个不容易摧毁的人。就像是体型不大的动物,在遇到威胁时会竖起毛发,虚张声势地让自己看上去显得不好惹。 一群生存境遇极差、文化素质极低的同龄人组成了杀马特这个群体。 如果不是昨天撞见了李武斌的举动,季疏缈根本不会思考:他们怎样生活?他们为什么这样生活? 她坐在车里,既无寒暑,也无劳苦。从前她会看到车窗外的人间疾苦,可也就是这几个月的时间,她变得傲慢愚蠢。 一年前在季将军雕像前发誓时的心境,竟然已经模糊得厉害,记忆久远得就像是上辈子发生的事。 今天她能说出“穷人没有尊严”这种话,明天她就能坐在自己和周围人打造的玻璃茧房里,理所当然地说“79元哪李贵了”。 愚蠢无知即是恶,傲慢刻薄也是,它们轻而易举地就能催生出残忍。 季疏缈为自己的愚蠢傲慢,流下一行愧疚后悔的眼泪。 “不难过了,以后记得就好。”季书朗伸手擦掉了她的眼泪,“出去吃些东西吧,姥姥他们都很担心你。” “嗯。”季疏缈乖乖点头。 第127章 年8月6日意外惊喜 季疏缈回北京前还见了一次罗凯,在蓝向阳出租屋附近的小面馆里。 季疏缈给了他一个信封和桐花里的地址:“等你想通了,就到这个地方找我。” 罗凯的右手缠着脏兮兮的医用纱布,大拇指根处的纱布已经被伤口的分泌液体染成了淡黄色。 罗凯这两天持续低烧,他的伤口已经感染了。 罗凯打开信封,被里面塞得满满当当的百元纸币吓了一跳,攥紧了自己的衣领说道:“你干什么?我不卖身的!你小小年纪,就玩这么野?” 原来嘴贱,从这时候就有的。 季疏缈呵呵一笑:“你没有镜子,总有尿吧?” “那你图什么?”罗凯放下左手。 “我看你骨骼清奇,是做IT的好材料。”季疏缈瞥了他的右手一眼,“不然,你能找到其他不用右手大拇指的工作吗?” 怕是不能了。 罗凯低下头,苦笑着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说真的,在我连筷子都拿不起的时候,我有那么一瞬间后悔没有接受你的帮助。” 不过,他左手拿筷子越来越熟练之后,就不后悔了。 季疏缈笑了一声:“人穷穷一时,心穷穷一世。你知道心穷最大的特征是什么吗?是遇事拎不清哪头轻。你觉得后悔,说明还有救。” 罗凯噎了一下。 季疏缈站起身,朝他挥了挥手往外走。 她并不在乎罗凯会不会投靠她,会最好,不会也行,那两万块就当了结上辈子相识一场的缘分。 “季……季小姐。”一直等在面馆外的紫毛王瑞出声叫住了她,难以启齿似的一个字一个字往外挤:“我……我向你道歉,我那天晚上不该……” 季疏缈嗤笑一声,打断他:“你该道歉的对象是我哥哥,而不是我。” 她愧疚的是自己思想走岔了路,而不是这人的下场。 “如果我和我哥无权无势,你会道歉吗?” 季疏缈说完不等他回答,走向了停在路边红旗轿车,司机杨东林赶忙下来为她打开车门。 王瑞眼神阴鸷,嘴唇翻动,无声地骂了几句脏。 靠着季疏缈给的那一笔钱,罗凯租了房子,带着王瑞搬出了蓝向阳的出租屋。 —————— “妈咪~我好想你~” 回到北京的家,季疏缈第一时间扑进秦蓉怀里,抱着她的胳膊撒娇卖乖。 秦蓉佯装不高兴,哼道:“想我也不说早点回家,就让我想得心肝都疼。” “你的心肝回来了,不疼了啊~”季疏缈哄小孩似的哄道,她伸手摸了摸母亲的孕肚,“桐桐有没有想我?” 季疏桐隔着妈妈的肚皮踢了一下她的手心,也或许是伸出了拳头。 季疏缈嘿嘿笑:“她还记得我的声音。” 几乎季疏缈每次叫桐桐,她都会回应。 就秦蓉女士是否能去奥运会开幕式一事,全家召开了“懂事”会议。 讲道理,秦蓉已经进入孕晚期了,实在不宜去那人多的地方,到时候又有烟花又打鼓的,惊到就不好了。 但这种盛事,门票都拿在手里了,秦蓉怎么也不甘心错过。 “让我去吧,这孩子乖得很,肯定没问题的。”秦蓉朝着自己的母亲撒娇,“不让我去,我会后悔一辈子的。” 姥姥是最反对她去的一个,苦口婆心地劝道:“你就安分些待在家里,马上九个月了,万一早产怎么得了?” 秦蓉快哭了:“你们都去,就留我一个人在家?” 季振华急忙表忠心:“老婆老婆,你不去我也不去,我就在家陪你,咱们看电视直播。” 秦蓉白了他一眼,凶道:“哪有你插嘴的份?!” 季振华缩了缩脖子,不敢吭声了。 “妈~”秦蓉扭脸就又是一副娇样,“你小孙女说她也想去,她真的很想去。” 季疏缈捧着个椰子,叼着吸管喝清甜的椰汁,旁观母亲大人的变脸绝活。 姥姥又好气又好笑:“你多大的人了,还拿肚子里的宝宝当借口?” “我再大也大不过您啊~”秦蓉哼哼唧唧地假哭起来,“而且不是借口,桐桐她真想去。” 姥姥:“那你让桐桐说话,她说了我就让你去。” 秦蓉:“……” 【桐桐……想去……】 季疏缈呲着的大牙瞬间收了回去,刚刚……刚刚那个声音是…… “怎么了?”朗哥察觉她情绪不对劲,小声问。 季疏缈:“哥,你刚刚有没有听到奇怪的声音?” 朗哥摇摇头:“没有。” “那是我听错了吧。”季疏缈吐出一口气,叼起吸管继续喝椰汁。 可是,刚刚明明就是小孩子的声音。 最后,在秦蓉的坚持下,姥姥最终还是松了口。 —————— 晚饭后,季疏缈一边和小伙伴们打电话,一边看晚间新闻。 在其他城市过暑假的杜紫汐和韩淇收到季疏缈的消息,都提前回来了,倾倾也提前结束了旅程,这会儿刚回到北京的家里。 他们一个比一个兴奋,叽叽喳喳地聊着后天去开幕式的计划等等,季疏缈的电话一直响个不停,吵到她的脑仁有些疼,便说:“明天来我家商量吧,电话里说不清楚。” 季疏缈这才能安心看新闻,每天看新闻已经成了她的习惯,今晚的晚间新闻播报了华南暴雨洪灾的最新情况。 因为提前防控措施全面,此次洪灾并无重大人员伤亡。 季疏缈掰着指头细数,2008年五大重大灾难事件:南方雪灾、汶川地震、雅安洪灾都已经平稳度过了,华南洪灾也快结束了,剩下的就是12.4特别重大火灾。 火灾算是人祸,预防起来应该更容易些,等奥运会结束,再和陆秉和说说。 很好,又是功德加身的一天。 应该没有遗漏的灾害了吧? 至于科研方面,花为能搜查到的资料都是后世公开的成果,有的现在就已经突破了,季疏缈又不懂那些深奥的东西,能找到的对现在有用的信息都十分有限。 第128章 年8月7日公主切 刚吃过早餐,倾倾一家三口就带着旅途中各地的特产敲响了门,他们刚坐下,杜紫汐和韩淇和他们的妈妈也到了,玄哥兄弟俩紧随其后,几人同样是大包小包地来。 姥姥忍不住嗔怪道:“你们真是见外,人来就来吧,还带这么老些礼物,弄得客厅都没处下脚。” “哎呀,姨。”汐汐妈妈揽着她笑道,“你们有开幕式的门票这样的好事都想着我们,我们自然是投桃报李也想着你们呀,哪里是礼物,就是带回来的一些老家的特产,你要不收那才是跟我们见外了。” 汐汐妈妈是上海人,一口一个姨叫得嗲,把姥姥哄得眉开眼笑。 汐汐和小胖的爸爸都在上班,越临近奥运会他们单位越忙碌,从5月开始,所有职工非特殊情况都不准请假了。 女人们聚在一起热火朝天地商量着一会儿的行程,去烫头发、做美甲,顺便去美容院做个保养,再逛逛街买点新衣服,明天漂漂亮亮地去看开幕式。 既不能烫头发又不能做美甲、美容的秦蓉,双手抱着肚子坐在角落里,浑身散发着阴暗幽寒的怨气,双唇紧抿向上弯曲,形成开口向下的抛物线。 那无形的怨气发散开来,季振华瞬间脊背发寒,被激得一哆嗦,连忙凑到妻子小声哄道:“咱们也能去理发店呀,剪一剪,用卷发棒做那种一次性的卷发。美甲不能做,老公再给你买两个金戒指,戴上多漂亮。衣服咱也能买,是不是?” 秦蓉小声讨价还价:“金镯子。” “好!” 秦蓉得寸进尺伸出两根食指:“两个。” 想想见底的小金库,季振华咬牙:“买!” 开口向下的抛物线,这才变成了开口向上。 季疏缈看着韩淇,惊讶得下巴都快掉下来了:“才一个月,你怎么瘦了这么多?” 小胖变黑了,也变瘦了,脸蛋的轮廓都快出来了。 草莓味雪媚娘变身巧克力棒,瘦下来的韩小胖是有些帅气在身上的。 韩淇低头掐了掐已经所剩无几的游泳圈,可怜巴巴地回答:“我在奶奶家,天天吃水煮菜,还要干农活。” 很可怜,但是…… “哈哈哈哈——”季疏缈没忍住,充满同情地大笑出声,“心疼你两秒钟,不能再多了。” 韩淇妈妈也笑,得意地跟几位妈妈分享:“我故意扔他去奶奶家的,担心他进入青春期还这么胖,影响生长发育。” 韩淇奶奶什么都好,就是不会做饭,只会水煮一切,除了盐什么也不放,不好吃但非常健康。她舍不得自己的孙子干活,但韩淇被爸妈教得极好,看着奶奶忙里忙外,根本坐不住。 所以,就一个月的时间,他瘦了二十斤。 玄哥和朗哥两个哥在阳台聊天,朗哥朝季疏缈招了招手,季疏缈起身过去,一直跟着她的大柱也紧跟着。 “什么事呀?”季疏缈问。 大柱学着她的语气也问:“什么事呀?” 罗一弦有点不好意思,摸了摸鼻子:“缈缈老大,我求你一件事呗。” “嗯~”这声老大叫得季疏缈心花怒放,但没有失去理智,“你先说什么事?” 玄哥看了一眼大柱,说道:“附中已经同意大柱开学去上初一,但是他……你也清楚,我怕他被欺负了还帮人数钱,我在高中部也鞭长莫及,能不能让他和你一个班,平时照顾他一些。” 季疏缈没有义务和责任帮他照顾弟弟,任谁被要求“带孩子”都是强人所难。 大柱听懂了,连忙道:“老大,我会很乖的,我听你的话,不给你添麻烦,你别……你别嫌弃我笨。” “看你们兄弟俩说的,我还以为是什么事呢。”季疏缈笑着撞了撞大柱,大柱纹丝不动。 “大柱都叫我老大了,我还能不罩着自己的小弟?”季疏缈拍拍他,“放心,老大不会嫌弃你的,老大我最喜欢你了。” 这孩子多实诚啊,嘎嘎实,一个心眼子都没有。 大柱嘿嘿傻笑。 玄哥高兴地一拍掌:“行!那我去和学校那边说!” “我也要跟你一个班。”倾倾扒着落地窗,探出头来。 韩淇和汐汐的脑袋紧跟着出现,一个摞一个,俱是一脸希冀地看着季疏缈。 季疏缈小手一挥,臭屁道:“让你们爸妈和学校说呀,跟我这个魅力无限大的小女生说有什么用呢?” 女人们商量好了今日的行程,从桐桐到姥姥都去,季振华和季时谦跟着去当司机和移动钱包,家里的车都让他们开走了。 季疏缈临走前安排朗哥:“哥,你没事干就巡店去呗。其他的票你拿走,奖励优秀员工。哦,对了,周回我还没跟他说,你也去一趟特训营,给他把明晚的假请了。” 季疏缈离开北京前,寻寻觅觅找了个编程魔鬼特训营,全封闭军事化管理那种,把周回扔了进去,以报上辈子被周回逼着学MBA、PMP、HRBP、CPA的仇。 胳膊还吊着的季书朗呲了呲牙:“好的,小宰总。” 季疏缈大人有大量,不计较他的称呼问题,贴心道:“嘻嘻~让公司的车来接你吧,晚上再见啦~拜~” 她们第一站先去做头发,汐汐妈妈常去的那家理发店,从顾客出门时的满意微笑就能看出,这家店很有点东西,当然价格也很有点东西。 从季疏缈进门开始,这家店总监的眼睛就粘在季疏缈的头发上,在得知季疏缈不剪头发后,肉眼可见地失望沮丧,蛊惑道:“小妹妹,剪吧剪吧,我免费给你剪,一分不收。” 季疏缈指了指秦蓉:“我的头发处置权在我妈妈那儿。” “剪。”秦蓉一秒投敌。 免费的,不剪白不剪。 季疏缈:“……” 半小时后,总监解开季疏缈身上的理发斗篷,看着自己的杰作,满意得不行,连连发出惊艳的感叹:“我就知道你一定适合这个发型!” 呦,公主切。 公主切这款发型将人的视觉重心转移到面部内轮廓,越发凸显季疏缈精致立体的五官和尖下巴,眼神灵动有神、鼻梁秀气高挺、嘴唇粉润饱满,那漂亮的五官哪儿哪儿都让人移不开眼。 高贵,精致。 “安妮!安妮!把照相机拿来!”总监扯着嗓子喊助手,转头对季疏缈说道,“小妹妹,能不能给你拍几张照片,放在我们店里做宣传。” 果然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 “不能。”季疏缈想也不想就拒绝,从椅子上跳下来,“我会原价付给你理发的钱。” 季疏缈掏出自己的宝贝折扇,一边扇一边去找在洗头、烫染的众人,每个人都把她夸了一遍,季疏缈才心满意足地收起折扇,矫揉造作地感慨道: “唉~我的美貌和魅力一样无限大呢~” 第129章 年8月8日奥运会 大街小巷都挂满了五星红旗和奥运五环旗,到处都有五个奥运福娃的身影,走哪儿都能听到《北京欢迎你》,任何人置身其中都能被欢庆的氛围所感染。 季疏缈对于上一世北京奥运会的记忆十分模糊,那时候她和秦蓉正忙打官司,四处奔走、到处碰壁,根本没有心思关注奥运会。 这一世置身其中,又是不一样的体验。 季疏缈低头看了一眼胸前的长命锁,昨天爸爸给妈妈买金镯子的时候,给她买的。 他担心女儿看妈妈有礼物自己没有会失落,掏空了自己的小金库给她买了一只长命锁。 秦蓉还是来了,和朗哥一起被大家围在中间重点保护着。因为他们有孕妇、有伤员,所以想着提前一些出发,避免拥挤。 巧了,大家都是这么想的。 好在现场井然有序,大家看到秦蓉的肚子和朗哥吊着的胳膊,都会刻意避让。 排队入场的时候,季疏缈给妈妈扇着扇子,觑了一眼后边和朗哥、玄哥闲聊的周回,心底暗爽。 周回瘦了不少,头发剪成了板寸,脸上掩饰不住的疲惫倦怠,但是精神很好,依然神采奕奕。 不知道特训成果怎么样,但季疏缈对周回被磋磨一个月的模样很满意,跟刚劳改完放出来似的。 过安检时要求露脸核对身份,谢翠岚紧张不已,她还是第一次在这么多人面前露出整张脸,但以为的嫌恶鄙夷的目光并没有出现。 周围人只是毫无恶意的看了一眼,就神色如常地移开了目光,仿佛稀松平常。 安检员的神色也没有变化,像对待其他人一样。 过了安检,谢翠岚捏了捏手里的口罩和墨镜,没有再戴上,而是装进了随身的包里。 安检员没有用仪器扫秦蓉的肚子,而是换了一名女性工作人员,检查完她身上没有夹带,就让她进去了。 “谢谢。”秦蓉笑着点头致谢。 “不客气。” 谢翠岚生平头一次,心里有了计划与目标:她要留在北京。 千缶齐鸣,击缶而歌;二十九个脚印烟火;星光组成的奥运五环;56个民族的小朋友高举国旗入场;徐徐展开的水墨画卷;活字印刷术…… 中国队出场的那一刻,鸟巢数万名观众山呼海啸,所有人俱是热血沸腾。 今夜北京星光灿烂,诚邀八方来客,广纳四海宾朋,这个夜晚属于腾飞的中国,这份喜悦属于奥运的北京。 散场的时候,季疏缈感慨:“我可能需要好几个月才能平静下来。” 大家一致点头同意。 季振华接过妻子递来的保温杯,小声问:“累不累?桐桐有没有闹你?” “我还好。”秦蓉温柔地摸了摸肚子,“她今晚上很乖的,没有很闹腾。” 【乖】 季疏缈浑身一激灵,她刚刚又听到了那个声音,她这次确信,她没有听错。 【我会乖,别扔我】 !!!!!!!!! 季疏缈满脑子的感叹号,已经不知道用什么词来形容了! 她们家的重生率是不是太高了点!!!! 像一根尖针刺进了神经,季疏缈的心脏怦怦直跳,她本能地看向秦蓉高耸的肚子,第一次意识到自己忽略许久的问题——为什么会发生重生这种事?为什么又恰好发生在她身上? 季疏缈的内心是崩溃的,认知是粉碎的,不知道是惊喜多一点,还是惊吓多一点。 韩淇爸爸和杜紫汐爸爸邀请大家吃宵夜,他们早就预定了私房菜馆,盛情相邀,大家欣然往之。 季疏缈惊惧忧思,心里惊涛骇浪,面上还要装作无事发生的寻常模样,好在大家都沉浸在开幕式带来的震憾里,无人注意到她异常的神色。 第130章 年8月9日圆周率?重生率! 科学家执着于算尽圆周率,如果π被算尽,那么说明圆周率不是一个无理数,人类千百年来建立的数学体系与物理因此崩塌。更可怕的是,如果圆周率能被算尽,那么说明无限不循环不存在,随机性与偶然性也不存在,一切都是有规律,都是可以被计算、被模拟的。 即说明一切都可以通过计算预测,包括宇宙、世界、思维、动植物以及人类本身,可能都高等智慧体创造的数据。 可是,如果“圆周率无法被算尽”也是一条写好的程序设定呢? 季疏缈已经看到过三个平行世界,如果一切都是被创造的,是否有一双眼睛在注视着她,是否有一双手在操纵着她。 不然怎么解释,他们一家四口两人重生,重生率高达50%这回事? 天已经亮了,翻来覆去一整晚都睡不着的季疏缈,脑仁都快爆炸了。 她刷了一晚上花为,也解答不了她的疑问。 季疏缈叹着气坐起身,把花为藏进床头柜的夹层里:“遥遥领先,领先不了吧?” 昨晚之后,她再也没听到桐桐的声音。 胎儿不会说话,所以她听到的只能是桐桐的心声。 好好好,梦境连通平行世界,还能读取重生者的心声,她身上的技能真是越来越……找不到合适的形容词了。 季疏缈捏了捏酸胀的眉心,她们家就有两个人重生,是不是意味着这个世界还有其他人也是重生的? 这个世界有什么特别? 头好疼,要长脑子了! 大家昨晚都累了,这会儿都还睡着,季疏缈没惊动任何人,打车去找陆秉和。 不知道做什么,就继续救人,总是没错的。 今天周六,但陆秉和依然在工作,谁让公务员不受劳动法保护。 刚泡好茶还来不及享受品尝的陆秉和看到门口的季疏缈,吓了一跳。 季疏缈过来找他,已经不会有人阻拦了。 “又……又怎么了?”陆秉和一贯沉稳的声音都在抖,“这次几级?” 季疏缈不客气地坐下,机械似的,冷冰冰吐出几个时间地点事件。 油罐爆炸、房屋坍塌、特大火灾…… 还好还好,都是人祸都是人祸。 陆秉和松了一口气:“以后这种事情,你别一大早来找我,要被你吓死了。” 季疏缈自来熟地给自己倒了一杯茶:“陆大公仆,注意你的态度。” “你知不知道你一大早出现在门口,还顶着两个黑眼圈,对我是多么大的震憾?”陆秉和揉了揉太阳穴,“我连世界末日都想到,结果就是几个生产事故。” 季疏缈噎了一下,不知道告诉陆秉和“世界末日也是人祸”,他会是什么表情。 但预感告诉她,还不是时候。 “不是昨晚上去看开幕式了嘛,激动得没睡着。”季疏缈解释道,“对了,说起来收了雍和叔叔这么大一份礼物,还没有谢谢他。” “别跟他客气,靠你给的消息,他可捞了不少。”陆秉和笑道。 金融危机即将全面爆发,陆雍和靠着看跌期权捞了一大笔。 季疏缈笑道:“一码归一码,还是要谢的。” 第131章 年8月12日联络感情 季疏缈家备了厚礼,兄妹俩和两个爹特意去陆家登门拜访,一来道谢,二来联络感情。 陆家从上到下的人都在,陆雍和夫妻俩热情地招待了他们,几人坐在会客厅内喝茶闲聊。陆雍和对他们的态度比以往不同,没有刻意向下兼容,而是从容平等地接待他们。 做生意讲究和气生财,多个朋友多条路,况且季疏缈今时不同往日了,家里那副字就是最好的证明。 说得不好听就是势利眼。 但,季疏缈微微一笑,和气生财嘛。 季疏缈逮住机会问了不少企业集团化的问题,陆雍和都一一耐心解答了,还讲起不少季疏缈都没听说过的事实案例,惹得她越听越入迷。 季书朗同样受益匪浅,陆雍和惊讶于他的思想格局,虽然很多想法幼稚不成熟,但他这个年纪能有自己的思考和观点已经很难得。 不知不觉聊到午饭时间,陆秉和匆匆赶回来,陆雍和的二子一女也都入了席。 不提私下如何明争暗斗,起码有外人在时,他们还能维持表面和气,不至于让人看了笑话。 席间只是闲聊家常,兄妹俩和季振华、季时谦以及陆秉和兄弟聊得热火朝天,互相捧哏逗乐,没让一句话掉在地上过。坐在陆雍和身边的陆良时时不时能插上几句话,一时间倒也和谐融洽。 无形中被排挤的蓝昕母子三人,陆良景表情淡淡,默默听着他们聊天;蓝夫人胸口仿佛被塞了一团捏得足够紧实的棉花,不至于喘不上气,但也绝对不好受,转头看一眼刚染了一头白毛、专注干饭的陆良辰,没好气地小声训斥道:“吃吃吃,就知道吃,你除了吃还会干什么?” 陆良辰白眼一翻,语气恶劣:“你他妈要是有病,就去跟你二姐姐作伴。” 说完,陆良辰扔了筷子,擦了擦嘴,将手里的餐巾猛地扔在桌上,起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蓝夫人哪有什么二姐姐,陆良辰说的是在精神病院里的陆雍和的第二任老婆。蓝夫人被儿子气的血压升高,太阳穴直突突,竟然任由他走了,一时间忘了阻拦。 陆良辰扔筷子的动静不大,却异常突兀,陆雍和微笑着致歉:“小儿顽劣,让大家看笑话了。” 蓝夫人一脸歉意:“这混账讨债鬼,越发不像样了,我回头定然好好教训他。” 季时谦挂着礼貌得体的微笑:“男孩子嘛,都有叛逆的时候。令郎年纪还小,慢慢教。” 孩子叛逆不听话,多半是皮痒了,要是季时谦的话,皮痒了就拿皮带抽。 陆雍和也觉得自己的血压有点高,哪里小,明明和季书朗同一年的人。 男人们喝酒吃得慢,酒过三巡俱是微醺,高谈阔论起来,越发不着边际。 季疏缈吃饱了就坐在一旁听,蓝夫人怕她觉得无聊,说道:“缈缈去小景姐姐房间玩吧,她养了只西施犬,又可爱又漂亮。” 啊?但是听他们吹牛皮很好玩啊。 陆良景拉她起身:“走吧,我爸爸一喝醉话就特别多,没个两三个小时聊不完的。” 季疏缈顺着她的力道从餐椅上坐起身,跟着陆良景上楼去了她的房间。 因为没到酗酒年纪还是伤员,唯一保持清醒的男人——季书朗,在忙着照顾父亲和小姨父,帮忙倒酒递纸巾。 蓝昕看着丰神俊朗、敛眸浅笑的季书朗,再想起自己的白毛儿子,胸口越发憋闷得厉害。 陆良景的房间……四百多平。 大,只是这个房间最不起眼的优点。 季疏缈瞬间觉得自己像个土包子。 “来看我的尼莫。”陆良景拉着她往狗狗房间走。 她的房间更像是一套独立的公寓,有客餐厅小厨房,卧室书房衣帽间,卫生间就有两个,还有一间宠物房。 那只爱吐着舌头的西施犬十分可爱,眼睛亮晶晶,头上别着五位数的发夹,穿着精致的小裙子,浑身毛发顺滑油亮,每一根毛毛都散发着人民币的芬芳。 季疏缈想撸狗,都怕自己这手给它摸脏了。 头一回觉得,自己这双手可能有点糙。 陆良景才不管这些,抱起小狗就往季疏缈手里塞:“快摸摸,它超级乖的。” 尼莫歪歪地伸着舌头,歪着脑袋在她怀里注视着她,眼睛像两颗圆溜溜的黑葡萄。 那我不客气了! 季疏缈撸着怀里的狗狗,夹着嗓子发出怪叫声:“啊~好可爱啊~” 叫尼莫的小狗眯眼微笑,十分享受她的抚摸蹂躏。 “你喜欢的话,也可以养一只啊,我的朋友们都养了,谁的狗狗过生日,我们都会办一场生日聚会,没有狗狗过生日也可以聚会。” 季疏缈:“不了吧,我这个人没耐心的,养狗太费时间了。” 而且小狗固然可爱,狗屎却也很臭,季疏缈自认没爱狗爱到生出足够的责任心。 “请一个狗狗保姆啊,一个不够用就请两个。”陆良景理所当然道。 季疏缈:“……” 季疏缈尴尬而不失礼貌地微笑着放下手里的狗狗,尼莫四条小腿迈着欢快的小碎步,往自己主人怀里扑。 “你这条狗的生活费应该够我们一家八口生活了。”季疏缈笑得苦涩又无可奈何,直白地说:“而且我家也没有,没有狗狗房间。” 陆良景抱住小狗,发出高阶玩家的疑问:“啊?你家穷到这个地步了吗?八个人的生活费才二十几万?” “……”季疏缈崩溃地捂住双眼,“对不起,我还是高估了我自己,还低估了你的……爱宠。” 季疏缈家暴富以后,日常消费从底层农民工的档次提升到了小康档次,平日里也就是在饮食上注意了些,主要体现在鸡鸭鱼肉蛋等等会优先买土的、山的、野的、散养的,蔬菜会买有机的、最新鲜的,每隔三五天会买一些进口水果。 每个月一半的生活费,都炫进了嘴里。 “啊?”陆良景歪着头,表示不理解。 她这辈子吃过最大的苦,就是被人贩子拐卖的那一天,那短暂的时间不足以她对“贫穷”产生正确的认知。 季疏缈点点头,表示就是这样:“啊!” 两人四目相对,大眼瞪大眼,一个不知道对方有多穷,一个不知道对方有豪。 陆良景:“你家不是有公司吗?怎么还这么穷?” “在今天以前,我觉得自己还挺有钱的。”季疏缈用食指卷了卷胸前的头发,“你都没有天线,我不知道怎么和你解释。” “那你给我安天线。”陆良景扔了手里的狗狗,拉她去露台坐下,又打电话叫保姆泡壶茶送来。 她像是发现了一个从没见过的、新奇又复杂的玩具,充满好奇与探索欲:“你慢慢说。” 季疏缈:“……” 第132章 年8月12日温室教育 这一下午,陆良景刷新了物价下限的认知,季疏缈刷新了天真上限的认知。 陆良景竟然是个傻白甜,陆雍和的女儿是个纯纯的傻白甜? 季疏缈忍不住感慨陆雍和的温室教育真成功。 季疏缈自认和她算熟悉了,于是十分冒昧地问:“我好奇问一下,你当时怎么被人贩子拐走的?” 说起这个陆良景的脸色顿时就变了:“我和管家走散了,迷路了找那个女人问路。” 季疏缈想笑又不敢笑:“所以,你在无数人里挑中了一个人贩子?” “她看起来最老实。”陆良景难过极了,“她不仅给我指路,还说要带我去。” 亏得陆良景当时走了一路,都在想要怎么感谢这位热心阿姨。 然后,她们越走越偏,越走越远,陆良景发脾气了,就被浸了乙醚的帕子捂嘴迷晕了。 陆良景想到这里就恨得牙根痒痒,真想把全天下的人贩子都拉去枪毙。 季疏缈:“在外是不可以相信陌生人的,更不能随便跟陌生人走。” “我现在出门跟着四个保镖,没有跟陌生人走的机会。” 季疏缈噎了一下,自己操的心可真多余。 季疏缈几人被热情留下吃了晚餐,陆雍和才让司机把他们送了回去。 送走了他们,陆秉和兄弟俩去了书房聊天;陆良时坐上自己的跑车,一脚油门甩了蓝昕母女一脸车尾气,他一年到头都不在陆家老宅住。 蓝昕胸闷恶心头晕,难受得厉害,一半是被车尾气熏的,一半是被白毛儿子气的。 陆良景连忙扶住摇摇欲坠的母亲:“妈妈,我扶你回房间休息吧。” 蓝昕叹息着,拍了拍女儿挽着自己的手:“还好有你……” 回到房间,蓝昕半躺在贵妃榻上,疲惫不已地揉按着额角。 陆良景拿来头疼药和温水,照顾母亲吃下药。 过了一会儿,蓝昕总算缓了过来,拉过陆良景的手,温柔宠爱地细细摩挲:“小景啊,妈妈我就指望你了,你哥哥是个不争气的孽障,你可要听话啊……拢得住你爸的欢心,我们才什么都不用怕。” 陆良景点点头:“我知道的,妈妈。” 蓝昕语重心长地叮嘱:“你爸爸看重季家和季疏缈那孩子,你就和她好好相处,知不知道?” “我明白。”陆良景应下了,不自觉带上笑意说道:“妈妈,你不说我也会和她做好朋友的,你不知道她……” 蓝昕松开她的手,打断她的话道:“我累了,你出去吧。” “好。”陆良景垂下眼眸,礼仪万全地和母亲道别。 蓝昕阖上眼,回想起儿子的那一句话,不禁打了个寒颤,感到血撞心头,撞碎了一颗为母的心,眼角潮湿,流下两行清泪。 她不明白,陆良辰从小到大,她生怕这个儿子受一丁半点委屈,他要什么都给他最好的,就算是陆良景出生以后,她也没有轻慢忽视他一丁点,自己还在月子里,就陪他去划船、上骑马课…… 蓝昕自认做母亲做到自己这份上,没有对不起儿女一点。 可为什么小景好好的,儿子就成了讨债鬼。 或许真应了那一句老话:有的孩子是来报恩的,有的孩子是来讨债的。 书房里,陆秉和兄弟俩也在聊着下一辈的几个孩子。 “良时被他外祖家教坏了,良辰小景被蓝昕教坏了……慈母多败儿,我也是没法子啊……” 陆秉和没好气道:“都是别人教坏的,你一个当爹的,就一点责任没有?” “我能怎么办?把那几个逆子都拴我裤腰带上?”陆雍和气急,“我是能教的都教了,能提点的都提了,但有什么用?陆良时听他舅舅外公的,到现在都把我当仇人,天天提防着我,生怕我活吞他;陆良景只听蓝昕的,把她妈的话当圣旨执行,把我的话全当耳旁风;呵,陆良辰就厉害了,他谁的也不听。” 陆秉和:“活该,想想你早年干的那些混账事,真怪不得良时。” “那你报警吧!你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陆雍和无赖道。 他们的大哥在政途、商业方面都资质平庸,他本人也没有野心,早早退休过上了田园生活,每天纵情山水、饮茶作画。他的三个孩子都跟父亲如出一辙,两个醉心于艺术,另外一个各方面都资质平庸,但乐天知命,爱好游山玩水,过着富贵闲人的日子。 陆秉和曾经有一个儿子,可惜意外早夭,妻子受不了这打击,与他离婚后定居国外,早些年再婚,如今也育有一子一女。 陆秉和这些年没有再娶,倒不是因为沉湎旧事走不出来,而是年纪大了看开了,他自认平衡不了仕途与家庭,索性省略了这麻烦。 而陆雍和这边,有目共睹的,眼前这几个孩子,个个都挑不起大梁。 陆雍和叹息道:“有时候真心嫉妒大哥,就他过得最逍遥自在。” 陆秉和轻笑一声:“他的逍遥自在是因为有陆家在,他的山庄,他的茶饼、笔墨纸砚,哪一样不是家族基金的钱。说句不好听的话,咱们家哪天真倒了,大哥那一家子哪个能自食其力?” 有钱的艺术在美术馆、在歌剧院;没钱的艺术贴着价签,在杂货店,在街边。 陆雍和犹豫片刻,道:“我有一个儿子,养在外头的,叫许牧,二哥你前两年见过的。” 陆秉和回忆了一下:“扬州那个?” “是。”陆雍和点点头。 陆秉和:“今年该十八了吧。” “对,月底就要来北京上大学。”陆雍和嘴角弯了弯,“清华。” 考上清华并不能代表一切,但能证明的东西已经足够多了,比如坚韧的心性,比如不同寻常的学习能力等等。 每一样都是许牧能拿得出手的,每一样都是陆雍和眼前这几个孩子没有的。 陆秉和笑出声: “江苏,能考出来也是难得,你怎么想的?” “我计划着让他在清华读两年,然后送出国留学,到时候拿国内国外双学位。”陆雍和说着自己的打算,“等他顺利毕业,我就把他带到身边教几年。” 陆秉和点点头:“挺好。” 他说完又忍不住调侃起弟弟来:“到底是你有远见,多播种广撒网,总有能捞着的。” 陆雍和也乐了:“年轻的时候,也不知道是谁,一遇见我就说教。” “时移事易。”陆秉和摇头感慨。 兄弟俩正聊得开怀,就有佣人急匆匆地敲门:“老爷!二小姐和二少爷打起来了,您快去劝劝吧!” 第133章 年8月12日心中惶恐 说陆良辰和陆良景打起来并不准确,确切地说,是陆良景挨了陆良辰的打。 起因是陆良景回房间,遇到了鬼混回来的陆良辰,忍不住为母亲打抱不平,追着陆良辰说教,谁知惹恼了陆良辰,转身一巴掌扇在她脸上。 陆良景愣住了,机械地抬手抚上自己高高肿起的脸颊,不可置信道:“你……打我?” 陆良辰觉得可笑至极:“收起你那副蠢样,看得我真恶心。” 泥人也有三分气性,更何况金尊玉贵养大的陆良景,当即抬手就要扇回吧,被陆良辰捏住手腕推倒在地。 陆良景彻底情绪崩溃,哭叫着爬起来往他身上扑,但身体差异摆在那里,陆良辰怎么会让她得手? 陆良辰轻而易举地,把陆良景玩弄在手心里,像只玩弄老鼠的猫。 他们的动静惊动了管家,带着人蜂拥而至分开了兄妹俩。 头发凌乱浑身狼狈的陆良景趴在阿姨怀里失声痛哭,陆良辰大肆嘲笑着,转身就要回房间,却结结实实地挨了陆雍和一巴掌。 陆雍和脸色阴沉,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站在了他身后。 “爸。”陆良辰嚅嗫着叫了一声。 “爸爸……”陆良景哭着扑进父亲怀里,掀开头发给他看肿起的脸颊,还有摔得淤青的手肘,“我只是……只是说哥哥今天不该在客人面前离开,他就这样对我。” “她先动的手!”陆良辰指着脸上的指甲印吼道。 陆雍和气急,抬脚就往儿子膝盖上踹,陆良辰跪倒在地,仍然不服气。 扶着佣人的手过来的蓝昕,顿时眼前一黑,差点厥过去。 陆雍和命令道:“去后院禁闭室跪着!” 气头上的陆雍和,谁也不敢多劝,越劝越糟。 蓝夫人想开口阻拦,就被陆雍和吃人般的目光吓住。 “你今天敢开口说一个字,明天陆良辰就改姓蓝!”陆雍和说完,甩开女儿的手,转身大步离开了。 陆良景看着自己的双手,上面还残留着父亲的体温,但很快就不存在了。 陆良景握了握双手,发现什么也握不住。 爸爸就这么走了吗?爸爸不安慰我吗?爸爸不是最喜欢我了吗? 管家带着几个保镖,将挣扎不止的陆良辰绑去后院禁闭室,又吩咐人叫医生来给陆良景看伤。 陆良景转身对上母亲阴沉恼怒的视线,心中惶恐。 母女俩回到陆良景的房间,蓝昕将所有佣人赶了出去,转身劈头盖脸地问:“你知道你错哪儿了吗?你为什么要和你哥哥起冲突?为什么要惊动你父亲,还和你父亲告状?” 陆良景震惊地抬起头:“他打我了,我受伤了,你不在乎吗?” “哪有兄弟姐妹之间不拌嘴不打架的!”蓝昕气得头晕,“你们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妹,都是从我肚子里出来的,打断骨头还连着筋。他欺负你了,你跟我说,我给你做主就是了!何必捅到你父亲那里去?你是女孩,你将来要嫁出去的,还要靠着你哥哥,你父亲讨厌上你哥哥了,对你能有什么好处?” “你做主?你做得了主吗?他会听你的话吗?”陆良景反问道,“你做主的方式,就是让我把委屈咽下去。” 蓝昕气得红了眼:“我让你白咽了吗?你也是来讨债的吗?高定珠宝、限量包包,你哪次收得不开心吗?” 陆良景张了张嘴,想反驳却说不出话来。 每次和陆良辰闹矛盾,母亲都会想方设法地哄她开心,她确实是被偏爱的那一个。 医生到了,蓝昕自己难受得厉害,没有再待下去,回房间休息了。 反正看陆良景中气十足的模样,定是没什么大碍的。 陆良景翻来覆去一整晚都没睡着,第二天一大早就要了车出门——她要离家出走。 季疏缈看着门外的陆良景,惊讶地瞪大了双眼。 第134章 年8月13日十分冒昧 季疏缈家正在吃早餐,没吃早餐的陆良景理所当然地被拉上餐桌一起吃,秦蕴和谢翠岚忙着给陆良景拿餐具。 这餐桌好小。 陆良景把心里的话咽了下去,也知道这话说出口扫兴而且不礼貌。 因为餐桌小,大家挤挤挨挨地坐在了一起,动作大一点都会碰到旁边人的胳膊肘。 陆良景在季疏缈身边坐下,季书朗自然而然地挪了一个位置,他的右手还吊着,季时谦帮他拿了碗筷杯盘过来。 “尝尝这个咖喱牛肉包子,比便利店的都好吃。”季疏缈热情推荐自己的最爱。 陆良景看着碗里比自己拳头还大的包子:“这么大?我们两个人分吗?这也有点多。” 一顿能吃俩的季疏缈沉默了:“……” 尊重个人饮食习惯,季疏缈和陆良景分了一个咖喱牛肉包子。 季家的早餐和家里的早餐完全是两个风格,不过陆良景觉得挺好吃的。 谢翠岚坐在两人对面,陆良景因为她脸上的胎记而好奇,小声问季疏缈:“脸上有胎记的那个姐姐是谁啊?” 季疏缈小声回答:“是远房亲戚家的姐姐,在我们家帮忙做家务。” “你们和保姆一桌吃饭?”陆良景惊讶出声。 季书朗冷声开口:“你能吃吃,不能吃别吃。” 他对季疏缈以外的女孩子,都没什么耐心。唐倾倾、杜紫汐就算了,这个的事儿怎么这么多? “你凶我干什么?”陆良景眉头一皱。 季疏缈轻咳一声,朝朗哥使眼色:这娃儿是真傻白甜。 收到信号的朗哥快速说了一句“对不起”。 陆良景开心地笑了起来:“没关系。” 吃完早餐,季疏缈上楼换衣服,陆良景依然跟着她,门口还站着她的四个保镖,两男两女。 季疏缈想说自家庙小容不下这四尊菩萨,但又怕陆良景真在她家出了事自己没法儿交代,最后还是把话咽了下去。 “你的房间,比尼莫的房间都小,比我的浴室都小。”陆良景感慨道。 “……” 你的实话,十分冒昧。 季疏缈从衣柜里拿出要换的衣服,已经没了解释的心思:“是的,我家穷死了。” “连衣帽间也没有。”陆良景努努嘴,“这地方怎么住人啊?我今晚还想住在你家呢。” “住不了,你送我两套别墅吧。” “好啊!”陆良景一口答应,“我让人把我家在售的别墅楼盘资料给你看看,你挑两栋。” 季疏缈:“……我开玩笑的。” “我没开玩笑!”陆良景一脸真诚,“我不允许我的朋友住在这种地方!” 季疏缈突然觉得自己膝盖有些软,很想朝她跪下去,捂着胸感慨道:“我的大小姐,我愿意做你忠心耿耿的狗腿子,陪你去打脸草根平民女主角。” “嗯?”陆良景不理解,“什么东西?” “你看小说和偶像剧吗?你这样的都是恶毒女二。”季疏缈笑着解释。 陆良景摇摇头:“不看,我妈妈不让我看,她说那些东西都是无耻的穷人意淫出来的。” “……” 居然有点道理是怎么回事? “咳咳,也不全是。”季疏缈轻咳一声,“有些挺有意思的,用来打发时间还不错。” 兄妹俩今天的计划是上午巡店,下午季疏缈打网球、朗哥去补习班,没有因为陆良景的到来而改变。 陆良景一路都跟着他们,每到一家茶三昧就点一杯饮品喝,颇有一种报复叛逆心理。 在家的时候,蓝昕严格控制着她的饮食,尤其是糖分摄入。 第135章 年8月13日怦然心动 “最后一家啦~”季疏缈和两人商量,“我们中午不回家吃,去新开的火锅分店吃火锅吧?” 她光顾着说话,没注意脚下翘起的地砖,差点摔了一跤,幸好被朗哥一只手扶住。 “看路!”朗哥皱着眉训道。 季疏缈吐了吐舌头:“知道啦。” 陆良景觉得手里的圣代,瞬间变得索然无味。 这要是换成她和陆良辰,别说伸手扶住她了,在她摔得四仰八叉后,陆良辰不嘲笑她都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三人去吃火锅,给他们的司机和陆良景的四个保镖单独开了一桌。 陆良景头一回发现夏天在空调房里吃麻辣火锅别有一番风味,季疏缈照顾她的口味,要了鸳鸯锅,可陆良景尝了一口麻辣锅底涮的菜,顿时爱上了,越吃越上瘾。 兄妹俩一边吃一边聊今天店里发现的问题,季书朗给季疏缈夹菜的动作自然而然,成了习惯的那种自然。 陆良景被辣得斯哈斯哈,鼻涕都快淌出来了,东张西望找不到纸巾。季书朗叹了一口气,把手边的纸巾递了上去,又叫来服务员给她一份解辣的酸奶。 “谢谢。”陆良景接过,喝了两口酸奶,惊奇不已:“真的耶,不辣了。” 季疏缈靠近朗哥小声道:“知道了吧,这娃是真没见过世面。” 世界有很多面,每个人都见过这个世界的一面,但陆良景见到的过于单一且狭隘。 中午吃撑了,季疏缈没去打网球,而是带着陆良景回了家。 大人们刚吃过午饭,聚在客厅里聊天。秦蓉颠着肚子,焦急地走来走去;季振华的视线一直粘在她身上,同样忐忑不安。 季疏缈连忙问:“妈妈怎么啦?” 姥姥:“桐桐一上午都没动静,你妈正着急呢。” 秦蕴提议:“要不还是去医院看看吧。” 这个月份,最怕脐带绕颈产生窒息。 “桐桐?”季疏缈摸摸妈妈肚子。 那天晚上之后,季疏缈再也没听到过季疏桐的声音,忍不住也担心起来。 【困……】 察觉到肚子里的动静,秦蓉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翻身了翻身了,真吓……吓健康平安了。” 在季疏缈的洗脑下,现在全家人都学会了避谶。 隔着母亲的肚皮,季疏缈清晰地感觉到桐桐在转头,心中感慨生命真神奇,以及……怀孕好辛苦。 怀孕也好伟大,要接受一个陌生人在自己的身体里运动睡觉、拉屎拉尿。 季疏缈想到这里,头皮都发麻。 陆良景看着秦蓉,同样若有所思。 季疏缈拉着她去楼上玩,陆良景问她:“你不怕你妹妹出生以后,你爸爸妈妈偏心她吗?” “不会,要偏心也是偏心我。”季疏缈狡黠一笑,“我们家不成文的规矩,端水端平,端不平就偏向大的,大的自然就会照顾小的。” 陆良景皱眉:“可我哥就不会照顾我。” 这话季疏缈没法儿接,谁让她有个好哥哥,此时说什么都像是在炫耀。 季疏缈带着陆良景看小说、偶像剧,都挑精品中的精品看,陆良景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一下午的时间很快过去。 季振华给季疏缈打电话,让她们下楼吃晚餐。 两人抬眼一看窗外,竟然天都快黑了。 陆良景:“每次跟你在一起玩,都觉得时间过得特别快。” “嘿嘿~以后有时间都能一起玩啊。” 她们俩出门,和刚洗完澡从浴室出来的季书朗撞了个正着。 季疏缈问:“朗哥你怎么这时候洗澡?” 季书朗拆着右胳膊上防水的保鲜膜,头也不抬地回:“别提了,补习班一女的,把整杯奶茶都泼我身上了。” 他刚洗完澡,身上衣服也穿得整整齐齐,重磅纯白棉T恤和宽松灰色运动短裤,脖子上挂着一条毛巾,湿漉漉的黑色短发还在滴着水。 简单直观的帅气,最是让人怦然心动,陆良景藏进季疏缈的身后,想移开眼,又移不开眼。 季疏缈双眼一眯:“是吗?为什么泼你?你干什么了?” “她要送给我,我说我不要,然后她没拿稳。”季书朗拍一下她脑门,“就这样,少脑补!” “哦。”季疏缈捂着脑门,大失所望。 陆良景到底没在季家过夜,吃过晚饭后,蓝昕就来接她回家了。 有那么多人看着,陆良景没再闹脾气,跟着母亲上了回家的车。 “今天玩得开心吗?”蓝昕的语气如往常温柔平和,仿佛昨天没有发生任何不愉快的事情。 “很开心。”陆良景以为自己会很想和她说说今天做了什么,但是自己却并不想多说。 蓝昕的眼圈顿时红了:“你倒是开心了,可怜你哥哥,还在禁闭室里受苦,膝盖都快跪烂了。” 蓝昕一哭,陆良景心中就难受不已,垂下头道:“对不起,都是我不好。” “小景,你哥哥已经知道错了,他会给你道歉的,你回家劝一劝爸爸好不好,他最喜欢你了。” 陆良景点了点头。 回到家后,陆良景第一时间去找了陆雍和,说明自己的来意,没有提母亲,只说昨晚上是自己先动的手,都是她的错。 本以为要费一番口舌,没想到陆雍和听完,只问道:“是你自己的想法吗?” 陆良景肯定地点了点头:“是。”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就放他出来吧。”陆雍和从她脸上移开眼,又专注在面前的棋盘上。 “谢谢爸爸!”陆良景开心地笑了起来,“那我先出去了。” “小景。”陆雍和叫住她,“我之前和你提过的,那个英国贵族学校,你真的不去吗?” 陆良景脑海里自然而然地响起母亲之前的叮嘱:“你爸爸喜欢你,你才有未来,将来家产才能分得多多的。别学那些心都野了的女孩子,出国留学后一年到头见不到父母几回,那感情都生分了。别因小失大,你在不爸爸心里的地位才最要紧。” “不去。”陆良景摇摇头,“我就想陪在爸爸妈妈身边,我哪儿也不去。” “好,出去吧。”陆雍和神色平静地点点头,把手中的棋子放回了棋盒。 见不到面感情就生分了,所以季疏缈家里才感情好吗? 因为房子小,所以每天都见上很多面? 第136章 年8月23日生日礼物 陆良景真让人把他们家的几个楼盘资料送来了,季疏缈一边感慨这孩子真实诚,一边翻看资料。 这几个楼盘都是中高端楼盘,有纯别墅小区,也有住宅别墅都有的小区,不仅有公开发售的,还有没对外公开具体信息的。 这就耐人寻味了,必然是陆雍和授意并支持的,那季疏缈可就不跟他客气了。 全家人聚在一起商量了两天,最后定下四环内的两栋联排别墅,两栋六户,在小区最角落的位置,两栋之间的公共道路到时候可以围进他们的花园里,做成一个联通的大中央花园,每一户也有独立的后花园,地下车库再一打通,简直完美。 商量好以后,季疏缈一个人带着抹茶厂产的高级手工抹茶去找陆雍和喝茶聊天。 在陆雍和的书房里,季疏缈“炫”完茶艺,客客气气地奉上茶盏,笑得狡黠又市侩。 陆雍和忍俊不禁:“说吧,看上哪儿的房子了?” “陆叔叔大气!”季疏缈竖起大拇指,迅速从包里掏出图纸,指着铅笔画上圈的地方:“这两栋。” 陆雍和十分干脆:“好,送你了,就当做你今年的生日礼物。” “不要不要!”季疏缈连连摆手,“您送房子好说不好听,您给打个折就行了。” 一家子住的房子都是陆雍和给的,这话本就不好听,以后传着变了样更不好听。 “几折?”陆雍和眉梢微微扬起。 季疏缈缓缓伸出右手食指:“一折。” 陆雍和的表情有些许凝滞:“我送你得了。” 季疏缈还是摇头:“不好听不好听。” 说完,她又伸出右手中指,贴在脸颊边比了个“耶”:“两折?不过得分期付款,我们家的流动资金现在紧张得不行。” 陆雍和哭笑不得:“行了,都依你。” 季疏缈嘿嘿一笑:“陆叔叔你不知道现在生意有多难做……” 季疏缈一边抱怨,一边说了不少未来的风口行业,陆雍和自然明白她在投桃报李,也和她分析起茶三昧和疏香鹤当下的处境。 “妙语茶,这个牌子你应该比我清楚。” 季疏缈点点头:“我知道,茶三昧创立不久后冒出来的,砸钱扩展市场的劲儿比我们更猛,背靠外资,之前食物中毒事件,他们也暗中添了一把火。” “提防着些,这家刚换了个执行总裁,是个不择手段的黑心肝的。” 季疏缈笑得意味深长:“您居然都这么说,那人的心得有多黑啊?” 陆雍和轻笑道:“做生意的,哪个心不脏?” 这倒是实话,一点心眼子都没有的人,只能中午做生意,因为早晚被人玩破产。 季疏缈从陆雍和的书房出来,就被等了许久的陆良景一把逮住:“季缈缈!我恨你!” 季疏缈上下打量她:“你在家cos楼兰公主吗?” 陆良景穿着敦煌风衣服,脸上还戴着面纱。 陆良景撇撇嘴,把面纱摘下来,眼眶蓄满眼泪:“你看!” 她原本白净的脸上,长了好几颗痘痘,有的已经干瘪结痂,有的还红红硬硬的,光滑发亮。 陆良景看着她,眼里的羡慕嫉妒恨都要往外溢出来了,发出灵魂质问:“你!为!什!么!不!长!痘!” 季疏缈心虚:“天、天生的。” “掐死你掐死你!”陆良景扑在她身上,“我不允洗!不允洗!” 季疏缈被她硬拉着,陪她做了一番全身美容。 陆家有美容室,仪器齐全地不行,美容师上门服务,一通揉按下,原本口嫌体正值的季疏缈只剩下舒服地喟叹。 资本享乐主义,真软人骨头啊~ 暑假期间的季疏缈兄妹俩同样忙碌,趁着放假,兄妹俩跟着乐辉把每个城市的茶三昧店铺都看了一遍,北京眼下的店都有各种问题,更别提其他城市的。 兄妹俩忙着完善茶三昧的各项制度和考核标准,期间还抽空去奥运会比赛现场看了几场比赛。 这期间北京六家茶三昧的营业状况都不错,靠着一茬又一茬的外国人们,在国外网站上也有了不小的知名度,季疏缈趁此机会,在网络上营销起“为国争光”、“拳打星九克”等等。 恬不知耻了一点,但是做生意嘛,脸皮得厚,心得黑。 忙碌的时间过得飞快,眨眼就到了季疏缈的生日。 回想去年这一天,季疏缈还是一根豆芽菜病秧子,今年……是根挺健康白嫩的豆芽菜。 与一年前相比,她长结实了不少,尤其是最近勤锻炼打网球,这手臂捏拳举起来,都能看到肱二头肌了。 季疏缈坚信:大碗吃饭有肌肉的女人才能发大财! 家里给季疏缈在酒店定了个小型宴会厅,用鲜花气球装点得美轮美奂。生日当天请来了相熟的亲朋好友庆祝,季疏缈的小伙伴们全都来了,大柱、玄哥、周回都在,陆良景也跑来凑热闹。 这一天,季疏缈穿着姥姥做的公主裙,收礼物收到手发软,微笑笑得脸抽筋。 这泼天的富贵啊…… 陆家的礼物最壕,陆良景送了她一只爱马仕喜马拉雅,蓝昕送了她一条红宝石项链,陆雍和送的一套北京CBD的公寓,并说明了是给季疏缈的。 季疏缈这手里,一下子就捧了大几百万。 秦蓉和季振华送了她一辆新车,给她换了一辆七座保姆车。 “你的朋友越来越多了,以前的车就坐不下了。”秦蓉笑着摸摸她的头发,“现在的车就送去装个儿童安全座椅,等桐桐出生后给我开。” 朗哥傻眼:“啊?” 他现在和季疏缈用的一辆车,他以后蹭妹妹的车? 季时谦一把勾住傻儿子:“你也有,你老子我也给你买了一辆。” 同款保姆车,连配置也相同,只是车的颜色不一样。 之前朗哥过生日,季疏缈也收到了礼物,大人们觉得只有一个孩子有礼物,另一个难免会失落。 朗哥感慨:“哇哦~表爹爆改亲爹了。” 然后被他亲爹邦邦捶了两拳。 季疏缈不放心把杨东林这个人放在朗哥身边,自己留下来,朗哥的司机是季时谦亲自从建材厂挑选了调来北京的。 在亲人朋友的簇拥欢呼下,季疏缈吹灭了11岁的生日蜡烛。 第137章 年8月25日奇葩舅婆 生日当天晚上,陆秉和亲自送来一份生日礼物,来自中南海的礼物。 是一件精美的瓷器。 季疏缈接过的时候,手都在颤抖。 妈耶,老天爷爷,她何德何能耶? 真像是做梦一样。 家里其他人的表情一样云里雾里,大家从声音到小腿都在抖。 姥姥:“咱家是该弄个神龛。” 姥爷:“新家里边得弄个佛堂才行。” 神龛佛堂现在都没有,那件瓷器和之前的字画一起,放进了保险柜里。 洗完澡的季疏缈坐在地毯上拆礼物,今天好多礼物都来不及拆。 倾倾她们应该是商量好了的,礼物里还放了贺卡写了信,花里胡哨的艺术体文字,中二肉麻的非主流语录,还有个别错别字。 季疏缈笑着看完,一一保存好,等以后长大了,这些都是他们的黑历史和把柄。 但是,她又真的很开心,可以感受到他们的真心。 幸好有他们,不然的话,季疏缈真不知道怎么以奔三的心理年龄,再过一遍童年。 小伙伴们的礼物大多是手工艺品,情意值万钱。 大人们的表达就很直接了——值钱。 玄哥送的是一条黄金手链,和朗哥送的黄金项链一个风格,大概率两人是一起去买的。 干爹干妈送的是一对份量不轻的金镯子,还有…… 谁把她喜欢金子的事情透露出去的? 季疏缈越拆越开心,越拆越心花怒放,等再过两个生日,她就可以开金店了。 周回也送的金子,不过他送得最别出心裁。 他的钱只够买几颗金豆子,于是季疏缈就收到了两只彩绘木雕:一个双手捧着金豆子的无脸男,和一个金豆做眼珠的粉色直立小猪。 那无脸男雕刻、画得惟妙惟肖,粉色小猪看起来十分喜感,圆溜溜的白肚皮,脸颊边两块腮红,金豆眼珠子让它看起来就是个见钱眼开的市侩猪。 季疏缈怒道:“他骂我是猪!” 说完,季疏缈将两只木雕扔回礼盒,将礼盒塞进了斗柜最下边的抽屉。 季疏缈双手抱胸生闷气,周回上辈子就爱含沙射影说我是猪,说我笨,说我懒,说我馋。这辈子都风水轮流转了,还想方设法埋汰我! 于是,季疏缈在离开北京前,扔了一堆必要不必要的工作给周回。 原来剥削人,是这样让人上瘾的快乐。 这次回乡只有季疏缈兄妹俩。 朗哥的胳膊已经不用再吊着了,上周复查断裂的骨缝已经长出了骨痂,只是夹板和绷带还没有全部拆除,最近两个月右手也不能提重物。 飞机上季疏缈蒙头大睡,季书朗正在学高中知识,时不时扭头幽怨地看上季疏缈一眼,小声吐槽:“睡得跟小猪仔一样。” 明明是一样的东西,季疏缈学起来就是更快,脑子和脑子之间真的不一样。 廖达派人来接他们到楚陀县,兄妹俩这次回来就住在楚陀县的酒店,放下行李就去了抹茶厂。 朗哥还是第一次来抹茶厂,看什么都稀奇。 廖达和两人说起扩大生产再采购两条生产线的事,资金不是问题,厂里的账上还趴着小一千万,问题是日本那边坐地起价,将价格翻了一倍。 季疏缈问:“你怎么想的?” “我想自主研发。”廖达道,“只是这研发花起钱来就是无底洞,还不一定有成果。” 季疏缈瞥了他一眼:“别试探我的态度。我给你批预算,你给我弄出成果来。” 廖达神色为难,最终咬牙应下:“我保证一年内出成果。” “八个月,是我耐心的极限。”季疏缈冷冷道。 廖达敢怒不敢言。 晚上在廖达安排的饭店吃晚餐,在抹茶厂做会计的书为堂哥也来作陪。 廖达犹豫地和兄妹俩说起一件事:“我爱人生病了需要一笔钱,我可不可以预支一年的工资?” “支!”季疏缈手一挥,“多大点事儿啊。” 只要你别贪,什么事都好商量。 “好好好。”廖达感动得热泪盈眶,端起酒杯向两人道:“我这匹老马还能遇上伯乐,实在是人生大幸。大恩不言谢,我干了,二位请随意。” 季疏缈兄妹俩也干了。 晚饭吃到一半,一个老婆婆怀里抱着一个红色塑料袋闯了进来:“哎呦,书朗,缈缈,舅婆可算找到你们了!” 看清来人,季疏缈不礼貌地翻了个白眼,朗哥的脸色同样不好看。 “知道你们在这里吃饭,舅婆带了亲手做的咸鱼和腊肉,看看看看,还热乎着呢。”那舅婆连忙打开红色塑料袋,一股浓郁的咸香扑进所有人的鼻腔。 季疏缈靠近朗哥小声道:“吃她一筷子腊肉,她不得割我身上一块肉。” “我知道。”朗哥用眼神安抚她。 他比谁都清楚自己那些跟蝗虫蚂蟥一样的,是什么亲戚。 “您留着自己吃吧。”季书朗冷冷开口,“要是没什么事的话,您可以让我们安静吃顿饭吗?” 这话说得直白又不客气,可那舅婆仍旧满脸堆笑:“看你说得,到底这么多年没见生分了,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哩!” 季书朗:“抱过我的人多了去了,您何止抱过我,还抱走过我家的咸菜坛子。” 或许说“抢”更贴切。 那舅婆哎呦呦地叫道:“看你这孩子,都做大老板了,一个破坛子还记到现在。” 这是一个坛子的事情吗? 朗哥脸色难看,季疏缈在一旁憋笑。 这位舅婆滚刀肉一块,修长城都得从她脸上进货,真真是位人才。 见兄妹俩都不说话,舅婆朝门外招手:“阿旭,快来!来见见你弟弟妹妹!” 她拉进来一个二十出头,不修边幅、没什么精气神的年轻人。 “这是我孙子邱旭。”舅婆笑得见牙不见眼,“是你俩的哥哥,今年大学刚毕业。” “是吗?哪个学校啊?”季疏缈凉凉的问。 邱旭眼神飘忽,半响声如蚊呐道:“忘了。” 这能忘? 季疏缈都惊了。 季书为扯了扯季书朗,小声道:“中专毕业,具体哪个学校我不清楚,但是听说没拿到毕业证。” 舅婆急道:“诶诶诶,书为你说什么呢?我们阿旭是正儿八经的大学生,跟你一样的!” “啊对,一样的。”季书为点点头,深知不要和蠢人争论的道理,只顺着她的话说。 舅婆神色得意,拿出长辈样子教训起来:“书朗啊,舅婆我要说道说道你了,为什么同样是大学生,你就能让书为当会计,就不让咱们家阿旭当会计?都是自家兄弟,你可不能厚此薄彼啊!” 季书朗克制住想翻白眼的冲动:“那他知道什么是流动资产、什么是非流动资产吗?什么是所有者权益,什么是流动负债?” “说呀!”舅婆推了一下邱旭。 邱旭低着头,半响道:“不……不知道。” “你还是大学生?这都不知道?”舅婆恨铁不成钢地一巴掌拍在他背上,转身继续对着兄妹俩笑道:“他不知道可以学,你们俩还是小学生、初中生呢,都当上大老板了,他肯定也行。” 朗哥的脸黑如锅底:“那让他坐我的位置?” “那哪儿行啊,就让他当个厂长就是了。”舅婆指了指廖达,“他一个外人都能当厂长,咱们可是亲戚。” 无辜躺枪的廖达指了指自己:“啊?” 季疏缈受不了了,真想报警,有气无力道:“屎壳郎打哈欠,好大的口气啊~” 那顿饭他们没吃下去,起身走了。 舅婆看他们走前付了账,拉着邱旭把剩下的菜都打包了。 季疏缈没吃饱,兄妹俩又去吃了街边摊才回酒店。 季疏缈感慨:“每回见到奇葩亲戚后,我都需要泽川小天使拯救我脆弱受伤的心灵。” 第138章 年8月26日悠闲假日 泽川的厨艺真是越来越好了,季疏缈就着他做的辣椒炒腊肉,吃了两大碗米饭。 吃饱喝足的季疏缈放下筷子,伸展了一个绵长的懒腰:“晚上我要吃植物大战僵尸——蒜苗炒腊肉。” “好!”泽川一口答应。 朗哥:“刚放下筷子就想下一顿,你是天蓬元帅转世吗?” 季疏缈横了他一眼:“在吃第四碗饭的人没资格说我!” “能吃是福,能吃是福。”秀英姥姥笑眯眯地劝架,“好孩子都要大口吃饭。” 季疏缈哼了一声,憋着笑斜睨着朗哥道:“有人福如东海呢!” 朗哥刚扒拉一大口米饭进嘴里,嚼完咽下去才慢悠悠地回:“有人福如胖大海呢!” “我不胖!”季疏缈一巴掌拍他身上。 朗哥:“我没说你胖,我是说你可爱到膨胀。” 听起来不太像好话,但又确实挑不出毛病来。 秀英姥姥乐呵呵地说:“蓉蓉不胖,烟儿也不胖。” 季疏缈心中难受,不由地抿紧了唇。 秀英姥姥把她认成妈妈了。 “姥姥,吃青菜。”泽川夹了一筷子青菜给她。 吃过午饭,三人陪着秀英姥姥闲聊了一会儿,时而糊涂的秀英姥姥无师自通地点亮了“已读乱回”功能。 泽川说上学期期末成绩不太好,秀英姥姥说豆浆有沫是卤水加太少,季疏缈说对对对,每天要吃甜豆腐脑。 朗哥说考试的时候心态要放松,秀英姥姥说炖汤的时候一定要放葱,季疏缈说对对对,爆炒青菜要放大葱。 朗哥和泽川俱是一脸无语地看向季疏缈,季疏缈眨巴眨巴眼,三人都像是触动了某个开关一样,一起笑得停不下来。 朗哥笑着问:“你昨晚上怎么不这么对那个舅婆?” “对呀!我怎么没想到呀!”季疏缈悔恨地捶大腿,早有准备的朗哥花了0.1秒的时间撤回了自己的一条大腿。 季疏缈小锤落空,身子一歪差点从长条凳上摔下去,不可置信地愣了一秒:“哥?你是我亲哥吗?” “不是,表的!”朗哥猖狂大笑。 气得季疏缈给了他几下“八十大锤”。 泽川也跟着笑,问:“哪个舅婆啊?” “一个奇葩亲戚,什么姨奶奶?”季疏缈不太记得那个复杂的关系了。 还是朗哥清楚,将那个舅婆和他们的关系说得清楚明白,又说了不少那个舅婆做的奇葩事。 泽川听得叹为观止:“怎么……会这样?” 季疏缈拍拍他的肩膀:“林子大了,什么鸟儿都有,以后你见多了就知道。” 他们说这些的功夫,秀英姥姥已经靠着墙打起了瞌睡, 脑袋一点一点。 泽川看了一眼时间,也到了姥姥睡午觉的时候了,于是将姥姥扶进卧室,给她脱鞋,让她躺在床上午睡。 秀英姥姥的房间里还摆着单人一张木板床,是泽川平时睡觉的地方。 自从秀英姥姥眼睛不好以后,泽川晚上都和她睡在一个屋里。 等姥姥睡熟了,泽川才轻手轻脚地离开。 餐桌上已经收拾干净了,朗哥用一只手扫地,季疏缈在洗碗,洗着洗着就开始用洗洁精水吹泡泡。 她右手和大拇指和食指围成一个圈,轻轻放进在洗碗的盆,形成一层泡膜以后,嘟着嘴往里面吹气,左手摊开手掌接着,还真让她吹出一个在太阳下泛着七彩波澜的大泡泡。 “哇哦~”季疏缈夸张地感慨,双手捧着大泡泡跟哥哥、弟弟炫耀,“我真了不……” 她话还没说完,泡泡啪地破了。 季疏缈一瞬间失去所有表情。 朗哥扫完地放好扫把:“今天得让你看看谁才是老大!” 朗哥有独家泡泡水配方,找泽川要了白糖,从碗柜里拿了酒杯和两只碗,煞有其事、做足了排场开始调配泡泡水。 季疏缈一边洗碗一边和泽川吐槽朗哥拿了“杨过体验卡”,只有一只手。 泽川只是笑着不说话,和她一起把碗洗完收拾好。 温水两杯,洗洁精两杯,白糖一杯,搅合到白糖完全化开,如果有胶水再放一杯,吹出来的泡泡更不容易破。 朗哥找了几截旧铁丝,弯成圈圈试着吹了一个又大又美丽的泡泡。 铁丝圈轻轻往上一提,泡泡脱离铁丝,在阳光下飘飘摇摇地飞远了。 季疏缈欢呼一声:“哇哦~我也要玩!” 朗哥把铁丝尖往里折了一下才递给她。 三人坐在午后的田坎上吹泡泡,幼稚地戳破彼此吹出来的大泡泡,看着那些泡泡一个个飘远,又在阳光下瞬间破灭。 美丽的脆弱,脆弱的美丽。 不知说到了哪里,朗哥开始翻小时候的黑历史。 “泽川三岁那年把我从那个土坡推下去过。”朗哥指着远处一个五六米的小斜坡说道。 季疏缈:“我不是,我没有,你别瞎说!” “啊?”泽川一脸茫然,红着脸道歉,“我……我真的这么做了?我……对不起啊,朗哥。” 朗哥:“你都不问我,你当初为什么推我?” “不管因为什么,我也做得不对啊。”泽川疑惑又苦恼地挠挠头,“我想不起来了,我为什么推你?” “推他需要理由吗?需要吗?不需要啊!”季疏缈揽着泽川的肩膀道,“现在就能在把他推下去。” 朗哥不屑地轻笑一声:“某个人四岁的时候还尿床,我就嘲笑了几句,泽川就急着维护你。” 泽川当时才三岁,讲道理应该推不动八岁的朗哥,主要因为朗哥当初没站稳,所以顺着斜坡滚了下去。 季疏缈瞬间面红耳赤:“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 “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朗哥阴阳怪气地学舌,“是不是的,咱们回北京问姥姥姥爷。” 泽川若有所思片刻,然后说道:“我想起来了,朗哥你滚下去之后,整张脸埋进了牛粪堆里。” 局势瞬间逆转,季疏缈怔愣片刻猖狂大笑。 朗哥一脸严肃:“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 季疏缈也学他,表情又欠又可爱:“是不是的,咱们回北京问姥姥姥爷。” 朗哥哪里想到,季疏缈当时四岁都不记得,泽川会记得这么清楚? 这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泽川去拿了西瓜给朗哥赔罪,井里湃了一整天的西瓜清凉解渴,放冰箱里的冰西瓜完全不能比。 “好甜啊~”季疏缈捧着西瓜,开心地笑眯了眼,表情有点憨。 泽川:“这里还有,喜欢就多吃点。” 朗哥:“我们不给秀英姥姥留吗?” “她不能吃这些。”泽川垂下眼眸。 如今的秀英姥姥之于泽川,是温暖的笼。 第139章 年9月1日初一开学 兄妹俩在老家浪到开学前一晚才回来,期间恰逢飞烟姨妈的忌日,他们还去山上祭拜了秦硕和飞烟姨妈。 报名的各种手续都是季振华替兄妹俩去办的,秦蓉和姥姥还给兄妹俩准备了新书包和全套的新玩具。 从机场到家已经是晚上九点,兄妹俩又吃了一顿翠岚姐准备的宵夜。 疏香鹤内部改革后,北京公司这边办公的人多了,又单独租了一层办公楼。原本的办公场所现在给了淘宝店的人在用,有专业的美工、运营、客服以后,谢翠岚就不再管理淘宝店的事情了,一边做家务一边看书自学服装设计,有不明白的地方就请教姥姥。 兄妹俩吃着宵夜,季振华抽出他们旁边的椅子坐下:“两位中学生,有个问题必须要通知你们。” 季疏缈从朗哥筷子底下抢走最后一只卤鸡爪,百忙之中抽空应道:“这位爸爸请讲。” 季振华:“我给你们报名的时候,跟学校说了你们俩的情况,你们以后请假的时候会比较多。你们俩的班主任的意思是,问你们高中毕业是要出国留学还是在国内上大学?如果出国留学的话,他们就不管你们去不去上学,不影响其他同学就行;如果留在国内高考的话,他们就得对你们负责。” 季疏缈答得干脆:“我不去,朗哥呢?” 她才不要去留学,这辈子只想和家人们在一起,再说了,她出国上学几年,家里这么大的摊子怎么办? 朗哥眉头一皱:“没想好。” 季振华:“你们班主任的意思是,想随意请假,缈缈得考年级前一百,朗哥得考年级前两百。只算月考和月考以上级别的考试,什么时候掉出这个名次,就不准再请假了,直到下一次考进去。” 季疏缈:“嘿嘿~小意思~” 她做拔尖那一两个有难度,前一百不是洒洒水就行嘛。 朗哥的嘴角撇了撇:“我一定要上学吗?” 季振华摊摊手,表示自己无法回答:“这得问你亲爸妈。” 季时谦和秦蕴都在河北,但朗哥都不用问就知道他们是什么态度。 朗哥神情落寞,但一点都没耽误干饭的速度,吃完一抹嘴,和大家道一声“晚安”,然后一边回房间一边吟诵着:“生存还是死亡,辍学打工还是悬梁喂猪,这是个问题。” 季疏缈吃完也被赶上楼睡觉,临出门前想起什么,用手指戳了戳秦蓉的肚皮:“桐桐?季疏桐?收到请回答,听到吱一声。” 秦蓉笑道:“她还能‘吱’一声?你这孩子,说什么傻话呢?” 【吱……】 【姐姐回来啦!姐姐回来啦!姐姐!】 听到回应的季疏缈满意地打了个响指,神神秘秘道:“你不懂,我们姐妹俩有心电感应。” 秦蓉一脸温柔地摸了摸肚皮:“你别说,桐桐她跟你一样乖,晚上我睡觉的时候,她几乎不闹腾。” 季疏缈笑笑:“她都知道呢,怕你辛苦。” 至于季疏缈小时候,大概率是和普通小孩一样闹腾的,秦蓉只是不想说得她比小的这个差而已,才说“一样乖”。 季疏缈洗完澡,掏出藏起来的花为玩,酝酿够了睡意才拉起被子睡觉。 这一睡,就做了一个梦,这次梦的主角是大柱。 季疏缈难得有起床气,对谁都没有好脸色,板着一张小脸坐在凳子上,任由姥姥给她梳辫子。 今天开学第一天,季疏缈不想太高调,让姥姥扎得简单些,脸颊两边的短发也用黑色的一字夹固定在脑后。 没有人给她扎头发的时候,她要么披着,要么自己胡乱扎一个马尾。 大柱就在此时背着书包到了家里:“老大,我来啦~” “姥姥好,姥爷好,老大爸爸、老大妈妈好!翠岚姐姐好!”大柱挨个向全家人问好。 玄哥紧随其后进门,和各位长辈打招呼。 他们之前就说好了,以后兄弟俩坐他们的顺风车上学。 季疏缈看了他一眼,就移开了目光,嘴角向下撇着,很不高兴。 “老大怎么了?她为什么生我的气啊?”大柱问朗哥。 朗哥:“我哪儿知道,她一大早起来就这副si……这副发财样。” 大柱转头问自己哥哥:“老大怎么了?” “我也不知道啊,你要问她自己。”玄哥摊摊手。 季疏缈的头发扎好了,从凳子上站起身,问大柱:“你猜我好不好?” 大柱将她上看下看,仔细看了一番说:“好,很好,非常好。” 季疏缈沉着一张脸:“哪里好?” “好美啊~” 季疏缈一秒破功,扑哧笑出声:“谁生你的气了,你傻不傻,没看出来我是装的?” 大柱摇摇头:“我看不出来,你别装。” 朗哥憋着笑插嘴:“对,你不是垃圾袋,你别装。” 气得季疏缈给了他两锤。 “孩儿们吃饭了,玄哥和大柱也一起吃。”季振华在餐厅招呼道。 罗一弦连忙道:“谢谢叔叔,我们出门前吃过了。” “吃……”大柱咽了咽口水,“吃过了。” 季疏缈忙他把话补完整:“吃过了,但是没吃饱。” 大柱还是吃上了今天的第二顿早餐。 季疏缈看着吃得开心的大柱,偷偷叹了一口气,傻得被欺负了还帮忙数钱。 她昨晚不知梦见了大柱的哪一世,梦里并没有自己,大柱上了附中,被一群混蛋欺负,大柱傻乎乎地以为那些人是在和自己玩,还真心实意地把他们当朋友,最后被那群王八蛋骗去烂尾楼玩捉迷藏,从楼上摔了下去。 那群人怕担责任,一溜烟跑了,让大柱错过了抢救时间。玄哥在大雨滂沱的夜里,只找到弟弟冰冷的尸体…… 第140章 年9月1日徐美人儿 季疏缈和大柱到教室的时候,倾倾他们早就到了许久了。杜紫汐见到她,一个飞扑熊抱住她,一边撒娇一边蹭:“缈缈~我还要跟你做同桌~好不好嘛~” “好好好!”季疏缈连声答应,这撒娇谁受得了。 这会儿还没到上课时间,班主任带着几个男同学去搬书了,让他们先自由选择座位,等她过来再做一下调整。教室里的同学们都在忙着互相认识,大家都来自不同的小学、不同班级,很少有相熟认识的人,像他们这样五个人扎堆的更是唯一一群。 季疏缈喜欢靠窗的后排位置,韩淇他们就占了靠窗的最后三排。韩淇和大柱坐最后一排,季疏缈和汐汐坐倒数第二排,前面一桌暂时是倾倾一个人。 桌椅都被他们擦干净了,季疏缈坐下朝倾倾撅了撅嘴:“倾倾亲亲~mua~” 倾倾脸一红,娇羞地笑着扭过头不理她。 倾倾不理她,季疏缈扭脸朝韩淇流氓似的吹口哨:“帅哥你谁?长得好像我的小弟。” 韩淇又瘦了许多,校服一穿,如今看着就是个可爱的圆脸小帅哥。 韩淇红着脸答:“你猜我是谁?” 韩淇的脸皮好像和他脂肪细胞一起变薄了。 “我不猜。”季疏缈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教室就是有一种神奇的魔力,就算她睡够了觉,一走进来也犯困得很。一想到要老老实实上一个月的学,季疏缈就忍不住地难过。 大柱问:“老大昨晚上没睡好吗?” “算没睡好吧。”季疏缈想了想,接过汐汐递来的纸巾,擦掉眼角沁出的眼泪,招呼道:“不行了,姐妹们,我们去嘘嘘,顺便透口气。” 女孩子的友谊,要建立在一起上厕所的基础上的。 她们三个起身往外走,大柱也跟在她们身后。 季疏缈瞥了他一眼:“我们去上厕所,你也去啊?” 大柱点点头:“我去上男厕所。” 那确实也不能拦着他。 和绝大多数的学校一样,附中的厕所在每层楼走廊的尽头。 四人解决了生理问题,悠哉游哉地往教室走。附中季疏缈足够熟悉,实在没有什么好奇的地方。 “季疏缈!” 一个高挑鲜妍的女孩叫住了她,语气里透着兴奋和喜悦。 季疏缈回头看她,疑惑地问:“你认识我?” 女孩背着双手走上前,笑意嫣然:“果然是你,在分班名册上看到你的名字,我就猜到是你。” 毕竟这个名字太特别,重名的可能性太低了。 一左一右两道视线同时看向季疏缈,倾倾和汐汐那幽怨又意味深长的眼神好像在质问:你什么时候惹上的风流债? “我们认识吗?”季疏缈一脸茫然。 “当然!”女孩俏生生地答道,“一年前,暑假游学夏令营,季将军故居。” 季疏缈恍然大悟:“徐蔚蓝!是你啊!” 季疏缈也没想到只有一面之缘的姑娘会成为同学。 见她还记得自己,徐蔚蓝更开心了:“对,是我。” 季疏缈开心极了,问:“你在哪个班啊?” 能给倾倾凑个美丽同桌了。 “四班,在你隔壁。” “哦。”季疏缈略有失落,她们在五班。 徐蔚蓝走近一步,小声提醒道:“熊启也分到了五班。” 季疏缈不知道熊启是谁,但能让徐蔚蓝这么提醒她,又是她们都认识的人,只能是那个人皮猪脑的小畜生。 “再见。”徐蔚蓝看她明白过来了,笑着转身离开。 季疏缈及时伸出双手握住她的手:“徐美人儿~咱们缘分匪浅,不留个电话或者QQ?今后也好互通书信,相约出游,以寄相思不是?” 徐蔚蓝红着脸,笑骂道:“登徒子!” 季疏缈:“嘻~” 两人互相留了联系方式,季疏缈又把小伙伴们介绍给她认识,约好周末一起出去玩。 看着徐蔚蓝的背影,季疏缈啧啧称赞:“这身段,这气质,一看就是学跳舞,举手投足都透着优雅。” 汐汐眼一横:“我这学钢琴的配不上你了呗。” “哎呀~有人吃醋了~”季疏缈揽着汐汐往教室走,“你们都是我心尖尖上的人,谁也不会被我亏待了。” “嗯?我也是?”倾倾问。 大柱指了指自己:“我也是?” “都是都是。”季疏缈点点头。 汐汐冷笑一声:“呵,您的心尖尖够宽敞的。” 季疏缈捂着心口喟叹道:“宽不宽是其次,主要我这颗心它长成了榴莲。” 倾倾适时补刀:“外面是黄的,扒开是臭的。” 季疏缈震惊:“你变了!你以前很宠我的!” 她们几句话的功夫已经到了教室,眼见着韩淇的桌前站着两个趾高气扬的男孩,韩淇气得脸红脖子粗,正和他们争论着。 季疏缈双眼一眯,梦里她看不清欺负大柱那几个人的长相,但是现在能确定长啥熊样了。 熊启是吧? 季疏缈撇嘴一笑,我让你这辈子都雄不起! 第141章 年9月1日卧虎藏龙 熊启和他的跟班简荣要坐韩淇和大柱的位置,韩淇怎么肯愿意,当即和那两人吵了起来。 熊启混惯了,才懒得和他多说,一把拉起他的课桌想将桌肚子里的东西全倒出来。 “啪”地一声,季疏缈一巴掌摁在桌面,皮笑肉不笑道:“上次没挨够打,是吗?” 季疏缈上次回去生了好久的闷气,气自己的拳头不够有力,没把这畜生揍得牙落满地。 她身后站着倾倾和杜紫汐,还有体格惊人的大柱,韩淇也阴沉着脸站了起来。 谁都能看出他们是一伙的。 熊启轻笑一声:“行,你们人多,但最好你们永远人多。” 季疏缈二话不说,一巴掌扇在他脸上:“打你不需要人多,更不需要挑日子。” 那清脆的耳光声给整个教室按下了暂停键,所有人目光都看了过来。 熊启被打的那一边脸颊火辣辣地痛着,另一边脸颊也烧了起来,气的,恼的。 熊启当即就要讨回来,韩淇和大柱同时挡在季疏缈面前,眼神威胁地看着他。 “老师来了!” 不知谁喊了一句,其他人都坐回了自己的位置,撇着脑袋继续往他们这边看。 “熊哥算了算了!”简荣连忙劝,在他耳边小声道,“放学再找人收拾这娘们!” 熊启咬牙切齿地撂下狠话:“你他妈给我等着!” 季疏缈低笑一声,风轻云淡地回:“等什么?等你的头七吗?” 这话可把熊启气得够呛,急头白脸地就要往她这儿冲,然后就被大柱一把掀开了。 班主任王虹就在此时进了教室,眉头紧皱,沉声质问道:“你们在干什么?” “老师,他要打我。”季疏缈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终于找到人做主的可怜模样,“我只是……不想让座位给他。” 这位王老师并没有妄下论断,只严肃地说:“都找位置坐好。” 熊启被简荣拉着,心不甘情不愿地坐到了教室中间的空位。 上课铃声穿透校园,铃声中响起一声懒散的“报告”。 教室的前门站着一个短发女孩,下半身没有穿女生夏季校服的百褶裙,而是男生的短裤。 她歪歪斜斜地站在门框里,从头发丝到脚指甲都透着轻慢懒散和漫不经心,还有点酷,有点痞。 初中第一天,踩着点到教室。 王虹眉心的印更深了两分:“进来,找地方坐下吧。” 教室里只剩下倾倾身边的位置,那位短发女同学理所当然地走了过来。 倾倾坐在靠过道的位置,那女生走了过来吊儿郎当地笑道:“美女,让一让呗。” 这感觉,让倾倾觉得似曾相识。 等短发女生落了座,王虹转身在黑板上写下自己的名字和手机号码:“我叫王虹,教语文,也是大家的班主任……” 这位女老师看上去四十岁出头,在教师这个职业群体中算是保养得十分出色了,只有眼角眉心有些许细纹,让她更添了几分风韵。 她身量匀称,气质文雅,穿着剪裁合身花纹精致的连衣裙,言谈间游刃有余,端正温柔又不失威严,嗓音有一点嘶哑,吐字准确清晰到可以做播音主持,一看就是很有经验还严格律己的优秀教师,是那种平日里很宽容但又有着绝对底线,一旦有学生触及底线就绝不轻饶的性格。 “大家刚上初中有些不适应,我今天可以理解大家的这份不适应。”王虹老师看向季疏缈几人,“守时、友爱,是一名合格学生的基本素养。” 季疏缈垂下眼眸,心里吐槽:我友爱个锤子,我一锤子把那小畜生砸个稀巴烂。 短发女生小声嘟囔:“我又没迟到。” 王虹老师继续说道:“我们夏季作息的上课时间是早上八点,我不希望无理由迟到这种低级错误在我的班级里反复发生。不能按时到校的同学,请提前向我请假,没有提前请假的同学,事后请家长向我解释原因。稍后我会把作息时间表贴在黑板旁,请大家严格遵守。大家明白了吗?” “明白了——”大家拖长了调子回答道。 王老师语气缓和下来:“好了,我已经自我介绍完了,该轮到你们了。从靠门第一排的同学开始。” 第一位同学站起身,朗声道:“大家好!我叫乔正信,来自实验小学。我平时喜欢唱歌,最喜欢的歌手是周杰伦……” 季疏缈撑着脑袋看过去,刚刚叫“老师来了”的就是他,喜欢靠门的位置,多半是位“小灵通”,每个班级必备的那一位喜欢打探消息的同学。 同学一个接一个地进行自我介绍,王老师始终微笑着温柔注视每一位同学,遇到性格内向、紧张到结巴的同学,会温和有力地给予适当鼓励。 季疏缈越听越无聊,很快打起了哈欠,她前面的短发女生更肆无忌惮地伸起了懒腰,哈欠打得跟气吞山河的大嘴怪似的。 王老师一个眼刀飞了过来,季疏缈的下颌僵住,随即迅速收回。短发女生却按照自己的节奏,伸完了懒腰,打完了哈欠。 季疏缈暗地里竖起一个大拇指,这姐妹挺有个性啊。 终于到了个性姐,只见她靠在椅子上,姿势一点没变,言简意赅吐出两个字:“黎想。” 大家都没有反应过来,她的自我介绍就已经做完了。 开始了吗?不,已经结束了。 王老师脸上的微笑消失了,淡淡道:“下一位同学。” 季疏缈站起身眼神扫过所有人:“大家好,我叫季疏缈。” 她想了想实在没什么想介绍的,轻轻耸了耸肩:“人生浅薄,无可介绍,就这样吧。” 季疏缈说完就自己坐下了,黎想偏了偏头,微笑着小声问:“你是想说‘无可奉告’吧?” “嗯哼。” 王虹老师接着说:“季疏缈同学的家长给她起名很用心呀,她的名字出自苏轼的《卜算子·黄州定慧院寓居作》,改天有时间再和大家分享这首词,大家也可以自行查找一下这首词的相关资料。黎想同学的名字很特别,是有什么寓意或者故事吗?” 黎想抬头看向她:“他们抓阄取的。” 王虹老师的笑容有两分僵硬:“那也说明这个名字和你很有缘分。好了,最后一位同学,请做一下自我介绍。” 大柱站起身,熟稔地说:“大家好,我叫罗一柱,大家可以叫我大柱。我平时喜欢吃东西和看动漫,希望可以和大家成为朋友。” 季疏缈拍拍手,竖起大拇指:“真棒!” “嘿嘿,哥哥教我的。”大柱不好意思地笑笑,“哥哥还给我排练了好多次。” 王虹看了一眼黑板上方的挂钟,还有不到两分钟的时间下课。 “从今天开始,大家就有了新的身份和生活,希望能和大家度过未来三年的美好时光,我们携手共同成长。座位还有需要调整的地方,我们在第四节课的时候再调整。现在大家安静地休息一下,等下课铃响再离开教室。” 哇哦,不拖堂的老师,好感度up up up! “你很有意思啊,”黎想转过头看向她,一字一句念她的名字:“季疏缈。” 季疏缈微微一笑:“哪有你有意思啊?” “交个朋友。”黎想伸出手道。 季疏缈没有犹豫地和她握了握:“彼此彼此。” 黎想笑得意味深长,你比我以为的有意思多了 第142章 年9月1日又臭又长 今天一天都不会正经上课,王虹老师一直在教室里,让熊启想找季疏缈他们的麻烦都没有机会。 九点半举行开学典礼,九点王虹老师让全班同学在走廊上站成两列:“男生站左边,女生站在右边,按照身高从矮到高站。” 季疏缈因为年纪小那么一两岁,站在了队伍靠前的位置,倾倾因为营养不良,没比她好多少,跟她站在一起,汐汐这个挑食的和她们半斤八两,于是三人就这么站在了一起。 而穿着男生校服的黎想,想也不想地就站在了女生队伍里。 王虹眉心微蹙,走到黎想面前温声询问:“黎想同学,你今天可以站在男生队伍里吗?以后校服穿女生校服,再换过来可以吗?” “不要。”黎想拒绝得干脆,“我是女生,为什么要站在男生的队伍里。” “但是你穿的是裤子。” “我穿裤子,我就不是女生了吗?”黎想平静地反问,“我只是不喜欢穿裙子。” 王虹当老师十几年,叛逆学生不知道见过多少,但是这种叛逆得有理有据逻辑自洽的学生,还是头一回见,她继续耐心温柔地劝:“学校规定的女生要穿裙子,男生要穿短裤哦。” 黎想皱起眉问:“我们的性别是衣服定义的吗?还是衣服能改变我们的性别?” 王虹哑口无言,眉心皱得更紧:“但是大家都有遵守校规。” 黎想:“不合理的规定,为什么要遵守?” 王虹老师叹了一口气,最终选择放弃:“黎想同学,你很有个性。我尊重你的个性,关于校服与性别的问题,我们以后再探讨。今天你就站在女生这边吧。” 黎想见好就收:“谢谢老师。” 季疏缈围观全程,心里感慨个不停,这姐妹牛啊牛啊,没有被集体教育洗脑耶。 中国式集体教育的本质,是磨灭个性,提高服从性。而黎想显然一点也没有受到影响,季疏缈开始好奇她的成长经历。 初中部和高中部的开学典礼是分开举行的,在不同的操场,季疏缈去操场的途中,隐约听到高中部的大操场传来入场音乐。 也不知道朗哥怎么样了。 到操场要下两截宽阔的楼梯,那楼梯宽十几米,两边还没有扶手,都是装饰的花坛。 倾倾她们和相处久了,也知道她下楼梯要抓着扶手的习惯,韩淇伸出胳膊:“我……” 他刚开口,就见季疏缈一把抓紧大柱的胳膊往下走,一边看着脚下一边说:“还好有大柱。” 这厚实的安全感。 大柱呵呵傻乐。韩淇收回手,看着自己细了一大圈的胳膊呆了两秒钟。 今天天气不错,气温不高,站在操场上听校领导又臭又长的致辞倒也不难受,就是无聊得很。 季疏缈低着头打哈欠,心里想着:有这时间,不如看几个合同,赚几个钱。 新生代表致辞环节,上台的居然是徐蔚蓝,季疏缈总算打起了精神,鼓掌鼓得比周围人都响,小声欢呼:“哇哦~” 汐汐在她身后,阴恻恻地朝她脖子里吹了一口气,小声问:“她好看还是我好看?” 这个问题不亚于“媳妇和妈掉水里了,你救谁”。 季疏缈恬不知耻地笑笑:“都没我好看~我最好看~” 王虹老师朝她们看来,汐汐迅速地捅了她一下提醒她,然后规规矩矩地站好。 季疏缈无比想念严维,都怪他给自己的自由过了火。 裹脚布式的开学典礼终于结束,回到教室发了新书,包书皮爱好者杜紫汐女士拿出早已准备好的一大堆漂亮书皮,开始了美化工程,倾倾也转过身来帮忙。 那书皮的浓郁香精味熏得季疏缈难受,紧贴着打开的窗户喘气。 不理解,但尊重。 杜紫汐不好意思地吐吐舌头:“马上就好,你忍一下。” 季疏缈:“没关系,你慢慢弄。” 她这个角度可以看到黎想在拿着铅笔在新书上画画,不是韩淇那种把杜甫画成奥特曼的业余水平,从她手里的素描铅笔再到握笔姿势,显然她学了多年绘画。 上午还竞选了班干部,有意向的同学上讲台做个简短的演讲进行拉票,然后全班举手投票。除了汐汐竞选了文艺委员并顺利当选以外,季疏缈几人都没有当班干部的觉悟。 中午放学前王虹老师调整了座位,把季疏缈和她的小伙伴们分开了,季疏缈倒是和黎想成了同桌,两人坐到了中间第三排,老师的眼皮子底下。 季疏缈大概能理解这位老师的想法,还没开学呢,她爸就要跟老师说以后她是要时常请假的,又有好几个朋友要求和她一个班,难免会觉得她大概率是一个家里宠坏了又呼朋引伴到处作恶的不安分子。 不安分子就要和不安分子坐在一起接受审判,季疏缈看了看身边的黎想,她还是那副懒洋洋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的样子。 倾倾和汐汐隔得远,分别在教室的两边,大柱和韩淇倒是没有被分开,在季疏缈身后隔了一桌。 熊启和他的跟班简荣也被分开了,王虹老师这一碗水算是端得很平。 中午的放学铃终于打响,王虹老师终于离开教室,熊启一个箭步冲到季疏缈面前,然后结结实实挨了一耳光。 季疏缈笑得狡黠:“挨打这么积极?” 韩淇几人也围了过来,大有将熊启包围的架势。 熊启哪里想到她不按套路来,话不说一句就动手,还不让自己说完话,当即破防大骂:“你个臭婊子养……” 季疏缈抬手又是一巴掌:“不要出现在我巴掌能扇到的地方。” 季疏缈心里得意极了,她这么久的网球可不是白打的,现在正手、反手抽人耳光都又快又狠。 她动手太快,又根本没有规律,熊启连躲都躲不开,捂着脸颊指着她怒道:“你他妈放学别走!” 季疏缈表情诙谐:“吼,好吓人呦~” 熊启终于被简荣拉走了,一路走一路骂骂咧咧。 季疏缈从书包里抽出折扇,啪地一声打开放在胸前扇了扇:“走,咱们吃饭去。” 附中的食堂菜色丰富美味,干净又卫生,季疏缈就没再让家里送饭来学校了。 桐桐快出生了,家里一天比一天紧张,秦蓉身边更是离不得人。 看到黎想还在座位上不动,季疏缈主动邀请:“同桌,一起吃午饭呀。” 黎想犹豫了两秒钟,拿出手机一边发短信一边慢吞吞地站起身。季疏缈也不催她,等她走到面前才转身一起去食堂。 学校后门街道旁,一辆白色房车里,保姆看着收到的短信傻了眼:我吃食堂。 “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保姆嘀咕着,看着桌上已经摆好的饭菜犯愁。 糖醋里脊味道不错,季疏缈用筷子戳了戳里脊,不知道高中部的食堂有没有这道菜,朗哥吃上喜欢的糖醋里脊没有。 季书朗没吃上糖醋里脊,还惹上了天大的麻烦,天大的…… 第143章 年9月1日撞心巴上 在食堂窗口打完饭菜的季书朗端着餐盘去找周回和罗一弦,然后和一个女生迎面撞了个正着,他一盘子饭菜全倒在那女生的身上,女生手里端的一碗豆芽骨头汤全泼在了季书朗身上。 顾不得看自己身上是什么狼狈模样,那女生看到季书朗小臂上缠着的绷带和夹板,当即吓得魂飞魄散,脸都白了:“你……你没事吧?” 她的小脸上全是惊慌,黑框眼镜后的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急得蓄起了一层薄雾。 她的皮肤很薄,季书朗能够清晰地看见她脸颊上的细细的毛细血管,一时看愣了。 “你的手有没有事?”女生抬头的一瞬撞进了季书朗的眼眸里。 “啊,没……没事。”季书朗回过神来,连忙解释,“我骨折其实已经长好了,家里人不放心非要医生给我缠上。” 尤其是姥姥,坚信“伤筋动骨一百天”这句老话,非说那骨头还没有长结实,非要 绷带全被骨头汤打湿透了,还好那汤并不烫。 有两个食堂阿姨拿着清洁工具过来,季书朗和那个女生退开让她们打扫,季书朗微微鞠躬致歉:“抱歉,给你们添麻烦了。” 阿姨一边清理地面,一边安慰他们:“没事,你们俩快去洗洗,瞧这一身弄得。” 两人这才低头看自己这一身,俱是一脸苦笑。 食堂外的水池边,季书朗解开右手小臂上的绑带,展示给她看:“你看,真的都长好了。” 他的右手手臂因为一个多月没有使用,有些肌肉萎缩,看着要细瘦一些,皱巴一些。 女生这才终于放下心来,长舒一口气:“没事就好。” “你叫什么名字?”季书朗一边搓着衬衫衣摆,一边状似漫不经心地问。 “须尽欢。” 季书朗继续问:“哪三个字?” “人生得意须尽欢。”女孩推了推鼻梁上的黑框眼镜,腼腆一笑,“我爸爸起的,他喜欢李白的诗。” “须这个姓我还是头一回见,我姓季……” “欢欢!” 季书朗刚想自我介绍,就被打断了,一个扎着高马尾的女生快步跑来,一把拉过须尽欢挡在她身前,一副护犊子的模样质问:“就是你欺负欢欢?” 须尽欢在身后拉了拉高曼冬的衣裳:“冬冬,不是你想的那样。” “啊。”季书朗应下了,“我不小心撞了她。” “道歉!”高曼冬命令道,“跟我朋友道歉。” 须尽欢还在解释:“是我没有看仔细,我们才在拐角撞……” “对不起,是我不小心。”季书朗鞠躬道歉。 “算你识相。”高曼冬扬了扬下巴,语气傲慢。 须尽欢无奈叹气,选择放弃解释:“没关系。” “你衣服弄这么脏,去我宿舍换一件,我那儿有多的。”高曼冬说着,拉着须尽欢往宿舍楼走。 须尽欢回头,表情无奈又带着歉意。 季书朗不在意,笑着朝她挥了挥手。 等季书朗把身上的污渍清理得差不多了,周回和罗一弦才找到他。 罗一弦:“你小子,让我们等你,结果我俩吃完了也没看到你过来。” 季书朗拧干衣摆,努力扯平整皱巴巴的校服衬衫:“出了点意外。” 周回疑惑:“绷带怎么拆了?” “被人撞了一下,绷带全被骨头汤打湿了。”季书朗无奈。 罗一弦握住他的手检查:“撞哪儿了?我看看。” 季书朗突然感慨似的轻叹一声,幽幽道:“一下子……就撞在了我的心巴上。” “嗯?” 周回和罗一弦对视一眼,俱是一脸茫然。 吃饱喝足的季疏缈摇着扇子回教室,想趁着时间还早眯一会儿午觉,一进门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教室里的同学俱是一脸好奇且探寻地看着她。 季疏缈摸了摸自己光滑细腻如花似玉的脸蛋:“都看我干什么,你们在背着我选我当班花吗?” 乔正信无语至极:“大姐,你不要这么自恋好不好!我们在说你得罪了熊启。” “谁是你大姐啊!”季疏缈不满道,“我年纪应该是全班最小的,人家刚满十~一~岁~” 乔正信被肉麻到了,作势要吐;而倾倾几人都了解她的德性,都捂着嘴笑;黎想打了一个哆嗦问:“能不能好好说话?” 季疏缈答:“不能。” 季疏缈在座位上坐下,小伙伴们都围了上来,在她和黎想的座位周围找空位坐了。 “我就是看熊不起不顺眼,有什么问题吗?”季疏缈唰地打开折扇,颇有反派的邪魅风范,“他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人物吗?还‘得罪’。” 乔正信压低声音,神秘地说:“他家有钱。” “哦~”季疏缈嘴里感叹着,表情仍是不屑。 “他家还有权。”乔正信压低了嗓子,压成了老巫婆的嗓音。 季疏缈撇嘴:“哦~呦~~” 乔正信“啧”了一声,嗓子压成了唐老鸭:“他家给学校捐了一栋楼,就挨着高中部后山那片空地,下个月就要动工了。” “哇哦~”季疏缈鼓鼓掌,“好厉害哦。” 话说,给学校捐楼这种事情,不是应该发生在她这个重生爽文大女主身上吗? 乔正信:“你现在知道了吧,熊启根本得罪不起!” 季疏缈轻笑一声:“他有本事就让学校开除我。” 她又不是没学可上,大不了去上私立学校,就算是贵族学校,她也是上得的。 “大姐,你胆子真大啊!”乔正信佩服得五体投地,“我以后能跟你混吗?” 季疏缈:“不可以。” “为什么?”乔正信沮丧极了。 倾倾好心提醒他:“你叫老大试试呢。” “老大?”乔正信试探地叫了一声。 季疏缈一脸娇矜模样:“再说吧。” 第144章 年9月1日要素过多 下午就开始正常上课了。 数学老师是位带着啤酒瓶底做眼镜的学术范儿老头,姓顾,这位顾老师自我介绍了两句就开始讲课,弄得大家一头雾水地翻开课本。 这位顾老师应该快到退休的年纪了,但讲起课来依旧抑扬顿挫、中气十足。他讲课的节奏非常快,讲完一遍后看到一半以上的学生眼里充斥着没被知识浸染的茫然无措,嘟囔着发两句牢骚,眼神里都透露着嫌弃,但还是放缓了节奏重新讲了一遍。 季疏缈是提前学过高中课程的,看出这位顾老师只挑核心知识点讲,不仅是讲课节奏快的问题,他讲的解题方法和用的公式一部分是超纲的,至少不是初中该学的。 一节数学课下来,一半以上的同学脑袋都快炸了,并给这位顾老师取了外号叫南孚——一节更比六节强。 “太强了,我的妈呀,这一单元一节课讲完了。” “还讲了两遍。” “受不鸟受不鸟,我要不是上了衔接班,估计一点都听不懂。” 小灵通乔正信解答了众人的疑惑:“听说这位顾老师本来是教竞赛组的,因为比赛名额的事情和校长吵了一架,然后一气之下不带竞赛组,跑来教我们了。” “乖乖,这是上神下凡普度众生来了。” 有同学哀嚎:“可是我等凡人消受不起啊——” 如果说数学老师是让众生仰望的上神级别的人物,那么英语老师就是……不入流修仙小宗门里爱吹嘘的外门弟子——从小学双语,跟父母在英国生活过八年的学习委员是这么说的。 英语老师叫杨莉娜,是个二十多岁长相不错、穿衣打扮过于精致到土气的年轻女性,只是圆润的鹅蛋脸与薄唇看上去有些突兀,并不十分匹配,她在说话时那格外薄的双唇总是很容易吸引人的视线。 有些刻薄。 是季疏缈对于这位老师的第一印象,尽管她挂着小蜜蜂说话的模样温温柔柔,努力挤出和善的笑容。 这节英语课都在听这位老师讲留学经历,在她极有自信地飚了几段英文后,季疏缈没忍住捂着嘴轻笑了一声。 不仅是她,班上好几位同学从幼儿园起就学双语,还有在国外生活的经历,瞬间听出这位老师就是个半吊子,口语带着口音不说,还有几处语法错误。 这个年纪的孩子还不懂掩藏情绪,有几个同学的嘴角向下撇着,眼底尽是鄙夷和不屑的嘲笑。 杨莉娜脸色一白,强装镇定把这节课讲完。 下课铃一响,杨莉娜就快步走出了教室。 “这是哪儿来的叮铃哐啷响的半桶水啊!” “笑死人,名词单复数都用错了。” “留过学的不都是有本事的,国外多得是野鸡大学。” “这个水平怎么进附中当老师的啊?” “乔正信,那人是谁的关系户啊?” 乔正信挠挠头:“我也不知道啊,你们给我点时间,我肯定打探清楚。” “下一节是体育课耶,有人能去问问在教室上还是操场上?” “我去我去!” 打探消息这种事,乔正信最是积极。 没一会儿,乔正信哭丧着脸回来了,大家看他的表情就猜到了结果,纷纷抱怨着坐了回去。 “王老师说,让我们在教室待着……”乔正信欲言又止地说,然后瞬间变了脸色,兴奋道:“因为体育老师说怕我们找不到地方,一会儿来领我们去操场!” “哦吼~” “走走走,换衣服换衣服!” “等等我!” 体育课也没干什么,体育老师选了体育委员,登记了每位同学擅长的运动,就让大家自由活动了。 季疏缈拿了网球拍,带着小伙伴们精神抖擞地往网球场走,手里的球拍握着跟光之圣剑似的一举一举地,嘴里颇有节奏地反复念着:“oi~oi~锻炼,要努力!耳光,才有力!oioioi~~” 学校的网球场紧挨着篮球场,透过刷着绿漆的铁丝网,季疏缈一眼就看到了正在打篮球的朗哥。 “我要打电话告诉姥姥!”季疏缈拿着网球拍拍了拍铁丝网,“你把绷带拆了,还跑来打篮球!” 家里人不让季书朗拆绷带和夹板,担心他骨头没长结实是其次的,最主要的是知道他不绑上绷带,绝对不拿自己当伤员。 清亮脆甜的女孩声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周回和罗一弦也在,齐齐看了过来。季书朗微不可察地轻叹一口气,把手里的篮球抛给周回,朝她走来:“我不打行了吧?小告状精。” 罗一弦也过来了,大柱开心地问:“哥哥,你们也上体育课吗?” “是啊,这么巧。”罗一弦隔着铁丝网宠溺地戳了戳大柱的脑门。 大柱捂着脑门呵呵傻笑。 季疏缈突然嗲声嗲气地叫了一声哥哥,要多嗲有多嗲。 季书朗如临大敌,后退一步:“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兄妹情,你又干什么了?” “我没有干什么呀~”季疏缈矫揉造作地扭动着,“就是有个男同学让我放学别走,哥~哥~他是什么意思呀?” 季书朗眼神微妙:“他怎么欺负你了?” 你瞧瞧你瞧瞧,谁说没有无缘无故的兄妹情,就算朗哥知道她是什么臭德行,问的也是“他怎么欺负你了”,不是“你怎么招惹他了”。 季疏缈嘻嘻一笑:“他用脸蛋子撞我手掌心上了,还撞了两回。” “……”季书朗的表情一言难尽,“知道了,放学我去接你。” 季疏缈这才满意了,转身吆喝小伙伴们继续前进,还不忘回头警告朗哥,指了指自己两只眼睛又指了指他:“我看着你呢!不准打球!” “知道啦。”季书朗无奈。 于是,下午放学后,熊启雄赳赳气昂昂地带着他刚认下的初三大哥把季疏缈堵在教室,转头就被季书朗带着几只“黄雀”一起堵了。 为首的“初三大哥”一见到他们,脊梁骨瞬间弯了下去,一个劲儿地点头哈腰:“回哥、朗哥、玄哥好,什么风把您三位吹来了?” 这初三的人也有中二病? 周回笑了笑:“你堵的那位,是你朗哥的妹妹。” 罗一弦补充:“还有我弟弟。” 季书朗双手抱胸,居高临下地看着“初三大哥”:“怎么,现在初中部是你在扛把子?” 结果是,“初三大哥”连连道歉最后带着小弟们落荒而逃,中途还扇了始作俑者熊启三个响亮的耳光,看得季疏缈眼神发光——这耳光好响亮,到底怎么扇的? “他为什么这么怕你们啊?”季疏缈语气有些失落,“还以为今天要打一架来着。” “少拱火。”季书朗戳了戳她的脑门。 罗一弦笑道:“因为早就打过了。” 然后罗一弦就讲述了周回从初一开始,如何从被要保护费的小可怜逆袭成为附中扛把子,双拳揍遍了初中部的刺头,在季书朗转学过来后,两人联手把自己拉下马,又一起把高中部的几个刺头收拾了一遍。 季疏缈双手捂着脸蛋惊呼:“哇~《我哥竟然是校霸》,我居然一点都不知道?不是!你这么厉害了,居然在溜冰场让一个杂碎给揍骨折了?” 季书朗淡淡地瞥了她一眼:“军师从不上战场。” 而且那次是他没有防备。 罗一弦毫不留情地拆穿他:“他是怕身上挂了彩,回家不好交代。” 季疏缈一脸懊恼:“我居然没看过现场,真遗憾。” “回家了。”季书朗看了一眼手表,“不然赶不上吃晚饭了。” “那去吃火锅吧!”季疏缈打了个响指,“庆祝开学。” 留下来吃瓜看戏的黎想有些惊奇:“开学有什么值得庆祝的?” “哪有值不值,只有想不想。”季疏缈推着她往外走,“一起去啊,你要给家里打个电话吗?” 黎想:“啊……不用,我发个短信说一声就行。” “各位快跟上,不要掉队。”季疏缈招呼道,“朗哥,打电话给火锅店留个包厢,不然又吃不上了。” “真会使唤人。”季书朗一边掏手机一边抱怨。 幸好家里有先见之明,给兄妹俩换了车,不然真坐不下这么多人。 车上大家都在给家里打电话报备,黎想低头看了一眼发出去给司机的短信,收起了手机。 第145章 年9月1日耗子吃猫奶 一顿火锅吃了近三个小时,这么晚的天,季疏缈肯定是要把小伙伴们挨个送回家。 离开包厢的时候,季疏缈问黎想:“你家住哪里啊?我送你回去。” 她看看怎么送顺路。 “不用了,我自己回去。”黎想酷酷地拒绝。 “不行,这么晚了,得把你送到家。” 在季疏缈的一再坚持下,黎想只好说自己有人接,季疏缈这才作罢:“那你到家要给我打电话哦!” “好。” 黎想站在路边,等他们的车走远了打电话叫司机过来。 黑色轿车车头前的迈巴赫车标闪瞎了一众路人的眼,“666”的车牌号更是让人直呼“6”。 原以为家里不会有人,黎想没想到自己那一年见面次数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的亲娘居然在家。 客厅里堆满了大大小小的礼物,黎想妈妈笑靥如花,一脸骄傲,邀功似的拉起她的手:“想想,快来看看妈妈给你带了多少东西,都是你的生日礼物。妈妈特意回国给你过生日,开不开心?” 黎想无奈地抽回手,语气淡淡:“妈,我生日在六月。” 爷爷送她的车和车牌号,因为她的生日是六月六号,早上六点出生。 黎想妈妈神色尴尬地收回手,一脸失落难过:“对不起啊,想想,我那会儿……” 黎想见不得她难过的样子,双手抱胸,开玩笑道:“诶,熊女士,你是不是在外有私生女?不然谁的生日是在九月?我到底是不是你亲自生的?” “怎么不是我亲自生的?”黎想妈妈挺了挺腰肢,“我这辈子最骄傲的事情就是生了你。” 黎想抱住了她,撒娇似的摇了摇:“我也骄傲我是你女儿。” “对不起啊,妈妈又记错了。” 黎想摇摇头:“没关系,不用说对不起。” 她早就已经习惯了。 “今年爸爸记得了吗?”黎想妈妈问。 黎想犹豫了下,还是老实说了:“他让人送了礼物回来。” 黎想妈妈急切地问:“送的什么?有没有妈妈送的好?” “我都不知道你送的是什么。” “来来来,你来拆开看看,我送的肯定比你爸爸送的好!” 母女俩一边送礼物一边聊着近况,黎想每拆一件都要绞尽脑汁地表达一下这个物件的优点和自己的喜爱,还要编得不重样。 “你这次待到什么时候?” “后天早上走。”黎想妈妈拨开她额前的碎发,温声问:“你明天不要上学了,陪妈妈逛街吃早茶好不好?” “好。”黎想微笑着答应。 礼物拆到很晚,黎想一回到房间就反锁上了门,烦躁地揉乱了额前的碎发,突兀的电话铃声吓了她一跳,看到来电显示是季疏缈才送了一口气。 “我都洗完澡了,还没有接到你的电话,所以给你打了过来。你到家了吗?” “到了。对不起啊,家里有客人,忘了给你回电话了。” “这说什么对不起,用不着道歉。”季疏缈在床上翻了个身,“明天你少吃点早饭,我给你带咖喱牛肉包,就是下午和你说的那个,可好吃了。” “明天家里有事,我不去上学。” “哦,这样啊。”季疏缈语气失落,好像吃不到咖喱牛肉包的人是她一样。“那后天见吧。” “后天见。” 黎想挂断电话,疲惫地叹了一口气——明天要演一天的戏呢。 季疏缈回到家后从父母那里得知上午陆雍和的助理来过,给他们送了下周五的晚宴的邀请函来。 季疏缈欢呼:“OiOi~这送的不是邀请函,送的是钱。” 做生意得靠人脉和门路,正所谓情报就是财报。 商量好下周兄妹俩、季时谦夫妻俩还有季振华一起去。 季振华有些紧张地搓搓手:“这种场合,我还有点紧张。” 季疏缈安慰道:“嗨,就是一群穿得讲究一点的生意人互相吹牛皮罢了。” 托周回的福,季疏缈上辈子跟着他见识过不少大场面。 礼服是来不及定制了,商量好周末一起去买现成的,兄妹俩就被赶上楼睡觉了。 朗哥还是被姥姥拉着把绷带缠上了。 “不绑着点,你就不把这胳膊当有伤的。” 朗哥无奈叹气:“能等我洗完澡再绑吗?” 得到的结果是“不能”。 回到楼上,季书朗状似不经意地问起:“小神婆,你说我会孤独终老是真的吗?” 我哪儿知道,我上辈子都没活到老,但你当渣男是真的。 季疏缈心里嘀咕着,问:“你很在意这个事情吗?都问好几遍了。” “在意啊。”他点点头,“我很羡慕咱们爸妈那样的感情。” 相濡以沫,互相扶持,互为依靠。 季疏缈语重心长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少年啊~正所谓耗子吃猫奶,自己的命运自己改。会不会孤独终老什么的,关键在于你自己啊!” 季书朗轻轻蹙起眉,开始深思。 第二天,季书朗绑着一层又一层的绷带,连带着夹板一块用上了,反反复复路过须尽欢的教室。 第146章 年9月5日嫌弃鄙夷 上了一周的课,陆陆续续见到了其他科任老师,都各有特点,但都有同一个优点——对自己任教的科目有着极其充沛的知识储备,能够游刃有余地回答同学们提出的各种问题,并且会夸奖鼓励他们主动思考提问。 有了珠玉在前,初一·五班的同学越发嫌弃杨莉娜这位老师。乔正信很快打听清楚了她的底细,确实是国外留学没错,也是硕士毕业,但她毕业的那个学校大家根本没听说过,靠着家里在区教育局有人,才塞进了附中。 十几岁的少年少女根本不擅长掩饰情绪,具体表现在当众指出杨莉娜的单词拼写错误、刨根问底地问一些语法问题,其中最让杨莉娜下不来台的是她自己选的英语课代表,一个个子小小的戴着黑框眼镜的女孩子,每当她站起来提问时,全班大部分同学都会不约而同地和好朋友对视一眼,极有默契地笑一下。 这位课代表在小学就拿了许多重量级英语竞赛的奖项,每次都问得礼貌客气又严肃认真,弄得杨莉娜一点脾气都不敢有,每次都汗流浃背。 这一个星期下来,杨莉娜老师隐隐有破防的趋势。 周五这天下午放学,季疏缈去高中部找朗哥,他们要去商场和大人们汇合,买下周晚宴用的礼服。 季疏缈还是第一次来这边教学楼找朗哥,一路问着路找到了朗哥的教室,高一的人都在做大扫除,大家都拿着清洁工具,到处都乱糟糟的,走廊的地上都是擦玻璃、擦桌子流下来的水。 季疏缈低着头时刻注意脚下,走得小心翼翼,但还是和冲出教室的人 撞了个正着,季疏缈差点跌倒,幸好身后的人及时出手扶住了她。 季疏缈回头一看,呦,周回。 那不用道谢了。 “你跑那么急干什么?怕赶不上人类进化吗?”季疏缈没好气道,绷着一张小脸满是不高兴。 高曼冬咧嘴一笑:“小妹妹说话真有趣。” 她说着就要动手掐她脸蛋,笑得亲昵熟稔。 季疏缈不客气地拍开她的手:“别动手动脚!” “啪”的一声清脆响亮,仿佛耳光声扇在了她的脸上,高曼冬的神色只有一瞬变化,快得人几乎捕捉不到,脸上仍然是“你年纪小我不跟你计较”的无奈与大度。 季疏缈说完懒得再看她一眼,这女的她一见面就觉得不喜欢。她转头问周回:“我哥呢?” “去那边洗拖把了,应该快回来了。”周回指了指走廊尽头的厕所。 走廊上人来人往,时不时有人拎着水桶、拿着抹布扫把拖把路过。周回两根手指捏着季疏缈的衬衫袖子往旁边拉:“站过来。” 季疏缈扭了一下肩膀甩开他的手:“别扒拉我!” 高曼冬笑道:“周回,这是谁家小妹妹啊?脾气这么大。” 季疏缈淡淡地瞥了她一眼,懒得说话。 周回叹气:“书朗家的。” 说曹操曹操到,季书朗拎着洗干净的拖把回来,看到季疏缈一愣:“我不是让你在车上等我吗?” 季疏缈:“你什么时候说了?” “短信。” 季疏缈掏出手机一看,果然有一条未读,撇撇嘴,理直气壮地嚷嚷:“没看见!” 季书朗无奈又好笑地戳了戳她的脑门。 “好啊季书朗,家里藏着这么漂亮的妹妹也不让我知道!还是不是兄弟啊?”高曼冬踮起脚勾住季书朗的脖子。 “你也没问。”季书朗无奈,“你过来干什么?” “我们班擦玻璃没报纸了,来找你们借一点。” “报纸都要借啊?你们这都没有?” 两人还在为了几张报纸叨叨个不停,季疏缈没忍住翻了个白眼,原来是传说中的汉子茶。 周回拿过季书朗手里的拖把:“你先走吧,把你家小祖宗一块带走。” “行,一会儿老师问起你帮我说一声。”季书朗答应得干脆,搭着季疏缈的肩膀往楼下走,头也不回地朝他们挥了挥手:“周一见。” 季疏缈上了车还在生闷气,两边的脸颊都比平时鼓囊一些,季书朗忍住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又怎么啦?我的大小姐?” 季疏缈横了他一眼,明显不想和他说话。 季书朗摸了摸鼻子,犹豫两秒钟选择放弃,心里嘀咕着小祖宗的脾气越来越臭,让人琢磨不透。 第147章 年9月5日夜“吃”的历史 服装厂在有条不紊地建设着,季时谦回北京前一直看着进度,等房屋主体都完工了才走,有建材厂的副厂长看着,后面按照计划继续建设就行,预计能在下个月月底完工,十一月就能开张。 建材厂那边提拔了两位副厂长,都是为人可靠、做事踏实、经验丰富的人才,考察了大半年才提上来,以后建材厂那边都不用时刻看着了,季时谦和秦蕴这次回来后不用再去河北长住,一家人终于又能长久地团圆。 季疏缈开心得晚饭都多吃了半碗米饭,姥姥笑眯眯夸她:“缈缈精神越发好了,身体也越来越结实了,乖宝。” 季疏缈有些不好意思,多吃两口饭都能被夸,这久而久之不得双脚离地自信膨胀。 季振华给她盛了一碗汤:“再把这碗鸡汤喝了溜溜缝,加了红参炖的。” 季疏缈捧着碗小口喝汤,问:“苏奶奶来了吗?” 苏紫菀每隔一两个月都会来一趟家里,每回都会带各种补身的中药材和中药熬制的洗发水,季疏缈现在用的就是这种洗发水,纯天然皂角、无患子、侧柏叶等熬出来的。 苏紫菀老太太每回都拎着东西上门来,念着家里有个瘫痪的病人,留她吃饭也都被她拒绝,放下东西、塞了钱就急匆匆地走。姥姥说了她许多回,让她还钱直接转账就行,她也不答应,说道:“老姐妹,咱们非亲非故的,你们能借那么一大笔救命钱,我不能连个态度都没有,让你们心里不踏实,你们看着我身子骨硬朗,心里也才有底不是。再来让咱们多走动才能有情分,你说是不?” 姥姥听她这么说,也不好再劝,只说她送的东西都按照市场价折进那欠款里头,不然就不收,苏老太这才答应。 苏老太每次都把账目算得清楚明白,家里谁在谁就给她写下收条。 君子坦荡荡,钱财当面计较清楚才越发和气。 姥姥絮絮叨叨地说着:“可不是,她今天来带了一麻袋的东西,许多给你妈妈产后补身体的东西,还留了几个药膳方子给她产后吃。现在都流行什么科学坐月子,说是不能吃鱼啊肉的,得吃清淡的,这……这哪行啊!” 季振华给妻子夹了一块清蒸多宝鱼,笑得温和:“妈,不是说不能吃鱼和肉,是说做法要清淡,不能油腻,要做得好消化一点。” “爸爸很懂啊?”季疏缈揶揄道,“你这么有经验,难道我真是你亲生的?亲自生的,简称亲生的。” 季振华:“在家闲着没事,看了点书。” 季疏缈:“都说一胎照书养,二胎照猪养,咱们家倒是反过来了。” “养小猪崽也得费不少心,”秦蓉笑骂道,“你这小猪崽从小没少折腾人,又爱生病又不长肉,从前在乡下好吃的也少,全家得了点稀罕吃的,全进了你嘴里。” 秦蕴也笑起来,说起以前:“你姥姥有一回去隔壁镇上吃席,主人家给了两个进口的大苹果,拳头那么老大一个,你姥姥吃完席巴巴儿地给你送来了,走了十几公里的路。” 季疏缈抱着姥姥的胳膊撒娇:“姥姥好爱我,一会儿我给你削苹果吃。” “好,我也享着咱们缈缈的福了。”姥姥开心地拍拍她的手背。 说起吃这件事,他们家总有说不完的话。 从进口苹果,说到割野韭菜做的面臊子,又说到季书朗小时候带着缈缈和泽川去钓鱼钓小龙虾捉麻雀烤来吃,还说起了兄妹俩小时候第一次吃折耳根的模样,又可爱又好玩。 聊到很晚,季疏缈紧挨着秦蓉坐着,困倦地打了个哈欠。 秦蓉亲昵地摸了摸她的小脸:“上楼睡觉去吧,明天周六睡个懒觉,我们都不叫你。” 季疏缈摇摇头:“要叫的,明天约了小伙伴们逛街。明天是姐妹局,有倾倾、汐汐,还有徐蔚蓝和黎想,就是我前两天跟你们说交到的新朋友。” 姥姥:“那明天逛完街都来家里吃晚饭,姥姥给你们做好吃的。” “好!”季疏缈一口答应。 和家人道晚安的时候,季疏缈听到了桐桐的心声:【晚安】 她特意轻轻点了点秦蓉的肚子:“桐桐晚安哦,不要吵着妈妈睡觉。” 【知道啦~】 季疏缈这才心满意足脚步轻盈地上楼,她最近越来越频繁地能听到桐桐的心声了,不知道是这小丫头内心活动太丰富了,还是她读心的技能级别越来越高了。 明天的晚饭到底没吃成,季疏缈上楼在QQ群里呼叫众姐妹。她建了两个QQ群,一个是朗哥和她的所有小弟都在里面,群名——“做大做强”;另一个则是她的姐妹团,群名叫“五法天女”。 徐蔚蓝回复得最快,她说不行,她晚上还有舞蹈课,而且她最近长胖了,要控制体重,已经被舞蹈老师骂了两回了。 黎想紧接着说不行,她家里晚上有聚餐,一个长辈过生日。 汐汐也说不行,她只能玩到中午,她妈妈下午要带她去看牙齿,她应该是要做正畸了,有两颗牙长歪了。 倾倾:我…… 季疏缈噼里啪啦打字:你不准说不行,你不行我就把干爹干妈一块拉来吃饭,让你在家喝西北风。 倾倾:我行啊,明天我爸妈有饭局,我正好去你家蹭饭。 第148章 年9月9日茶茶围绕 快乐的周末时光总是短暂的,周一早起上学的季疏缈怨气深沉。 上辈子放火烧山,这辈子早起上班; 上辈子杀猪放血,这辈子天天上学。 知道第一节课是英语课,季疏缈的怨气值加二次方。 杨莉娜或许周末去“进修”了,走进教室的步伐带着几分轻盈欢快和气定神闲,只见她走上讲台,打开了腰间的小蜜蜂,将话筒移至嘴边,温声道:“大家把听写本拿出来。” 瘟神! 季疏缈撇嘴无语,慢吞吞地找新的英语本。有脾气暴躁的同学直接骂了一句“神经”。 杨莉娜的脸色白了一个度,支着小蜜蜂的麦说道:“我周六在班级QQ群里说了这件事,以后我们每节课都花一点时间把之前学习的单词和句子听写一下,好了解大家的掌握情况。请大家动作快一点,不要浪费时间了,把听写本拿出来。” 谁大好的周末时光要看你在班群里哔哔赖赖? 看见她就烦。 季疏缈一脸不耐烦地拿出了英语本,大家的脸色也都没好到哪里去,齐齐看向杨莉娜。 杨莉娜镇定自若,语气缓缓:“好,大家把序号标注一下,中文意思也要写。第一个单词shwer、shwer……” …… 等到所有的听写本都被收到了讲台上,这节课已经过去了十七分钟。一节课四十分钟,这就已经过去了一半。 等到杨莉娜开始照本宣科,拿着讲义输出浅薄的知识点,众人这才回过味来——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不仅如此,她还学会了专挑英语差的同学为难,季疏缈这些小伙伴里,倾倾因为小学前几年都在乡下念书,英语基础差,听说读写只有“写”勉强过得去,大柱的英语则是垫底。 半节课,杨莉娜让倾倾读了一段课文,让大柱起来回答了两次问题。 季疏缈看着她的眼神越来越冷。 英语课度秒如年,等到下课后,尽是此起彼伏的抱怨。 “叫她假南孚吧,同样是一节更比六节强,她跟老顾强的却是两个不同的方向。” “互为相对值是吗?” “哈哈哈,好损!” “书上那点内容有必要每天都听写吗?” “我有预感,听写只是开始,等这招不好使了,她还要让我们默写作文啥的。” “普通英语老师上课:Class begins;文艺英语老师上课:Good morning,boys and girls;二逼英语老师上课:大家把听写本拿出来。” 这个同学学杨莉娜学得惟妙惟肖,引得哄堂大笑。 第二天,杨莉娜依然如此。 听写结束后讲起了造句,杨莉娜路过季疏缈的课桌旁驻足,等到季疏缈写完,她第一时间抽走了她的英语本。 季疏缈摔了笔,向后靠在椅背上,冷着脸看她要干什么。 “大家的笔停一停,季疏缈同学写了一个病句。”她说着把季疏缈造的句子抄在了黑板上, “大家看一看问题出在哪里?” 问题出在你脸比脑子大。 季疏缈刚想反驳,英语委员快她一步站起来,斩钉截铁道:“没有问题!她只是用了更高级的表达方法,与此类似的还有……” 英语委员滔滔不绝地讲了一系列例子,她越说,杨莉娜的脸越泛白,同学们脸上的笑容越微妙。 说到最后,英语委员很平静且平淡地问了一句:“杨老师,你连这个都不知道吗?” 杨莉娜强装镇定:“我只是考考你们,许漪同学没有让老师失望,大家为她鼓鼓掌。” 大家当然要为英语委员鼓掌,季疏缈鼓掌鼓得啪啪响,眼睛却是看向杨莉娜的。 等到下课还有五分钟的时候,她突然停下讲课,和大家说起自己小时候就一直梦想着成为一名教师,现在终于实现了多年来的梦想,在座的同学都是她教的第一批学生,对她来说有着不同寻常的意义,明天就是她人生中的第一个教师节了,希望能收到同学们的祝福,如果有一点小心意,能够让她留作纪念的话,就更好了。 ——大概是这个意思,当然了,杨莉娜的原话更肉麻更矫情些。 季疏缈无语,她一向克制自己不用恶意揣度她人,但杨莉娜她忍不住,这……这人就差把“我要收礼”写在脸上了! 一下课,小伙伴们全部围在了季疏缈的课桌周围。 杜紫汐难得地飚起脏话:“她什么东西啊!癞蛤蟆跳上讲台就把自己当成金蟾了?讲课讲成了那个鬼样子,教师节还想要收礼?呸!” 倾倾无声地叹了一口气:“我想念严老师。” 严维每年过教师节,明令禁止学生不许送除了贺卡以外的任何东西,但是挡不住学生对他的热爱,教师节那一天,鲜花是一捧地往办公室里送,有学生送也有家长送的,家长们知道他不收礼,会自发地买些肯德基、麦当劳和水果送去。 严维总会客套一下说:“我一个大男人收什么鲜花嘛!” 然后转头就到处找花瓶把鲜花都一一插起来,他的办公室未来半个月都萦绕着花香。 去年家长买的那些吃的,大多数进了学生们的肚子,小部分进了其他老师的肚子。严维拿着手里能打扑克牌的节日贺卡,当成扇子扇风,翘着椅子坐着一摇一摇,向其他老师凡尔赛地表示:“哎呀,学生太爱我了怎么办嘛,我真是拿他们没有办法呀~” 严维这学期被派去了其他城市的学校学习半年,不然季疏缈他们还真想明天去附小看看他。 韩淇也受不了了:“我们能写举报信吗,或者让家长联名抗议换一个英语老师?” 黎想:“你想得太简单了,她是有编制的,又没有原则性的错误。” “她都明晃晃地说要收礼了!”汐汐说得义愤填膺。 季疏缈:“诶,她从头到尾都没有说要收礼哦!” 汐汐起了坏心,小声道:“可不可以钓鱼执法?先送她点好的,再举报?” 黎想:“她到时候可以说自己根本不是这个意思,她只是想收到学生的一些贺卡和手工礼物之类的东西。再说,抗议和举报信不一定有用,这种事情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有人愿意送礼,学校也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况且她还有靠山,根本没用,最多把她收的东西又还回来。” 季疏缈都能想到杨莉娜茶里茶气地说自己没有那个意思,被大家曲解了,然后再柔柔弱弱委委屈屈地掉两颗眼泪。 季疏缈托着腮道:“欲先使其灭亡,必先使其疯狂。谁先破防谁是输家,咱们先别急,会有她抓狂的时候。” 大柱挠挠头:“你们在说什么呀?我觉得杨老师挺好的啊,知道我笨,上课都照顾我。” 季疏缈无声叹气:“……知道了,去玩吧。” 她最近是犯了什么太岁?身边一而再地出现小茶人儿。 第149章 年9月12日得寸进尺 季疏缈几人按下心思,可有的同学却是咽不下这口气,还有的……真个给杨莉娜送了礼。 有真送礼的,也有送整蛊玩具的,就是那种打开盒子以后蹦出一个拳套给一拳的,最绝的是那人还在盒子里塞了两个臭鸡蛋。 杨莉娜趁着中午办公室没人的时候偷偷拆的,挂着一脑袋臭鸡蛋哭着去的厕所,还在校长办公室哭了一下午,那天下午的英语课自然没有上成,改成自习课了。 下午放学,许多人都没走,乔正信正站在讲台边上,把今天的杨莉娜学得活灵活现,逗笑了教室里的所有同学。 “说真的,到底是咱们班哪位英雄好汉干的?”乔正信倚着讲台问,“能不能偷偷告诉我?我肯定不告诉别人!” 季疏缈笑着拆台:“告诉你了,不就是告诉所有人了。” 乔正信竖起一根食指摇了摇:“No,No, No!你在侮辱我的专业和人格。” “你有?”黎想眉头一皱,发出灵魂拷问。 乔正信垮下小脸:“这日子没法儿过了!” 没法儿过也要过的,接下去的两天过得飞快。 杨莉娜不知道是不是受了臭鸡蛋的打击,接下去的两天一直精神萎靡,讲课也越发敷衍。 但没几个人在意她什么样。 熊启在被他的初三大哥扇了几巴掌后,见到季疏缈都绕道走,虽然表情仍然是七个不服八个不忿的,但同样除了他的跟班简荣没人在乎他的情绪就是。 季疏缈很快适应了中学生活。 周五这天放学,高曼冬拉着须尽欢上了季书朗的车:“好兄弟,捎我们一段。” 季书朗自然热烈欢迎,把前面的两个座位让给了她们,自己和周回、罗一弦挤后排。 须尽欢腼腆地温声道谢:“谢谢。” 季书朗笑得阳光开朗:“不客气。” 他借着小臂上的绷带,让须尽欢愧疚不已,季书朗多鸡贼啊,谦虚客气地再三表示“不是你的错,是我自己不小心”,又多次贴心安慰,把须尽欢羞愧的无地自容。 季书朗自知这招是阴损缺德了点,但是好用啊!追女孩子嘛,不磕碜。 须尽欢出于歉意给季书朗送了些东西,吃的喝的文具还有辅导书,自己不好意思送,就拜托乐观开朗的好朋友高曼冬送。 高曼冬为人大大咧咧又自来熟,很快和季书朗几人熟悉了,季书朗乐于借着她这道桥梁更方便接近须尽欢。 “你谢他干什么?”高曼冬不乐意,拍了拍司机的椅背,一副讨巧卖乖地模样说道:“当然要谢谢叔叔了,是吧?谢谢叔叔愿意拉我们一段儿。” “啊?”司机一愣,随即乐了:“你看我像书朗他爸吗?小姑娘,你太看得起我了,我哪儿生得出这么俊朗聪明的儿子哟!” “啊?”这下轮到高曼冬愣住了,“那你为什么每天接送他上下学?” 司机大叔:“因为他爸爸给我发工资。” “卧槽卧槽!”高曼冬大声嚷嚷,“季书朗你居然是有钱人家的少爷!季少爷你藏得够深啊!真是一点消息都不透,太不够意思了!” 季书朗不喜欢这个称呼,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我不是,别这么叫。” 高曼冬不停:“就叫就叫!季少爷,接济一下奴才吧!穷得家里揭不开锅了,今天的晚饭你得请吧?” 她越说越激动,整个人趴在椅背上,不停地拍着座椅:“请客请客请客!” 坐了人家的车,还大声逼迫人家请吃晚饭,怎么看都是得寸进尺、贪得无厌。 须尽欢觉得这样不好,拉了拉她的衣袖说:“不是说好今晚去我家吃吗?” 季书朗当然愿意请须尽欢吃饭,但今天不行,只能道:“今天我姥爷过生日,我得回家。下周吧,哪天都行,吃什么你们挑。” “海鲜海鲜海鲜!”高曼冬举着拳头颇有节奏地嚷嚷,“季少爷大气,季少爷威武!请受老奴一拜!” 她说着跪在座椅上,双手高举着朝着季书朗拜下去。 季书朗皱着眉不客气地道:“都说了别这么叫我,你没有自尊吗?上赶着做奴才。” 这话说得委实直白伤人,高曼冬神色一僵,老实地坐了回去,情绪低落:“我知道了。” 车里的气氛顿时尴尬下来,谁也不知道开口说什么,要怎么安慰她才好。 一直沉默的罗一弦和周回对视一眼,交换了一个眼神,也没有开口缓和气氛的打算。 最后还是司机大叔打破沉默:“缈缈的车?” 季书朗伸长了脖子看了一眼,还真是。 兄妹俩的车同款同色同配置,就连车牌都是连号的,很容易认出来。 高曼冬瞬间满血复活,激动地拍着椅背:“超过去!超过去!叔叔超过去!” 司机大叔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季书朗,后者没出声制止,当即一口答应:“好嘞!” “芜湖~”高曼冬欢呼一声,又恢复了没心没肺的模样。 把她们俩送到须尽欢家小区门口,季书朗坐回前排,对司机大叔道:“叔,今天的事情别告诉我爸妈。” 司机大叔十分上道:“你不就是顺路带了两个同学吗?有什么好说的?” 罗一弦看不下去了,开口提醒:“你不觉得那个高曼冬有点问题吗?” “有什么问题?”季书朗反问道。 她能有什么问题?须尽欢的好朋友能有什么问题? 季书朗:“她就是性格跳脱了点,有时候情绪上头容易没分寸,但还是挺好相处的,刚那样了都不用哄。” 这要是换一个心思敏感的,得是多大一麻烦。 罗一弦:“……怪我多嘴。” 周回勾了勾唇,露出一个“你看我多聪明”的笑容来。 季书朗一进家门,就被季疏缈揪住了衣领,季疏缈咬牙切齿凶神恶煞道:“你居然敢别我的车?!你居然敢别你老大我的车?!” 季书朗把自己的衬衫从她手里解救出来:“这话说得,开车的又不是我。” 季疏缈不依不饶:“要是没有你授意,你的司机会别我的车?!” “就别了,怎么着?”季书朗一副欠揍得意的模样,“你打我呀,略略略~” 然后季疏缈就真打了一拳,季书朗吃痛倒吸一口凉气:“破小孩,打人这么痛!” 季疏缈“哼”了一声,拍拍手仰着下巴往餐厅走:“雷霆雨露,皆是恩赐。”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小人报仇,从早到晚;季疏缈报仇,不分早晚。 姥爷招呼道:“书朗,快把书包放下过来,就等你了。” 季书朗扔了书包,屁颠屁颠地跑过去:“来啦~” 第150章 年9月13日天生丽质 陆雍和邀请他们的晚宴在周六晚上,并不是特别正式严肃的商务晚宴,比较私人。陆良景也会去,一大早就打电话给季疏缈,叽叽喳喳说个不停:“你说我那条绿色的裙子是搭配祖母绿的项链好看,还是钻石的好看?” 季疏缈躺在床上,困倦地打了个哈欠,手机几乎都拿不住了。她昨晚几乎是通宵,睡前在看淘宝店的账本,越看越精神,天亮才熬不住去睡觉,刚睡着半小时就被陆良景的电话吵醒。 季疏缈想了想:“你新到的那件高定吗?好看是好看,但是那条裙摆太长了,在酒店会不方便吧?要不还是穿件短一点的?” “我不!我就要艳压全场!”陆良景在自己的豪华衣帽间里翻腾着,四个女佣人跟在后面伺候。 “嗯,我困呢,先挂了,晚上见。” 陆良景连忙阻止她挂电话:“诶,不是你还没起啊?衣服都准备好了吗?美容美发美甲不做吗?你的化妆师还没到吗?” 季疏缈嘤嘤哭泣:“……时间还早啊,现在才早上七点,晚宴在晚上六点啊,我的姐!” 陆良景无奈:“季缈缈,你真的好不精致哦!” 那要看和谁比了,和绝大多数人相比,她已经精致到没边儿了。 季疏缈不想解释或是反驳什么,说道:“我要睡美容觉了,小景姐姐晚安~” 季疏缈挂了电话,抱着兔子玩偶睡得昏天暗地,午饭时间才被秦蕴从被窝里捞出来,带着笑意温声道:“吃午饭了,小懒虫~” 季疏缈在姨妈怀里蹭了蹭,带着鼻音嘟囔道:“懒虫不吃饭,馋虫才吃。” 秦蕴直发笑,拍了拍怀里的宝贝:“那你再睡一会儿,睡够了再吃,我们晚些再出发。” 季疏缈闭着眼微微摇头,撒娇道:“亲亲姨妈,让我眯五分钟,就五分钟。” “好。”秦蕴拉过被子给她盖好,揽着她让她睡。 小季总吐个唾沫就是钉,说五分钟还不到五分钟,睁开眼拍了拍自己的脸蛋:“醒了醒了!” 吃过午饭,兄妹俩跟着季振华、季时谦、秦蕴去了造型工作室。 男士们洁面修眉理发,季疏缈跟着秦蕴去做精细工程。 季疏缈年纪还小,本来就不用多修饰,化妆师原本想着给她涂点粉底液均匀一下肤色,结果拿着粉扑半天下不去手:“这粉底液上脸都算把脸弄脏了。” 季疏缈呲着牙笑得十分得意:“我年纪小嘛。” 她选的裙子是条低调经典又优雅的白裙子,发型师想给她盘一个公主头,再戴一个钻石皇冠,被季疏缈冷漠拒绝:“不要皇冠。” “哪有小女孩不喜欢皇冠的呀?你放心,姐姐这里的皇冠都漂亮得很,保证把你打扮成漂亮的小公主。” 季疏缈:“你这里的皇冠都是真金白银的吗?是真的我就要。” 义务小商品那种就算了,她的心理年龄在那儿,早就不是做公主梦的年纪了。 经过一番沟通商量,最后工作人员去花店买了铃兰花回来,做成了发饰。 造型师直夸季疏缈小小年纪有主见,审美也好。 工程量最大的是秦蕴,季疏缈几人都做完全部造型了,秦蕴才开始化妆。 他们就坐在一旁等,兄妹俩说起各奶茶店里装监控的事,已经快要装完了。 自从上次陆雍和提醒季疏缈要提防妙语茶后,季疏缈就在计划并实行这件事。 餐饮嘛,泼的最大的脏水无非就是卫生问题,那就得从人员各方面都严防死守。 季时谦则说起发泡陶瓷投入市场以后反响相当不错,订单量逐渐增长,过不了多久就得扩大生产。 季振华坐在一旁听着,啧啧夸。 工作室的工作人员听了一耳朵,私底下无不称奇,瞧瞧人家跟孩子聊的什么? 真是人比人……比都没法儿比。 等秦蕴做完造型,四人把她一顿夸,夸得天上有地下无的,弄得秦蕴都羞红了脸。 在豪门里也是有鄙视链的,季疏缈家这样的暴发户就在最底层,陆家这样延续几百年的老牌豪门就处在上层,但不是最高层。 但还有一种豪门,高在云端,都不屑于光临这种场合。 这种豪门往往看上去低调不起眼,衣食住行样样与普通人无异,但家底深不见底,家里勋章无数,往前倒退百八十年,家里有人肩上是扛着枪,到现在依然有人扛着枪。 季家虽然是暴发户,但被陆雍和奉为座上宾,便没有人小瞧了他们。 季振华和季时谦两人做人做事本就周到,又有着浸淫商场多年的老板们没有的圆滑油腻,两人一搭一和的,很快和几个老总称兄道弟相谈甚欢。 秦蕴这边和几位富太太聊家常,从手腕上的镯子聊到丈夫孩子,已经到相约打牌的地步了。 秦蕴笑道:“打牌我只会一点点,技术菜得很,跟各位太太们打牌,那你们可要多担待。” 太太们哈哈大笑。 “就是菜才要多练啊,我刚学那会天天交学费……” 季书朗心里不喜欢这种场合,也耐着性子听几位青年总裁聊国内互联网的发展方向,他了解得不够深刻,因此不主动发言,只是适时地提出自己的疑问。 眼见着大家都很上道,季疏缈拿了一杯香槟去找陆良景,陆良景已经叫了她好几次了。 等她一走近,陆良景第一时间发难,嗔道:“死丫头居然连妆都不化!” 季疏缈嘟嘟嘴:“我涂唇彩了。” 陆良景嫉妒不已,哀叹道:“上天怎么会把这么好的皮肤给你这个懒人啊!” 季疏缈臭屁:“我天生丽质,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两人斗嘴了几个来回,陆良景把自己的朋友们一一介绍给季疏缈认识,简单概括起来,就是——这家千金和那家千金。 呜~ 季疏缈心里欢呼一声,今天这场宴会过后,他们家就算是正式进入豪门圈了。 陆雍和也很上道嘛! 第151章 年9月12日书香世家 高曼冬不是第一次来须尽欢家里了,她家装修古朴,面积不小,一家三口住着近两百平的房子却有些局促——家里最大的那个房间是书房,这还不够,客厅餐厅也到处堆满了书籍和各种千奇百怪的手工艺品。 须尽欢的父母都不在家,他们工作很忙,两人都是大学教授,须爸爸教古诗词,须妈妈教国画,授课带学生,还要天南海北到处做讲座,参加各种学术活动,不在家才是常态。再往上数一辈,须尽欢的爷爷奶奶姥姥姥爷全是他们那个年代的大学生,两边都人丁兴旺,家里的叔伯姑姑、姨妈舅舅个顶个的人中龙凤,在不同的领域闪闪发光。 须尽欢的父母生育晚,因此她是孙辈里年纪最小的,前面的哥哥姐姐们要么已经博士毕业在工作,要么在国外名校就读深造。 家里一门三院士,教授博士硕士数个,清华北大的本科学历在家中只能垫底,当得起“书香世家”四个字。 冰箱里满满当当,各种食材都有。须尽欢和高曼冬一起聊着天做了晚饭,准确来说是高曼冬掌勺,须尽欢打下手。 须尽欢的厨艺遗传自母亲,俩人都是“炸厨房”级别的水平,做什么菜都能做出“焦香味”。 须家书籍和零零碎碎的手工艺品多,所以不爱请保姆,须教授如果不在家,须尽欢都是在外面吃饭或者去其他亲戚家里蹭饭吃。 俩人又一起吃完后收拾了厨房,等到两人写作业写到晚上十点,须尽欢的父母才回家。 “诶呦,今天可真是累死我啦。”须妈妈海云一边换鞋,一边和丈夫絮叨,说着一个学生的奇思妙想,让他画虾,他画了一只波士顿龙虾。 “你别说,那龙虾画得还挺写意,也能勾起人的食欲。” 她是南方人,自然说话也带着一两分让人讨厌不起来的嗲和娇,身材小巧圆润,笑起来十分可爱亲和。 她戴着大框金丝边眼镜,平日里总是不爱打扮,年轻时柔美清丽,到了中年发福长胖,就是独一份特别的可爱。无论哪个时期,海云永远带着知识沉淀后的自信和书卷气质,“腹有诗书气自华”的最好诠释。 须教授打心底里觉得自己的妻子怎么都是漂亮可爱的,他的头发里已经夹杂着不少白发,透过玳瑁边框的眼镜,凝着笑意,注视着妻子的一举一动。 须教授放下公文包,扶了扶眼睛,笑道:“等我发了工资,带你和欢欢去吃。” “那行!”海云满意地笑眯了眼。 须尽欢和高曼冬听到动静,从书房里出来。 “爸妈,你们回来了!” “叔叔阿姨好!” “欸!”须教授应道,“曼冬来啦,叔叔阿姨招呼不周,吃过饭了没有?” 高曼冬俏皮地吐了吐舌头:“吃过了,我又来打扰你们了。” 海云:“不打扰不打扰,喜欢就常来玩,就当自己家一样。” 须尽欢嗔怪道:“你也不看看几点,就问吃没吃,你们俩都没吃吧?” 海云摸了摸肚皮:“晚饭是吃过了,宵夜没有。” 高曼冬:“我就知道叔叔阿姨回家肯定会饿,所以晚饭也做了你们的,热一热就能吃。” 海云高兴地一拍掌:“那可真是太好了!” 须教授:“辛苦曼冬了,你回回来家里做客,都让你做饭,真是不好意思。” “那有什么呀,叔叔阿姨都说让我当自己家里了,我在自家做个饭哪里辛苦了。”高曼冬俏皮地眨眨眼。 须尽欢卷起袖子:“爸妈你们坐一会儿,我去热饭。” “我来帮忙。”高曼冬紧随其后。 须教授夫妻俩哪里能让两个孩子忙活,也洗了手一起帮忙。 好在厨房够宽敞,四个人在里面也不拥挤。 “俩娃娃也一起吃点吧,学习可辛苦了,得补充营养。”海云说得严肃认真。 “好呀,正好我也觉得有点饿。”高曼冬落落大方地答应了。 须家的生活用具要么精致要么别致,漏勺是竹编的,酒杯是仿的各种时代的酒器,碗盘就越发千奇百怪精巧万分。 须尽欢表示,有一个沉迷传统工艺品又喜欢买买买的妈妈,家里是这样的。 高曼冬拉开橱柜拿盘子,不知怎得,那盘子就从手里滑落,落在地上四分五裂。 当手上一空的那一霎那,她条件反射似的僵在原地,脑中一片空白,脸色发白,眼神空洞。 瓷盘碎裂的清澈声响,和海云母女因为惊吓发出的轻呼声,遥远得仿佛在另一个时空。 没有巴掌落在脸上,也没有棍棒落在身上,直到自己被须尽欢拉开,高曼冬也没有听到咒骂声。 海云提醒道:“你那拖鞋底子薄,小心点别扎着脚了啊。” “娇贵的女士们都回避一下。”须教授拿了扫把过来清扫。 “你清理仔细点哦!”海云叮嘱道。 女士们暂时出了厨房,高曼冬垂着头向海云道歉:“阿姨对不起,我把你的盘子打碎了。” “没有关系,不要为打翻的牛奶哭泣,打碎的盘子也是一样的。” “可是……那个盘子一看就很贵……”高曼冬捏了衣角,即便知道他们大概不会让自己赔,心里依旧忐忑不安。 “再贵的东西也是为人服务的,也都是死物,只要人没事就好。”海云一拍掌,一脸憧憬向往,“真好,我又可以买新的了。” 须尽欢:“……妈妈,其实你不用每次找理由的。” 海云意味深长道:“这是乐趣,你不懂~” 淘货是乐趣,找理由也是。 第152章 年9月13日“教育成功” 高曼冬在须家待到了第二天下午才离开,乘坐公交车回家。 准确地来说,她在北京是没有家的,她现在要去母亲的员工宿舍,今晚和她在一张单人床上挤一晚,明天下午她就可以回学校宿舍了。 高曼冬的母亲在一家高档酒店做保洁,和其他同事挤在一栋老旧居民楼里,两室一厅的格局,两个房间和客厅都各放了两张铁架单人床。 今天上晚班的高妈妈正在收拾准备出门,看见女儿的第一眼便横了一眼,露出大片瘆人的眼白:“有本事赖在同学家不回来,就那么不愿意见我。狗还不嫌家贫,你比狗都不如。” 高曼冬从前对她说待在学校宿舍,可她要了宿管阿姨的电话,轻而易举地就拆穿了高曼冬的谎言。 “妈妈~”高曼冬嗲声叫着蹭过去,“人家爸妈都是大学教授,我这不是免费得了学习辅导嘛,省了多少钱啊!” “你骗我也就算了,别把自己骗了。我可是你妈,你屁股一撅,我就知道你要拉什么屎。” 话是这么说,但高妈妈的脸色缓和了一些:“你自己争点气,也不枉我为你吃了这么多苦,和你爸离婚也要带你来城市读书。你不出人头地,对不起我也对不起你自己。” 高曼冬笑着都应下了。 房间里另一张单人床上没有铺床上用品,而是堆放着乱七八糟的杂物。 之前睡在这张床上的一个阿姨辞职搬走了,她今晚可以不用和母亲挤在一张单人床上。 上班要来不及了,高妈妈让她自己做晚饭自己铺床,说完就急匆匆地走了。 高曼冬立刻松了一口气,整个人都松垮了下来。 她把那张床收拾了出来,却没有做晚饭的打算,比起面对油腻脏污、地板看不出本来颜色的厨房,高曼冬更愿意饿上一顿。 过了半小时,终于收拾好了,高曼冬躺在床上拿出手机,点开手机QQ挨个骚扰朋友们,从这间逼仄破败的房子里短暂抽离。 但她很快收到了流量告急的短信提醒,高曼冬叹息一声,收起了手机。 手里握着这支手机,高曼冬难免想起不久前混着眼泪与难堪的屈辱场景。 中考毕业的暑假,她在老乡的小餐馆里端了两个多月的盘子,拿到的工资在一开始,她就和母亲说好要买手机,当时母亲答应得好好的,可临到买手机那天又变了卦,要收走她拿到的钱,留着作高中的学费和生活费,并威胁道:“如果不把钱给我,你别想上高中,我一分钱都不会出的,有本事找你那个重男轻女的爹和奶奶!” 高曼冬执意买了手机,她无法想象到了高中没有手机,会怎样被同学歧视,那轻蔑嘲笑的眼神落在她身上,她要如何自处。 毫无意外的,她被打骂了半个月。直到高中开学,高妈妈也没有给她学费生活费的意思。 高曼冬又一次服软,跪下哭求认错,高妈妈打开房间大门,让其他室友一起围观她狼狈的模样,许久之后才带着胜利的微笑,施恩般的给了她钱。 事后,高妈妈将这件事当做自己“教育”的成功案例,四处宣扬给同事朋友们听。 夜深了,高曼冬接到妈妈的电话,让她把一包家乡特产送到酒店,她答应了要给一位同事,因为她突然回来,让她出门的时候把这件事忘记了。 明明是自己记性差,非要把借口怪在她身上;明明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可以明天上班时再带去,可偏偏要她送一趟。 一来彰显自己的权力和教育的成功,对女儿有着不可撼动的权威性;二来向同事炫耀她有个多听话的女儿;三来还能让高曼冬看看自己上班时的模样,说上一些“看看,都是因为你我才这么辛苦”之类的话。 高曼冬当然能想到她的目的,她不愿意去,但下半个月的生活费她还没有拿到,她必须“听话”。 拿着那红蓝塑料袋裹了一层又一层,还散发着酱味的特产,高曼冬去了酒店,她在花坛边,路灯都照耀不到的角落里,看到了离开酒店的季书朗。 难怪,一直没有回复她的消息。 季书朗的长相本就帅气俊朗,一身白色西装将他衬得跟童话电影里的王子一般。 王子身边的自然是公主,季疏缈一手拎着裙摆,一手挽着朗哥的左臂,小心翼翼地看着脚下的台阶。她今天搭配礼服的鞋有跟,这酒店门口的台阶有瓷砖还没扶手,集齐了所有的buff。 一辆商务车早已经等在了台阶下,季振华和季时谦、秦蕴早已上了车,就等兄妹俩。季书朗扶着妹妹上车,另一只手自然而然地护在了她的头顶上,避免她撞到车门。 季书朗坐上车,长舒一口气,没什么坐像地瘫在座椅里:“终于结束了。” 话音未落,他伸手扯散了脖子上的领结,这玩意儿勒得人难受。 累归累,今晚上的收获颇丰。秦蕴今晚认识的富太太们,家资颇丰,做各种生意的都有,以后总能用得上。季时谦和好几家公司老总达成了初步购买建材的合作意向,后面再接触跟进就简单多了。 季振华今晚认识了一位布料厂的老板,他们今后开服装厂,总是能用的上的,便把名片给了季疏缈:“你们兄妹俩自己去接触吧,我接下来肯定没空。” 秦蓉即将生产,季振华这几天落一根针在地上的动静,对他来说都跟打雷一样,晚上更是一有动静就惊醒了。这一晚上,更是一直在和秦蓉发短信联系。 季疏缈笑眯眯地接过名片:“好的。” 季书朗今晚的收获也不错,今晚在场的互联网大厂的高管不少,他跟着学了许多东西,一直小打小闹的桐花里,或许可以好好规划一下了。 突兀的电话铃声在车厢里响起,季振华一看来电显示,第一时间接起,声音都在抖:“妈,怎么了?” “蓉蓉羊水破了,马上要生了,你们到哪了?”姥姥一边打电话,一边指挥着谢翠岚拿上生产用的包裹。 还好,生产的东西都是一早准备好的,拿上就能走。 姥爷在打电话叫司机,还好家里有司机,今晚他们带走了一个,还有杨东林在。 秦蓉坐在沙发上,额头上沁出细细密密的细汗,在努力平复着呼吸,让自己保持体力,有生季疏缈的经验在,她知道离真的生出宝宝还早。 “我们快到家了!”季振华连忙道。 听到丈夫的声音,一直努力维持镇定的秦蓉当即掉下眼泪来:“老公!” “我在我在!我马上就到家了!” 原本坐在后排的季振华急得全身冒汗,他是一点也坐不住了,抬脚走到了前面,门上的把手,准备一停车就冲出去。 秦蓉:“你什么时候回来啊……” …… …… 季振华一路安抚着秦蓉,两边人在单元楼下装上,季振华毫不犹豫地下车上了另一辆,姥爷被赶到这辆车上来了。 一家人又急匆匆地往医院去了。 第153章 年9月14日你好啊,季疏桐 季振华原本想让秦蓉在私人妇产医院生产,环境更好,服务更周到。但后来他听说私人妇产医院没有急救条件,如果生产过程一旦出现意外,仍然要转去三甲医院,这转院的时间就是命。 季振华接受不了任何“万一”,所以还是选在了三甲医院生产。 好在,他们有钱了,季振华动用了不少关系,提前联系这家医院分管妇产科的副院长,送了厚礼,预约了最好的妇产医生和最好的单人病房,医院血库里都储备了足够多的符合秦蓉血型的血浆。 医院原则上是不允许家属陪产的,但足够有钱可以。季振华和姥姥都换上衣服进了产房,其他人则等在产房外。 这年头生育率还高着,即便是晚上,妇产科也忙得热火朝天,产房外还等着好些家属。 兄妹俩坐在长椅上,季疏缈安静地靠在朗哥身上,季书朗怕她冷,脱了外套盖在她身上。 秦蕴温声道:“缈缈你先跟着哥哥回去吧,妹妹没有那么快出生,起码要等到明天早上。” 季疏缈摇摇头:“不要,回去了我也睡不着。” “爸,你就别在这里添乱了。”季时谦转头劝姥爷,“你刚做完手术,还是要好好休息。” 姥爷盘核桃的节奏比平时急促许多,他梗着脖子道:“什么刚做完手术?都大半年了,成老黄历了,还拿出来说事!你要是嫌我不中用就直说!我不回去,我就在这守着我小闺女!” “我去买几张毛毯,这么等着不是办法。”季时谦提议,“还需要什么?想吃点什么东西吗?” 季书朗:“都行,面条盒饭都可以。” 晚宴上没吃饱,喝了一肚子水,他这会儿正饿着。 “买点巧克力。”秦蕴提醒道,“到时候给妹妹补充体力用。算了,我跟你一起去。” 秦蕴夫妻俩去买东西,剩下爷孙三人大眼瞪小眼。 季书朗提议:“要不,我们也买一副扑克牌斗地主?” 一旁有产妇家属席地而坐,正在斗地主,抢地主的声音此起彼伏,被护士骂了两句,才收敛了许多。 季疏缈:“你这主意不仅馊了八百年,还没有素质。” 斗地主的那几个听到了,侧头不满地看了一眼,刚想骂回去,又迅速转头看向手里的牌——算了算了,那穿衣打扮,那通身气派,一看就惹不起。 季疏缈拉过走来走去的姥爷坐下,姥爷跟我们说说,我和哥哥出生的时候是什么样子的? “你们啊……”姥爷微不可察地叹了一口气,他知道的不多,但只明白一件事:“你们出生那时候可苦了……” 那时候乡下条件艰苦,两个孩子苦,妈妈也跟着苦。生季疏缈的时候,秦蓉为了省钱没有去医院,叫了接生婆来家里生的。 秦蕴就不说了,生季书朗差点搭上了一条命。 姥爷眼眶泛红,显然不愿意多说,只一味地低头盘着核桃。 阮香秀生两个女儿的时候,他还在军队没有转业,没有守着妻子生产,一直以为女人生孩子都是瓜熟蒂落、顺其自然的简单事,直到大女儿生产差点没了命,他才对“女人生孩子就是闯了鬼门关”这句话有了概念。 又庆幸,又后怕。 季疏缈靠在姥爷肩上,头上铃兰花的芳香让姥爷暂时放松了心神。 一家人在产房外等了一夜,期间有产妇和孩子从里面送了出来,也有大着肚子的产妇被推了进去。 天光破晓,朝霞初升。 谢翠岚来给他们送早餐,但还没等他们吃上,一个护士抱着包裹严实的婴儿走了出来:“秦蓉的家属?秦……” 没等她叫第二遍,季疏缈几人一个箭步冲了上去:“妹妹妹妹!” 护士掀开包被给她们看了一眼:“女孩,出生时间七点十分,五斤六两重。” 刚出生的季疏桐白净漂亮得不像话,产房里的人都直夸这孩子白嫩,粉嘟嘟,不像其他孩子,皱皱巴巴的,要么黑黢黢的,要么红彤彤的。 襁褓里的季疏桐听到声音,睁开眼,对上了季疏缈亮晶晶的、盛满了喜悦的眼眸,不受控制地笑了起来,无齿且可爱。 【姐姐】 【姐姐好漂亮】 “好了。”护士把孩子的脸重新盖上,“来一个人,跟我去做新生儿检查。” 季疏缈想跟去,但更想等秦蓉出来,其他人也是这么想的,一时犹豫不决。 【嗯呜……都不喜欢我吗?不会又把我带去扔掉吧?】 季疏桐哇哇大哭起来,哭得伤心欲绝。 护士一边哄着孩子,一边催促,最后秦蕴和季时谦跟着去了。 “还有一个宝宝呢?大……大的那个!”姥爷结结巴巴地问。 护士头也不回地答道:“产妇还在观察,一会儿就出来。” 约莫又过了半个小时,秦蓉被推出来。 “妈妈!”季疏缈冲上前,“妈妈!” 秦蓉睁开眼,满脸疲惫,绽放出一个宽慰众人的笑脸:“缈缈乖,我没事,很顺利。” 她实在累极了,回到病房草草吃了些东西,就睡了过去。 除了季振华,其他人都坐在外间,横七竖八地瘫坐着,齐齐松了一口气。 做完检查又洗了澡的季疏桐被秦蕴抱了回来,小家伙睁着眼到处看。 姥爷夹着老烟嗓,小声逗弄:“桐桐,我是姥爷~” “我是哥哥~”季书朗夹得,台湾腔都出来了。 【嘿嘿,好多人啊!】 【嘿嘿,单人病房,还有客厅。】 【嘿嘿,这家人好有钱啊,看样子不会扔我。】 季疏缈跃跃欲试:“姨妈,我可以抱抱妹妹吗?” 秦蕴:“你坐着抱。” 季疏缈依言坐下了,伸出一双手等着她把桐桐放进自己怀里。 “这只胳膊拖着头和胳膊,这只胳膊绕过来,放在屁股这里。”秦蓉手把手地教她,“对,咱们缈缈真聪明。” 姥姥也夸道:“比你爸爸聪明,一学就会。” 秦蕴噗呲一笑,季疏缈不明所以。 秦蕴说:“你出生的时候,接生婆把你递给你爸爸,你爸爸手忙脚乱了半天都不敢接过去,最后憋出一句‘我不能抱,我跟她不熟’。” “我听到了。”季振华窜了出来,蹑手蹑脚地带上里间的房门,解释道:“我当时是想说我不会抱,我不熟练,结果脑子一乱,就说成了我跟她不熟。” “也没说错,我俩当时确实不熟。”季疏缈笑道,“你和妹妹也不熟,你要抱妹妹吗?” 季振华从善如流地抱过小女儿:“多抱抱就熟了。” 大家聚在一起,小声讨论桐桐长得像谁。 “像缈缈。”姥姥一锤定音,“缈缈生下来不怎么白净,皱巴巴的,到了四五个月的时候,和这时候的桐桐一模一样。” 季疏缈伸出一根食指,轻轻触了一下桐桐的小脸:“你好啊,季疏桐。” 季疏桐小嘴一撇,不受控制地放出一个噼里噗噜的响屁。 大家一愣,随即都笑了起来。 【好……好丢脸,我不是故意的……】 秦蕴:“怕是拉臭臭了,给我吧。” 季振华不给:“不用,我给她洗就好。” 【不要不要,不要爸爸洗!】 季疏桐心里直嚷嚷,奈何不会说话,急得想哭,但觉得自己又不是真的小婴儿,紧紧撇着嘴不让自己哭出来。 季疏缈笑得直不起腰来,点了一下她的鼻头:“小婴儿就要有小婴儿的样子。” 季疏桐在粑粑都憋不住的月龄,却憋住了眼泪。 第154章 年9月14日赶作业吗?朋友 最后还是季振华给桐桐洗的屁屁换的尿不湿,季疏桐撇着嘴一直哼唧,在哭与不哭之间翻转腾挪犹豫不决。 季振华以为她不舒服,嘴里温声哄着,手上的动作更快了。 还好他照顾季疏缈小时候练出来的技术没忘,当爹这种事,一回生二回熟的。 季疏桐最后也放弃了挣扎,告诉自己眼前这个陌生男人是这辈子的亲爹,在过去几个月里,每天都隔着妈妈肚皮和她唠唠叨叨许多的亲爹。 换了尿不湿,浑身干爽的季疏桐困得不行,打着哈欠要睡觉,但肚里空空又饿得睡不着。 出生后几个小时,她还没吃一点东西。恰好秦蓉这会醒了,季振华问过医生,把她抱去里间给秦蓉。 秦蓉奶水不多,但比生季疏桐那会儿好了不少,对刚出生的季疏桐来说肯定是够了。 他们也提前准备了进口奶粉,这会儿三聚氰胺事件刚曝出来,如今闹得沸反盈天,国民对国产奶粉的信任度降低到了前所未有的程度,季家人同样如此。 茶三昧的鲜奶供应商明望奶业同样受到不小的冲击,他们的奶粉产品做得一般,不出彩但也不出错,这次实属无妄之灾。 但季疏缈没有准备插手的意思,她的鲜奶没问题就够了。至于明望,她心里存了不光彩的小心思,等再过些时候,她是雪中送炭还是趁火打劫,就见仁见智了。 医院里留下来季振华和谢翠岚,其他熬了一夜的人都被赶回家休息了。 大家虽然累,但家里添丁这样的大喜事,心头欢喜得怎么也睡不着,略睡了几个小时,季时谦和姥爷出门买了许多喜糖喜烟分发给邻居朋友们。隔壁陶毅祝丹两口子过来蹭蹭喜气,说着吉祥话,惹得姥姥直往两人怀里塞喜糖喜烟。 陶毅笑眯眯地全接过了,提着衣摆兜糖:“谢谢姨,我俩蹭蹭喜气,争取明年也添一个健康的宝宝!” 祝丹羞涩不已,给了丈夫轻飘飘的一拳。 姥姥笑得合不拢嘴,直说好。 姥爷和秦蕴则在忙活着给秦蓉准备月子餐。秦蓉在医院住五天,然后转去月子中心住四十二天。月子中心这会儿还是新兴产业,季振华陪秦蓉去产检的时候无意间听别人提起,就去考察了几家市里最好的月子中心,千挑万选了一家环境最好,服务人员资历最高的。 季振华先斩后奏,交完了定金才告诉秦蓉。秦蓉一开始心疼那六位数的人民币,但很快就想通了,就像季振华说的,这是他们这辈子最后一个孩子了,奢侈点就奢侈点吧,以后也不会有了。 季疏缈兄妹俩想跟着去医院送晚餐,被秦蕴拦下了:“你们作业写完了吗?” 季疏缈笑容凝固:“……” 季书朗头皮发麻:“……” 一个字儿都没动,两人的都是。 秦蕴一脸“我就知道”的表情:“你们明天不上学啦?” 季书朗右手握拳,顶着额头沉思:“生存还是发财,辍学杀猪还是毕业当总裁,这是个问题。” 季疏缈笑得比哭还难看:“中式教育真的很成功。” 他们兄妹俩如今都是身家上亿的老板了,也没想着辍学算了,怎么都得把文凭混上一个。 作业那么多,现做的话今晚就不用睡了,季书朗求救外援,结果罗一弦也没做,两人一拍即合,拿着空空如也的作业跑去桐花里找周回,他肯定写了。 季疏缈也在打电话摇自己的小伙伴,结果除了倾倾大家都没写完,或者没写,或者刚开始写。 季疏缈感慨:“好家伙,真是好家伙,不愧是我的小伙伴,真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啊!” 倾倾:“……那我算出淤泥而不染?” “没有赶过作业的学生生涯是不完整的。桐花里被朗哥他们占了,你们来我家写?”季疏缈问,但是家里地方也不大啊。 黎想:“……你们要不要来我家?我家就我一个人,地方应该够用。” “好好好!”季疏缈一口答应。 四十五分钟后,季疏缈接上小伙伴们,按照黎想给的地址找到她家,看着眼前的豪宅愣住了。 这房子豪华程度和面积比不上陆家,但是这地段……已经不是用金钱可以衡量的了。 家里确实只有黎想一个人,如果不算五个保姆四个保镖三个司机两个园丁一个管家的话。 季疏缈嚎叫着掐住黎想的肩膀疯狂摇晃:“大小姐!黎大小姐!原来你才是藏得最深的一个!吃烤肠的时候,你是怎么好意思每次都要我付钱的!啊?你说句话啊!” 黎想被她摇得眼冒金星:“那……你买的更好吃,我能有什么办法?” 汐汐双手捂着脑袋发出要哭不哭的哽咽:“啊~这世界多我一个大小姐是会怎样啊?!” 倾倾:“……+1。” 韩淇学着汐汐的样子抱头哀嚎:“啊~这世界多我一个大少爷是会怎样啊?!” 大柱犹豫了一下,觉得自己应该合群:“加……加我一个吧。” 笑闹过后,一群人才找了个小餐厅赶作业,说“小”是和其他餐厅比起来小,但这容纳十五人的餐桌可一点都不小。 大家围坐在一起,一边吃着季疏缈带来的喜糖,一边写作业,管家大叔给他们泡了茶准备了小点心,一群人的嘴就没闲下来过,不是吃喝就在互相吐槽打趣。 季疏缈抄着倾倾的作业,聊着天的同时,还能把倾倾做错的题目用铅笔圈出来。 她抄完一个科目的作业,再拿给下一个小伙伴。 黎想接过“接力棒”:“你上课都在打瞌睡,我肯定信倾倾做的。” 唯一悠闲喝茶的倾倾坐在大柱身边,挑了一些作业里基础的典型题型给大柱做讲解,听到她们的说凑过去看了几眼:“确实是我算错了,这里公式代错了数值。” 黎想:“???!!!” 季疏缈笑得又欠又得意:“不用怀疑,我真的是个天才。” 没有人比黎想更了解季疏缈上课的状态,她不是支着脑袋在神游天外,就是垂着眼在打瞌睡,各科老师都纠正过几回,但每次季疏缈被点名,都能准确回答出老师的问题,以及刚刚老师讲的内容,于是各科老师发现她是真的可以一心二用,最后都选择放弃纠正她的上课姿势。 “那你为什么不自己写啊?”黎想无语。 季疏缈回答得理所当然:“因为从头到尾解题需要思考啊,从无到有的思考,抄作业更节省时间,只用看对不对。” 黎想沉默良久:“……我从来没有这么嫉妒一个人。” 季疏缈也不和他们藏着掖着:“其实我只是提前学过一遍,并不是真的天才。” 韩淇想哭:“……别说了,我也提前学过了,但是并没有什么用,那我又算是什么呢?” 大柱:“算……算了吧。” 汐汐大惊失色:“完了完了!大柱都跟缈缈学坏了!” 季疏缈:“什么叫跟我学坏了?他没跟你们一起玩?” 倾倾补刀:“我们肚子里的坏水加起来也没有你的多啊!” “还有王法吗?!”季疏缈笔耕不辍,抄写的速度飞快。 他们好像有说不完的话,从互相打趣,说到没写作业的原因,黎想突发奇想跑去北海市写生了;韩淇的爸妈不在家所以彻底放飞自我了;汐汐家这两天客人不断,吵闹个没完…… 每个人说完都会被其他人拆台,伴着欢笑声总没完没了。 管家大叔和几个阿姨在角落里偷偷观察着小餐厅,看着看着就忍不住红了眼,拿着手帕轻拭眼角,道:“好久没见到小姐这么笑过了,她还是第一次带朋友回家。” 第155章 年9月15日教书育人 随着大柱写下最后一个字,众人齐齐欢呼鼓掌,标志着今天赶作业副本成功通关! 季疏缈看了一眼时间,已经晚上九点了:“走吧走吧,时间不早了,得回家了。” 明天还得早起上学,痛! 黎想出声挽留:“吃点宵夜再回去吧。” 季疏缈看了一眼被他们扫荡一空的几个点心碟子,转头看向她:“真的吃不下了,而且今天太晚了。” “好吧,你们路上小心。”黎想垂下眼,“你们不会怪我吧?” 季疏缈勾住她的脖子:“怪你什么?怪你吃烤肠不买单?明天的烤肠你请!” 在每天课间操结束后或是体育课,去学校最角落里的那家超市吃烤肠,已经成了他们的固定活动,每次大家都轮流请客。 黎想说过一句“家里不给我钱”,季疏缈就以为她是家里管得严的小可怜,因此没有让她付过。 黎想面露难色:“可我真的没有钱……” “你再装!”季疏缈生气。 “他们只给了我银行卡,买什么他们都知道。” 季疏缈心疼地摸摸她的脸蛋:“小可怜儿~” 众人收拾东西离开,黎想看着他们的车开出院子,转头看向又变得安静下来的房子,心里……这次怎么也伤感不起来。 明天周一呢,距离下一次见面,还不到十二个小时。 黎想转身去了画室,一画就是通宵。 家里的喜糖买了很多,巧克力的、坚果的什么口味的都有,姥爷一高兴就什么都顾不上了,买喜糖都没看价钱,只要听说好吃,就都买了。 季疏缈第二天带了不少喜糖分享给同学们,想传递一份喜悦,同时嘚瑟炫耀一下她有妹妹了。 季疏缈的人缘一向不错,除了熊启以及和他玩得好的几个同学以外,都得到了喜糖。 班里有个同学叫余倩倩,人如其面,有点多余嘴欠,平时就爱跟人唱反调,今天也不例外,她一边往嘴里塞着糖果,一边对季疏缈说道:“你还在这里高兴呢,不知道苦日子刚开始。你爸爸妈妈以后只喜欢妹妹不喜欢你了,以后家产也没有你的份,你以为你还能当千金大小姐?” 出乎意料的,季疏缈没有反驳,反而用一种十分怜悯可惜的眼神看向她。 余倩倩被她看得心里毛毛的,问:“怎么啦?我说得不对吗?” 季疏缈:“我高兴是因为我多了一位家人,为从此多了一份手足亲情而开心。我爸妈不会只喜欢妹妹,他们给的爱足够多,就算多了一个妹妹,我得到的父爱、母爱也只多不少。至于家产,在我们家,家务是所有人的,家庭责任是所有人的,家产自然也是所有人的,为什么不可以分享?这本来就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我一个人独占家产,一点不分给妹妹,那我和狗血小说里的反派有什么区别吗?” 季疏缈眼神越发怜悯地看着她:“你知道我有妹妹后,第一时间想的是父母偏心和分家产,只能说明你在家庭中得到的爱和物质都十分匮乏,让你的内心一点安全感都没有,没办法接受生活里任何一点变化。人不会联想到无关的事物,怎么了?这些你都已经经历过了吗?你心里一定很苦吧,难怪你会说出这种话来。” 季疏缈说着又往她怀里塞了两把糖:“给你给你都给你,甜甜嘴也甜甜心。” 余倩倩捧着大把的糖,嘴唇张了张说不出话来,随即眼圈瞬间就红了,没有任何前摇地撒开手,糖果落了一地,“哇”地一声崩溃大哭,跑回自己座位,趴在课桌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季疏缈傻了眼:“……你们证明啊,我没骂她!一个字儿都没骂!” 汐汐叹气,幽幽道:“你把人肺管子戳稀烂,还不如骂她一顿。” 季疏缈紧抿着唇,眼巴巴地看向她。 几个女孩子拿着纸巾围在余倩倩身边安慰,倾倾和汐汐也去了,当是给她收拾烂摊子。 季疏缈伸了个一根食指抠了抠鼻梁,没有要去道歉的打算——她又没有说错。 第一节课的上课铃声仿佛成了黎想登场的专属BGM,顶着两个黑眼圈伴随着铃声走进教室的黎想,疑惑地看着哭得快抽搐的余倩倩,困倦地打了个哈欠,问季疏缈:“她怎么了?” 她算是问对人了,问到了始作俑者。 季疏缈一脸纯良无辜:“我只是一只小兔几,我什么也不知道。” 黎想狐疑地看着她。 “老师来了!”乔正信喊了一嗓子。 围在余倩倩身边的女孩子们呈鸟兽状散开,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进门的不是杨莉娜,而是班主任王虹老师。 “今天杨老师请假了,这节英语课和明天上午的语文课对调。大家现在把语文书拿出来,我们继续讲《风筝》。” 余倩倩此时情绪已经稳定一些了,但因为刚才的大哭,一直抽噎着停不下来。 王虹老师微不可察地轻叹一声,把自己的保温杯递给她:“喝一些。” “谢……谢谢老师。”余倩倩捧着保温杯小声道谢。 “怎么回事,是谁欺负你了?”王虹老师温声问,“别怕,跟老师说。” 余倩倩下意识地看向季疏缈,后者连忙澄清:“我没有!我真没有!” 乔正信举手道:“老师,事情是这样的……” 听乔正信竹筒倒豆子似的说完前因后果,又问过其他同学,确认乔正信说的都是事实,没有渲染夸张。 余倩倩原本平静下来,但听到乔正信复述了一遍事情的经过,隐隐又有些崩溃破防。 季疏缈说的全都对,她都经历过了,她有了弟弟以后,家里所有人给她的关爱都越来越少,什么都要她让着弟弟。她知道总和人唱反调惹人讨厌,但是她已经形成习惯了,只有这样才能引起家里人的一些关注。 王虹老师走回讲台上,却没有开始讲课,而是合上了自己的讲义,开始讲故事,讲自己在读师范大学时,一位男同学的故事。 这位男同学出生在西北贫困干旱地区,贫困干旱到什么程度,那里的人一辈子只洗三次澡,出生、出嫁、入殓。和所有落后地区一样,这个地方同样重男轻女,这个男同学是家里最小的孩子,也是唯一的男孩,因此备受家中宠爱。他唯一一次挨打,是在他大姐结婚前夕。 他爸爸挑了两桶白米,走了很远的路去换回了两桶干净的水,回来后放进了地窖里,准备给他大姐出嫁前洗澡用。男同学第一见到这么多的干净水,偷偷跑去地窖里玩,当时是夏天,他喝了一瓢水,又舀一瓢水从头上淋下来,一瓢水淋完,他的布鞋还是干的,浑身上下都在疯狂地汲取水分。 就因为这两瓢水,他的父亲第一次打了他,他从来没有见过父亲那么暴怒的样子,从那时候起,他就发誓要离开这个地方。 王虹的声音和缓又温柔,讲起故事来娓娓动听,令人如沐春风。 “当他站在同学们面前讲述自己故事的时候,他就已经成功实现了他的誓言。” 有同学举手问:“老师,你的这个同学现在怎么样了?也在哪个学校当老师吗?” 王虹笑了起来:“他大学毕业后,又回去了。” “啊……” 同学们对这个故事的结尾大失所望,不胜唏嘘。 “可是他的家乡,在他和其他人的努力下,已经不再贫困。”王虹笑得越发温柔,看着同学们,“你们应该有自己的烦恼,但和这位同学的逆境比起来,就微不足道起来,他尚且能挣扎一番,你们有什么不可以呢?” 季疏缈心想:来了来了,上鸡汤和主流价值观了。 王虹老师却画风一转,道:“美国作家杰罗姆·大卫·塞林格《麦田里的守望者》里写:接受不能改变的,改变可以改变的。但是我不认同这句话,这世上多得是不能改变也不能接受,只能忍受的。比如……你们必须得上学,我必须得上班。” 说到这里,大家都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 “你们才十岁出头,所经历的人和事还不到人生的十分之一。在以后,你们会遇到更多不喜欢、不合心意的人和事。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不如意才是常态。每个人都不是这个世界的主角,不是最后都能得到自己所求的东西,也不会有人完全符合你的期待、满足你所有的情感需求,即便是至亲,也分缘分深浅。” 听到这里,黎想的眼神闪了闪。 王虹老师继续道:“人这一生,都是在不断学习和自我相处。更多地关注自己内心是最重要的,向内获得力量和能量,而不是因为外界的不如意,消耗自己的能量。” 这才是人民教师啊,季疏缈心里感慨道,教书育人,传道授业解惑。 黎想不愿意穿裙子,王老师跟她聊过以后,没有再逼迫她。每当教导主任或者其他校领导和她说黎想的校服不规范,她也只是嘴上答应着好好教育,转头却只和黎想说以后见到哪个领导记得躲一下,做课间操要站在队伍中间。 季疏缈没想到,下课后余倩倩居然会来和自己道歉。 这点小事她哪里会计较,“对不起”、“没关系”之后,两人一笑解干戈。 第156章 年9月15日霸凌,酣畅淋漓 季书朗也带了糖果分给同学朋友,去须尽欢班上把高曼冬叫了出来,给了她一大包:“跟你同桌……还有其他同学什么的,分享一下。” 季书朗说着话,眼神飘忽着往教室里看,须尽欢专心致志地在早读,一个眼神也没分给他。 “什么东西啊?”高曼冬翻着纸袋,糖果、面包还有牛奶,惊呼出声,“你怎么知道我没吃早饭,好兄弟!你来雪中送炭来了!” 季书朗略有些心虚:“碰巧带了点。快上课了,我先回去了。” 头也不抬一下。 季书朗心里嘀咕着,略有点失落。 高曼冬拿着东西进教室,引起一阵此起彼伏的起哄声,高曼冬难得地红了脸。 晚上熄灯后,女生宿舍开起卧谈会,高曼冬的室友们说起季书朗。 “诶,冬冬,你和季书朗玩得好,他们家是干什么的啊,好像还挺有钱的?” 高曼冬:“听说是做生意的,具体做什么季书朗没说。” “他那车就不便宜,我一开始以为是家里人接送上下学呢,后来一想不对啊,谁家大人这么闲每天风雨无阻地接送上下学啊!这是家里的司机啊!” “他妹妹在初中部读初一,那也有司机接送。” “他们兄妹俩不是一辆车吗?” “不是!车牌号和开车的人都不一样,只是车一样。” “我滴个乖乖,那车不便宜吧?” “就按低配版的算,两台车随随便便也上百万。” “季书朗长得也好看 ,这不跟小说男主角一样嘛!” “可是我觉得周回更帅诶,要是评校草的话,我肯定投周回。” …… 高曼冬躺在上铺,睁着眼睛发愣,听着室友们的聊天并不插话。 “冬冬啊,你以后成了豪门大少奶奶,可别忘了我们啊!” “胡说什么呢?!”高曼冬有些恼羞成怒。 “跟我们还装,你俩是不是偷偷谈了?要不然季书朗怎么成天往我们班跑,还给你送早餐?” “而且还送不少!” 高曼冬解释:“我就是和他抱怨过一句食堂的早饭不好吃,包子没馅,馒头梆硬,他才顺路给我带早饭的。都是兄弟,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哎呦呦~~都是兄弟~~~” “行了啊,你跟我们还装什么呀!” “你把他当兄弟,他把你当兄弟吗?你……” 宿管阿姨的脚步声及时掐断了室友未说完的话,这一晚的座谈会戛然而止。 一周的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就到了周五。 这一周的校园依旧丰富多彩跌宕起伏,杨莉娜和四班教语文的宋老师在处对象,但根据乔正信的可靠消息,两人还没谈上,是宋老师在追求杨莉娜。 徐蔚蓝和他们聊起过这位宋老师,也是刚进学校的年轻老师,长得其貌不扬,但讲课还不错。值得一提的是他刚开学时出过一点尴尬且下流的事故——那位宋老师拿自己的笔记本电脑连接投影仪,然后学生们看到了他的游览器记录,成人不可言说的网页浏览记录。 季疏缈啧啧,这种事儿吧,只能说是不小心,毕竟她上辈子都活到二十六了,看过的成人动作大片也是不少。但作为老师被学生发现,就是另一回事了。 周三体育课结束,回到教室的季疏缈刚拧开水杯想喝水,手就被余倩倩按下了。 余倩倩附在她耳边小声道:“你最好别喝。我回教室早,看见熊启和简荣拿着你的水杯从外面回来。” 季疏缈看了一眼水杯,又猛地回头看到了熊启来不及收回的视线,后者心虚地看向别处。 “谢谢。”季疏缈微笑着向余倩倩道谢,随后拎着水杯到了熊启面前。 “咚”地一声,水杯重重地放在了熊启课桌上,熊启条件反射般地吓了一跳。 季疏缈皮笑肉不笑地说:“请你喝水,都给我喝了。” 她的伙伴们极有默契地围拢过来,韩淇眼尖看到简荣想跑,和大柱一起把简荣押了过来。 大柱力气大,简荣半点反抗不得。 季疏缈笑道:“你不是他好兄弟吗?跑什么啊,一起喝点啊!” 熊启抬手想砸了水杯,但季疏缈一直防备着他,她的巴掌比他的手更快。 熟悉而响亮的耳光声响起,季疏缈面露凶光:“喝!” “他不愿意用嘴喝,就让他用鼻孔喝呗。”黎想在一旁笑着出主意。 熊启仍然迟疑,双手不受控制地轻颤。 季疏缈怒极而笑:“你往里放什么了,这么不敢喝?” 熊启想跑,被汐汐和倾倾不客气地推了回去。 这场面,真的像季疏缈在带头霸凌同学。但班级里谁也没阻止,都在默默看戏,他们也知道熊启是什么德性,开学半个月没少使坏。乔正信和其他几个同学甚至站在前后门,一边看戏一边帮忙望风。 季疏缈转头看向简荣:“他不说你说,你要是不愿意说,就陪用鼻孔喝。” 简荣撇开头,咽了下口水下定决心:“他……他往你杯子里撒尿,不过,不过就一点。” 季疏缈笑了,多少有区别吗? 而且他是良心发现吗?他是怕尿太多被自己发现吧? 这下子,全班同学的表情更微妙了,有人看着自己桌上的保温杯,难免推己及人,想往熊启脸上吐唾沫。 季疏缈一把抓住熊启的头发,将他的脑袋摁在课桌上,拿起水杯往他嘴里灌,洒出来的自然比喝进去的更多。 熊启嘶吼着挣脱桎梏,双眼猩红如困兽,沙哑道:“季疏缈!我他妈不会放过你!” “这句话应该我来说!”季疏缈将水杯砸在他头上,“等死吧你!” 季疏缈心疼自己的水杯,这还是开学的时候,爸妈给她挑了好久买的迪斯尼正版授权的史迪仔限量款。 “主任来了!”乔正信嚎了一嗓子。 “怎么回事?整栋楼就你们最吵!” 季疏缈转眼笑得甜美乖巧:“我不小心把杯子打翻了,同学们帮我收拾呢。” 年级主任千年狐狸,哪里能被她完全糊弄住,看到教室内的场景,猜了个七七八八。但年级主任想着她一个小姑娘也闹不出多大动静,也没出什么大事,到底没有深究下去,随口训导两句,等到上课铃响起才走。 这件事年级主任自然告诉了班主任王虹老师,季疏缈没多久就被叫去谈话。面对王老师,季疏缈倒是没有隐瞒,将前因后果和盘托出。 王老师只觉得头疼:“你明明有更好的解决办法,为什么要闹大?你可以告诉我,我帮你做主。” 季疏缈回答得直白:“可是我不想解决这件事,我只想解气。” 王老师:“……” 季疏缈摊摊手:“子曰:以直报直,以德报德。” “那你知不知道还有一句话——刚则易折。” 季疏缈嘿嘿笑,讨巧卖乖道:“反正我已经做了嘛,那有没有下次要看熊启还作不作死,他不招惹我,我肯定不招惹他啊。” 王虹有时候,是真的很想辞职,这园丁谁爱当谁当去吧。 季疏缈老老实实地听了一番大道理,等她回教室,王虹老师又把熊启叫去办公室谈话,直到放学都没见熊启回教室。 好吧,季疏缈心想,看在王老师殚精竭力操劳不已的份上,她就被感化一下,免了熊启一顿毒打。 真可惜,她连小巷子都选好了。 季疏缈急着去医院看妈妈和妹妹,和小伙伴交代了一遍,今天的事情别和她家里人说,包括朗哥在内。 但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校园里没有秘密。 季书朗第二天听到的是她霸凌同学的传言,晚上抓着她的辫子审问。 第157章 年9月19日肮脏商战 知道了整件事经过的季书朗放开手里的辫子,面色不虞:“太便宜他了。” 季疏缈摊摊手:“熊启那人本来就是套着人皮的渣滓,早晚会自食其果。” 周五这天,秦蓉出院去了月子中心,有大把的专业医护照看,加上秦蓉产后恢复得不错,季振华终于比前几天轻松一些。 季疏缈预约了西装店做定制西装,放学后就过去。 但季疏缈被王虹老师绊住了,今天熊启没来上学,简荣也不知道他去哪里了,熊启的父母也联系不上。 季疏缈觉得自己十分冤枉:“不是我干的,是我干的我肯定就承认了。” 但王老师显然不太信,一直问个不停,直到最后接到熊启爸爸的电话,得知他们在网吧找到了打游戏的熊启,这才放季疏缈离开。 等季疏缈的时候,季书朗在和周回、高曼冬在打篮球,高曼冬打球技术居然相当不错。 一个漂亮的三分球进篮,高曼冬得意地挑了挑眉毛:“初中那会儿,我还和几个女生组了校女子篮球队呢。” 可惜没有比赛给她们打,只能自娱自乐。 周回和季书朗鼓鼓掌,承认她确实厉害。 休息时,季书朗问:“这都周五了,说好请你和须尽欢吃饭来着,你们想好吃什么了吗?” 高曼冬撇撇嘴:“欢欢说什么也不吃,让你破费怪不好意的。” “哪有什么,要不去我家随便吃点?” “你家?豪宅吗?”高曼冬来了兴趣,“是不是电视里那样的豪华别墅。” 季书朗无语:“普通民宅。” “那我问问欢欢。”高曼冬的马尾辫在打球的时候散了,她一边扯紧马尾辫一边纠结要不要把头发剪短,问道:“诶,你觉得长头发好看还是短头发好看啊?” 季书朗拧开矿泉水瓶盖,想也不想地回答:“短发好看。” 须尽欢就是短发,才到肩膀,又乖又有气质。 季书朗喝完水,手里的矿泉水瓶子就被高曼冬夺了去:“给我喝一口。” 季书朗来不及阻止,一脸无语地站起身看着她喝完。 “怎么了?”高曼冬擦着下巴的水渍问。 “你好歹是个姑娘家,这么不讲究吗?”季书朗不跟她客气 高曼冬梗着脖子顶嘴:“干嘛呀!都是兄弟,喝你几口水就这么埋汰我?” “这是几口水的事吗?俗话说男女七岁不同席,你挺大一人了,一点性别意识都没有。”季书朗指了指一旁拍篮球的周回,“那才是我兄弟呢。你一假兄弟,嘴上说说得了,真把自己当人了?要跟我去男厕所比比谁尿得高吗?” 季书朗正说着,手机响了起来,是季疏缈打来的,估摸着她那边结束了。 季书朗一边接电话一边收拾东西招呼周回走了,匆忙仓促地高曼冬说了声“拜拜”。 高曼冬被他说的话羞臊得厉害,转念又想起室友说的话,耳朵不自觉地红了。 “你把他当兄弟,他把你当兄弟吗?” 上车后,周回向季疏缈发出疑问:“定制西装,为什么要带上我?有我什么事?” “当然有啊!”季疏缈看着他,理所当然道,“以后应酬的场合多了去,你要是不去,谁给我哥挡酒?” 季书朗喝酒就是个小趴菜来着,就能喝点啤的和红的。 周回上辈子的酒量比季疏缈还要好,简直是深不可测的那种,几乎没喝醉过。酒局应酬,别的老总多少都需要秘书挡酒,周回从来不用她挡,只留着她买单、开车用。 正装控周回到了西装店,仿佛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眼睛亮得瘆人,显然这辈子因为季疏缈要提前打开任督二脉了。 季振华和季时谦早就到了,已经量完尺寸在试穿样衣。 季疏缈哒哒跑过去把两人一顿夸,在挑面料和款式的时候给了不少建议。 季振华:“行,都听你的。你的眼光是妈妈培养的,肯定好。” 季疏缈只觉得牙酸:“你夸我还是夸妈妈呢?” “当然是夸我老婆。”季振华嘿嘿一笑。 季振华最早和设计师沟通好,带着季疏缈先走了。 “缈缈,你眼光好,帮爸爸挑一件送给妈妈的礼物。”季振华带着女儿去了商场,“不白挑,你看上什么了,爸爸给你买。奖励勇敢的妈妈,也要庆祝咱们缈缈做了姐姐。” 季疏缈开心地笑:“那爸爸你的小金库有多少呀?” 季振华心虚地摸摸鼻子:“要是不够的话,刷妈妈的副卡。” 季疏缈兴奋地搓搓手:“那我要好好挑。” 但到底,没让她好好挑下去,季疏缈没过一会儿就接到了乐辉的电话,越听,脸上的笑容越少,取而代之的是愤怒与愁思。 虚假的商战,违法且致命;真实的商战,肮脏且有病。 合肥的一家茶三昧店铺,被一个精神病泼了大粪,“恰好”当地的媒体在现场,又“恰好”拍下了全过程清晰的画面,如今在各大网络上疯传。 乐辉的声音从手机中传出来:“人已经被当地派出所扣留了,但是家属出具了精神疾病的诊断证明,警察放人是迟早的事,暂时还没有查到他们有没有受人指使。” 季疏缈被气得头晕,太阳穴突突发胀:“现在不是追究原因的时候,这件事发酵速度太快了,以后消费者想起茶三昧,都只会和粪水联系在一起。” 真脏啊,各种意义上的脏。 季疏缈只觉得自己还是太嫩太年轻了,她想过茶三昧会被泼脏水,扣上“安全卫生”问题之类的脏帽,没想到会被泼粪水。 季疏缈皱着眉沉声道:“先想办法把消息压下去,不惜代价。所有二级以上领导马上回公司开会,我十五分钟以后到。” 第158章 年9月19日乌合之众 去公司的路上,季疏缈一直在用笔记本电脑看各大论坛的帖子,就连QQ空间也充斥着各种茶三昧和屎尿屁相关的段子。 茶三昧的经营理念本就超前,又因为不接地气的价格,引起许多人的不满,而这次的泼粪事件,更是让这些负面情绪都有了宣泄口,欢呼雀跃着引发颅内高潮,鼓掌吹捧泼粪泼得好。 春季的茉莉花活动和之前的食物中毒事件,都被拉出来群嘲。 【大粪稀释一千倍,可不就是茉莉花香吗?/偷笑】 【难怪之前那大爷食物中毒呢,要不说你大爷还是你大爷呢!】 【老子早看不惯一群女人捧着杯茶拍照几百张了,以为自己喝的什么琼浆玉液,喝的大粪水!哈哈哈!】 …… 人一到群体中,智商就严重降低,为了获得认同,个体愿意抛弃是非,用智商去换取那份让人倍感安全的归属感。 只需要稍加煽动,乌合之众便将这条社会新闻演变成了网络狂欢,嘲讽贬低喝茶三昧的人成了政治正确。 季疏缈进入会议室后,说的第一句话是:“不要花钱平息舆论,堵不住了。” 没有人能捂住大众的嘴。 这场临时会议开了三个多小时,季疏缈和季书朗两人没有商量,但都不愿意让茶三昧改名。 改名,就意味着认输,还做了逃兵。 现在茶三昧的任何举动都只会让大众加深这个品牌与“大粪”的想象和联系。 除了躺平任嘲,让舆论风波过去以外,没有别的办法。 被泼粪的那家分店立刻关停,撤出所有在合肥的门店,暂停分店铺设计划,所有门店暂停一切营销活动。 乐辉会后连夜去往合肥处理后续事情,其他人也陆续离开了会议室。 只剩下朗哥在,季疏缈也不装了,仰着头哇哇干嚎:“太脏了太脏了!” 季书朗无奈叹息:“你说是妙语茶那边做的吗?” “不确定,反正八成是他们,头号嫌疑人。”季疏缈心里憋屈难受极了。 已经很晚了,但季疏缈没回家而是去了月子中心。 秦蓉正靠坐在床上看书,看到季疏缈朝她招了招手:“宝贝过来。” “妈妈……”季疏缈委屈地哼唧着往她怀里扑,鼻子一酸,两行眼泪就掉了下来。 幸福的人泪点都浅,尤其是在妈妈面前,任何一点委屈都受不了、藏不住。 问题是问题,情绪是情绪,问题需要被解决,而情绪需要被抚平。 秦蓉揽着女儿,心疼地拍了拍,温柔拨开她脸颊上被眼泪沁湿的几根头发:“爸爸都跟我说了,这次你真是受委屈了,那些人可真够坏的。” 季疏缈吸吸鼻子,哽咽着说:“大众不在乎真相,他们只想把自己不喜欢的东西踩在脚底下……” 把它踩进烂泥里,再欣赏它的灭亡。 不论它是否有罪,只因为他们不喜欢。 秦蓉伸手抽了几张纸巾,擦干她脸上的泪花:“但是我知道,我女儿肯定不会被他们打倒的,对不对?” 季疏缈紧抿着唇点了点头:“对!妈妈你看着,我肯定会打一个漂亮的翻身仗。” “好,我到时候给你敲战鼓。”秦蓉笑着拍了拍她的脸蛋,“我女儿这么聪明漂亮,肯定不能受这种委屈。” “妈妈。”季疏缈叫着,埋进她怀里撒娇地蹭了蹭。 秦蓉被她蹭得发痒,笑着逗她:“怎么了?你也要吃奶吗?” 季疏缈脸一红:“我才不吃。” 秦蓉揉揉她的头发:“今晚就在这里住吧。” 秦蓉的房间是个套房,除了客餐厅小厨房,另外还有一间供家属休息过夜的客房,季振华怕吵着秦蓉,就带着桐桐住客房。 宝宝是可以交给月子中心的月嫂带,但季振华总不放心非亲非故的外人,干脆自己照顾。 从医院到月子中心,所有人都说桐桐这孩子好带又省心,不哭不闹,饿了拉了就只会哼唧,奶粉母乳都不挑,给什么吃什么,不闹觉也不用抱睡,简直是天使宝宝。 季疏缈洗了澡,换了秦蓉的睡衣,裤子和衣袖都卷了起来。 秦蓉正坐在沙发上给桐桐喂奶,季振华在一旁收拾母女俩的衣服,听到动静,三人六只眼睛都朝门口看了过来。 【姐姐姐姐姐姐……】 季疏缈被吵得脑仁有点痛,这孩子的心声挺闹腾啊。 都说婴儿刚出生的时候视力差,别的孩子季疏缈不知道,但桐桐的视力肯定顶呱呱。 秦蓉看桐桐吃饱了,拉下了自己的衣服,刚准备把桐桐抱起来拍嗝,就被季振华抱走了:“我来吧。” 季振华让桐桐趴在自己肩上,熟练地拍起来嗝。 秦蓉朝季疏缈伸出双手:“那我抱抱我的大宝宝。” “麻麻~”季疏缈嗲声叫着,依偎进母亲怀里。 秦蓉宝贝地拍了拍大女儿,季振华拍着小女儿,一家四口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季疏缈问:“我小时候,爸爸也这么给我拍嗝吗?” 秦蓉:“你小时候哪里会讲究这些,我们按照乡下那一套带孩子的办法带的。现在还有什么排气操,以前哪有这些,你好多时候肚子涨得直哭,我们都没办法。我和你爸爸都笨得很,那大夏天还把你捂出一身痱子。” 季振华想起季疏缈小时候,都觉得惭愧不已:“你出生的时候,爸爸妈妈都是第一次当父母,什么都不会,你生出来又瘦瘦小小的,刚出月子就生病,我们都担心养不活你。” 看着如今的桐桐,季振华和秦蓉就忍不住想起季疏缈小时候,越发觉得亏欠不已。 “好在是养活了,还养得这么大了。”秦蓉骄傲地弯了弯嘴角。 厨房送来秦蓉晚上的加餐,季疏缈跟着蹭了一顿宵夜。 季振华带着小女儿去隔壁睡觉了,秦蓉白天睡得久,现在一点也不困,季疏缈一个夜猫子,还没到睡觉时间。 母女俩坐在床头,大眼瞪小眼,都没有睡意。 秦蓉变魔术似的,“biu”地从枕头下掏出一本封面花花绿绿的书:“宝贝儿,今晚和麻麻一起研究武林秘籍。” 只见那本书的封面上用花里胡哨的艺术字体写着——重生之暴君纳入我后宫。 季疏缈:“……妈,你的品位蛮超前的。” “也不是我买的,你爸给我买来打发时间的。”秦蓉翻开折了书角的那一页,“他说这是最近挺畅销的小说。” 季疏缈凑过去:“是吗?那我也看看。” 第159章 年9月19日夜血缘传承 “啧,这结局真没意思。” 秦蓉说着,扔远了手里的书,动作间一点留恋都没有。 季疏缈不解:“这大团圆结局,不是挺好的吗?” “哪里好了?”秦蓉面露嫌弃,整张脸都皱了起来,“都统一天下当女皇帝了,最后的重点还是生孩子,让男人管天下,自己猫起来生孩子。” 季疏缈:“……” 秦蓉还在喋喋不休地吐槽:“还有昨天那本也是,都星际时代了,科技都发展到实现时空迁跃了,女主结局还在怀孕生孩子,就离谱。” 季疏缈:“……妈,你真的好潮啊。” 秦蓉“啧”了一声:“生孩子如果有好处,那些科学家应该想破了脑袋研究让男人生孩子。” 这话从一个二胎坐月子的宝妈嘴里说出来,怎么听怎么古怪。 季疏缈忍不住问:“那你还生俩?” 秦蓉低低叹息一声:“生俩都不是我主观主动自愿的。” 季疏缈歪了歪头,眼睛里满是疑惑不解:“嗯?” 秦蓉握住她的手捏了捏:“都说女人生完孩子以后会忘记生产过程的痛苦,趁我现在还记得,跟你仔细说说。” 季疏缈也挺好奇的,于是坐正了身体,盘腿跪坐在床上,一副乖巧模样等着她讲。 在接下来的四十五分钟里,秦蓉从怀孕的辛苦讲到生产过程,再到生完以后的身体变化,讲得事无巨细手舞足蹈,越说越起劲。 季疏缈听得眉头紧皱挤出了痛苦面具。 “总之,生孩子这件事又痛苦又没有尊严。”秦蓉一脸愁容无奈地看着女儿,“我跟你说实话,我也不装什么母爱无私伟大了,我生你、生桐桐,都后悔过。生桐桐是只有我难受的时候后悔,生你啊,我是从怀上你后悔到现在。” “嗯?”季疏缈抱住她的胳膊,“为什么啊?” 秦蓉拍拍她的手:“不是因为你后悔,因为我自己。我跟你爸爸结婚的时候,还不满十九岁,那时候乡下结婚的年纪都早,许多都是这个年纪结婚,然后到了年纪再去领结婚证。你爸爸又猴急得很,哄完你姥姥姥爷又来哄我,我被他们一劝,稀里糊涂就点了头,那会儿哪有什么避孕措施啊,几乎刚结婚就怀上了你。” “我当然是喜欢你爸爸的,但结婚怀孕,我都没有做好心理准备。我在地里头晕倒,送到卫生站才知道怀孕了。”秦蓉说起那些事,心里仍然感慨万千不胜唏嘘,“我醒过来知道自己怀孕,第一反应不是高兴,而是吓得眼泪直掉,我心想我怎么就怀孕了,我肚子里居然揣了一个人。” 秦蓉两只手比划着自己的肚子,季疏缈忍不住笑了起来。 “之前你姨妈生朗哥差点出事,我那会儿还有点心理阴影,都做了好几回噩梦。” 季疏缈抱着她的胳膊蹭了蹭:“那你还敢在家里生我?连医院都不去。” “穷呗。”秦蓉垂下眼眸,“我和你爸结婚盖了房子,把他家家底都掏空了,我怀上你之后不久,太奶奶又病了一场,要不是你姥姥姥爷接济,我们生活都过不下去,穷得全家只能掏出五块钱。” 好在是乡下不愁吃喝,谷仓有粮,菜地有菜,温饱足够,但也只够温饱。 季疏缈问:“太奶奶都没想着,把金子挖出来点?” “我哪儿知道她老人家怎么想的?”秦蓉语气里没有怨怼,只有疑惑,“她也是真沉得住气啊。不过想想也是,那会儿乡下可不像现在,大家都往城里去了,就剩下些老年人。那会儿村里多少双眼睛看着啊?连谁家的鸡昨天下了几个蛋是什么颜色这种事,全村人都知道的明明白白。” “你姥爷那会儿还在砖厂没退下来,一狠心把你爸塞进去当搬运工,就因为这,还被人举报了,落了口舌。” 一个小砖厂,岗位就那么多,村里人都不够分呢,还让外人占了,秦家湾的人自然不肯答应。 反正是闹了一场,秦升那个厂长没了威信,没多久就被撸了下来。 季疏缈听得认真,一双眼睛一眨不眨,明眸皓齿的模样惹得秦蓉欢欣不已,抱紧她蹭了蹭,继续说道:“你爸爸也想过去城里打工,但我不让他去。我那时候作得很,用现在的话来说,就是产前焦虑。我心里不痛快,就成天地折腾你爸爸,你爸那时候脾气不像现在这样好,我们经常吵架闹离婚。” “离肯定是离不成的,每次吵完我就哭,你爸硬着头皮来哄我,偏偏他嘴又笨,怎么都说不到我心坎上,你太奶奶每回两头劝,干着急。”秦蓉笑了起来,那段难熬的岁月如今看来,也成了美好的回忆。 “贫贱夫妻百事哀,这家一穷啊,就有无数矛盾和问题,什么都是大事。就连摘菜多扔了两片老菜叶子,都能吵一架。在那样的时候,我怎么可能不后悔结婚怀孕?” “那后来呢?”季疏缈问。 “后来你就出生了,我就更后悔了。你跟只小病猫似的,瘦瘦小小的,皱巴巴的。”秦蓉呼出一口压抑的浊气,拍了拍怀里的女儿,“我后悔什么都没有的情况下,就把你生下来吃苦。” 季疏缈从她怀里坐起身,很认真道:“我真没觉得自己有吃苦,真的,我一直都觉得我可幸福了,我是幸福的小孩。” “那是因为你懂事。”秦蓉的嘴角勾了勾,“都说养儿方知父母恩,但我养了你才知道,不是那个样子的。父母对于子女,是慈爱是亲情,唯独不是恩情。你把一个不会游泳的人推进水里,再把人救上来,这是恩情吗?” 季疏缈摇摇头:“不是。” “我把一个没有生存能力的孩子生下来,养育长大,教她如何在社会上生存,那又怎么能说是恩情?”秦蓉捏着季疏缈的手,继续道,“都说父母是孩子自己选的,这话就是在放屁,在自欺欺人。孩子要是能选,谁会不选生在富贵人家,宁愿选择自己不生下来,都不想生下来受苦受穷。” “孩子不能选择自己是否被生下来,父母可以选择生不生,什么时候生啊!”秦蓉撇撇嘴,话锋一转:“我两次都没选。” 季疏缈笑了起来:“嘿嘿,所以麻麻你是在给我传授失败经验吗?” “是啊。其实桐桐来得太突然,弄得我和你爸爸都措手不及,那几个晚上我们都没睡着,各方面事情都考虑到了。最担心你不喜欢妹妹,或者你们相处不好,又或者我和你爸万一潜移默化地偏了心忽略了你怎么办?” “你不像那小丫头命好,生在咱们家富贵的时候,跟着我们吃了那么多苦。” “瞎说,明明是我比桐桐命好,多享受这么久爸爸妈妈的爱。” “当时我说你要是不喜欢妹妹,我们就不要了,我说的是实话,我甚至希望你跟我们说不喜欢,这样我就有正当理由不生这个孩子。但是后来想一想,我怎么能把责任推给你?真是不应该。那时候真是,纠结……发财了。” 在秦蓉和季振华心里,她们不是要一个孩子,而是把一个健全的、独立的人带到这个世界上来,他们要承担的是一个人的人生。 “宝贝啊,妈妈希望你别像我一样,稀里糊涂地被推着往前走,你心有旷野,不应该被婚姻生育绊住脚。我说这些,把生育的真相,和我的心路历程告诉你,是希望你未来选择做妈妈这件事,是一个经过深思熟虑的勇敢决定。” 别的母女之间传承的都是生育骗局,秦蓉倒是不骗她,什么都直白地告诉了她。 “妈妈,我好爱你啊。”季疏缈扑进她怀里。 “妈妈也好爱你啊,你以后有了宝宝,也要像妈妈爱你这样爱自己的宝宝。” 季疏缈嘿嘿笑:“那我也要我的宝宝,像我爱姥姥那样,爱自己的姥姥。” “好啊。”秦蓉笑着刮了刮她的鼻子。 血缘传承,不正应该如此吗? 第160章 年9月20日板板正正 季疏缈在月子中心待到第二天下午才回家,桐桐醒了就玩桐桐,桐桐没醒就陪秦蓉做产后康复项目,母女俩还一起用桐桐的胎毛做了个手工吊坠。 季疏缈跟着秦蓉吃了一整天少油少盐的月子餐,晚饭前还是决定先撤了。 季疏缈怦怦敲门:“姨妈!我回来啦!” 家里有人,季疏缈就不爱带钥匙,反正会有人开门。 但,今天开门的不是家人。 看着门里的高曼冬,季疏缈上扬的嘴角被水泥磨平,语气不善地问:“你怎么在这?” 她剪了黎想同款短发,但季疏缈仍然没有一点好感。 高曼冬冷硬地回了一句:“你哥邀请的。” 她说完就转身回了客厅,季疏缈一边换鞋一边往里瞧,朗哥、周回、玄哥都在,正坐在地毯上拿着游戏机打得如火如荼。 除了高曼冬以外还有一个她不认识的女生,及肩短发、黑框眼镜,坐在角落里,很文静内向的样子,手里拿着一本姥姥的《中国纹样全集》看得专心致志。 察觉到季疏缈的视线,须尽欢抬起头朝她笑了笑,温婉友善。 “缈缈回来了?”秦蕴手里拿着一把芹菜从厨房探出头来,“晚饭马上就好,先跟哥哥姐姐们玩一会儿。” 季时谦今晚有应酬,做饭的是秦蕴和谢翠岚。 “姥姥姥爷呢?”季疏缈溜达进厨房,被谢翠岚投喂了一片卤牛肉。 秦蕴:“去超市了,应该快回来了。” “哦。” 季疏缈在厨房尝了一遍菜,转身回房间换了身衣服,出来后一屁股坐在朗哥身边,抢了他手里刚剥好的香蕉,问玄哥:“玄哥,大柱呢?他怎么没来?” 罗一弦打游戏的动作不停,抽空回了一句:“去姥姥姥爷家里玩了。” “那你怎么没去?”季疏缈咬了两口香蕉,又不想吃了,塞回季书朗手里。 季书朗斜睨了她一眼,然后熟练地掐掉一小节香蕉,吃剩下的半根。 罗一弦:“要准备编程比赛。” “比赛?什么比赛?我怎么不知道?”季疏缈一连三问。 罗一弦正打在决战时刻,头也不抬迅速说了一句:“问周回。” “你也参加了?”季疏缈扭头问周回,周回点了点头。 季疏缈一拍掌:“这比赛有奖金的吧?到时候奖金归我!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 周回的表情一言难尽:“……你是扒皮鬼吗?” “嘿~”季疏缈认下了这个头衔,掰着手指头数给他听:“你的编程课花不花钱,训练营花不花钱,还有你的定制西装,一套就五位数,一整整三套,我都没说什么,员工培训成本这么大,收你点奖金怎么啦?” 有理有据到周回无法反驳。 周回噎得说不出话来的表情,让季疏缈心头大爽,她轻哼一声,表情得意,要是她有尾巴,此时此刻肯定就翘到天上去了。 剥削周回这件事,真的…… 好快乐呀! 季疏缈激动开心地双手捂住脸颊,已经想好要怎么花了。 季书朗扔了香蕉皮,顺手揉乱了她的头发:“你又不缺钱花,老盯着周回的干嘛?” “不一样嘛。”季疏缈偏头躲开他的手,双手护住自己的发型:“不要弄我头发,我今天的发夹顶你一个月的零花。” “哦~好了不起哦~”季书朗语气古怪弯酸地逗她。 “哼,姨妈给我买的。” “哦~~我妈好爱你哦~”季书朗说完笑了起来,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颊。 门铃响了起来,多半是姥姥姥爷回来了,季疏缈兴冲冲爬起来去开门。 “你妹妹原来不是亲生的呀?”高曼冬出声问道。 季书朗从罗一弦手里接过游戏手柄:“和亲生的也没差啊。” “她怎么不住自己家?” 季书朗严阵以待盯着电视屏幕,答得言简意赅:“房间不够。” 姥爷买了三大包零食给他们,放在茶几上,中气十足道:“孩子们都当自己家啊,喜欢吃什么就拿,都别客气。” 孩儿们齐齐高呼“谢谢姥爷”。 姥爷含着笑点头说好,转身去厨房帮忙了。 没打游戏的高曼冬打开购物袋,惊呼:“嗬,黄瓜味的薯片,到底是谁发明了这种奇葩食物,墨西哥烧烤味才是永远的神。” 季书朗发笑:“是吧,我也觉得,我们家也只有小姑奶奶喜欢。” 这个超市最大号的购物袋里装的都是薯片虾条一类的膨化食品,薯片各种口味都有,其中一半都是黄瓜味的。 季疏缈正贴着姥姥说悄悄话,祖孙俩亲亲热热地往厨房去了。 周回要了原味薯片,罗一弦要了番茄味,季书朗转头问须尽欢:“你喜欢什么口味的薯片?” 他笑得比寒冬的暖阳更明朗。 须尽欢微微摇头:“我不喜欢薯片。” 她坐在角落里,和他们格格不入,却自成风景。 “欢欢喜欢吃糯叽叽的东西,还不能太甜。” 高曼冬插话道,“我俩口味差得挺大的,她吃得很清淡。” 只有她们俩单独吃饭的时候,都是高曼冬给自己的那一份单独加辣椒。 “这样啊。”季书朗淡淡地应着,打完这一局游戏去了厨房。 秦蓉去医院生产以后,家里就把吃饭的地方挪到了楼上来,这样等秦蓉带着桐桐回来以后,可以在楼下房间安静休养。家里吃饭的人多,季时谦直接买了一张实木大圆桌回来,有转盘的那种,光摆在餐厅就十分豪气。 季书朗掏了几个橱柜,都没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妈,前两天买的芋泥麻薯还有吗?苏奶奶送的年糕还有吗?” “那麻薯当天就吃完了,哪能放到第二天啊。”秦蕴奇道,“年糕倒是还有一些,但你不是不喜欢吃年糕吗?” 季书朗嘿嘿一笑,压低嗓子神秘道:“您未来儿媳妇应该喜欢吃。” 厨房里的所有人都朝他看过来,眼神探寻好奇。季疏缈眯了眯眼,眼神尤其深谙幽怨。 秦蕴恍然:“我说你怎么突然叫了女同学来家里吃饭,感情是你想早恋?” “啧,别以为我不知道,我爸也是这个年纪追的你。” “什么?!”姥爷惊呼,怒而看向秦蕴,“你俩不是十八岁才认识的吗?!” 秦蕴扭过头,真没想到一把年纪了会被亲爹算起旧账来,小声嘟囔:“那你……今晚上揍一顿季时谦吧。” 自知失言的季书朗张了张嘴,不知道说什么才合适,也知道这会儿说什么都不合适。 季疏缈轻咳一声,把话题重点拉回来,审问道:“哪一个?” 姥姥:“对!哪一个?两个女孩子,你喜欢的是哪一个?” 季书朗狡黠一笑:“短头发的那个。” 他话音刚落,季疏缈一拳打在他的上腹,季书朗倒吸一口凉气,痛呼出声:“季缈缈!” 这熊孩子手劲儿真是越来越大了。 季疏缈耷拉着眼皮,面无表情地从嗓子眼里发出一声轻笑,转身走了。 她突然出来,正面撞上高曼冬和须尽欢两人。 须尽欢解释:“我们来看看有什么可以帮忙。” 无意间听到了那些话。 在季疏缈看不到的地方,须尽欢安慰地捏了捏高曼冬的手。 季疏缈心里不爽,绕开两人回了自己的房间。 “都打红了。”季书朗掀开衣服下摆看着腹部的一块红痕从厨房出来,看到两人轻咳一声,不急不缓放下衣服:“手受伤两个月,腹肌都不明显了。” 季书朗有意无意地瞟向须尽欢,后者却拉着垂头凝视脚尖的高曼冬走了。 季书朗一头雾水,掀开衣服仔细看了看,疑虑万千眉心打结:“板板正正的,不好看?” 第161章 年9月20日狗拿耗子 高曼冬在卫生间洗了一把冷水脸,拍了拍依旧发红滚烫的脸蛋,仍然觉得自己踩在棉花上,她长呼一口气,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揪了揪昨天晚上才剪的短发:“他喜欢我,他居然真的喜欢我。” 高曼冬的心里仿佛沸腾地要溢出来了,如果……如果真的有如果,她是不是就可以摆脱她的母亲,在一个正常家庭里过上正常的生活。 须尽欢斜靠在门框上,抽了几张纸巾递给她:“头发都弄湿了,快擦擦一下。” 高曼冬从她手里接过纸巾,心底市侩地感慨着,连纸巾都是厚实柔软的,湿水也不破的。 生在有钱有爱的家庭真好啊。 须尽欢笑得无奈:“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跟他早恋?” “你胡说什么呀。” “啧,说话都娇了。”须尽欢取笑道,“唉,女大不中留啊。” “你别说了,我也不知道怎么办。”高曼冬捂住脸。 须尽欢缓缓地说:“注意些吧,他有退路你没有,咱们这个年纪真不适合谈情情爱爱,没有承担责任的能力,早开的花也一定早凋谢。” 须尽欢说错了一件事,高曼冬不仅是在这件事上没有退路,她从来没有过退路。 她从来走的都是一条架在万丈悬崖之上的钢丝绳,每一步都可能摔下来。 没有人会站在她身后。 高曼冬恢复冷静,从卫生间出去,又装作无事发生的模样和周回几人打成一片。 须尽欢依然在看那本《中国纹样全集》,姥姥见她看得认真,笑呵呵地说:“难为你居然喜欢看这个。” “很有意思的。”须尽欢笑了起来,“每一种纹样都有独特的寓意。” “这书要是彩色的就好了,黑白拓印的,看着总是少些滋味。” 须尽欢的母亲海云是有收藏纹样布料的,连云南传统扎染都有,须尽欢耳濡目染了许多,和姥姥聊起了各地传统民族服饰的纹样。 晚饭很快做好了,姥爷敲了敲季疏缈的房门,放柔了嗓子哄道:“缈缈,出来吃晚饭了,还是你想在房间里吃啊?” 季疏缈打开了房门出来,她之前繁复的漂亮辫子被打散了,头发编了一个松松散散的侧麻花辫,发尾绑着一根点缀着金百合的发绳,脸颊两侧的短发用蕾丝发带兜住固定。 长头发很麻的,散着睡觉会压着、会头发打结,睡觉就要这么扎着麻花辫。 姥姥:“咱缈缈都会扎这么好看的麻花辫了,真能干。” 季疏缈侧头看了看自己绳结一样的麻花辫,怀疑自己就算放个屁,姥姥也会夸她放屁的动静真响亮。 饭桌上多了家常炒年糕和番茄年糕汤,姥爷招呼几句,大家就动起筷子来。 秦蕴把两道有年糕的菜转到两个女孩子面前,热情招呼道:“你们尝尝这个炒年糕和年糕汤。” 须尽欢和高曼冬尝了,都说好吃。 高曼冬殷勤道:“阿姨做的饭真好吃,季书朗真幸福能够天天吃到。我要是天天能吃到阿姨做的饭,我都不知道自己会多么活泼开朗。” 秦蕴笑道:“你喜欢吃就常来,阿姨都给你做。” 季疏缈瞬间没了胃口,捏着筷子戳着碗里咬了两口的鸡翅膀。 高曼冬还在那里现,在嘴甜和奉承的两边来回横跳,从饭菜可口夸秦蕴的好手艺,从鞋柜上的摆件到阳台的绿植夸秦蕴的好品味…… 须尽欢在桌下轻轻碰了碰她的脚,低着头用只有两人声音提醒:“夸过了。” 高曼冬这才堪堪停下,笑得有些勉强尴尬,秦蕴也尴尬着安慰了两句。 季疏缈的面前多了半碗海参小米粥,姥姥说着好话哄着她喝,季疏缈再没胃口也拿起勺子小口小口喝。 姥爷给她夹了菜:“晚饭得吃得饱饱的,别又跟你哥溜出去吃烧烤,那外头的都不干净,想吃姥爷给你做。” 季书朗忍不住叫冤:“什么叫‘跟我’?每次都是她要出去吃的。” 姥爷想也不想:“那肯定是你鼓动的。” “啊对对对,你孙女是亲生的,我是充话费送的。”季书朗破罐子破摔,选择放弃。 季疏缈眯着眼,朝他吐了吐舌头,一副小人得志的刻薄模样。 姥姥:“今天也没时间去看你妈妈和妹妹,都怎么样啊?” 季疏缈答道:“都挺好呀,桐桐那么省心,能吃能睡的。” “那就好。”姥姥欣喜不已,盘算着给秦蓉做几条裙子出了月子穿。 季疏缈吃完碗里的饭菜就说吃饱了,姥姥还要再劝,秦蕴按下道:“随缈缈去吧,她晚上饿了我再给她做。” 季疏缈摸出了自己的宝贝折扇,盘腿坐在阳台的秋千椅上看服装公司的企划案。 这生意上了正轨了就是好啊,都不用她徒手写了,手底下终于有大批人才用了。 其他人吃完晚餐又上了水果,季疏缈也得到一个水果碗,都是她爱吃的水果,谢翠岚还给她放了坚果碎和无糖酸奶。 “谢谢翠岚姐姐~”季疏缈嗲声道谢。 “不用谢,快吃吧。”谢翠岚顺手揉了一把她的脑袋才走。 季疏缈吃着水果碗,听到身后的脚步声:“我要纸巾~” 扭头发现来的人是高曼冬,季疏缈顿时垮下脸,从她脸上移开眼看向手里的企划案。 被冷眼对待的高曼冬还是给她拿了纸巾,不过是扔在她头上的。 “你凭什么这么横?”高曼冬居高临下地凝视着她,眼中尽是压抑的妒火,“不过是借住在这里的穷亲戚,连你父母都因为生了妹妹不要你,你怎么敢仗着老人喜欢你就横行霸道?在学校霸凌同学还不够,在家还欺负书朗,你怎么敢的?” 季疏缈给气笑了,反手把那包纸巾扔她脸上:“这位太平洋警察,你不会以为自己脑补的就是真相吧?就算是,你以为你是谁?在这里伸张正义吗?你真把自己当回事啊。” 季疏缈说完捂着脸嚎啕大哭起来,高曼冬头皮一麻,下意识地后退一步。 “怎么了怎么了?”姥姥循声跑过来,其他人也紧随其后聚拢过来。 季疏缈哭得更大声了,要多委屈有多委屈,叫着姥姥往她怀里扑,但其实她脸上一颗眼泪都没有。 “这个姐姐骂我是打秋风的破落户,要我滚出去。”季疏缈抽抽噎噎地说道,演技要多烂有多烂。 高曼冬急忙解释:“我没有!我……” 季疏缈一声嚎打断她的施法:“我不要住这里了,我要回家——” 我要回楼下—— 季疏缈伏在姥姥怀里睁开眼睛朝高曼冬眨了眨。 “她是装的!” 高曼冬指着她大声道,她转头去看众人的表情和反应,却看到秦蕴阴沉着脸,开口说道:“我们家的家事,还轮不到外人来插手。高同学,我想我们家不能再欢迎你做客了。” 高曼冬如坠冰窟,她不明白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麻木僵硬满是冷汗的手被握住,须尽欢站在她身边,谦卑有礼:“我想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但季疏缈妹妹情绪不好,也不该这时候讲道理。我们就先告辞了,改天再登门致歉,谢谢您今天的款待。” 须尽欢说完微微躬身,拉了拉高曼冬的手,高曼冬这才反应过来,维持着最基本的体面,颤声和他们告别。 周回和罗一弦也告辞回家了,季疏缈吸了吸鼻子,坐正了身体看向季书朗。 姥姥、姥爷、秦蕴也看着他,被四人同时眼神威慑季书朗脊背发凉:“怎……怎么了?” 秦蕴指着大门沉声质问:“你喜欢那种搅家精?你以后敢娶这样的人进门,你给我一块滚出去!” “谁?”季书朗后知后觉,“你说高曼冬?谁喜欢她啊!” 姥姥:“你不是说你喜欢短头发的那个?” “对啊,须尽欢是短发啊。”季书朗无语,“高曼冬是马尾辫啊,这你们怎么会误会?” 他怎么会注意高曼冬换了发型,就像他不会注意周回今天穿的是牛仔裤还是运动裤一样。 他话音刚落,季疏缈一拳砸在他腹上,季书朗吃痛躬身成虾米状,刚想找人做主就迎来晴天霹雳。 “该!该打!”姥姥的眼神恨不得活刮了他。 连一向慈爱溺爱到没边儿的姥姥都这么说,其他人的眼神恨不得刮了他的皮,秦蕴蠢蠢欲动左顾右盼明显是在找趁手的家伙什。 姥爷捧着季疏缈的手心疼地揉了揉:“你哥皮糙肉厚骨头又硬的,把咱们乖宝的手打痛了没。” “没有呐~”季疏缈夹着嗓子说完,扭头朝季书朗凶神恶煞道:“季书朗,你作孽。” 秦蕴也气得血压升高:“等你爸回来揍你一顿狠的!” “为什么?!”季书朗还是不理解。 —————— 离开季家的高曼冬浑浑噩噩地被须尽欢拉着往前走,等到了公交站,终于稍许回过神来:“她是装的,她根本就是在假哭。” 须尽欢无奈:“我知道,我当然知道,所有人都能看出来她是装的,在故意为难你,但那是她的家人,他们无条件站在她的那边。” 被爱的永远有恃无恐,他们只需要知道季疏缈不喜欢她,就够了。 高曼冬恍然大悟,瞬间被恐惧淹没:“那……那现在怎么办?” 季书朗会不会就不喜欢她了? 第162章 年9月21日水果锦囊 高曼冬拒绝了须尽欢让自己去她家留宿的邀请,一个人回了宿舍。 周末的宿舍楼冷冷清清,室友们都回家了,只有这个时候,这间宿舍的空间才短暂地属于高曼冬。 她把自己抛进那张单人床,整张脸埋进被子里。 昨天的这个时候,她剪完头发回宿舍,也是这样给须尽欢打电话,求她陪自己去季书朗家做客,支支吾吾半响,她含糊道:“我觉得……他应该有点喜欢我……” 昨天说的话,此刻变成了耳光扇在她脸上。 季疏缈为难她时,季书朗的无动于衷,她母亲阴沉着的脸色,她姥姥姥爷不满的眼神…… 她像是又回到了从前被母亲扒光了所有衣服挨打的时候,用皮带、用铁丝做的衣架、用耳光、用脚踹…… 为什么得不到,为什么都得不到…… 为什么别人拥有就是理所当然,自己多看一眼就是爱慕虚荣…… 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谁来告诉我该怎么办…… 谁也没有教过我…… 就像今天以前,没有人告诉她上门做客不能空着手。 须尽欢带着她去买了一些应季水果,买了一束向日葵:“我们还是学生,不用买太贵重的礼物,能表示心意就好。” 那她从前去欢欢家里做客都算什么? 她的父母怎样看待她的? 她穿上那些衣服把自己裹起来,让那些衣服看起来像名牌,可总是做不到,永远做不到…… —————— 季时谦当晚喝醉了酒回家,季书朗因此逃过了那一顿打,第二天早饭都没吃,拉着季疏缈出门巡店。 季书朗叹气:“这闹得,你说怎么都怪我,为啥啊?” 季疏缈这会儿也烦他,看见他就烦,没好气道:“所以这就是你孤独终老的原因吧。” 季书朗快哭了:“妹啊,我可是你亲哥,你跟我说说……” “表的。”季疏缈面无表情地打断他。 两两相望,唯余失望。 季疏缈叹气投降,看在那稀薄的兄妹情份上,没有再为难他。 “你没看出来,高曼冬对你有企图吗?” “啊????”季书朗惊讶地张大嘴,那表情活像是亲眼看见孙悟空大战哥斯拉,“Why???她说跟我是兄弟!” 季疏缈蹦起来扇他脑瓜:“我兄你那浆糊脑袋弟!她说你就信啊!” “但是我……我喜欢……” “你喜欢锤子你喜欢!”季疏缈骂道,“你喜欢人家,人家就得喜欢你吗?你哪只眼睛觉得人家对你有意思,你借着人家的好朋友向人家献殷勤,人家理你了吗?昨天咱们在厨房说的话,她们俩听了半截,现在误会大了!” 季书朗如遭雷击,不是误会大了,是他的麻烦大了! 季疏缈:“孤独终老吧你!” 季疏缈的那一声声“孤独终老”不停地在季书朗耳边炸响。 “啊——”季书朗崩溃抱头揪头发,他都干了什么啊! 季疏缈恨铁不成钢地嘟囔:“渣男什么时候都是渣男。” 季书朗上辈子就是渣男,恋爱一直谈,女朋友一直换,有两任女朋友都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其中一个连喜帖都发了、酒席菜单都定下了,季疏缈收到喜帖,那是红包都包好了,机票都买好了,年假都请好了,结果突然接到季书朗的电话说他不结了。 季疏缈问是和新娘吵架了,还是彩礼什么的没谈拢,季书朗说是自己不愿意结婚了。 “她挺好的,我就是觉得不对,我的妻子不应该是她,我说不上来那种感觉,就像是两个型号不匹配的零件,虽然勉强能安上,但一定不适配。我觉得我和她结婚以后过得那种生活一定不是我想要的,我觉得我不该是那样的,你能理解吗?” 能理解个屁! 季疏缈脑海里自动翻译:我还没玩够,不想结婚。 “呸!渣男!”季疏缈骂完挂断了电话。 后来姨父上门给女方家道歉,给发了请帖的每一家解释婚礼为什么取消了。 不过那之后,季书朗倒是没再谈恋爱,一直单身,直到季疏缈摔死。 季书朗崩溃够了,站起身真诚发问:“你觉得我现在做什么能拨乱反正,能补救一下?” 季疏缈冷笑一声:“救不了,孤独终老吧。” “我觉得我还能抢救一下!” 季疏缈才懒得理他,白眼一翻转身就走。 北京的茶三昧每家生意都不好,门口所有的装饰品都被取下了,也没有员工穿着人偶服揽客,一夜之间从门庭若市到门可罗雀,昨日的营业额成断崖式下滑。 即便有客人从茶三昧出来,也会有路人捂着嘴嘲笑,弄得客人尴尬不已,拿在手里的奶茶活像是烫手山芋。 看完北京的所有门店,兄妹俩双双耷拉着脑袋。 季疏缈去月子中心看妈妈和妹妹,季书朗则是穿越半个北京城去排队买那家每天新鲜现做限量供应的芋泥麻薯。 秦蓉一看见大女儿就笑,朝她招了招手:“缈眇快来。” “妈咪~” 季疏缈想往她怀里扑,被秦蓉伸手婉拒了。 不等季疏缈哭唧唧抱怨,手里就被塞了一个黑色丝绒首饰盒,体积还不小。 秦蓉笑着眨眨眼:“缈缈做姐姐的礼物。” “唔~~”季疏缈小声欢呼着打开,盒子里是一条卡地亚水果锦囊项链,被雕刻出花卉水果图案的祖母绿、红蓝宝石在钻石的衬托下熠熠生辉、交相辉映。 七位数起步,可以上拍卖会的珍品。 季疏缈激动得捂住嘴,整个人兴奋不已。 大宝石大宝石,高级珠宝高级珠宝! “会不会太破费了呀,妈妈~”季疏缈拧巴着问。 秦蓉:“哪里破费了,珍贵的东西什么时候都珍贵,高级珠宝也是资产,将来都会升值的呀,钱只是换了一种形式放在了家里。” “哇哦,妈妈你的珠宝设计课没有白上,连消费观都转变了。” “那是当然。”秦蓉得意道,“等我出了月子,还要继续学,我以后要开自己的珠宝店。” 季疏缈举手:“我当头号客人,拥有终身优先选购权!” “没问题。”秦蓉揽着宝贝女儿,曲起食指刮了刮她的脸蛋,“这么喜欢啊?” 季疏缈疯狂点头:“喜欢得不得了!谁会不喜欢水果锦囊啊!” 【水果?!哪里有水果!】 季振华抱着睡醒的桐桐过来,小人精那滴溜溜转动的黑色瞳仁,在看到季疏缈手里的项链后瞬间失去了光彩。 【又不能吃……】 【能吃我也不能吃……】 【我不想喝奶了!】 还真有人不喜欢啊。 季疏缈放下项链,从爸爸怀里抱过季疏桐:“快点长大,姐姐带你撸串吃火锅。” 桐桐张了张嘴,发出一声“啊”。 季疏缈低头轻了轻蹭了蹭她的额头,我的妹妹啊,上一世在伤病中冻饿而死。 季疏缈离开月子中心的时候,负面情绪已经一扫而空,怀里抱着首饰盒,嘴角都快翘到天上去了。 季振华送她离开的时候,拍了拍她的肩膀:“茶三昧的事,爸爸妈妈也插不上手,但无论如何我们都支持你,就算结果很差甚至失败也没有关系,我们输得起,就怕你年纪小经不起挫折。你姥爷常说来日方长,咱们没有必要把眼前的得失放在心上,你要是为此不开心,那才是得不偿失。” 季疏缈撇撇嘴:“行呗,反正投资了几千万的生意,没您闺女开心重要。” “那是当然。”季振华揉了揉她的头顶,“小孩子忧思太重会长不高。” 季疏缈上辈子就是个一米六的小土豆来着。 “说得也是。”季疏缈权衡过后,点了点头。 季振华看着她上了车,挥手告别,直到再也看不见车尾灯才转身回去。 季疏缈拍了拍手里的首饰盒,摈弃负面情绪后,心底渐渐有了主意。 保姆车突然在小区门口停下了,往常都是直接开到单元楼或者地下车库。 “怎么了?”季疏缈问。 但不需要司机杨东林回答,她就看见了拦车的高曼冬。 她来到靠近季疏缈的车窗前,敲了敲玻璃:“我有话跟你说。” 季疏缈降下车窗:“我想我们没有什么话可说。别说我哥不喜欢你,就算他喜欢你,你跟我说那种话,你以为你还能进得了我家的门?” 高曼冬愣在当场。 她鼓起勇气来道歉,可是她听到了什么? “开车。”季疏缈懒得多说,升上了车窗。 第163章 年9月22日你行你上 高曼冬花了一晚上的时间,消化并接受了事实,不过是痴梦一场,自己又成了出洋相的小丑。 男人嘛,男人而已,世上男人多得是,她以后总能遇见更好的。 又是周一,周一是全世界最猛的一,没有之一。 “早!”须尽欢笑得一如往常。 她来得比高曼冬这个住校生更早。 “我给你带了早餐,你喜欢的那家包子。”须尽欢从课桌里拿出来给她,“快吃,一会儿老班就该来了。” “你最好了。”高曼冬抱着她猛亲一口。 只有你好。 高曼冬吃着包子,思考要怎么和须尽欢说“我不喜欢季书朗了”才显得真实可信且不突兀。 “高曼冬,季书朗找你!” 教室门口的同学大声叫道,语气里满是热情的笑意。 手里拎着一袋芋泥麻薯的季书朗站在门口,想阻止已经来不及了,眼前一黑。 他今天是想找须尽欢说清楚来着。 因着那一点侥幸心理和好奇,高曼冬犹豫了一下,还是出去了。 季书朗看着她,同样迟疑不定:“那个……我妹妹说的话你别放在心上,她……她其实挺友善的……我替她跟你道歉。” 季书朗有些说不下去了。 季疏缈昨晚上给他科普了一遍“汉子茶” 的相关知识,但季书朗始终觉得高曼冬不是这个样子的。 气氛一时间变得凝滞尴尬,高曼冬主动打破沉默:“没事,我没有放在心上,她才多大啊,我怎么会跟她计较。况且……也确实是我先说错了话。” 季书朗闻言松了一口气:“那就好。” “你来就是说这个的?” “啊……”季书朗把手里的东西递给她,硬着头皮把手里的东西递出去:“麻烦你,帮我给须尽欢。” 高曼冬愣了一下:“原来你,喜欢的是欢欢啊。” “嗯。” “嗨,那你怎么不早说。”高曼冬迅速拿过他手里的袋子,笑得有些勉强僵硬,“你要是早点说,我都给你助攻好几轮了!” 季书朗也同样懊悔。 “你赶紧走吧,快上课了,拜拜。”高曼冬迅速说完转身回了教室。 忍着鼻酸眼酸,高曼冬把手里的东西放在须尽欢桌上:“季书朗给你的。” 须尽欢看了一眼,收起放在一边,没有要拆开看一眼的意思。 高曼冬趴在桌上,闷闷地问:“你早就知道季书朗喜欢的是你?” 须尽欢怀疑过,她不是傻子,季书朗那眼神越来越炽热,她不会一点也感受不到,但怕自己自作多情所以没有反应,那天又听到他说他喜欢短头发的,自然打消了疑虑。 高曼冬见她不说话,委屈地自顾自说下去:“在你眼里,我特别像个小丑吧?” 须尽欢合上书,看着她的眼睛问:“我们七年友谊,现在你要为了一个男的跟我吵架吗?” “对不起。”高曼冬眼眶一湿,把头埋在她肩上。 她什么都没有,只有一颗敏感脆弱又无用的自尊心。 除了须尽欢,谁也不会迁就她。 她这么烂的人,怎么能有这么好的朋友。 “好啦。”须尽欢拍拍她的背,哄小孩似的说道:“那个人坏,以后我们不跟他玩。” 高曼冬笑了一声:“好。” 季书朗很快收到原封不动退回来的麻薯,须尽欢还回来了,交给教室门口的同学让他帮忙转交,然后转身就走了。 最后那袋麻薯进了季书朗几个同学的肚子。 ———— 讨厌的英语课。 季疏缈托着腮神游天外,黎想和平常一样在画画,从表情和手上的动作来看,她对自己今天的作品不怎么满意。 杨莉娜今天戴了一条金光闪闪的黄金手链,写板书的频率比往常高一些,袖口拉高一次又一次。 季疏缈在草稿纸上写写画画,上面的符号和数字只有她自己能看懂。 之前资金吃紧,把太奶奶留的那些黄金卖了一些,现在看情况也得补上些了,十月底国际金价会到今年的最低谷,好像才一百五十多来着,得多买上几公斤,下午放学去月子中心和爸妈商量一下。 杨莉娜又在为难大柱,点名让他站起来回答几个容易弄混的固定搭配。 季疏缈高举起手,不等杨莉娜叫就站起来一股脑地把答案都说了出来。 杨莉娜神色微愠,讥讽道:“季疏缈同学很懂,没有叫你就起来回答,既然你这么懂,上讲台来讲,你来。” 季疏缈一笑:“我不行,我不上。老师,你上了为什么不行?” 杨莉娜气得脸色铁青,摔了手里的课本就走了。 季疏缈一脸莫名其妙:“她这么容易破防?” 科任老师被气走这种事可大可小,一般会有班长带着课代表去把老师请回来。 但是…… 班长和英语课代表隔着同学们互相望了一眼,英语课代表高声说:“大家上自习。” 后续是,听说杨莉娜在办公室哭了一场。 其实也不尽然是因为今天季疏缈的话,是这大半个月以来同学们对她的态度让她再也承受不住,季疏缈的话只是最后一根稻草。 季疏缈很无语,但凡她有用心准备每天的英语课,大家都不至于这样瞧不起她,最后弄得像她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 最心累的还是王虹,压着恶心劲儿哄完了杨莉娜,又让季疏缈写检讨。 她当然知道同学们不满杨莉娜,但她做不了主,她争取过换英语老师,但刚试探校领导的态度,就被打了回来。 王虹也不满极了,她还不能表现出来,夹在中间里外不是人。当老师需要哄同事,也是她这么多年来的头一回。 好在季疏缈这次没有犟,乖乖留在办公室里写检讨。 季疏缈捏着笔,心想着写检讨这事,还是两辈子头一遭呢。 第164章 年9月22日大河向东流 季疏缈把发生的前因后果都写进了检讨里,一字都没有改,写完后颇为得意地拿给王虹老师看。 “老师,你说我叙事作文写不好,但是这篇我觉得写得很好也~”季疏缈略带小骄傲,跃跃欲试地问:“我需要下周一在国旗下念检讨吗?” 王虹老师只觉得头大:“……我的乳腺也是乳腺。” 她只需要一份检讨来给今天的事件画个句号。 “好吧。”季疏缈有点小失落。 下午的时候,王虹老师宣布两件事:一件是国庆放假前的月考,同学们哀嚎连连,但早有预料,也能够接受;第二件是下个月的艺体节,每个班都要准备至少一个节目,运动会也要开始征集报名。 下课后的教室热血沸腾,最忙碌的就是体育委员和艺术委员,杜紫汐一个箭步冲上来掐住季疏缈的胳膊猛烈摇晃:“缈缈缈缈,你唱个歌吧!” 季疏缈张口就来,压低嗓子浑厚地唱道:“大河向东流啊!天上的星星参北斗啊!嘿嘿嘿嘿参北斗啊!” 杜紫汐脸上的神情僵硬龟裂:“你用老天爷给你的美丽嗓子做了什么啊!” 季疏缈扁扁嘴唇,一脸无辜。 “算了,你答应参演就行,节目编排我来搞定。”杜紫汐迅速把她接下来的话堵回去,“不能拒绝!拒绝我就画圈圈诅咒你今年赚不到钱!” 她是知道怎么拿捏季疏缈的。 季疏缈伸出一根中指,又缓缓伸出食指,挤出一个商业微笑比了个耶:“好的呢。” 杜紫汐野心勃勃想弄一场别出心裁的舞台剧,拉着一众同学叽叽喳喳商量个没完。 下午一放学,季疏缈溜得比往常迅速很多,茶三昧的工作人员都在等着两位未成年老板放了学去公司开会。 季疏缈和季书朗前后脚进入办公大楼,一同进入电梯。 朗哥垂着头,浑身丧气萦绕,绕梁三日挥之不去。 电梯里有其他人,季疏缈耐着性子没有发作,等上楼到了公司,又顾着朗总的脸面,先把会议开下去。 好在会上的季书朗收敛了情绪,拿出正经严肃的态度把会议开下去。 这个会议主要讨论的两件事,第一妙语茶那边已经推出了对标茶三昧的一系列新品,“纯天然好茶好奶”的宣传铺天盖地。 季疏缈的食指点了点桌面:“他们只有新品系列才是纯天然,那怎么能行,当然要推他们一把,把他们所有的饮品都说是纯天然。” 乐辉等人迅速了解到她的意思,这是要捧杀,要把妙语茶架在火山烤。 商量完细节,季疏缈身体前倾,提出了“淤泥计划”。 “广东潮州盛产乌龙茶最高香的品种,凤凰单枞,别名又叫鸭屎香。”季疏缈正色道,“现在全网不是都在玩茶三昧的大粪梗,那不如我们自己玩。别人朝我们扔泥巴,我们用泥巴种荷花,然后赚他八亿八。” 你朝我泼大粪,我转头用大粪种香茶。 季疏缈的“淤泥计划”只是简单的设想,她不知道当下的年轻人能不能接受良好。 根据她提出的设想,大家展开了激烈的讨论,最后得出的结论是值得一试,研发部先采购一些鸭屎香用来开发几个新品看看。 会议持续了三个多小时,结束的时候已经快九点,季疏缈饿得前胸贴后背,后知后觉自己晚饭还没吃。 从公司出来,季书朗变得又累又丧,季疏缈想去月子中心又怕影响秦蓉休息,还是跟他一起回了家。 两人坐了一辆车,季书朗喃喃问:“她把麻薯送回来了,但是什么也不说,你说她是什么意思?” 季疏缈被他蠢得无语了,心梗了一下问:“你给人家送礼,别人退回来了,你说对方是什么意思?换成那点小情小爱,你就不明白啦?” 不接受就是明确的拒绝,没必要把话说绝闹得太难看。 季书朗哀嚎一声,无望地靠在座椅里:“为什么啊……” “不喜欢你还有什么为什么?”季疏缈无语。 “就是为什么不喜欢我?”季书朗想不明白,“我长得帅家庭好,有钱,人格完善,还阳光开朗,我浑身上下挑不出一点毛病。” 季疏缈无语:“……你也是挺自信的。” “我这么优秀,她还不喜欢我,简直没有天理。” “没有天理有地理,地上的道理就是,你要真论爱情,就不能只看对方优秀与否。这世上任何一个脑子正常的女性都不会只因为对方优秀就爱上对方,不然的话得到爱慕的就应该只有各行各业的精英。这世上比你优秀的人多了去了,难道他们都有爱情,比你差劲的人也多了,难道他们就不配拥有爱情?” 对男性的所有表征“祛魅”,是所有女性的必修课。 季书朗好像懂了一点,但眼神仍然清澈愚蠢。 季疏缈懒得再说,吐槽道:“你平时挺正常的脑子,为什么一遇到点小情小爱就跟被门夹了一样!” “哪里小啊!”季书朗逐渐情绪崩溃,“我以后要是娶不到须尽欢当你嫂子,我就要像你说的那样孤独终老了!” 季疏缈翻白眼:“你才多大,才认识多少人,就说这种话,浅薄无知。” 男人都是蠢货,十几岁的怀春少男也蠢,季书朗也蠢。 季疏缈的厌蠢症都犯了。 朗哥有气无力地问:“哪个少男不钟情,哪个女子不怀春。你就没有喜欢过谁?” “没有。”季疏缈回得斩钉截铁,“我才不会为了虚无缥缈的爱情,把自己弄成一副蠢样子。” 季书朗:“……” 别说这辈子了,就算是上辈子她也没有为了谁要死要活过,秉持着“拜拜就拜拜,下一个更乖”的原则,欢欣愉悦地奔向下一站。 家里给他们俩准备了宵夜,季疏缈一边吃一边说着买黄金的事情,趁着金价走低,把家里的闲钱拿去买黄金。 这个提议得到一致支持,具体需要商量的是买多少。 时光匆匆而过,月考后的国庆假期,兄妹俩忙得飞起。 他们先是去河北视察了在建的服装厂,和几个布料供应商敲定了具体合作方案。 期间季疏缈想找罗凯,却没有找到,黄毛蓝毛绿毛也不在他们原来的工厂干活了。没有人知道他们去了哪里,这样的流水线工人本来流动性就大。 之后兄妹俩又南下去了一趟广东潮州,购买了一批“鸭屎香”回来。 但是他们和茶商的合作没有谈拢,具体在价格方面。 头一回碰壁的兄妹俩晓之以理、动之以情,使尽浑身解数也没有打动对方。 好茶根本不愁卖,他们没理由低价卖给他们。 这一耽搁,原本季疏缈计划着回一趟乡下也没成,不过季时谦和秦蕴倒是陪着姥姥姥爷回去了一趟。 假期的最后一天,兄妹俩一无所获地返回到北京,一切还是等研发部的新品做出来再说。 第165章 年10月5日理想与黎想 季疏缈一到家就把瘫坐在沙发上,有气无力地哼哼着要吃要喝。 秦蕴、季时谦和姥姥姥爷还没有回来,家里只有谢翠岚在,知道他们今天回来,准备了一桌子他们俩爱吃的菜。 吃饱喝足的季疏缈伸了个懒腰,准备休息一会儿然后去看妈妈和妹妹。 谢翠岚小声提醒:“秦蕴姐让我提醒你们,别忘了写作业。” 伸懒腰的季疏缈僵住了,往碗里倒红烧猪蹄汤准备拌饭的季书朗也僵住了。 “啊——”季疏缈大哭出声,“我不要上学!我不要写作业!” 话是这么说,可季疏缈只干嚎了一分钟,就拿手机打电话叫外援,让小伙伴们都拿上作业来家里。 “烂尾楼工程,启动!” 谢翠岚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补刀:“别人的是烂尾楼,你是根本没动工。” 季疏缈“哇”地一声哭出来:“翠岚姐你也变坏了!” 季书朗也打电话叫罗一弦和周回过来,反正家里没有大人在,他们就在家赶作业。 黎想来的时候情绪不对,明显比往常低落,但人太多,她又没有想说的欲望,季疏缈就没有问。 一场酣畅淋漓的紧急赶工,直到华灯初上暮色四合,季疏缈才愤恨地扔了手里的笔。 她的英语作业是几个小伙伴帮忙写的,其他科目的是自己抄的。 “抄都抄这么久,你们写了多久啊?”季疏缈忍不住问。 倾倾:“……我写了五天半,从早到晚地写。” 季疏缈感慨:“哦~万恶的教育,摧残了祖国的花朵。” 吃了一顿宵夜,季疏缈让司机把小伙伴们一一送回家。 黎想磨磨蹭蹭,对杜紫汐几人说道:“你们先走吧。” 大家以为她家的司机会来接她,说着“明天见”就先走了。 等大家都离开了,黎想抠抠手指头,小声问季疏缈:“我离家出走了,你能收留我吗?” “当然可以。”季疏缈欢呼一声抱住她,“走,先洗个澡,你穿我的睡衣,咱们卧谈慢慢聊。” 两人洗澡换了衣服,窝在床上看小说。 看的是高干文,黎想看到第一行就两眼一黑——在xxx(男主)的圈子里,没有女朋友,只有“跟”,这是我跟他的第七年。 黎想:“……怎么可能是这个样子的,再怎么也会找个女生正经谈恋爱,不说门当户对,起码也是家世清白,不明不白送上门的怎么可能留下,指不定是政敌派来的。” 季疏缈:“……” 两人又往下看,看到男主和女二因为家族联姻被迫订婚,黎想又憋不住了:“两个人都心有所属还联姻,这是结亲还是结仇啊,都什么年代了,再需要联姻也得双方当事人愿意才行啊! ” 季疏缈:“……” 黎想越看越看不下去,槽点漫天飞。 “还京圈太子,古代真太子也不敢这么狂啊,上一个这么狂的现在全家基本都进去了,谁家握住这种把柄不用到极致。再文不成武不就也得找个朝九晚五的正经班上,怎么可能放任不管到处捉鸡摸狗。” 他们这样的人家,站得越高越是小心翼翼,家教越是严谨。谁家出个不省心的败家子,那是会成为所有家族教育的反面教材。 季疏缈把书扔在一边:“不看了,黎大小姐给我讲讲真的,肯定比编的精彩。” 黎想想了一想,还真开始说起来,听得季疏缈目瞪口呆,不是当下“太子公主”们的八卦,而是老一辈们的往事青春,比小说精彩。 夜越来越深,季疏缈昏昏欲睡。 黎想突然问:“你为什么不问我为什么离家出走? ” 这是想倾诉了。 季疏缈瞬间接收到信号,甩了甩头让自己清醒,问:“你为什么离家出走?” 黎想翻了个身,平躺着盯着头顶的天花板:“说起来,有些矫情。” “嗯?”季疏缈怎么想,也不会觉得“矫情”这个词会和黎想联系在一起。 “我叫黎想,但我谁的理想都不是。”黎想的声音很轻,缓缓道来,“我爸妈是政治联姻,就是你想的那种,不过没有狗血,他们是自愿的,他们都没有年少不可得的爱人,两个人追求的都只有自己的事业和理想。” 第166章 年10月5日情绪浇灌 黎想奶奶还在的时候,黎想跟着奶奶生活,后来再大一点,奶奶病逝,她就回到了父母家。说是父母家,但他们更像是客人,有时候一整年也不会回来一天。 小时候的黎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总是不开心,后来才知道那叫“孤独”。 在黎想突发奇想用酱油画了一幅山水画却找不到人分享的时候;在割破手摔伤腿没有人擦眼泪的时候;在画作拿了奖却无人庆祝的时候;在和小伙伴起了冲突,明明是对方先动的手,可对方有父母撑腰,能够趴在父母怀里哭泣的时候…… 在很多时候…… 别墅里也有管家和阿姨,可他们只把照顾黎想当工作。黎想也试着去交朋友,可她不喜欢那些男生,和女孩也玩不到一起,他们都觉得自己性格古怪。 “后来我就习惯一个人了,我父母很少回来,我就把他们当家里来的不速之客。你知道吗?最让我难过的不是在无数个我需要他们的时候,他们不在,我最难受的,是我在所有人面前不能表现一点难过或是怨怼,否则他们就会用失望的眼神看着我说:‘你怎么这么不懂事’。” 黎想叹了一口气:“他们为了理想,为了事业,为了家国,他们不能陪我长大已经很伤心了,所以我更不能怪他们。我只是很讨厌明明和他们不熟,却偏偏要装亲昵熟稔,我从心底没有办法把他们当亲人……” 季疏缈点点头:“我大概能理解,你还是没有说到你为什么离家出走?” 黎想撇嘴:“我爸回来了,我演戏演得累,接到你的电话,要出来,就和他们吵了几句。” 二姑疾言厉色地质问:“朋友?什么朋友比你爸爸还重要?你爸爸难得回来一趟……” 黎想想了想,在她心里季疏缈确实比那个三年见两回的爹重要,想清楚后就走得更干脆了。 她三言两语把经过说了个大概,但季疏缈觉得怕是没那么简单,怎么可能只是“吵了几句”。 黎想小声着继续说下去:“其实我也觉得自己很矫情,比我过得惨的同龄人多了去了,我起码衣食无忧,还能学画画……” 季疏缈摇摇头:“痛苦是不可以被比较的,痛苦不会因为别人更痛苦而减少或是消失,那只是自我欺骗。” 痛苦应该被解决,而不是用来比较。 黎想笑了起来,调侃道:“小季总不愧是小季总,说话就是有深度。” “黎大设计师也不赖啊~”季疏缈调侃回去。 黎想不自在地轻咳一声:“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上次去你家赶作业的时候,看到了车库里有辆奔驰保姆车,之前在你想一想设计工作室也看到过;加上我看过茶三妹的设计手稿,和你的绘画风格一样,还有工作室的名字,加起来并不难猜。” 但季疏缈不知道的是,黎想是因为她才来的附中。 天知道她跟季疏缈说“交个朋友”的时候,她的心跳如鼓如雷,快要跳出胸腔了。 “其实……我只设计过茶三妹。” 季疏缈:“嗯?” 黎想皱了皱鼻子:“工作室很少接单,我只会挑有兴趣的单做,其他的都给别人。” 她越说越郁闷:“偶尔几个我觉得有意思的,我设计出来觉得很满意,客户又要求改来改去……我不愿意改,宁愿退了定金都不改。” 季疏缈:“……家有万金,行止随心。” “只有你让我的设计稿一遍过了。” 季疏缈伸手搭上她的肩膀:“知音难觅,就是这个样子的,嘻~” 黎想往柔软的枕头里埋了埋,没有反驳。 “我姨妈之前说,她发现养男孩和养女孩是不一样的。”季疏缈拍拍她的肩膀,“她说养男孩子,只要吃饱穿暖给他一个正常健康的环境,那么他自己多半就能快乐长大;而女孩子不一样,女孩子是否能快乐健康,并不是由物质条件确定的,而是是否有足够多的正向情绪浇灌,女孩子是要靠情绪滋养的。” 秦蕴对比了季疏缈和季书朗,又回想自己看到过的女孩子们,她也做过孩子,才得了这么个结论。 所以全家人对季疏缈和季书朗是不一样的,物质方面对兄妹俩一碗水端平,可平日里的生活琐事总是向着季疏缈。 黎想:“你家人真的很好。” “是的呀,他们都很好。”季疏缈轻轻拍了拍她,“所以你要常来我家玩。” 黎想没说话,微笑着朝她伸出右手小拇指。 季疏缈笑着和她拉钩。 姐俩好的两人,第二天在教室外的走廊排排站。 第167章 年10月6日撑腰 杨莉娜发了脾气,让所有抄作业的同学去外面站着,尤其季疏缈的英语作业还是好几种不同字迹写的,理所当然地成了暴风中心。 反正是要罚站,季疏缈双肩打开紧贴着墙面练形体,黎想看见了也有样学样,两人起了好胜心,比谁坚持得久。 两只一生要强的犟驴就这么紧贴着墙站了整整一节课,下课铃声响起的时候,四条腿都在打哆嗦。 杨莉娜从教室出来,狠狠剜了两人一眼,尤其是对季疏缈,翻白眼翻得只剩下眼白。 季疏缈:“她还在破防。” 自从“你上了为什么不行”之后,杨莉娜就彻底把她恨上了,原以为放个国庆假期会好些呢,结果并没有。 季疏缈伸出食指挠挠鼻梁,这要是换一个普通学生,被老师这样讨厌,怕是都要有心理阴影了,但是普通学生应该不会像她那样说话。 普通学生该……遇事不决找家长。 季疏缈和黎想扶着墙进教室,听到同学们小声议论。 “熊启写都没有写,为什么不罚他?” “你发现没有,熊启上课睡觉,杨莉娜从来不管,点名也从来不点他。” …… 艺体节的节目杜紫汐和几位老师同学都编排好了,在做最后的调整和修改,要用全英文演一出童话歌舞剧。 下午体育课,被选上参演节目的同学都去了办公室,叽叽喳喳地和王虹老师、音乐老师讨论最后的细节。 季疏缈和黎想背靠背坐在其他老师的空椅子上发呆,她俩都无所谓,要不是杜紫汐要求的,两人都不想参与这种活动。 杨莉娜中途回来了一趟,从抽屉里拿的东西又走了。 杜紫汐拍掌:“那就这么决定了,缈缈来扮演公主!” “公主?”季疏缈撇嘴,“我这气质怎么也应该是个女王吧?” 黎想幽幽补刀:“你只占了最后两个字,王吧。” 季疏缈撇嘴:“……” 为什么,为什么所有和她熟烂的朋友都致力于拆她台? 音乐老师拍拍手:“好了,孩子们,我们去第三音乐教室开始排练吧。” “好~~” 季疏缈和黎想走在最后,季疏缈还没出门鞋带又开了,被黎想吐槽了一句“懒驴上磨”。 第一次排练就出了点问题,扮演王子的韩淇面对季疏缈,红着脸支支吾吾,一张嘴就跑调跑到马里亚纳。 休息的间隙黎想和季疏缈打闹,唱着王子的歌词逗她,一旁正在给韩淇开小灶辅导的音乐老师看看黎想,又回头看看韩淇…… 再次开始的时候,季疏缈面对黎想扭了扭腰,笑得欠欠的:“想想王子,不要爱上我呦~” 黎想挠挠头,也很开心:“演王子不用穿裙子也~” 排练的时间过得紧促飞快,季疏缈回到教室开了一瓶矿泉水喝。 自从熊启那件事之后,她在学校不会喝离开自己视线的水。 啧,她是怎么沦落到在学校腹背受敌的? 下节课明明是思想品德课,可进教室的却是杨莉娜,只见她冲到季疏缈桌前质问:“是不是你?是不是你拿的?” “什么?”季疏缈捏着手里的矿泉水瓶,很想泼她脸上,“你别发癫,我拿什么了?” 杨莉娜一把扯过她的书包,一股脑地把东西往外倒,书本文具零零碎碎落在地上…… “你有病吧?!”季疏缈骂道,握着矿泉水瓶的手一扬泼了她一脸。 地上一堆书本、文具中一点金色分外扎眼——那是杨莉娜的金手链。 杨莉娜头发滴水,愤怒地尖叫着给了季疏缈一耳光,锋利的指甲划破了皮肤。 脸上隐隐作痛,季疏缈眉心一皱,直视杨莉娜的眼神。 杨莉娜慌了一瞬神,正常一个孩子被打了耳光,不应该哭泣吗? 季疏缈的小伙伴们一拥而上,眼看这场闹剧要扩大态势,王虹老师及时出现在教室门口:“住手!” 季疏缈和杨莉娜跟着王虹老师去办公室,黎想几人帮忙收拾季疏缈的书包,其他同学叽叽喳喳地议论…… 熊启趴在课桌上,整张脸埋进了胳膊里笑开怀。 事情闹得这样大,肯定要叫家长。 姨妈姨父、姥姥姥爷都在老家没回来,季疏缈犹犹豫豫不想让王虹老师打扰爸爸妈妈,握着王虹老师的手,不让她打电话。 杨莉娜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翘着二郎腿冷嘲:“家里没人撑腰吧?我家要是出个贼,指定打死。” “你别瞎脑补,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偷了?”季疏缈瞟了她一眼。 “你们看看她!哪有做学生的样子!”杨莉娜指着她对其他人说道。 年级主任也来了,他还记得季疏缈这个霸凌同学的孩子。 季疏缈啐了一口:“你哪有为人师表的样子!师德师风你有哪样?” “少说两句!”王虹皱着眉呵斥,她面对季疏缈说的,话却是对两个人说的。 王虹轻呼一口气,缓了缓语气:“这件事肯定是要通知你家长的,你跟他们说还是我来说?” “我来吧。”季疏缈不高兴地噘噘嘴。 王虹把手机递给她。 接到电话的时候,季振华正揽着妻子在窗边晒太阳、说情话,身后的婴儿床里,桐桐睁圆了双眼盯着上方的挂着的玩具鱼,流着口水思考等自己能吃饭了,是先吃烤鱼还是炸鱼。 突兀的铃声打破了这一室岁月静好,季振华腾出一只手接电话。 “爸爸……”季疏缈情绪低落。 “缈缈~” 季振华看了一眼来电显示,这也不是宝贝女儿的手机啊。 秦蓉从他手里抽出电话,摁了免提。 季疏缈:“妈妈在你旁边吗?” 秦蓉横了丈夫一眼,季振华立刻会意:“没呢,妈妈去做康复项目了。” 季疏缈松了一口气:“拔把,我惹了一点点麻烦,你能来一下学校吗?” 季振华:“怎么啦?你怎么会惹麻烦呢,肯定是麻烦来惹的你。” 季疏缈点点头,觉得她爸说得真对。 “我英语老师的金手链不见了,出现在我的书包里,她就以为是我偷的……” “什么?”秦蓉坐不住了,一把拿过电话,“她侮辱谁呢?什么手链那么金贵?” “……”季疏缈叹气,没问秦蓉为什么在,“纯金的吧,听说两千来块钱。” “她骂得真脏。”秦蓉愤恨地在房间里走来走去,“你别怕,妈妈马上过来。” “你还没出月子呢。”季振华急忙劝,“我过去就行了。” 秦蓉挂了电话把手机扔他怀里:“还坐月子,我怎么可能坐得住?” 另一边,季疏缈捏着手机叹气,她就知道会变成这样。 第168章 年10月6日迎刃而解 季振华和秦蓉还需要一些时间到学校,杨莉娜等不及,咄咄逼人地质问:“你现在承认是你偷的,这件事还能勉强大事化小。” 季疏缈的语气更横:“你有病就吃药,我家的黄金都按斤买,我偷你那么一条破链子干什么 ?我还想问你怎么那么多人就说是我偷的?你有证据证明那是我偷的而不是别人栽赃放我书包里的?” 王虹眉头皱得更紧,看向杨莉娜:“她说的有道理,你说呢?” 季疏缈脸上的伤已经被王虹细心处理过了,止了血涂了碘伏。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杨莉娜,杨莉娜神色一僵:“当时她看见我抽屉里的手链了,而且我回来的时候,看到她一个人离开办公室,别人都走了,就她走在最后。” “谁会注意你抽屉里有什么?我多看你一眼我都嫌脏!我确实是最后走的,但黎想跟我在一起。”季疏缈双手抱胸,冷冷地看着她。 杨莉娜:“你们俩是好朋友!她肯定帮你说话,指不定是你们一起偷的!” 季疏缈嗤笑一声:“你空口白牙就污蔑人,你不仅没有师德还没有人品。” “季疏缈!”王虹轻呵道。 有的话别人能说,身为学生的季疏缈不能说。 季疏缈不甘心地撇开眼,她敢和杨莉娜正面呛声,但不能伤心了王虹老师的良苦用心。 年级主任眉头紧皱:“既然你说另一个学生也有嫌疑,那一起叫来吧。” “还要叫谁?” 秦蓉和季振华快步走了进来,连敲门都忘记了。 两人的视线第一时间落在季疏缈的身上,看到她脸上的伤,脸色黑了几分,周身气温低了好几度。 秦蓉心疼地哎呦叫,捧着季疏缈的脸蛋问:“宝宝,怎么弄的啊?” 她还在坐月子,浑身穿得严实,还戴了防风的帽子,可手上那枚祖母绿戒指可一点也不低调。 季疏缈紧抿着唇,伸手直指杨莉娜。 她没吭声,怕一张嘴就泄露了哭腔,她以为自己能解决,但看到爸妈还是条件反射般的委屈。 季振华的眼神相当吓人,他的宝贝闺女长这么大,他都没动过一根手指头,竟然让人打了,还打脸。 季振华语气生硬:“杨老师是吧?我们家孩子不会偷东西,退一万步讲,就算她有错,你也该告诉我,我来教。” “她……她偷东西。”杨莉娜用眼神向年级主任求救。 秦蓉气得厉害:“我的女儿我了解,别说她要什么我们都会给她,就算我们家穷得揭不开锅了,她也不会偷东西!” “东西就是在她书包里发现的!”杨莉娜一口咬定。 季疏缈:“我就奇怪了,为什么那么多同学,你就只翻了我的书包?是谁告诉你是我偷的,是吗?” 所有人的目光齐齐看向杨莉娜。 杨莉娜看向年级主任:“是……是一个姓熊的孩子,他……他跟我说的。” 全班只有一个姓熊的。 姓熊,初一,班主任是女性…… 莫不是…… 年级主任头皮发麻,迎着季振华的目光道:“这件事我看也只是个误会,不如互相道个歉……” “误会?”秦蓉高声打断他,“我们家孩子平白受人污蔑,就只是个误会?她哪有点为人师表的样子,直接动手把我的孩子打破相了。” 季振华气笑了:“互相道歉?我们缈缈做错了什么?错在被冤枉的时候,她没有忍气吞声、没有软弱地哭,好让你们尽情地往她身上泼脏水?” 秦蓉:“我想道歉的不该只有杨老师,学校也应该给我们一个交待。” 夫妻俩一唱一和,把杨莉娜和几个校领导架在火上烤。 爸妈不依不饶,季疏缈坐在一旁嘴角上扬,颇有一种“狗仗人势”的意味。 还是有人撑腰爽啊,杨莉娜那表情看得她爽发财了! 最后副校长带着杨莉娜向他们道歉,这才勉强平息了秦蓉、季振华的怒火。 秦蓉小声问季疏缈:“还想在这里上学吗?” 季疏缈要是还想在这学校上学,他们就不好闹得太难看。 季疏缈点点头,小伙伴们都在这里,不到万不得已她不想转学。 于是,这件事就此草草了结,而始作俑者都没有出面。 离开的时候,秦蓉忍不住吐槽:“一个当老师的,被学生一两句话当枪使,她猪脑子吗?” 季疏缈则是在想,校方那样护着熊启,难道他家捐楼的传言是真的?可他那副窝囊样……呃,或许以貌取人要不得。 三人一出门就看到了季疏缈的小伙伴们,这会儿早已经放学了,他们担心季疏缈一直没走。 季疏缈想起爸妈还没有见过黎想,介绍道:“妈妈,爸爸,这就是黎想,我跟你说过的。” “哦,想想小朋友。”秦蓉笑了起来,弯腰和她说话,“谢谢你跟我们缈缈做朋友啊。” 秦蓉身上淡淡的奶香味熏得黎想脸颊微红,酷酷地轻咳一声,镇定道:“不……不用谢。” 秦蓉憋了近一个月才放出来一回,说什么也不愿意就这么回去,带着一群孩子去饭店吃饭,特意招手让杜紫汐坐在身边,放柔了语气蛊惑:“汐汐啊,阿姨可喜欢你了。你跟阿姨说说你们进初中以后,都发生了什么事啊?都有谁欺负你们了?” 季疏缈撇嘴,她娘亲是真了解自己的小伙伴们啊,挑了一个最会说的。 季振华捏着菜单,又看了看桌上的菜色,凝眉深思:“好像少了什么。” 季疏缈:“……少了朗哥。” 季振华恍然大悟地放下菜单:“那不重要,吃饭吃饭。” 第169章 年10月8日辞旧迎新 听完杜紫汐的讲述,秦蓉气不打一处来,一根手指猛戳季疏缈的脑门子:“我说你是不是猪脑子?被人欺负成那样了,不知道回家跟我们说。” “怕你们担心嘛。”季疏缈缩了缩脖子,“告诉你了你肯定坐不住,又要麻烦你。” 秦蓉皮笑肉不笑了一声:“麻烦我?我们是不是不熟?是不是关系不到位?” 季振华插嘴:“可不是不熟,我们认识头一年,她都没跟我们说过话。” “你闭嘴,这会儿抖什么机灵!”秦蓉吼完丈夫,又转头温声和季疏缈说:“宝贝,你再早慧也只是孩子,你在学校就是学生,你有你的身份,解决不了的事情就是要让我们当家长的来解决。” “麻麻~”季疏缈撒娇扑进秦蓉怀里,“那你能给我们换个英语老师吗?” 秦蓉轻哼一声:“你不说我也准备这么干,等着瞧吧。” 季疏缈在她脸上亲了两大口。 吃完饭,秦蓉张罗着让司机杨东林把孩子们送回家。 季疏缈拉过黎想小声问:“你今天还是住我家好不好?” 黎想摇摇头:“我得回去,一会儿司机来接我。” 她态度坚定,季疏缈没再挽留。 季疏缈太想桐桐了,就跟着爸妈去了月子中心,当晚就在那里住下了,所以她不知道又被须尽欢拒绝了一次的朗哥也没有回家,一整晚都在桐花里哀叹伤神。 秦蓉一整晚都在打电话,先是联系了韩淇、杜紫汐的妈妈,又从她们那里要到了另外一些家长的电话。 许多学生都在家里抱怨过杨莉娜这个要师德会收礼、要知识会听写,也有家长向学校反映过,但最后都不了了之。 秦蓉很快和一半以上的家长达成共识,经过三天的商讨后,秦蓉带头领着十几位学生家长来到校长办公室门前。 他们也不闹事,对校方的人都客客气气的,但口径统一:杨莉娜老师师德败坏且教学质量低,要求为初一五班更换一位英语老师,希望可以和校方友好协商,如果协商不了,他们也可以去区教育局、市教育局协商,也会邀请一些媒体朋友参与协商。 语气是软和客气的,态度是不容置疑的,威胁是赤裸裸的。 校长不得不出面,笑容僵硬着重复那一套说辞:中途换老师对学生更多的是负面影响,这次月考五班的英语成绩不错,直接印证了杨莉娜老师的教学水平,而且杨老师国外名校留学背景…… “那让她上一节公开课吧。”一名家长提议道,“是骡子是马,拉出来遛遛。” 校长神色尴尬:“这……那咱们挑个时间……” 秦蓉接过话茬:“挑什么呢?择日不如撞日,撞日不如就在今日。” “是啊,我们就旁观一下杨老师平时怎么上课的,这难道也需要准备吗?”杜紫汐妈妈帮腔道。 收到消息的初一五班,第一时间爆发出激烈的欢呼声。 “不知道会换成哪个英语老师?” “我要求不高,换个情绪稳定、会讲题的就行。” “隔壁班的许老师就很好啊!不知道能不能带我们。” “反正哪个班的老师都比杨莉娜好!” …… 同学们叽叽喳喳地讨论着下一位英语老师,似乎一点也不担心杨莉娜会留下来。 随着校领导和家长们在教室后方坐下,同学们渐渐安静下来,但憋不住的开心激动都挂在脸上。 季疏缈隔着人群朝爸妈飞吻,秦蓉笑着眨了眨眼回应。 杨莉娜进教室的时候,脸上的肌肉都在因为激动紧张而不受控制地跳动着。 前排一个调皮的男生笑了起来,用不大的声音学着她平时的样子说:“大家把听写本拿出来。” 同学们心照不宣地笑了起来,杨莉娜本就苍白的脸色在笑声里又白了一个度。 上课铃声响起,这节英语课正式开始。 有那么多领导、家长看着,五班的同学们并没有刻意为难杨莉娜,也不用为难,杨莉娜自己就讲得磕磕绊绊。 教室后方的校长笑着打圆场,和家长们说道:“杨老师到底年轻,没有见过这么大的阵仗,也是人之常情。” 他刚说完,英语课代表就站起来提问了,提的还不是超纲的问题,而是一个不太热门的考点。 要是没有其他人,杨莉娜要么三言两语糊弄一下,要么说这个下课单独讨论,但今天不行,她只能硬着头皮讲下去…… 秦蓉乐了:“我是不懂英语啊,但我好歹上过几年学,那乡下教学质量再差,我也没见过被学生问得结结巴巴的老师。” 韩淇妈妈:“还名校毕业呢,这口语水平和我差不多,语法还讲得乱七八糟。是,和外国人交流用不着那么严谨的语法,可是她在教书,教的要考这些语法的孩子们。” 校长没有再说话,他心底衡量了一遍,再闹大对谁都没有好处,包括杨莉娜在区教育局做局长的姑父。 结果是显而易见的。 离下课还有十分钟,杨莉娜就已经放弃了,沉默了一会儿开始讲自己艰苦的求学经历、和“你们知道我有多努力”,一边讲一边哭得泪流满面。 季疏缈被她哭得心烦,皱了皱眉:“你的努力不是借口,天底下努力的人多了去了。德不配位就是德不配位,一个没有手术资格的医生给病人做手术,病人死在手术台上,医生也能哭着说‘自己很努力’吗?你或许是金子,但现在的你在讲台上可发不出光。” 黎想:“也可能只是愚人金。” 杨莉娜哭着跑出去了。 季疏缈摸摸自己的脸蛋,小声对黎想说道:“我好像小说里的反派哦~” 黎想耸耸肩:“分辨是非黑白,不如看利益得失。” 第二天的英语课,是由四班的许老师来为他们上的,她会一直教完这学期,下学期校方再根据具体情况进行调整。而杨莉娜,在昨天就提出了辞职,不出意外的话,他们应该不会再见到杨莉娜了。 几乎所有人对于这个结果都相当满意。 姥姥姥爷他们从老家回来,得知秦蓉没出月子跑出去两回,一向好脾气的姥姥将秦蓉和季振华两人从头到尾数落了一遍。 季疏缈委屈地扁嘴:“都是我不好,我在学校惹了麻烦,姥姥你别怪爸爸妈妈了……” 她脸颊上的伤还没好全,结了痂的伤口分外显眼,把姥姥心疼地心肝肉地叫唤,搂着她大骂杨莉娜。 姥姥骂完,又苦口婆心地教育季疏缈:“受了委屈要第一跟家里说,姥姥知道你能耐,但是再能耐你也只是孩子,有做不到的事情。有什么你说出来,咱们一起想办法解决。” 季疏缈乖乖点头:“我知道啦,小孩子要有小孩子的样子。” 季疏缈这次是真的得到教训了,不能再觉得自己是重生的就无所不能。 第170章 年10月9日少年的烦恼 姥姥姥爷、姨妈姨父回来,家里又变得热闹了起来,萎靡不振的朗哥和全家的气氛格格不入。 季疏缈用手指戳他脸:“妖怪!快从我哥身上下来!还我阳光开朗的哥哥!” 季书朗掀了掀眼皮,半点没有要跟她斗嘴的兴致,拖着沉重的双腿回了自己的房间。 季疏缈朝厨房喊:“姨妈妈,哥哥好像坏掉啦~~~” “呦~”季时谦发出一声孙猴子上身的感叹词,脸上是压抑不住兴奋神情,“多稀罕啊,我得去看看。” 季时谦敲了敲门:“儿砸~和爸爸说说成长的烦恼~之前都没顾得上和你好好聊聊,赶紧开门。” 季疏缈抓了一包瓜子跟上去:“我想……” 打开门的季书朗冷冷打断她:“不,你不想。” 季时谦进去后,房门在季疏缈面前拍上,吃了闭门羹的季疏缈噘噘嘴转身找姨妈告状。 事情要从几天前说起,从广东回来的季书朗带了礼物给须尽欢,他这次没敢让人转交,而是想方设法在须尽欢放学路上堵住她。 “然后呢?被拒绝了?”季时谦的语气里充满落井下石的开心。 季书朗哭丧着脸:“不止。” 季书朗打了一个国庆假期的告白腹稿,想着正式和须尽欢告白,不等他说完一句话,须尽欢疏离淡漠地打断他:“我不喜欢你,如果你继续对我的生活造成困扰,这种不喜欢会发展成讨厌。” 季书朗疑惑惊讶:“我喜欢你,你为什么不喜欢我?因为高曼冬吗?你要是怕她不开心的话,我可以跟她解释。” 须尽欢脸上的表情有些无语:“不喜欢就是不喜欢,需要理由吗?你的喜欢是什么多了不起的稀罕事吗?你喜欢我,我就要感激涕零激动万分地接受吗?” 季书朗愣在原地,他突然发现他或许一点也不了解自己喜欢的女孩,须尽欢或许是温婉含蓄的,但她的精神内核绝不是柔顺内敛。 “你对我的喜欢,和你对我的了解一样浅薄。”须尽欢说完就走了,走得决绝,一点留恋都没有。 季时谦听完,不客气地发出爆笑:“好好好,这姑娘好,有想法有个性!” 季书朗垮着一张脸问:“你能别笑了吗?” 季时谦用笑声告诉他——不能。 季时谦笑够了,才语重心长地问:“所以你这是被打击到了?” “嗯。”季书朗点点头,小声嘟囔,“我一直很受女生喜欢的,在内蒙、北京,都有好些女生给我写情书,我不明白她为什么不喜欢我。” “你要听听爸爸作为过来人的建议吗?” 季书朗眼睛亮了,瞬间打起精神:“你说,你当年是怎么追到我妈的?” 季振华正色道:“我建议你离人家女孩子远点。” “我不接受你的建议。”朗哥板着脸道,“我就喜欢她,我只喜欢她,我就要跟她在一起。” “人家不喜欢你,你的行为已经给人家造成了困扰,你这不叫喜欢,你这叫自私。”季时谦温和有力道,“而且你对‘在一起’的定义是什么?你想要什么结果?想要她接受你的告白,然后和你早恋?” “早恋有什么不好?你和我妈也是早恋。” 季时谦轻笑一声:“哼,臭小子。你妈妈当初也喜欢我,我们两情相悦,对你来说有参考价值吗?” 季书朗噎得说不出话来。 “还有啊,早恋就是不好。以前那唾沫星子都能把人淹死,我和你妈也只是心底里互相喜欢,我们就算大街上了都不敢多看两眼,从稻田里过都要从两条田埂上走,我提心吊胆了两年多,等你妈成年了才敢上你姥姥姥爷家。” 说起那段青葱岁月,季时谦的手指摩擦着裤兜想要掏根烟出来抽,然后想起自己已经戒烟很久了,随手从书桌上拿了一支中性笔夹在中指和食指之间。 “就算你得偿所愿了,和人家女孩子早恋,我们家是开明,但学校和她的父母会答应吗?人家女孩子又要面对多少风言风语?你有能力保护她吗?现在的你承担得起所有责任吗?” 季书朗垂下头,沉默不语。 季时谦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好想想吧,不要自私,为了眼前自己愉悦,就拉着人家女孩子陪你趟火堆。人家现在不喜欢你,你就再耐心等一等,你们的日子长着,不要急于一时。等你长成一个真正的男子汉了,你要是还喜欢人家姑娘,爸爸为你跪在她家门口求婚都行。” 季书朗无奈笑了一声:“你的意思是,我现在还不是个男人呗。” “对!”季时谦站起身,伸手揉乱了他的头发,“还是小男孩呢。听你爹的,喜欢不会长久,爱才会,你得像个男人一样去爱。” 季书朗叹息一声,没有再说话,但心底已经接受了父亲的建议。 10月11日,周六。 周回和罗一弦准备了许久的编程大赛终于进入了决赛,两人双双获奖,周回二等奖,罗一弦一等奖。 周回从领奖台上下来,手里装着奖金的信封第一时间就被季疏缈抽走了。 季疏缈高举着信封,对伙伴们说道:“今晚海鲜大餐,我请客~” 周回怀里抱着获奖证书,笑得无奈,朝季书朗小声道:“你看看你妹妹。” 朗哥自豪:“脸皮厚,饿不着,挺好。” 吃完海鲜大餐时间还早,正好今天黎想也在,季疏缈拉着大家去桐花里开会画饼——她要做国内首款女性向游戏。 桐花里门口蹲了一个流浪汉,季疏缈嫌弃地往朗哥身后躲:“哥,上!” “流浪汉”抬起头,拉下外套的兜帽露出一头蓬乱的红发,朝他们粲然一笑:“嘿嘿,好久不见!” 罗凯?! 第171章 年10月11日剥削的feel “我快饿死了,有吃的吗?”罗凯一进门就问道。 周回犹豫了一下,把手里的打包袋递给他:“……我们从饭店打包回来的,可以吗?” 周回担心他嫌弃这是剩饭,但显然这份担心有些多余。 罗凯欢天喜地地接过打包袋,看到里面的海鲜感动得热泪盈眶:“你真是好人!” 季疏缈:“……” 她怎么也想不到这两个人会是这种展开方式。 罗凯把自己脏兮兮的行李袋往角落里一扔,拉开餐椅坐下开始大快朵颐。 季疏缈看着他捏着一次性筷子的脏手,嫌弃地皱了皱眉:“你好歹洗个手呢?” “不干不净,吃了没病。”罗凯塞满了嘴,含含糊糊地说。 在众人的围观下,丝毫没有影响罗凯左右开弓、狼吞虎咽、风卷残云的动作——缺了右手大拇指也没有影响。 罗一弦怕他噎到,让这里变成凶宅,好心地给他倒了杯水。 罗凯再次热泪盈眶:“你真是好人!” “不客气。”罗一弦和同样被发了好人卡的周回站在一起,小声问季书朗:“这是你们从哪里挖来的……奇异的花骨朵。” 季书朗也不知道怎么和他们解释,耸了耸肩,两手一摊。 倾倾凑在季疏缈耳边小声问:“这个是哪里逃荒来的难民吗?” 除了朗哥以外的其他人也好奇这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一朵奇葩,纷纷看向季疏缈等她回答。 季疏缈捏了捏眉心:“这……这位是……” 罗凯百忙中抽空抬起头,用带着淡淡忧伤和浓浓装逼味儿的嗓音说:“自我介绍一下,我是世界第一潮流家族的前任族长荭脃柰哬乔,你们可以叫我奈何。” 季疏缈两眼一抹黑,突然就头痛了起来。 众人神色各异。 黎想挪了挪脚步,凑在季疏缈耳边,捂着嘴小声吐槽:“这个人好像自带非主流BGM、黑白滤镜,和七彩抖动英文特效。” 季疏缈朝她竖起大拇指:“你天生就该搞艺术。” 等罗凯终于将所有剩饭都倒进自己的胃里,捂着肚子瘫在椅子上打了个饱嗝。 季疏缈双手环胸:“之前去河北怎么没看见你?” 罗凯:“你没看见我,我看见你了。” 靠着季疏缈给的两万块钱,罗凯租了房子带着王瑞搬出了蓝向阳的出租房。 五百一个月的房租,押一付六,交了三千五百块。 一大笔钱花出去,可住的还是破破烂烂的房子。 罗凯用剩下的钱治手,发炎溃烂的伤口在小诊所用的大量抗生素下一天一天好了起来,愈合结痂…… 某一天罗凯回到家,发现王瑞并不在家,与他一起消失的还有藏在衣柜夹层里的一万五千两百块钱。 罗凯庆幸房东当初坚持要他交半年的房租,让他不至于流落街头。 伤稍好一些之后,罗凯就开始找工作,但缺了右手大拇指,工厂都不要他,就连餐馆做服务员,老板也嫌他缺根手指端不稳盘子…… 到处碰壁的罗凯终于凭借着和网吧老板深厚的友谊做了网吧的网管,可家族里的人总央求着免费给他们开机上网,老板很快发现了罗凯这个内贼,于是上岗不到半个月的罗凯喜提下岗。 一天三顿的水煮挂面,罗凯吃了一个月。 国庆的时候,季疏缈兄妹俩去视察建材厂和服装厂的时候,罗凯正和彩他们一起蹲在马路牙子上,捡卖甘蔗的小贩不要的甘蔗节啃。 兄妹俩一如往常地金贵,有司机有人接待,到哪里都是众星捧月。 罗凯嚼着甘蔗节,第一次意识到自己不能像那些甘蔗皮一样被社会丢弃腐烂。 彩那天预定了一个KTV包厢向黄色魔女告白,罗凯顺势将家族族长的头衔禅让给了他,同时自己退出家族。 (现场尴尬到脚指抠出八百座魔仙城堡的场面和非主流台词在此不做具体描述。) 将出租房转租以后,罗凯只身北上,走了五天五夜…… 季疏缈打断他:“你从河北走来北京的?” 罗凯点点头,车票太贵他买不起,带了一兜子馒头走来的。 周回:“那也用不着五天。” 罗凯不好意思地嘿嘿一笑:“中途走错路了。” 带的馒头吃完了,一路全靠好心人接济才不至于饿死。在中国讨钱不容易,讨口饭吃还是轻而易举的。 罗凯搓了搓手问季疏缈:“你之前说月薪两千五包吃住,还有五险一金的待遇,是真的吗?” 季疏缈淡淡地瞥了一眼:“现在没有了,月薪两千包住不包吃,五险一金倒有。” 罗凯咂咂嘴:“行吧。” 卖身给季疏缈,总比在工厂累死累活有前途。 “你把那间杂物房收拾出来住。”季疏缈摆摆手,赶他去收拾,那一身衣服脏得都结成块硬了。 等罗凯简单收拾妥当,季疏缈把大家都召集起来开会,宣布桐花里今后的主营方向是做女性向游戏。 黎想:“是乙女游戏吗?日本很火的那种恋爱模拟游戏?” 季疏缈打了个响指:“要做乙女游戏,但不仅限于乙游。剧情类、对抗类、角色扮演类,统统都想做。” 罗凯高高举起手:“但是女生根本不玩游戏。” “你家族里的女孩玩炫舞吗?”季疏缈问。 罗凯脑子里只有各种枪战网游,这一问才发现是自己想窄了。 季疏缈:“女生不是不玩游戏,而是没有适合女生玩的游戏。女性才是消费主力,抓住女性玩家,何愁金币不落家。” 季疏缈的设想是桐花里提供技术,你想一想提供美术,先做一个换装小游戏试试水。 桐花里现有的草台班子肯定不够,季疏缈打算找猎头挖几个经验丰富的老手来,也是给周回几人免费请师傅,办公室也要另外租一间。 这边的办公用品依旧保留,她还要留着挖比特币呢。 季疏缈的提议一致通过,写方案的工作落到了周回头上。 季疏缈死死咬住嘴唇,才没让自己猖狂地笑出声。 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就这个剥削的feel倍爽~~ 第172章 年10月14日有靠山 陆氏集团举办的商业晚宴,季疏缈把周回、罗一弦一块带上见世面,朗哥不喜欢这种场合,今后多得是他们顶上的时候,至于罗凯暂时是拿不出手的。 衣鬓香影,筹光交错。 周回和罗一弦第一次面对这纸醉金迷的名利场,虽有紧张忐忑,但跟在季振华、季时谦和朗哥身边,到底落落大方没出差错,季疏缈这个当老板的十分欣慰,偷懒躲去角落里吃小蛋糕去了。 陆雍和一直在和一位青年才俊交谈,看他神色还隐隐有奉承的意味,能让他奉承的人可不多,这背景得红透了才行。 那青年看上去二十多岁,一身定制西装将细腰长腿展现得淋漓尽致,动作间不骄不躁、矜贵自持,做派很是端正的模样。 这家陆氏旗下的酒店相当有水准,随便哪样小点心都好吃得让人想舔舌头。季疏缈想着等月底桐桐满月酒的时候,也在这办,让陆雍和打折,打骨折。 桐桐的满月酒家里已经商量好了要大办,倒不是办给桐桐的,而是季家作为豪门新贵,需要一个正式的场合来巩固这些日子以来认识的人脉,秦蓉已经急不可耐地要和姐姐秦蕴一起姐妹携手共闯太太圈了。 趁着亲爹的注意力没在自己身上,季疏缈迅速地偷喝了一杯香槟,没等冰凉的酒水咽下,就有不速之客端着一杯酒朝她走来——一个油腻精英味儿直冲天灵盖的中年男人。 季疏缈不认识他,但看他那贼眉鼠眼猥琐下流的模样,瞬间就猜到了他的身份——妙语茶那位挨千刀的王总。 听听听听,连姓氏都这么倒霉催的,注定要让她搞一出天凉王破。 “小季总。”老王八一开口就带着不正经的调笑,朝季疏缈举了举酒杯,“早想见一见茶三昧的掌门人,奈何你的人捂得严实。也是,谁能相信茶三昧的总裁是个小姑娘呢?” 朗哥注意到她这边的动静,带着周回和罗一弦走了过来。 老王八作势要和她碰杯,季疏缈看着自己手里空空如也的酒杯,后悔刚刚怎么没留一口,好泼在这老王八的脸上。 老王八贴心地从路过的侍应生手上的托盘拿了一杯新的递给她:“敬我们年少有为的小季总,等过些时候茶三昧破产的时候,可不要哭鼻子哦。” 季疏缈没接,笑了一下说:“我怎么会哭呢,倒是你会跟你的那些肮脏手段一起遗臭万年。” 季书朗走过来从老王八手里抽走反手泼在老王八脸上:“哎呀,真不好意思大叔,我的手前些时候受了伤,一时没拿稳,你不会跟我这个小孩子计较吧?” 正所谓近墨者黑,季书朗如今也跟着季疏缈学了点不要脸的演技皮毛。 酒水顺着老王八抹了发胶的发梢滴滴答答地往下淌,老王八的脸色黑了又绿,到底忍住了没发作,掏出手帕擦去脸上的酒水:“怎么会呢,叔叔也是从你这个年纪过来的,年轻气盛可要吃一番苦头。” 老王八收起手帕,看看季书朗又扭头看了一眼始终安稳坐在沙发里的季疏缈,对季书朗笑道:“他日登高跌重,你一个男孩有一把子力气,至于你妹妹就只有身……” 他话未说完,周回一脚踹在他的膝窝,老王八痛呼一声,腿一弯跪了下去。 这角落里的动静引起了众人的注意,季振华、季时谦大步走了过来。 周回毕竟年轻不经事,刚刚纯属恼怒上头下意识的举动,此时理智回笼不禁慌乱了起来。 老王八被他的下属扶了起来,不等他先开口将这事件定性,季疏缈嘴一撇、泪一抹,往季振华怀里一扑,哭着喊了一声“爸爸”后,就什么也不再说,只哭得像受了天大的委屈。 她这一哭,老王八说什么都不对。 季书朗最先反应过来,怒气冲冲道:“王总!您要喝酒找谁陪不行,非要逼我妹妹,她才多大?” 埋在爸爸怀里嗷嗷假哭的季疏缈忍不住偷偷给朗哥点赞,不跟情情爱爱沾边的时候,他脑子还是挺好使的。 “是真的吗?”季振华沉声问,看着老王八的双眼仿佛要吃人。 “不是!”老王八指着自己的脸道,“我没有逼她喝酒,那杯酒完全泼我脸上了!” “是的哦,我刚刚看见了。”清朗磁性的男声传来。 季疏缈微微抬头看了一眼,是那位“青年才俊”,美人果然是美的,只是他的长相和气质天差地远,五官模样十分妖孽,尤其是那双狐狸眼,眼角眉梢透着几分媚。 青年走上前矜贵淡然地说:“我看见这位王先生,拿着酒杯逼迫小姑娘喝酒了。” “这……”老王八百口莫辩。 青年继续道:“这几个年轻人气不过,才误伤了这位王先生。” “切,手段肮脏就算了,心思也脏。” “恶心玩意儿。” …… 在场的人谁不知道老王八那点肮脏手段,许多人家里都有季疏缈这么大的小姑娘,推己及人难免唾弃老王八这类人,要不是顾及着场合,只怕会问候他十八辈祖宗,唾沫都要吐到他身上去。 陆雍和当即叫来保安,捂着老王八的嘴,连带着他的下属一块扔了出去。 在爸爸的安抚下,季疏缈终于止住了哭声,小声地抽泣着,酒店的女经理带她去洗脸、休息一下,季疏缈捂着脸抽抽噎噎地跟她走了。 一出宴会厅,季疏缈瞬间变脸,从任人欺凌的小白菜变成了高昂着头的孔雀,耀武扬威地走到老王八面前,粲然一笑:“我哭了,我装的。” 老王八咬牙切齿:“你以为茶三昧能靠鸭屎香翻身?我告诉你,翻不了身了。” 季疏缈笑得更阳光开朗了:“最后一句话,留给你自己吧。” 看着被保安拖走的老王八,季疏缈思考能不能趁现在自己还受未成年保护法保护,把老王八套麻袋打一顿再扔进化粪池里? 季疏缈正想着,就听身后有几人的脚步声传来,原来是那青年要走,陆雍和和陆氏的几个高管亲自送了出来。 路过季疏缈面前,青年笑着朝她眨了眨眼,表情俏皮熟稔。 季疏缈愣住了,她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认识的这尊大佛啊。 青年被她发愣的表情逗笑了,脚步却没有停留。想想的好朋友和想想一样可爱,要不是时间场合不允许,他真想和小姑娘好好聊聊天、喝喝茶。 但是不行,这么多双眼睛盯着,他要是表现出欣赏和喜爱,转头就有不三不四的人以为他喜欢这一口,把十岁出头的小姑娘送他床上去。 等送走了大佛,季疏缈抓住陆雍和的胳膊:“陆叔叔,那是谁啊?” 陆雍和:“都说三代从商,不如祖上扛枪,那位祖上扛枪又经商,现在也是。” “哇哦~”季疏缈配合着赞叹一声,陆雍和不想多说,她就没问到底。 陆雍和解释道:“那姓王的不是陆氏邀请的,不知他怎么混进来的,是我疏忽,让你受了委屈,陆叔叔给你赔个不是。” “嗨,怎么怨得了你啊。”季疏缈挥挥手一点也不在意,“再说了我也没受委屈,季家家风不受窝囊气,有仇当场就报。” 陆雍和哈哈大笑:“你哭得可真,连我都差点被你唬住了。” 季疏缈咧嘴一笑,谦虚道:“演技还行,演技还行。” 宴会厅中。 惊魂未定的周回仰头灌了整杯冷酒,被辛辣的酒水刺激得直咳嗽。 肩头被轻拍,周回猛然回头对上季振华有些错愕的神情。 季振华将手里的纸巾递给他,周回小声道谢接过。 “你刚刚做得很好。”季振华拍拍他的肩膀,“以后遇到这种事不要慌,我们会给你撑腰做主。” 周回擦了擦嘴角,第一次体会到“有靠山”是一个具象化的形容词。 第173章 年10月15日彩衣娱亲 自从秦蓉带领一些家长向学校施压,成功更换英语老师后,季疏缈成了校园风云人物,走到哪里都能引起关注,“路人们”自以为掩饰得很好地捂着嘴和同伴窃窃私语。 别人家的孩子见过不少,“别人家的父母”倒是第一次见,就没见过这么护犊子的父母,二胎坐着月子都要来学校撑腰,一跃成为全校传说,高中部自然也有所耳闻。 高曼冬从班主任办公室回来后,就埋头趴在课桌上,听着前桌两个女孩在蛐蛐季疏缈。 “我的天呐,不敢想我妈接到请家长的电话会是什么态度?” “胆小鬼,我就敢想,我妈肯定先在电话里骂我一顿,来了学校再给我一个大耳刮子。” “怪不得人家敢那么豪横,我爸妈要是那样的,我成天横着走。” “哎呀,豪横不起来啊。我一个爸妈离婚谁也不要的小白菜,怎么和人家父母双全的心头肉比啊。” 另一个女生笑出声:“你还不好啊?每个月零花钱拿两份,爸爸这边要完再转头找妈妈要一份,爷奶姥姥姥爷还偷偷塞两份。” “哼,我该拿,我要是不拿就便宜别人了。” 父母虽然离婚,但她物质上一点都没受委屈,两边长辈都觉得她“可怜得很”,明里暗里给她补贴不少。 “不过说真的,那种家庭幸福的底气,装也装不出来。” “唉~没那么好的命哦……” 须尽欢去小卖部买文具,带了个面包给高曼冬,放在她手边:“离中午还早,先将就吃点。” “不饿。”高曼冬把头埋得更深了,声音闷闷的,语气硬邦邦。 还说不饿,早上没来得及吃早饭,早读时肚子响得比读书声都大。 须尽欢无奈,只当她刚被班主任训了心情不好,把面包塞进了她的课桌。 高曼冬的身躯僵硬了一瞬,但到底没拒绝。 上课铃响,这节课是班主任的历史课,整个教师的氛围瞬间变得沉闷死寂,令人胸腔憋闷的胶着感在那个高壮严厉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时到达了顶点。 这次月考,他们班级的综合成绩全年级垫底,班里除了须尽欢这样个别正常发挥的,大部分人的成绩都不理想。 成绩同样不理想的还有季书朗,在全年级的排名十分讽刺——第250名。 晚餐的餐桌上,众人对这个敏感的数字进行了一番善意且有分寸的嘲弄,但季书朗笑不出来。 明天秦蓉出月子,带着桐桐从月子中心回来。吃过晚饭后,大家都在忙着收拾房间,给家具的尖角包上海绵,把卧室刺眼的白炽灯换成了护眼灯,给床边铺上羊毛地毯,把晒得松软的床褥小被子铺在婴儿床里…… 大家手里忙活着,说笑个不停。 季书朗始终情绪低沉,秦蕴捅了捅正在研究进口婴儿奶粉配方的季时谦。 季时谦会意,放下奶粉罐,勾着季书朗的脖子去阳台聊天看星星。 季时谦拍拍儿子肩膀:“没事儿,你以前还考过倒数呢,这全年级六百来号人,你这成绩可以的。” 季书朗面无表情地瞥了他一眼:“你以前不是这么说的。” “此一时彼一时嘛。”季时谦耸耸肩,“以前咱们家什么光景,你除了念书没有更好的出路,现在你只要不沾黄赌毒,做个遵纪守法的好公民,这辈子怎么都能过好。” 家底的底,是底气的底。 “再说了,咱们小朗总如今也是有身份的人了。”季时谦笑着掸了掸他衣领上不存在的灰尘。 季书朗心里那点小情绪,自己都不好意思说出来,期期艾艾地叹了一口气:“缈缈也没怎么学,怎么就能……考全年级第十,听倾倾她们说,她上课还睡觉来着。” 季书朗越说越气氛,揪起了面前的月季叶子。 季时谦摸摸鼻子,这会儿总不好实话实说脑子和脑子之间也是有差距的。 “咳,她才初一,那学的东西能有多难啊。你初一的时候……啊!也……也就……” 在季书朗的目光注视下,季时谦编不下去了。 季疏缈突然探出头,吐了吐舌头,阴阳怪气:“我虽然没有认真学,但我也没有思春,没有爱慕谁呀~” 季书朗的脸色在夜色里发黑。 “嘻嘻。”季疏缈挪了一步走出来,毫不客气地把季书朗那点小心思彻底起底:“我听说欢欢姐是你们年级第一吧,哎呦我今天下午去你们高中部逛了一圈,那光荣榜上基本都是欢欢姐的照片~” 季疏缈夸张地比划着:“这全年级第一和二百五之间,隔着好~~几张成绩单的。” 季书朗脸色黑如锅底,季时谦憋笑憋得辛苦:“啊,原来我这个当爹的看错了病症啊,还好家里有小神医。” “不客气。”季疏缈神气地挥挥手,一本正经地端起架子:“就是令郎这病症,怕是得开颅。” 季书朗跳脚,咬牙切齿:“开颅?我给你开个瓢好不好啊?” 季疏缈见势不对,撒丫子就跑。 兄妹俩你追我赶地闹了一通,季书朗最后总归有了笑模样。 季疏缈欣慰地拍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道:“小朗啊~季氏尚未富强,怎能儿女情长!” 季书朗白了她一眼。 季疏缈拍拍屁股,准备去洗澡睡觉了,明天排了一天的会议。 “要不是怕你明天垮着一张小黑脸,吓得员工不敢出声,我才不干这彩衣娱亲的勾当,跌我小季总的份儿。” 几个公司工厂,挤压了不少亟待裁决的事项。 还有就是——妙语茶那边上钩了。 季疏缈咧嘴一笑,他们兄妹俩手牵手去了一趟潮州,怎么可能真的无功而返。 第174章 年10月16日朝朝暮暮 敲定了建材厂的扩张方案;通过了和“你想一想”的合作方案初稿;决定了服装品牌第一批投放市场的产品和战略;扩充后勤部门,明年一月启用公司食堂,员工免费就餐…… 抹茶厂明年的生产计划不完善被打回去重做;人事和财务因为明年的人力资源预算吵了八百个来回带拐弯;火锅店要推出新的菜品和冬季限定活动申请增加预算被驳回,理由是几道“创新菜品”已经不在五行当中,上接九重天、下连阎王殿,人间不该有,凡人更不该享用——小季总的原话。 …… 会议议题一个接一个,午饭匆匆塞了几口。 几个项目的负责人轮流汇报,季疏缈兄妹俩却实实在在地在会议室坐了一整天。 手指沾上行政给的风油精,季疏缈一边揉按太阳穴一边感慨自己的屁股都坐成一块铁板了。 季书朗的脸色也灰暗颓废,犹豫片刻还是拿过她手边的风油精,有样学样地揉按太阳穴,念咒般小声呢喃:“天杀的……” 窗外的天色已经黑了下来,唐志龙和乐辉前后脚走进会议室,季疏缈欢呼一声坐正了。 这是今天最后一项议题了——茶三昧如何打翻身仗。 乐辉脸上带着隐隐的笑意,递给兄妹俩一份文件:“那位‘老王’吧,他果然去潮州采购凤凰单枞了。” 兄妹俩相视一笑。 他们之前去潮州,确实是因为采购价格问题没有和茶园达成合作目标。但当时和他们没谈拢的,并不是茶园主人,而是茶园主的小舅子。 兄妹俩离开时,无意听到工人们谈论起老板和老板娘——以及他们两岁时就被人贩子抱走的孩子。 夫妻俩在外找了整整十年,也没有下落,偌大的家业都交给两边信任的亲戚打理。 这位陈老板,并不止茶园一处产业。 季疏缈突然想起上一世看到的新闻——贫困小伙摇身一变身价过亿贵公子。 标题抓马,内容却无比感人,富豪夫妻百折不挠寻找亲生儿子二十年,在田间找到了正在挑粪浇地的亲生儿子。 因为故事太过唏嘘,当时在网上掀起不小的舆论波澜,有可惜当事人一辈子被毁了的,本该顺遂的人生,现实却连小学都没有读完;有感叹为什么不是自己的,都身家过亿吃喝不愁了要什么文凭;还有可怜父母心的…… 季疏缈找茶园的老员工套了套近乎,看过陈老板夫妻的照片后,确认了心里的猜想。 她还记得新闻里那个山村的大概位置,于是给陈老板打了个电话做了个约定——她在三个月内替他找到儿子,而陈老板在这三个月内,不能将最好的那一批凤凰单枞卖给别人。 这十年里,陈老板什么话都听过了,闻言并没有当真,只是笑了笑说:“你要是能找到我的儿子,我就把整个茶园送给你。” 茶园季疏缈不会要,但那批凤凰单枞,应该可以白嫖。 季疏缈兴奋地伸出舌尖舔了舔嘴唇。 挂断电话,季疏缈第一时间利用起陆家的势力帮陈老板找儿子,尤其是之前那个私家侦探,全给放出去。 陆家的势力,季疏缈白嫖得愈发熟稔。 唐志龙:“私家侦探那边已经找到了你说的那个地方,正在各个学校逐一排查。” 季疏缈的食指点了点:“别光盯着学校,重心放在辍学的孩子上,还有年龄方面,被拐卖以后可能会修改年龄,跟他们说排查的年龄放宽几岁。” “十天之内,我要确切的消息。”季疏缈托着腮,微微笑了起来,“老王八蛋会从那位唯利是图的小舅子手里,买回什么东西回来呢?” 几人又商量了茶三昧接下来的安排,敲定好大致方向,接下来细化方案还需要一段时间。 回家的车上,兄妹俩并排坐着阖眼小憩,明明身体和精神都累到了极致,可就是睡不着,事叠事叠了一脑袋。 两人都累得不想说话,快到家的时候季疏缈出声打破宁静:“哥,你今天想起欢欢姐了吗?” 季书朗愣了一瞬,闭着眼答:“没空想。” 没有一瞬想起过。 “所以啊,什么儿女情长,你就是闲的。”季疏缈闭着眼轻哼一声,“把你的恋爱脑摘了吧。来日方长,何必执着眼前的朝朝暮暮。她有她的山顶,你有你的巅峰,顶峰相见才是爱情的最优解。” 就在季疏缈以为季书朗不会搭理自己的时候,他轻声说了一句“我知道了”。 第175章 年10月17日巨大差距 秦蓉夫妻俩带着桐桐回家以后,家里越发温馨热闹。一大早,季疏缈散着头发趴在季振华肩膀上看他给桐桐喂奶。 秦蓉奶水不多,桐桐就母乳和奶粉混着吃,她食量一天天大起来以后,就以奶粉为主了。 三聚氰胺事件的影响深远,“国产奶粉等于毒奶粉”的舆论喧嚣尘上,国人谈奶色变,许多人即便花高价也要想方设法买进口奶粉。 姥姥拿了梳子叫季疏缈过去梳头:“今天要去学校,别迟到了,等你放学了再和妹妹玩。来,姥姥给你扎辫子。” 秦蓉睡到自然醒才顶着一头乱蓬蓬的头发上楼来吃早饭,闻言指了指自己脑袋:“妈咪啊~我也要扎辫子。” “去你的。”姥姥笑骂了一句,“多大的人了……” 口是心非的小老太太嘴上嫌弃,嘴角却愣是压不下去。 秦蓉月子坐得好,体态丰腴光彩照人,连头发都看上去浓密乌黑不少。 季疏缈的辫子,是秦蓉给扎的。 一家人坐在一起吃早餐,唯一坐不了的那一个躺在一旁的婴儿推车里,闻着各种早点香气口水流成了小瀑布。 【啊~这是什么?好香好香……咕……到底是什么啊?好想加入此生必吃清单啊啊啊啊啊——】 季疏缈憋笑:“翠岚姐,这个胡萝卜牛肉馅饼真好吃。” “你喜欢那我明天再做一些,这个是我新学的,怕做不好就没敢多做。” “翠岚的手艺越发好了。” 众人一边吃一边夸,夸人也夸菜,无意间把旁边的无齿小人馋得眼泪和口水一起流了下来。 季疏桐一怒之下……把手塞进了嘴里。 【嚼嚼嚼……奶香……嚼嚼嚼……好吃……】 【这是什么?奶香手指饼干!】 季疏缈憋笑憋得辛苦,拿起牛奶喝一口缓缓:“咦?今天的牛奶,不一样啊。” 季书朗也点点头:“好喝一些,换牌子了?” “是羊奶,还是鲜羊奶。”秦蕴笑眯眯道,“前几天有一批年轻人来小区里推销,说是郊区农场的,推销他们的鲜牛奶、鲜羊奶,每天现挤现煮送过来。让人免费品尝不说,还叫了车拉了人去他们的农场参观,我和你们姥姥也跟着去了。他们那农场做的确实好,煮奶的设备也干干净净的,据说是什么高科技,我也不懂,但看着奶确实好,就给你们定了半年的。” 季疏缈乳糖不耐,喝的羊奶,季书朗喝的是牛奶。 “膻不膻啊?”姥姥问。 季疏缈摇摇头:“不膻,好喝的。” “那就好。”姥姥安心了些,“喝完再定,喜欢咱们就一直喝。” 季疏缈的食指轻轻点了点牛奶杯,经济飞速发展的年代,遍地都是黄金,机遇与危机并存。 明望…… 吃过早餐,谢翠岚要出门采购,两小只去上中学,姥姥姥爷要去上老年大学,秦蕴姐妹俩要去逛街,秦蓉给憋坏了,誓要好好血拼一场,还要去一趟陆氏的酒店和经理商量桐桐满月酒的菜色和宴会厅的布置。 剩下两个正值壮年的男人大眼瞪大眼,两人纷纷举手申请给两位逛街的美丽女士当司机和拎包小弟,被无情驳回。 秦蕴笑:“在家带孩子吧。” 季振华存着小金库的那张卡被秦蓉夹在指尖晃了晃:“美丽女士只需要这个。” 季振华:“……” 上楼这么晚,就为了我那点毛毛雨? 季疏缈看出来两人的弯弯绕绕,噗呲笑出声来:“爸爸,你不懂,妈妈这花的不是你的私房钱,花的是一份情绪价值。” “没错。”秦蓉打了个响指,“都是花钱,刷你的卡更开心。” “瞧你说的,我哪有卡,我的卡都是你的卡,我的钱都花在你们娘仨身上,我没有卡,也没有钱。” 回答满分,奖励香吻一个。 季振华开开心心地抱小女儿去洗澡了。 任何时候,季疏缈都会因为自己有这样的一个家庭开心,上学的路上一直开心地哼着小曲。 他们有很多爱,还有很多钱。 不过是一天没来学校,季书朗背着书包下车的时候,竟然有种“恍如隔世”的疏忽。 再路过光荣榜时,季书朗侧头看了一眼,将那点微不可察的触动压进了心底。 “闲的。”季书朗默念,计划今天多做三套试卷。 “今天周五,放学去我家玩吧。”须尽欢放下书包对高曼冬说,“我妈弄了一组俄罗斯套娃,长得奇形怪状的,你肯定喜欢。” 高曼冬垂着眼摇摇头:“不去。” 须尽欢失落地收起笑容,自从上次去过季书朗家后,她就不去自己家了,任她怎么说,高曼冬始终都拒绝。 高曼冬察觉到她不开心,反思自己刚才语气太生硬,缓和开口:“我……” 须尽欢同时开口:“你……” 两人一愣过后,双眼凝视彼此,同时笑了起来。 高曼冬:“你先说。” “你不要和我这么见外……”须尽欢小声说,“那些人情世故繁文缛节,在我们之间不适用。你是我唯一的、最好的朋友。” “这周我要去我妈那儿,那……那套娃我下周再去看。” 看着须尽欢的眼睛,高曼冬想拒绝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好。” 须尽欢面上笑着,心里还是忍不住担忧。 这次月考的成绩,在高妈妈那里,怕是不好过关。 她没见过高曼冬的妈妈,高曼冬自己从来不会主动提起,但她们认识七年,从高曼冬偶尔情绪失控溢出的只言片语,也足够推断那位母亲是位不好相处的。 周五下午,许多住校生都要回家,校门口接孩子的私家车比平时多了一倍不止。 高曼冬一眼便看到校门外那辆熟悉的保姆车,季书朗和几个朋友说笑着上了车。 轻盈地像是天上飘飘的白云。 高曼冬和须尽欢在校门口道别,等须尽欢走远了,她又转身进了校园,逆着人流回了宿舍。 把脏衣服都一股脑塞进行李箱的室友见她回来,好奇的问:“咦?你怎么没走?” “想起衣服没洗,放两天回来都要臭的。”高曼冬无奈。 “我都装回家给我妈洗。”室友骄矜地努努嘴,抱怨着宿舍的不方便。 高曼冬应和着,微笑着送走室友,等宿舍门一关,才长舒一口气,整个人松懈下来,爬上自己的床铺,一动不动地趴着…… 好像一块在不见天日的臭水沟里泡了三年的抹布啊…… 等到天色彻底黑下来,高曼冬才拖着沉重疲累的身体从床上爬起来,端起那盆脏衣服走向洗衣房。 没有回家的不止她一个,住宿学生不回家,通常只有两种情况:一种是有家但因为各种原因不想回的;另一种是没有可以回去的家。 …… 第176章 年10月17日夜兄弟姐妹 黎想看不懂什么劳什子合作方案,那份方案辗转到了她舅舅手里。 熊宥竹看完啧啧称奇:“对方这是比我还怕你吃亏啊。” 这条件,没让黎想吃一点亏,一看就是冲着长久友好合作去的。 交代完助手亲自跟进这个合作项目,对方诚意十足,我们也要拿出对等的诚意来,目光放长远,别小家子气。 等助手走了,熊宥竹看向窝在窗台画素描的黎想:“我们家想想看人的眼光真准,交的朋友不仅脑子灵,人还实诚,这项目我看行,保准能赚大的。” 黎想手里的笔一顿:“我没想那么多。” 她就是觉得季疏缈有趣、好玩,和她做朋友很开心。 熊宥竹起身也在窗台上坐下:“在新学校开不开心?老师同学都好相处吗?” “还行。”黎想画完最后几笔,把画完的那一页撕下来拍他手里。 “嚯,画得是我呀!”熊宥竹的嘴角都咧到了耳朵根,“我真帅,我可太帅了……我怎么能这么帅……” 黎想把自己的东西收进背包:“嗯。” 看她要走,熊宥竹出声挽留:“诶,来都来了,不陪你嫡亲舅舅吃个晚饭?” “你不是有应酬吗?刚听你秘书说的。”黎想挥挥手,“走了。” 黎想临出门时又补充一句:“少喝点酒。” 熊宥竹叫秘书进来,把手里的素描纸递给她:“裱起来,找个显眼位置挂起来。” —————— 这孩子是先天吃播圣体。 季疏缈看着桐桐吃奶,脑海里突然蹦出这个念头。 怎么能吃奶都吃得这么香甜啊?季疏缈甚至都想尝尝这奶是什么味了。 季疏桐用力吮吸完整瓶奶,心满意足地咂了一下小嘴。 季振华放下奶瓶,轻柔地给她擦了擦嘴,竖着抱起来让她的小脑袋趴在自己的肩上,开始拍奶嗝。 季疏缈觉得好玩,伸出手指头戳她柔嫩的小脸蛋。 姥爷路过顺手拿了奶瓶去洗,衣袖剐蹭到了柜子上的奶粉罐,奶粉罐落到地上,奶粉撒出来不少。 “这……”姥爷傻眼了。 季疏桐被奶粉罐落地的动静吓得一激灵,季振华赶忙安抚地拍了拍:“没事儿,爸,那罐本来就见底了,没多少了,怪我放在了柜子边,一下就弄倒了。” 姥姥听到动静过来,一边帮忙收拾一边埋怨姥爷不当心:“这一小罐三百多,十天半个月就得没一罐,你还来捣乱,你看看白瞎了多少!” 姥爷不敢吭声。 姥姥叹气:“照桐桐这吃法儿,以后一罐奶粉还不够她一礼拜的。” “哦哦啊啊”练习发声的季疏桐瞬间静默——【唔……我吃太多了……】 季疏缈连忙道:“她一天一罐都行,用奶粉泡澡也行,咱家又不是供不起。” “败家孩子。”姥姥说道,“再有钱也不能这么造啊。” “还好咱家现在有钱。”姥爷感慨。 不然哪能给孩子这么好的条件。 【呜呜……我以后不……少……少吃点……】 季疏缈从爸爸手里接过妹妹:“走,咱们开保险柜去,看看咱家的江山。” 其他人只当她孩子气,任由她去了。 季疏缈把桐桐放在爸妈的床上,打开保险柜一件一件展示给她看:“看,这是什么?房产证!好几套,北京的,上海的,还有一套别墅,在装修,明年就能住了。” “看,都是黄金,都是咱家的。这些首饰,现在是咱妈的,以后都是咱俩的。” “看,这是几家公司的股份,桐花里、疏香鹤……” 季疏桐兴奋地直蹬腿,【好多钱,好多好多钱,等末世的时候全换成物资,我一定要带全家人苟到胜利。】 季疏缈捏住她蹬来蹬去的小脚丫子:“要多吃饭多睡觉,快点长大,要长得高跑得快,健健康康的。” 【对对对,我要多吃点,长得壮才能在末世保护姐姐妈妈爸爸姥姥姥爷哥哥姨妈姨父翠岚姐姐!】 行吧,季疏缈心想,眼下别做个节食的婴儿就行。 季疏缈贴了贴她的脸颊。 这次不会有末世。 晚饭的时候,不知谁提起了泽川,引起一阵唏嘘。 秀英姥姥已经大不好了,国庆时姥姥姥爷回去的时候,秀英姥姥已经糊涂得认不出他们,整天都是浑浑噩噩的状态,泽川这学期办了休学守着秀英姥姥,可也只能说是熬日子罢了。 姥姥摇摇头:“叔伯他们已经在商量着后事了,没敢让泽川那孩子听见。” 姥爷忍不住叹息:“那孩子其实自己也明白,医生都说怕是过不了这个冬天了。” 姥姥眼圈一红,就掉下眼泪来:“泽川可怎么办才好……” 季疏缈出声,提出了心底盘算许久的打算:“可以……让泽川来我们家吗?让他姓季,不!让他姓秦!他本来就应该姓秦!” 季疏缈的话,让所有人都愣住了,众人左看右看,都从其他人眼里看出同样的想法和隐隐的兴奋。 当然可以! 如果算上倾倾这个干姐姐的话,季疏缈可就“兄弟姐妹”四角齐全了耶。 第177章 年10月18日搓圆捏扁 周六,季疏缈偷了小半天的懒,在家作威作福,把全家人轮流豁豁了一遍,季书朗几次三番被她打断学习,手里的钢笔都快捏断了,午饭后终于忍无可忍,拎着她的衣领扔出门外。 季疏缈撇撇嘴,轻哼一声出门去了。 先把北京内茶三昧的店铺都巡了一遍,几家店里都几乎没有生意,除了一两个店员守在柜台外,其他人都在仓库盘点新到的物料。 除了与凤凰单枞相关的一系列新品以外,季疏缈还做了第二手准备,和一位过气女明星进行联名。这位影视歌三栖的未来亚洲巨星,因为莫须有的“丑闻”和一系列官司正处于事业低谷,季疏缈以一个极其便宜的价格达成了这次联名合作。 不出一个月,这位巨星就会澄清所有“丑闻”,一部积压近两年的电视剧也会被抬上桌,这位的事业将会迎来真正的飞升。 搞点联名,给移动互联网初期的人们一点流量震憾。 女孩子们一边清点检查,一边叽叽喳喳地聊天。 “不会是其他同行来砸招牌的吧?” “咱们现在的招牌还需要砸吗?”说话的人语气里带着无奈的自嘲,“再说了,你看那人……” “小季总。” 有人发现了站在门口的季疏缈。 “聊什么呢,这么热闹?”季疏缈问道。 “在说昨天来了个奇怪的客人,点了店里所有的饮品,全糖的基础上还要再加一份全糖的量。” 季疏缈也觉得稀奇:“吃这么多糖,也不觉得齁?” “对啊,在店里坐了好几个小时。” “看上去就比你大几岁,也是个女孩子,一边喝奶茶一边写作业。” “长得很漂亮的,皮肤超级白。” “身边还跟了两个彪形大汉,应该是保镖,都不让人靠近的。” “这是哪家的大小姐来体验生活啊?” “说不定呢。”季疏缈也笑道,“世界之大,无奇不有。” 巡完店,季疏缈顺道去了一趟桐花里。 新的办公场地已经在物色了,这里以后就是仅限于周回、罗凯的员工宿舍,以及伙伴们的基地。 季疏缈很想去看热闹,看看周回、罗凯住在一起鸡飞狗跳的场面,但很可惜罗凯不在,倒是周回的表弟于天禄在。 周回介绍两人认识,于天禄在季疏缈面前很不自在,拘谨非常。 “没事没事,欢迎你常来玩。”季疏缈就喜欢逗正经人,笑了笑说:“你要是离家出走,就在这里住下,住多久都欢迎。” 于天禄诧异:“你……你怎么知道?” “猜的。周回在这里住了这么久了,你总不能是才想起来串门吧?最近又不放小长假。”季疏缈眉梢微扬,她进门的时候看到沙发上的塞得鼓鼓囊囊的大书包了,明显是放的换洗衣服。 被拆穿心思的于天禄脸瞬间就红了:“我我……我不会打扰太久,我明天就回去……” “回去干嘛?” 季疏缈不理解,“离家出走就算不能达成目的,也要把姿态摆得高高的,轻易是不能回去的。” 周回忍不住拆台,斜睨了她一眼:“说得你好像业务多熟练一样。” “我哥说的。”季疏缈颇为骄傲地答道,“他熟练。” 于天禄挠挠头:“我还是第一次离家出走,是不太……熟练。” 季疏缈闻言来了兴趣,拉开椅子坐下询问:“你的叛逆期为什么来得这样晚?” 周回也没来得及问他原因,于是也坐了下来。 两人各坐一段,询问的目光与神色如出一辙,于天禄莫名流下一滴冷汗,支支吾吾地将前因后果说了。 于舅舅的公司效益不好,上一季度的奖金被取消了,以致于天禄这学期学小提琴费用凑不齐,于舅舅不敢让舅妈知道,而于天禄又根本不想上小提琴课,父子俩一合计对舅妈撒谎,只说学费已经续上了。 不用学小提琴的每一天都是快乐的,于天禄每天依旧背着小提琴出门,只是在街上漫无目的地游荡,就已经快乐地、轻盈地飞了起来。 但纸到底包不住火,舅妈崔琴找人弄了些稀罕的地方特产,当天就给他的小提琴老师送去…… 于天禄的颈椎仿佛折断了似的,垂着头闷闷道:“我妈回家就大闹了一场,把家里能砸的东西都砸了,把我爸的脑袋也砸了……” 季疏缈问:“没砸你?” 于天禄看了看两人,嚅嗫半响,才声如蚊呐地说:“我……我躲着没敢回家,等他们都走了才……才……” 舅妈是生气回娘家,舅舅是捂着脑袋往社区医院去了。 周回眉心微蹙:“所以你看着舅舅被打破头什么也没做?” “心疼男人啊?”季疏缈笑得轻蔑,“人家再打也是夫妻,也是两口子,是一伙的,真轮不到你做外人的去心疼。” “唉呀~”季疏缈轻飘飘地感慨出声,“一个被窝睡不出两种人的,人家快二十年的夫妻了。” 季疏缈看向于天禄继续说道:“你以为你家不幸的症结只在于你那位擅长暴怒、威胁、扮可怜的妈?你爸又能是什么好东西。” 这话说得实在不客气,周回、于天禄脸色都变了,显然对季疏缈的措辞有些不满。 季疏缈:“好好想想吧,你爸是不是每次到最后,都‘无可奈何’地站在你妈妈那一边。” “说起来,我哥上次离家出走原因跟你也差不多。他不愿意上补习班,把钱留了下来,被我姨夫发现以后一顿揍,一气之下离家出走。” “那后来呢?”于天禄好奇地问。 “在同学家躲了几天,被警察叔叔找到后送回了家。” 于天禄吞吞吐吐地说:“我是想问,补习班的事情,怎么解决的?” “我姨夫道了歉,父子俩吐露心声最后抱头痛哭,然后继续父慈子孝。” 于天禄的眼神黯淡下去,他们家不可能有这样的解决方式。 “我家和和美美,不具备任何参考性。”季疏缈惋惜的语气颇为凡尔赛,“毕竟你不能要求每个家人都身心健康且通情达理。投胎是门技术活,而我的技术真是全天下一顶一的好~” 周回意味不明地“呵”了一声。 “啊~~你好像在嫉妒我?” 季疏缈臭屁的模样让人手痒,想把她搓圆捏扁,然后塞进石箱子里水泥密封沉海。 周回不置可否,瞥开眼不看她。 于天禄刚连接的颈椎,再次断掉了,低垂着脑袋,整个人都蒙上了一层阴影。 季疏缈托着腮问他:“我有个办法,你要不要听听?” “什么?”于天禄抬起头,还是燃起了希冀。 季疏缈轻轻吐出两个字:“发疯。” 第178章 年10月18日传销头子 “人都是怕疯子的,你索性一疯到底,让他们都怕了你。”季疏缈循循善诱,“这样不就没人逼你做你不想做的事了?” 于天禄眼神怯懦:“我……我不敢……” “你怕什么?怕他们离婚?要离早离了;怕他们不要你?他们这把年纪了,还指着你有点出息让他们安享晚年,未必还能顶着漏雨过道房再拼个二胎开小号?” 季疏缈每一句话都踩在了于天禄的痛点上。 于天禄从小就听崔琴这样说:“我和你爸吵架都是因为你,你要是不听话,我们就离婚,到时候谁也不要你。” 季疏缈:“投鼠忌器,他们在你身上投入了那么多精力金钱,你自己就是最好的筹码。大象与木桩,别被自己的陷阱束缚住了。” 马戏团的驯兽师在大象很小的时候把它用绳子拴在一个木桩上,木桩牢牢地钉在地上,小象力气小,无论如何都挣脱不了这个木桩,于是就形成了思维定势,认为木桩不可能撼动,自己也不可能挣脱,即便成年的大象能够轻而易举地拔起木桩,它也不会再尝试反抗。 我怕吗?我怕什么? 于天禄问自己。 他好像什么也不怕,再坏也坏不到从前那样去。 于天禄突然产生了一种雄心勃勃的想法,他应该把自己的生活和人生掌握在自己的手里,可以的话,还要掌握父母的。 自由的,轻松的,自己喜欢的生活。 对,人应该用自己喜欢的生活方式过一生。 周回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木讷老实的表弟眼中燃起熊熊革命烈火,然后在屋子里激动兴奋地转了几圈,最后踌躇满志地和他们道了别回家去了。 直到大门关上,周回才恍然回神:“你别去搞传销。” 季疏缈就当他是在夸自己,嘴角勾起臭屁的弧度:“万一我哪天破产了,也是一条出路。” 周回忍俊不禁:“怎么可能。” 季疏缈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伸了个懒腰从椅子上站起来:“到点回家吃饭了。” “你今天来做什么的?”周回问。 季疏缈刚想找个借口搪塞,突然想起来自己是老板,不需要跟他解释,于是下巴一扬,神情倨傲道:“巡视朕的领地。” 下楼离开的时候,季疏缈遇到了从外边回来的罗凯,他的一头红发竖得更高了,一根根尖刺耸立着,随着他的动作张牙舞爪地摇晃着。 罗凯手里拎着两个塑料袋,装着几瓶啤酒和一些卤味,嘴里还啃着一只鸡翅,见到季疏缈腾出一只泛着油光的手朝她打招呼:“晚上好,吃了嘛您嘞?” 蹩脚的京腔。 季疏缈:“……” “怎么无话可说啊,你也被我的魅力折服了吗?你是吸引不了我的……” 季疏缈及时打断他:“你这样的英姿就该被永久留恋,下次我把摄像机带来。” 罗凯眼中光芒大盛:“好主意!” 三言两语道了别,季疏缈嘴角勾起善良的微笑——存他一百个G的光辉岁月,以后敢跳槽或是敢单干,她就全网公开。 人死不可怕,但社死可怕。 家里一如既往的温馨热闹,季疏缈一家人吃了晚餐凑在一起逗弄桐桐,聊着家常,和无数个幸福的夜晚一样幸福。 桐花里,周回上一秒走进卫生间,下一秒忍无可忍地闭着眼出来,额角的青筋若隐若现,最后到底没忍住,朝着坐在电脑前啃卤味的罗凯破口大骂,事态很快升级成了械斗,周回的拖鞋砸在了罗凯的脸上…… 于天禄回到家的时候,父母都已经回来了。父亲头上的伤已经包扎了,在逼仄阴暗的厨房里做晚饭,母亲坐在屋檐下不停地咒骂抱怨,娘家没有她的位置,她回了去了一趟,又很快回来。 于天禄的第一次出走,根本无人发现。 崔琴看到了他,“噌”地站起身道:“学费的事情你别操心,你好好……” “我不学了,我再也不学了。” 说出口并没有想象的那么难,接下来的事情就顺理成章了许多。 崔琴确认了一遍他说的什么后,又开始了老一套,吵闹,大叫,痛哭,怨怼…… 于天禄身体发抖,头脑却冷静得可怕,转身取出那把小提琴砸得稀碎:“再说一遍,我,不,学。” 他的父亲呆愣在原地,他的母亲也怔愣着忘了哭,她脸上的泪珠似乎也忘了往下掉…… 须尽欢的父母在厨房里研究了一下午《红楼梦》中的茄鲞,晚饭比平时晚了许多。 一家三口很默契地夹菜吃饭,同时忽略了摆放在餐桌边缘那盘形状诡异、颜色瘆人的不明物。 “唉……”海云妈妈戳着碗里的米饭叹气,“要是冬冬今天在家就好了,她又聪明又会做饭,肯定就不能失败了。” “你们小姐妹是不是闹别扭了?”须教授看着女儿问道。 “没有。”须尽欢迅速矢口否认,捏着筷子的手动作一顿,认输般地承认:“或许,是有一点吧。” 这段时间的心事终于有了宣泄口,须尽欢把季书朗的事和父母说了,又说了一些对高曼冬母亲的猜想。 和往常不同的是,父母的宽慰和开解并没有起到任何作用,须尽欢一整晚都神色恍惚、烦闷不已。 没来由的心慌。 突如其来的电话铃声打破夜晚的宁静,离得最近的海云接起电话:“喂,是张老师啊……” 须尽欢疑惑:班主任?这么晚了为什么打电话过来? “高曼冬在宿舍里自杀,我们联系不上她的家长,她入学时填的信息登记表上的号码是空号……” 第179章 年10月19日恨意滔天 电脑屏幕上的企鹅图标闪动了一上午,做完两套试卷的季书朗放下笔,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脖颈顺手点开。 “哥,吃饭了。” 季疏缈敲了敲门进来,却被旋风一般出门的季书朗险些刮倒。 “我出去一下,不用等我。” “你去哪儿啊?” 季书朗没回答她,人早已出了家门。 季疏缈站在原地一头雾水,余光瞥见了电脑屏幕:“你没关,我不小心看一眼,也不算侵犯你隐私哦。” 季疏缈小步挪过去,是季书朗的班级群里,一个住校女生在说话,说的是……高曼冬自杀?! 【周五的时候,我听见她在洗衣房里和人吵架,还差点打起来。】 【因为这个就自杀啊?心里也脆弱了吧?】 【平时看着挺眼光开朗的,怎么就……】 【我姑姑是心理医生,她说抑郁自杀的人,往往都是看起来阳光的那种。】 【应该不是因为吵架吧,我听宿管阿姨说,她周五晚上离开学校回家了,走的时候好好的,周六晚上提前回来了,看着也很正常,还给了阿姨一个挺大的芒果,结果一回宿舍就把自己关在厕所里割腕。】 【幸好她室友因为和家里吵架,也提前回了宿舍,才发现的。】 【阿弥陀佛,她是不是也和家里吵架了啊?】 …… 这个群里没有老师在,应该是学生私底下建的,讨论起来没完没了,说什么的都有,还有提到季书朗的。 季疏缈看完,心里五味杂陈。 季书朗的司机今天休假,他跑出小区招手拦了一辆出租车,去了学校最近的三甲医院。 病房里,须尽欢坐在病床边一下一下地削苹果,絮絮叨叨地说着话。 “我真是要被你吓死了,昨晚上我两条腿都吓成了宽面条,我都不知道我怎么来的医院……” “须教授回家给我们做饭了,妈妈也想帮忙来着,还好学校有事把她叫回去了,不然咱们俩高低要去消化科走一遭。” …… 她不是聒噪多话的人,没话找话聊这事做起来十分不熟练。 她想逗最好的朋友开心,可躺在病床上的人始终没有反应,疲惫的双眼涣散,连呼吸的动静都微不可察地怕打扰人。 须尽欢失落地把视线收回自己的手上削得坑坑洼洼地苹果,轻声说:“我没让班主任联系她……” 班主任要联系高曼冬的母亲,被须尽欢制止了,她知道不能让那个人来,怎么也说服不了班主任的须尽欢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她的父母心疼两个孩子,把责任都揽在自己身上,好说歹说让班主任暂时同意了。 眼泪模糊了双眼,落在气息香甜的苹果上,须尽欢心一横,右手用力削了下去。 “我削到手了,冬冬,你看都流血了……” 带着哭腔的呼唤让高曼冬终于有了些反应,她双眼缓缓聚焦,动作僵硬地坐起身,扯过床头的卫生纸给她按压止血。 “对不起……我还是给你们添麻烦了。” 高曼冬开口道,声音暗哑虚弱。 “不是的,冬冬。我们是最好的朋友,你说过……” 高曼冬出声打断她:“我这么烂的人,不该有你这么好的朋友。” 眼泪砸在两人交握的手上,分不清是谁的。 “该不该,你都有了啊……当初是你说要做一辈子最好的朋友的……” 高曼冬笑了起来,笑得比哭还难看:“其实,当初救你是有私心的。” 学校里最容易受欺负的,是那些沉默寡言、羞于表达的孩子。高曼冬最初被母亲带来北京时,因为各种现实问题没有顺利入学,被送进了一所不正规的私立学校。 这学校大多都是暂时上不了公立学校混日子农民工的孩子,一个班级五六十人,老师要么头发花白七老八十,要么高中毕业用方言教着拼音,就这,一个班级也才两个老师,自然是顾不过来这么多学生。 新来的总是被欺负,新来的瘦小的女生都逃不过,直到出现下一个。 “他们怎么欺负你,不欺负别人?老娘辛辛苦苦打工,带你从穷山沟里出来,你别给我没事找事,你是去好好学习……” 高曼冬:“我知道她靠不住,就只能自己想办法。我发现他们都怕校长的老婆,学校里一个很凶的女老师,我就故意和那位老师走得很近,趴地上给她捡掉在缝隙里的戒指,给她端茶倒水,天天变着花样地夸她好看……” 有的事情,小女孩做起来总是事半功倍且让人信服。 那位老师很快就喜欢上她,把她调去了自己班里,之后的大半年,在那所学校里没人会再欺负她。 “那位老师,很喜欢体罚学生,花样百出,大夏天关了风扇让所有人蹲在课桌底下,或者让同桌互相扇耳光,可是每次她都会提前支开我去跑腿,你看,讨人喜欢就是可以有好处。” 第二年,高曼冬去了公立学校,第一时间讨得班主任的喜欢,做了班长。 那时的须尽欢,是第一次过集体生活,她没有上幼儿园,而是由家里长辈启蒙,面对陌生的环境和众多同学,胆怯而不知所措。海云妈妈特意在她书包里装满了零食点心,让她分享给同学们,希望她能交到新朋友,但开学第一天,须尽欢连拿出来的勇气都没有。 “其实,开学第一天我就注意到你了,很漂亮,而且……用的文具也都很漂亮,同样的校服,别人都要买的宽大些,好多穿一两年,但你的校服是合身的。” “那些人欺负你,我本来想走开的,看到你书包里的零食了……”高曼冬自嘲地笑了笑,“我不过是威胁了那些人几句,你就当成救命之恩了。” 七岁的须尽欢感激涕零,高曼冬觉得好玩,就提了一句“拜把子”。 须尽欢就当了真了,学着紫薇与小燕子,拉着她磕头结拜。 “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 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反正电视里是这么说的。 那天,高曼冬也达到了自己的目的,不需她开口,须尽欢把所有的零食都塞给了她。 高曼冬:“我当时觉得,跟你做朋友或许还不错。你看,我就是冲着你给的好处来的。我第二天,就发现好处比我想象得要大得多。” 须教授和海云妈妈听说女儿在学校差点被霸凌,第二天就去了学校料理这件事,先礼后兵,让那些欺负须尽欢的人,一个个道歉。 高曼冬也因为帮她受到了表扬,得到了徐教授和海云妈妈的感激和喜欢。 学校的校长是须尽欢爷爷的学生。 因为这一层关系,因为须尽欢和高曼冬要好,两人都成了所有老师重点关注的对象,度过了愉快且顺利小学六年。 “你知道我为什么讨厌季疏缈吗?” 须尽欢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提起季疏缈,怔愣了一下摇了摇头。 高曼冬自嘲地笑了起来:“当然是嫉妒啊,我都要嫉妒疯了,不,我已经嫉妒疯了。” 为什么她就可以不用讨好谁,为什么她就能嬉笑怒骂全凭心意? 为什么她什么都不用做,就能被那么多人捧在手心里? “周五那天,我跟人吵架了,她们骂你,骂得很难听……”高曼冬垂下眼,看着手里被她鲜血染红的纸巾,“我骂回去了,她们人多,摔了盆子就要动手,我……我转身走了。” 高曼冬的嗓子里像是塞了整块橡皮,艰难地开口:“我……我不是怕打架,我怕……我怕打完以后,事情闹大了以后……” 她没有一点底气,去面对冲动产生的任何后果。 “哈哈,老子袖子都挽起来了,她走了。” “哈哈哈哈,笑死。” “居然走了……” 身后是刺耳尖锐的嘲笑声,高曼冬恨得双眼通红,她好恨啊…… 她恨自己为什么不是季疏缈,为什么不能用手里的东西砸平那个贱人的脸,让她闭上那张嘴…… 她恨啊,恨自己为什么活得这么累这么窝囊。 她恨啊,恨无人爱我。 …… 恨意滔天,却无处宣泄。 高曼冬平静地开口:“伤口有些深,去护士站处理一下吧。” 须尽欢:“我不傻,你是有私心,可你也有真心,我能感觉到。” 第180章 年10月19日一锅粥 须尽欢走出病房就见到靠在走廊上的季书朗,柳眉横竖:“你来干什么?你不该来!” 冬冬好强,不会愿意被其他人看见她现在的样子,尤其是季书朗。 “我知道,但是我……”季书朗看着她,“造成今天的局面,有我的一份错。” 想弥补,想着看看能不能帮上什么忙。 “你手怎么了?”季书朗视线下移,看到她的手,想也没想就伸手拉她。 须尽欢后退一步躲开了:“小伤。” 季书朗悻悻收回手。 须尽欢妥协:“那你守在门口吧,我去护士站。” “嗯。” 出了学生在校自杀这么大的事情,学校怕担责,怎么可能不联系家长。昨天班主任离开医院,和校领导电话商量了一番,转头就去了派出所,几经辗转找到了高曼冬的母亲。 须尽欢从护士站出来,就看见班主任陪着一个满脸怒容的中年女人快步走来,那女人长得和高曼冬有五分像。 须尽欢快步走到病房前,张开双臂拦住他们:“你不能进去!” “死丫头,滚开!”女人掀开须尽欢,抬脚就踹开病房门。 “别管我,你去拦住她!”须尽欢推开季书朗。 那女人揪起病床上的高曼冬就是两个响亮的耳光:“贱人,生了你来做人?你猪狗不如的东西还敢寻死,你的命是我给的……” 季书朗冲上去抱起女人拉开,被女人又掐又咬一顿乱骂; 须尽欢护住瑟瑟发抖的高曼冬,要带她先离开,却被听到声音赶来的医生护士拦住去路,只得站在离疯女人最远的墙角; 班主任愣在原地,自责懊悔:“我……我不知道会是这样子……” 其他校领导也傻了眼,后知后觉跑去控制住高曼冬的母亲。 疯女人眼见着阻止自己的人越来越多,全身一瘫软跌坐在地,开始痛苦抱怨,从自己不幸的婚姻到不孝的女儿,含沙射影地说着她和季书朗不正当关系,才十六七岁就作践自己…… 病房里乱成了一锅粥。 “你他妈的胡说!”须尽欢忍无可忍,“你根本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冬冬身上的伤,都是你打的!” “放你妈的屁!老娘教育自己的女儿,棍棒底下出孝子,你懂个屁!” “你……”须尽欢张了张嘴,想反驳脑子里确实乱糟糟的,阻止不出一句有力的回击。 刚刚那句粗口,已经是她生平头一遭了。 她身后的高曼冬噗呲笑出声:“这辈子居然能听见你骂脏话。”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笑。”须尽欢都急哭了。 高曼冬从她身后走出来,在所有人的注视下,走到那个女人面前。 “这个世上有刀,你可以砍死我;有绳子,你可以勒死我;有高楼,你也可以推我下去,但你……不能再打我。” 女人抬手给了她一耳光:“你是我生的,老娘想打就……” 高曼冬把那一耳光迅速还了回去,力度大到她裹着厚实纱布的手腕再次渗出了鲜血。 高曼冬在所有人都来不及反应过来时,死死掐住了女人的脖颈,眼神凶恶猩红如厉鬼:“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你生了我又怎样?你以为我有的选?你以为你就能一辈子高高在上?老子是人!他妈的!老是你生的又怎么样,老子是活生生的人!不是你想打就打的牲畜!” 众人想纷纷上前分开两人,可高曼冬不知哪儿来的力气,死掐住她不撒手,硬是三个男人才拉开了她。 “冬冬!”须尽欢抱着她直哭,握着她鲜血淋漓的手不知所措。 高曼冬看着那女人笑了起来:“还会有下一次的,直到你死。” 那女人捂着脖颈喘息:“疯了疯了!我要把你关进精神病院!你别想好过!” 正当众人不知如何结束这一场闹剧时,几位警察到来以“虐待罪”带走了高曼冬的母亲。 高曼冬的手腕需要重新缝合包扎,无关的人都被赶出了病房。 季书朗一出门就看到靠在墙上的季疏缈:“你怎么来了?警察是你叫的?” 季疏缈点点头。 季书朗无力地叹了一口气:“你不是讨厌她吗?” “我不喜欢她,也没想她去死啊。”季疏缈语气惆怅。 “你什么时候来的?” “跟你在后边来的,不过我先去医生那里看了她的病历。” 季书朗烦躁地揪揪头发:“你聪明,你帮忙想想办法,怎么解决那个疯女人。” “人都是怕疯子的,惹不起,还能躲不起吗?” “怎么躲啊,那毕竟是她母亲,高曼冬还没有成年,她……”季书朗哑然,“她还有父亲。” 季疏缈抬眼:“对,还有和她母亲睡不到一个被窝的父亲。” “我现在就让人去查。” 她父亲能靠得住最好,就算靠不住,他们还能扯着他的名义当旗帜。 下午,高曼冬从外科病房,转去了精神科。 晚上,高曼冬完整的正常轨迹资料被送到了季疏缈兄妹俩面前,同时带来的还有她父亲的消息。 第181章 年10月19日夜设身处地 可以确定高曼冬的母亲是全球心理医生都会绕路走的自恋型人格障碍,习惯性地指责抱怨、挑剔打压、控制欲强,否定压抑孩子情绪、经常性情感绑架、无法共情他人、把自己包装成受害者、不接受意见、无法沟通…… 自命不凡偏偏命比纸薄,和高曼冬的生父结婚又嫌弃他没本事,明明是自己出轨离婚却又都怪罪在前夫一家身上。当初高曼冬的抚养权是在她父亲那,那女人又偷偷回去带走了还不记事的高曼冬。 当地传回来的信息,她生父一家的品行还算不错,她生父已经再婚,还生育了一对儿女,但这些年一直断断续续地在找高曼冬。 季书朗打完电话,安排好让高曼冬的生父和奶奶来北京的事,回来看见季疏缈还坐在阳台的秋千上发呆,问道:“想什么呢?” “在想我如果成了高曼冬,在她的境遇里会是什么样子?” 季书朗在她面前坐下,有些无奈:“你?就你这脾气,天不怕地不怕的,谁让你不好过,你只会找机会百倍千倍地还回去。” 季疏缈的性子,就算是拼一个玉石俱焚,也绝不会让自己白受了欺辱。 季疏缈有些无语:“我不是天生就这样的,哥你记得吗?我小时候胆子很小,怕虫子怕狗怕鸡鸭,就连晚上听到野猫叫都能吓得睡不着觉。” “我天不怕地不怕,因为我有底气有退路,还有你们做靠山。”季疏缈垂下头,看着自己的鞋尖。 天气冷了,姥姥给全家都做了一双轻薄的棉布拖鞋,给季疏缈做的尤其特别,鞋头上的小兔子栩栩如生,一双毛绒绒的兔耳朵还会随着行走的动作轻轻摇晃。 “我刚刚一直在想,如果我是高曼冬、倾倾、于天禄、罗凯,或者是周回,我都不会是现在的模样。我只是比他们幸运而已,但是不幸才是大多数。我自以为清醒高尚,站在道德制高点上讨厌高曼冬,忽略她所处的环境和成长背景,因为她片面的言语和行为,粗暴地给她贴上标签……” 这又何尝不是在“厌女”。 她也是造成高曼冬自杀的一片雪花。 蔑视鄙夷困境中人的不堪,理直气壮地以正义的名义进行加害,衬托自己优越感。 这真的是正义吗? 季疏缈呢喃:“我如果是她,未必有她坚韧;她如果是我,未必没有我良善。” 这社会对人的道德要求太高了,任何逆境、绝境,都要保持一切高洁傲然的品性。 普通人做不到的。 季书朗伸手揉了揉她的头顶,笑道:“我们的大哲学家,又悟道了。” 高父和高奶奶来了以后,许多问题都迎刃而解。看守所里的高曼冬生母,被逼着签下抚养权转让协议,但季疏缈也没让她立即出来。 高曼冬和高父、高奶奶相处得还不错,从陌生到熟悉花了一些时间,心理医生建议她换一个环境生活会更好,她出院后会跟随高父、高奶奶离开北京回家乡。 有亲人和朋友在身旁,高曼冬的状态一天比一天好。 离开北京那天,高曼冬抱紧须尽欢:“等我,大学见。” “谢谢。”高曼冬对季书朗说道,“也替我谢谢你妹妹。” 须尽欢告诉她,他们兄妹俩帮了不少忙。 季书朗笑了起来:“她让我跟你说‘对不起’。” 高曼冬摇摇头:“算了,等我回来当面听她说,我也想听她说‘对不起’。” 挥手送别了高曼冬,须尽欢站在登机口怅然若失。 “我送你回去吧,我的司机就在外面。” “不用。”须尽欢决绝且疏离地拒绝了他,独自打车离开。 时间回到10月20日早上,季疏缈径直走到熊启面前。 熊启吓了一跳:“干……干什么?” 季疏缈放了一只保鲜袋在他面前,里面装着四五个热气腾腾的白软包子。 季疏缈正经道:“求和,以后我俩恩怨一笔勾销。” 熊启的视线从她的脸上移到课桌上的包子上:“我……我可不会上你的当,我告诉你我……” 季疏缈无奈:“没放毒。” 不远处,倾倾、大柱、韩淇、杜紫汐和黎想都在吃着季疏缈带来地包子,隐隐有互相争抢要打起来的架势。 “事出反常必有妖,你肯定是……” 季疏缈撇撇嘴:“随你信不信,反正咱们俩恩怨真算起来也算不清。这样吧,以后你坑我,前两次我不反击,第三次我再还给你,行吗?” “为什么?”熊启满脑袋问号。 “就觉得,咱们俩针锋相对挺没意思的,好歹同学一场吧,没必要弄得跟仇人似的,又没血海深仇,弄得大家都挺心累的,是吧?” 看着熊启仍然满脸提防,季疏缈也没再多解释,反正日久见人心。 谁承想和解来得这么快,季疏缈下午和小伙伴们意外撞见熊启、简瑞被高年级的人收保护费,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这一遭后便是彻底化干戈为玉帛了。 别扭劲儿过去后,熊启站在季疏缈面前,为自己从前做的事情一桩桩道歉,自嘲地笑笑:“我这样的人,有人生没人教,你就……别跟我计较了。” 秦蓉来接季疏缈放学,去试穿满月宴上的礼服,看到季疏缈一脸脏,一边埋怨一边宠溺地给她擦脸,看到熊启、简瑞两张新面孔,问道:“又交到新朋友了?” 两人乖乖和秦蓉打招呼问好,季疏缈骄傲自得地笑了起来:“把伙伴变得多多的。” 嗯,商场上也该这样才对。 第182章 年10月22日卧虎藏龙 妙语茶的老王八从潮州高价买了一批次品凤凰单枞回来,急不可耐地推出了新品,各种洗脑营销,吹得天上有地下无的。 尽管难喝,但仍然有大批消费者被铺天盖地的广告洗脑,对之趋之若鹜。 季疏缈暗地里添了一把火,也鼓动自家的水军们大肆宣扬,三人成虎,连妙语茶的新品能“抗癌”的言论都吹出来了。 捧杀嘛,就得捧得高高的。 另一方面,陈老板夫妻已经去了西北,见到了失散多年的儿子,正在等待DNA结果。 听手底下的人说,陈老板夫妻已经认定了没有找错人,那个孩子和陈老板小时候很像,而且身上的痣也一模一样。 服装厂提前建成投产,季疏缈这周忙着阮香秀服装品牌成立以来的第一批产品铺设,她没有追赶市面上的趋势推出潮流服装,而是做的睡衣、内衣、秋衣等贴身衣物。 这个时候女性的文胸还处于钢圈时代,正在发育的少女以挂脖吊带为主流,少女文胸刚刚兴起,却也是刑具之一。稍微好一点的内衣,标价都在三位数以上。 季疏缈上辈子就是无痕内衣的忠实拥趸,这辈子自然不想委屈自己,还想提前造福一下广大女性。 “自由自在,即是优雅”的口号一经喊出,受到了相当大一部分新时代女性的追捧,抱着试一试的心态买过一件无痕内衣的女性,都会多次回购并疯狂安利给身边的人。 除了无痕内衣外,还有运动内衣、无肩带内衣、胸贴等,还解决了女性内裤底单厚且短的痛点。 店里还有男性内裤、袜子以及贴身保暖的秋衣裤,样样精细舒适,质量绝佳,许多女性在自己选购的同时,也会顺便为家人选购一些。 阮香秀服装旗舰店,试营业即火爆,店内人来人往络绎不绝,天天上新,天天缺码断货。 季疏缈在马路对面的茶三昧,倚着柜台叼着吸管,看着对面门店的生意火爆,心里得意满足得不得了:“贴身才能贴心。” 消费者认可了阮香秀这个品牌,产生了一定的心理依赖,打开了消费者的心,才能打开消费者的钱袋。 阮香秀只有这一家独立的旗舰店,其他店铺都入驻的陆氏旗下的商场,其他还在谈合作的商家,都在这周末桐桐满月宴的邀请名单上。 回头再看看门可罗雀的茶三昧,季疏缈努努嘴:“走着瞧。” 小季总百忙之中抽空回学校参加艺体节,在歌舞剧里做女主角,节目顺手拿了初中组的一等奖。 本想表演完就走的,但季疏缈路过运动场怎么也挪不动脚了。 啊,青春啊,阳光啊,男高啊,汗水啊,腹肌啊…… 季疏缈扶着看台的栏杆,手里的折扇因为激动越摇越快。 “口水擦一擦。” 如鬼魅冒出来的声音吓了季疏缈一跳,季疏缈横了他一眼,懒得和他计较,很快把视线转回跳高的赛场上,折扇指着入场的人问:“诶,那个小哥哥是谁啊?” 周回看了一眼:“不认识,高二的吧。” 广播此时念出了他的名字,高二(7)班,季玉。 “真是好名字。”季疏缈托着腮痴痴地望着。 温润如玉,陌上人如玉。这位季学长不是惊天动地一眼惊艳的帅,而是养眼的那种……少年人夫,对,就这种感觉。 助跑,起跳,少年挺拔颀长身子轻盈地飞过横杆,腰肢向下弯曲成优美的弧度,轻薄的运动背心下摆掀起,腹肌…… 落在软垫上的少年站起身粲然一笑,一笑倾城。 季疏缈的视线直到追随他下场离开,才回头看了一眼周回,略有些嫌弃:“你居然都是校草。” 这群人真没品。 周回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以前没发现,高中部真是卧虎藏龙啊,帅哥们平时不出门的吗? 季疏缈一边欣赏男色,一边扼腕叹息,手里的折扇摇得飞快,暗恨道:“要不是未成年过不了审,我全给糟蹋了。” 周回:“……” 再舍不得,季疏缈还是被连环电话叫走了,未来一段时间里,她的行程都排得满满当当。 第183章 年10月25日阴魂不散 季疏桐的满月宴办的盛大奢华,商界有头有脸的人物来了不少,陆家所有人都来捧场,许多人看在陆雍和兄弟俩的面子上也会凑上这份热闹。 季家所有人忙着招呼客人,忙得晕头转向,其中的弯弯绕绕更是不胜枚举。 这家和这家是姻亲;那家和另一家是世仇,得提防着动手打起来;那位老总带的女伴是小四,小三挂在另一位青年才俊的胳膊上;这位太太和那家少爷有奸……私情,座位能安排多远安排多远…… 踩着一双小高跟的季疏缈实在熬不住了,偷溜去小包厢休息。今晚她的小伙伴们都来了,秦蓉给他们单开了一个包厢,累了就来这边休息吃东西。 季疏缈一屁股坐在沙发上,蹬掉脚上的鞋,舒服得直叹气:“天爷啊,累发财了……” 满脑袋生意,服装品牌在各大商超入驻,建材厂的销路,抹茶厂的新技术研发合作…… 见一个人得说对应的话,脑子和嘴巴连轴转,是一刻也不能掉以轻心,真真是佩服那些个八面玲珑、长袖善舞的人精。 倾倾贴心地捏了捏她的肩膀,鼓励道:“天降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忍常人不能忍。” 季疏缈朝不远处大快朵颐吃席的大柱招招手:“柱儿,拿点东西投喂你老大,我快饿驾崩了。” 大柱拿了干净的碗碟,挑了自己觉得最好吃的几道菜拿过来。 杜紫汐倒了一杯果汁递给她:“女王陛下请。” 季疏缈:“爱妃请起~” 略休息了会儿,季疏缈打起精神收拾好自己,斗志昂扬地奔赴隔壁战场。 “老大看起来好辛苦啊。”大柱从奶油蛋糕里抬起头,看了一眼季疏缈离开的方向。 杜紫汐同样心疼:“她眼底下的黑眼圈,粉底都盖不住,几天没见,我都觉得她瘦了一圈。” 倾倾神色闪了闪,垂下眼不知在想什么。 送走最后的一批客人,季疏缈立刻显出原形,整个人都靠在季书朗身上,连喊累的力气都没有了。 秦蕴拿了平底鞋给女士们换上,大家这一晚上都顾不上吃东西,干脆让酒店的人上了一些吃食,准备休息吃些东西再回家。 桐桐早就跟姥姥姥爷回家睡觉了,剩下的都是家里的年轻人们。 季疏缈明天一早就要去河北处理服装厂的事,季书朗则是要南下谈布料供应,好在火锅店现在有秦蓉姐妹俩看着,他们能略松一口气。 季疏缈嗦着海鲜面,还在聊着今晚几个有意向的老总,被秦蓉打断:“我听着就头疼,先好好把饭吃完。” 季疏缈也不想这样,撇撇嘴:“好多事要做啊……” 眼前这些还没做完,新的事情又会出现,季疏缈只恨自己分身乏术。 季疏缈吃完面,靠在椅子上仰头看着金碧辉煌的宴会厅发呆。 她突然想起今天陈老板发来的照片,DNA比对结果显示,那位就是他的亲生儿子。 在摇摇欲坠的棚屋前,陈老板夫妻抱着瘦小黝黑、眼神惊恐的小男孩默默流泪,而他们身后,站着许多围观的人群,男女老少都有。 那一双双眼睛,是麻木的、空洞的,那长相模样,有残缺的,有病态畸形的…… 穷与富,已经把人类分为了两个物种。 权利,责任,欲望,本来就是一体的。 季氏应该承担起相应的社会责任来。 陈老板向她保证,他茶园里最好的一批凤凰单枞将会在七天内送到北京,全当做给她的谢礼。 这次茶三昧新品的收益,季疏缈准备全部捐赠出去,以茶三昧和陈老板共同的名义。 等翻身仗打完,集团化差不多可以提上日程了,财务这边是大问题…… 脑阔疼。 “都凌晨四点了。”季振华打着哈欠,“缈缈休息好了没有,咱们回去了。” 对,回家换身衣服去河北。 季疏缈生无可恋:“我去下洗手间,你们等我几分钟。” 解决完生理问题,季疏缈刚想出隔间,就听到如鬼魅般的声音。 “我刚出来,昨天才找到工作,哪有钱给你?!” 赵梅! 第184章 年11月12月大展宏 赵梅压低声音和电话那头的人围绕着“钱”吵了几句,末了认输似的安抚道:“行了,你再等几天,我想想办法。” 听到脚步声远去,季疏缈才从厕所隔间出来,看着穿着保洁工作服推着清洁车的背影离开。 “怎么去了这么久?我们都以为你掉厕所里了,正准备找人去捞你呢。” 秦蓉看着她回来,笑着逗弄她道。 季疏缈:“刚和酒店的经理聊了几句。” 高曼冬的母亲已经从看守所放出来了,但因为有了前科,被酒店辞退,而赵梅也是因这机会招进来的。 她当初被判了十八个月,看时间是在里面表现不错给提前放了出来。陆家的酒店就算是做保洁门槛也是高的,无犯罪记录是基本要求,赵梅不知怎么伪造的无犯罪证明,瞒天过海入了职。 季疏缈只是和经理略提了提,之后的事情他们自然会去查清。 季疏缈没瞒着父母看见赵梅的事,回家的路上一五一十说了,嘱咐道:“赵梅这样的人,从前就能为了赚钱丧良心,现在又缺钱得紧,指不定再干出什么伤天害理的勾当。珠玉别和石头碰,咱们离她越远越好。” “我知道,你放心。”秦蓉握着她的手拍了拍。 季疏缈去河北处理了服装厂各项事务,别的都好说,只是财务方面的问题是几家公司的通病,都有大小不一的各种问题。 从她创业初期开始,几家公司的资金链都不健康,资金得不到充分利用,公司有钱的时候,钱都趴在账上不动弹;公司没钱的时候,急着到处催人还债、借贷。 有一回茶三昧的财务收了礼,把一笔还没到期的货款提前支付了,公司临时又有其他安排,加上门店生意差,最后硬是拖到员工工资晚了半个月没发,要不是有员工气不过捅到季疏缈面前,季疏缈愣是要被蒙在鼓里。 季疏缈好一顿安抚人心画大饼,又赔罪又提了绩效标准,才把人心安抚下来。为这事,季疏缈把财务骂得狗血喷头,再三强调账上必须至少留两个月的员工工资,不少人阳奉阴违,没把她的话当回事。 季疏缈的年纪摆在这里,就她是公司实际上的话事人,但具体的审批流程并不需要她签字,几家公司的账,她也没时间精力天天都盯着查。 专业的事还得找专业的人干,上个月季疏缈联系了有名的猎头公司,想挖个靠谱的财务官来,但可惜有意的她看不上,她看上的人才又看不上她这座小庙。 陈老板的那批凤凰单枞送达北京仓库那天,季疏缈从河北回来,和茶三昧的骨干人员开会开到凌晨两点才结束。 茶三昧的冬季新品系列上线,沉寂许久的茶三昧再一次大张旗鼓开展各种促销活动。 不等妙语茶那边再提“大粪”事件,欠欠的吉祥物茶三妹直接变身脏脏包,头顶懒羊羊同款发型,柔弱可怜地趴在标语牌旁边:来一杯吧,鸭屎香香的。 可爱能抵万事难,年轻人们一边逗弄拽拽贱贱的茶三妹——“你也有今天。” 另一方面,心中又不禁升腾起“白月光回国”的微妙又玄妙的感情。 穿着人偶服的员工都做过统一培训,路人嘲笑逗弄就躺平,再时不时地反抗一下,反抗极其征服欲,有人去买了一杯新品回来继续逗,茶三妹又立刻变脸狗腿起来。 于是,各种各样和茶三妹的互动视频、经历成了网络热门,无数人纷纷晒出自己的,无形间成了一次全民狂欢。 消费者与茶三昧,迎来堪比新婚的“蜜月期”。 有了茶三妹作对比,一部分消费者发现了妙语茶以次充好,从价格、用料等各维度进行比较,发现茶三妹都更胜一筹,其中的舆论自然有季疏缈的人在推波助澜。 同时,季疏缈放出妙语茶积攒许久的黑料:门店卫生堪忧,员工不佩戴食品手套、口罩,不包头发;用过期奶冒充鲜牛奶;明明只有一两个系列是天然无添加,却不做说明;门店驱赶环卫工人、禁止值勤民警坐下吃饭等等。 从茶三昧新品上线的那一天,妙语茶线上线下都被拷打着,去往门店的工商局、食品卫生局的检查人员就没断过。 11月,茶三昧各大门店的销售额直线增长,直得直冲云霄。 唐志龙、乐辉等人闹着要开庆功宴,被季疏缈摁下了,现在还不是庆祝的时候,痛打落水狗才要紧。 季疏缈仔细想了想,提议道:“年会办一下吧,办得热闹些。几家公司联合起来一起办,把奖品弄得丰盛些,以后每年都办。” 季疏缈摇着扇子,看着员工们开始商量起年会计划来。 消费者在,她嘴角的笑容就在,这一个月忙归忙,但脸都快笑僵了。 听说老王八最近的日子可不好过,急得嘴角长满了火泡。他是妙语茶聘用的执行总裁,内部势力角逐,本就不是他一人说了算,现在妙语茶里不少人想撸他下来。 茶三昧在势头最盛的时候,公布了公益“归途”计划。从讲述了陈老板十年寻子为切入点,揭开了“寻亲”群体的故事。 季家、陈老板、陆家各出资一部分,成立归途基金,主要通过商品中附带的寻亲信息、奖金悬赏线索等方式,帮助被拐、走失的人回家,帮助失散的亲人团聚。 归途计划本是季疏缈和陈老板商量好的,陆雍和听说以后也表示要加入,做公益嘛,季疏缈还能拦着,自然是热烈欢迎,再说有陆雍和这棵大树在,怎么都好乘凉一些。 公益之中也有生意,这一有成功案例,媒体蜂拥而至,免不了解释其中的波折过程,提及他们的产品就成了自然而然——还有比着更好的宣传吗? 品牌形象,拿捏! 桐花里和你想一想共同合作的工作室取名“想里”,在平安夜那一天开业。 许是为了应景,工作室装点了许许多多的圣诞布置,人人桌上都摆了三五个苹果。 网络公司开业,不过就是内部人自己热闹一番。 “想里”计划推出的第一款小游戏是面向女性的换装捏脸小游戏,自由度非常高,还能自由设定小人的性格、声音、动作、作息等等,完成以后可以放在电脑桌面作为桌宠。 周回、罗凯、罗一弦等人已经跟着高薪挖来的工程师学习了一段时间,和周回、罗凯比起来,罗一弦明确了自己上限太低,转去找产品经理拜师学艺。 季疏缈尊重并且支持他们各人的发展,拍掌鼓励道:“小伙子们加油干,等你们大学一毕业,就是七年经验的应届生,抢手得很。” 罗凯:“我不上大学。” 周回:“我不上人才市场。” “嗯?”季疏缈勾起意味深长的微笑,“意思是打算一辈子给我打工?” 让我剥削你一辈子吧,这是你上辈子欠的。 “吃你的!” 周回随手拿起一颗红彤彤的苹果堵住了她的嘴,磕得她的门牙微痛。 “洗了没啊?”季疏缈嫌弃地接过啃了一口。 周回:“苹果没洗,我的手也没洗。” “Tui~”季疏缈不客气地把嘴里的苹果渣吐他身上。 周回暴起,作势要动手,季疏缈脚底抹油躲得飞快,扯着季书朗当盾牌顶在前面,告状:“哥,他以下犯上,不拿我当老大!” 季书朗眼底青黑,活像是纵欲过度,有气无力道:“别闹。” 这话是对两个人说得。 季疏缈连轴转了多久,季书朗就连轴转了多久,他还兼顾了学业,是的,我们靠谱的朗总事业腾飞的时候,学业也取得了巨大进步,其中的艰辛一言以蔽之——点灯熬油燃命换的。 “哦。”季疏缈心疼地挽起他的手臂,乖巧道:“我们早点回家吃饭睡觉吧。” 说到底,她就这一个哥哥,玩坏了就没得玩了,省着点。 第185章 年12月25日游戏电竞 季书朗在回家的车上小憩了一会儿,下车时精神已经恢复了大半。 季疏缈也不知道该感慨他天赋异禀还是怀疑他也有重生buff。 晚餐吃的羊蝎子火锅,季书朗闻着诱人的香气,流着口水感叹:“真是好久没在家吃晚饭了。” 姥姥:“可不是嘛,你们兄妹俩凑齐在家吃晚饭,还是近两个月的头一遭。” 【肉……肉……肉肉……我要吃肉——】 桐桐的心声吵得季疏缈耳朵疼,小家伙被翠兰姐抱在怀里,扭着脑袋,双眼直勾勾地盯着餐桌上的火锅,手塞在嘴里吮吸着,下巴垫的口水兜已经湿了一小片。 “呦呦呦,小馋丫头。”季疏缈拿着一块羊脊骨逗她,“牙都没长一颗呢,还想吃肉,瞅你这馋样!” 桐桐“啊”了一声抗议,逗得大家都笑。 秦蓉:“翠岚你别管她,放一边让她自己玩,你赶紧过来吃饭。” 【不给我吃就算了,看看都不行嘛,让我闻闻嘛……我要哭的……】 但到底没哭,翠岚姐把她放在婴儿床里,她只不满地哼唧了两声。 【翠兰姐姐要吃得多多的,把我那份也帮我吃了。】 饭后,大家吃着水果闲聊,季书朗说起投资电竞俱乐部的事情。 2003年,电子竞技成为中国体育总局承认的第99个正式体育项目,但大众分为立场鲜明的反对派、支持派,这几年一直处于拉锯战。直到2008年,国家体育总局将其改批为第78个正式体育项目,中国的电竞才迎来真正的飞速发展时期。 如今的电竞行业方兴未艾,季书朗上个月在南边接触了一些早期的俱乐部,嗅到了发展前景,几番考量下,觉得可以投资。 秦蕴忍不住问:“你不是想自己以后打游戏方便吧?” “我……我百口莫辩。”季书朗撇嘴,“我哪有时间啊,我连自己的账号密码都想不起来了!” 季疏缈逗弄着季振华怀里的妹妹,说:“电竞行业可以投的,自己组建一个俱乐部也花不了多少,但想打出成绩来获得收益,就跟大海捞针一样。现在进这一行选手、教练都要自己培养,废时间废精力,最后还不一定听见响。哥你要是有那个耐心和经历,可以先投个几百万玩一玩,也亏得起。” 季时谦:“呦,大少爷拿几百万玩一玩。” 季书朗脾气上来了,双手叉腰蛮横道:“本少爷玩定了,老头你就说给不给钱吧!” 季时谦扭头向秦蕴告状:“老婆~你看他~” 季疏缈一阵恶寒地搓了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 看来这两个月,兄妹俩忙得不着家,这两人蜜里调油地过着二人世界,老房子又着了火。 正所谓上梁不正下梁歪,季书朗抱起秦蕴的另一只胳膊:“麻麻~你看我爸爸他……” 姥爷总结:“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秦蕴怕了这父子俩了,点头给季书朗八百万去玩电竞,转头哄季时谦咱们再要一个小的。 季书朗“切”了一声,半点不虚。 “话说回来,哥你提醒我了。”季疏缈沉吟了一会儿说道,“桐花里不能一直吃白饭,可以做做游戏发行,汉化一些国外的游戏。” 姥姥眉头皱起:“你们忙得过来吗?得多累啊!” 季疏缈扬起地主家压迫农奴的微笑:“让周回去干呗,干成了干杯,干不成干……咳,收拾他。” 给周总练练手,很合适的。 姥爷的手机不适时地响了起来,老年机的大声量铃声把桐桐吓了一跳。 姥爷接起来,刚听对面的人说了一句话,就沉默沮丧起来。 “秀英嫂子走了。” 季疏缈要回去,姥姥姥爷也坚持要回去,天寒地冻两老一小千里奔丧,怎么能让人放心。全家商量后,决定让季振华、季时谦陪着他们三人一起回去,等那边的事情了了,就带上泽川一起回来。 第二天下午,季疏缈等人匆匆赶回老家。 隔着老远,季疏缈就听到了锣鼓、唢呐声,下车时被凹凸不平的泥巴路绊了一趔趄,加快了脚步走去。 老旧的木屋挂满了刺眼的白布,院子里的花圈在萧瑟的寒风中扇动着白纸做的花瓣。 瘦削单薄的身影孤零零地跪在灵堂前,身上的麻布孝衣仿佛水泥钢筋做的,轻而易举就能将他压垮。 季疏缈轻唤:“泽川。” 泽川像个半朽的木偶,僵硬地回头,含在眼眶里一天一夜的眼泪看见她才找到泄洪的堤口。 “姐姐,我没有家了。” “你有。”季疏缈跪在他身边抱住他,“你永远都有家,跟我们去北京吧。” 第186章 年1月2日秦家书屿 办完秀英姥姥的丧事,季疏缈询问泽川要不要改姓。 “可……可以吗?”泽川有些呆愣地问。 姥爷中气十足地嚷道:“有什么不可以的,你本来就该姓秦!” 季疏缈:“只要你愿意,就没什么不可以的。” 泽川抿了抿唇:“把名也一并改了吧,现在的姓名,我都不喜欢。” 他的姓名,都和那个男人有关。 秦书屿,泽川有了新的名字。 季疏缈起的,愿他了却前尘路,愿他今生得安处。 让小屿上哪家户口本一事,两位季姓男士展开了激烈的角逐。 季时谦:“别叭叭,你家两个,我家也得两个。” 季振华:“不得行,我家桐桐就缺个哥哥保护。” “朗哥给你。” “要不起。” 姥姥:“……你俩斗地主呢?” 季时谦:“你爷爷在的时候都给你算过命了,你是当老丈人的命,小屿要是真叫你爸爸,以后他找不到对象怎么办?” 季振华:“你这是封建迷信!” 两人争论不下,齐齐转头问当事人:“小屿,你跟谁?” “我……”小屿左右为难。 季疏缈在他身后小声道:“选咱爹。” 季时谦跳脚:“季缈缈不准拉票!” 最后两个人在派出所门口猜拳,三局两胜,季振华作为胜利者成功获得贴心小马甲一只。 季疏缈揽住傻眼的小屿,语重心长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早点习惯。” “嗯。”小屿笑着点点头。 老家地界有熟人有关系,收养手续办得飞快。 他们又去了一次山上,一座坟一座坟祭奠,告诉先人们这件事。 小辈们跪在秦硕姥爷、秀英姥姥坟前磕头上香,姥姥姥爷在一旁烧着纸钱,絮絮叨叨地念着。 姥爷眯着眼小声说:“硕哥,秀英嫂子,你们在那边安心过,不用担心小屿,他永远都有家,他以后就是我亲孙子,和朗哥缈缈一样……” 姥姥:“哥,嫂子,你们在天有灵,保佑孩子们健康平安、没病没灾……” 秦书屿缓缓垂下头,掩饰住被寒风吹红的双眼。 离开前,季疏缈去看了看抹茶厂。 在所有产业里,抹茶厂算是最让她省心的了。廖达管理有方,生产、研发、销售三手抓,三手都硬。 抹茶厂这一年都在扩建,已经惠及周边多个区县,成了省里的重点扶持项目,享受了不少政府的优惠政策。 厂里一切都好,廖达给她提交了详细的工作汇报和今年生产计划,一切都安排合理。 今年计划放缓抹茶厂的扩张速度,转向产品多元化发展,以市场为基础导向,开发更多新品,并寻求出口渠道,开拓国际市场。 听完工厂各部门负责人的汇报,季疏缈看着手里的财务报表笑了起来:“看来履行期权合同,是板上钉钉了。” 廖达也笑。 季疏缈合上资料夹:“快过年了,这一年大家都辛苦了,年终奖翻一番吧。另外人事和财务商量一下,拟一份新的绩效考核方案,把大家的收入都提一提。” “谢谢小季总!” “芜湖!” “小季总大气!” 感谢声此起彼伏,季疏缈笑着全都收下。 会后,季疏缈托着腮,深情地看着她亲爱的廖厂长,眼里喜爱之情溢于言表,仿佛在看一座塑金财神像。 季疏缈的声音温柔得令人毛骨悚然:“廖大大~” 廖达一个哆嗦:“您,您说。” “唉,生分了,客气了。”季疏缈佯装不满,“你让我赚了这么多钱,劳苦功高,有没有什么心愿?” “这……我能有什么心愿,要不是您作为伯乐看中我这匹老马,我现在还在那小茶厂里熬日子……” “诶!”季疏缈抬手打断他,“打住,别打官腔,耿直说话。还是我说吧,三万的月薪配不上你了,凑个整,十万吧。” “啊?”廖达傻眼之后连连拒绝,“不不不,太多了……” “不多,别客气别推辞,你该拿的。要是你拿少了,我还担惊受怕你哪天跟黄毛跑了,黄毛给你的,我能给你更多。” 廖达:“……什么乱七八糟的,什么黄毛?” “黄毛,就是比方,比如……外资工厂什么的。” 廖达要是被挖走了,她上哪儿找这么全能又实用的人才。 季疏缈又真情实感地画了一顿大饼,把廖达感动得直抹眼泪:“知遇之恩,无以为报,我……一定肝脑涂地……” 季疏缈心底暗想,都给她赚这么多钱了,还无以为报。 能给他赚钱的,她都心甘情愿地供着,让她天天磕头上香都行。 季疏缈离开抹茶厂的时候已经是下班时间,生产车间里正在进行交接班,行政人员除了值夜人员都下班了,一个个精神抖擞地往外走,浑身上下洋溢着下班的喜悦。 季疏缈在人群里看到了邱旭,就是那位奇葩舅婆的木讷孙子。 几个月前颓丧内向,一句完整话都憋不出来的社恐人,如今满面春风地和一同下班的同事谈笑风生,看模样在同事里还很受欢迎。 季书为找到她,今晚大伯大伯娘请客做东,请他们吃饭。季书为负责给小季总带路护航,两人一块去酒店。 看到季疏缈疑惑考量的目光,季书为循着她的视线望去:“邱旭是考进来,笔试面试都是第一名。”季书为说道,“三个月前,他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老人们说他是突然开窍了。” 季疏缈满脑袋问号:“怎么开?我也想开?” 开窍?开天眼还是开颅? 世界奇闻啊。 季书为同样不解:“或许不是他开窍了,可能是因为我们都不了解他呢。” 所以以前是在装傻藏拙? 又不是某点爽文,还扮猪吃老虎吗? 算了,想不明白就不想了,不要为难自己。 季疏缈伸了个懒腰:“吃饭去。” 第187章 年1月4日厚颜无耻 北京的气温已是零下,朗哥带着他和季疏缈的司机来机场接他们。 姥爷揽着小屿给他们介绍,对两个司机说:“这是我小孙子,和朗哥是一样的。” 季振华:“回头给你也配车和司机。” “不要!”秦书屿连连摇头,“我……我用不上的。” 季疏缈出声解围:“先蹭我和朗哥的,以后有需要再说。” 朗哥揽着他上车:“怪冷的,先上车,一个个也不嫌冷。” 朗哥拉着小屿坐在一起,一路上都在和他说话,介绍一路上的地标建筑,一边介绍一边吐槽。 秦书屿僵硬地陪着笑,尽管心里清楚朗哥的好意,可他心里依然惶恐不安到了极点,心跳乱得像泥泞地里飞驰的骏马踩出来的鼓点。 季疏缈他们给他的是一份似乎是恫吓的好意,对于“家”的观念,秦书屿始终是模糊的,他只是暂时做一个客。 秦书屿觉得坐在皮质座椅上的屁股有些刺痒,有些烫,他想伸手去挠,又生生忍住了。 这些天他始终惴惴不安,这份不安在一分一秒的煎熬里被揉捻成沉重纷杂的担心。 最担心的那个叫“家”的地方,很快出现在他面前。 家门被打开,门里满是温暖和笑脸。 砰砰砰几声,礼花洋洋洒洒地落了下来。 秦蕴伸手拉他:“快进来快进来,冷坏了吧,这手都冻得冰块似的。” 秦书屿僵硬木讷地摇头:“不……不冷。” 屋里暖气十足,秦书屿很快被热出了一身细密的汗。 “先回房间把衣服换了,都给你准备好了。”秦蕴欣喜地搓了搓他的手,满眼喜爱。 季书朗勾着他的脖子往里带:“走,瞧瞧咱俩的房间。” 秦书屿个子矮,在朗哥面前跟小鸡崽似的。 季疏缈几天没见小吃货,想念得紧,一进门就扑了上去:“啊~~我想发财你了!” 桐桐被她逗得咯咯直笑。 季书朗的房间换了一张上下床,下床乱糟糟的,上床铺着绵软的被褥。 “先委屈跟我挤一年,家里买了大别墅,但是得明年才能搬进去。”季书朗说着拉开衣柜,“这边都是你的,这些衣服是妈妈、小姨她们这几天给你置办的,你看看还缺什么。” 衣柜里放满了新衣服,各式各样的都有,连袜子都有好几种。 季书朗的书柜也空出了一部分,两张书桌并排放着,新书桌上还摆放着新书包和各种文具。 像吞了一整颗刚烤熟的红薯,嗓子又烫又噎,怎么也说不出话。 话说不出口,眼泪倒不知不觉淌出眼眶。 季书朗吓了一跳:“我滴个天,你你你别哭啊,一会儿出去他们以为我欺负你,我得挨揍!你别跟季缈缈学这个啊,不然我要哭了!” 秦书屿被他的话和表情逗笑了,一笑就笑出了鼻涕泡。 季书朗揉了揉他的脑袋:“又哭又笑,小狗撒尿。” 季书朗一边感叹这发质真好,一边嫌弃这发型真丑。 秦书屿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嗓子:“谢谢哥。” “好了,换衣服吃饭。今天太晚了,明天我带你去找我的御用托尼,给你这头发好好收拾收拾,保准弄得帅帅的惹人爱。” 他们一出去,季疏缈第一时间抱着季疏桐凑了上来:“桐桐,这是小屿咯咯~” 【咯咯~】 季疏桐乌溜溜的眼珠盯着他,“啊啊”了两声,一个劲儿地露出无齿微笑。 季疏缈:“这是桐桐,大名季疏桐,咱妹妹。” 秦书屿碰了碰她的小手,耳朵被暖气熏得通红:“妹妹。” 【咯咯~咯咯咯~我有哥哥了!我终于有哥哥了!】 季疏缈觑了一眼朗哥,庆幸还好只有她能听见小家伙的心声。 谢翠岚把最后一道汤端上桌,招呼众人:“可以吃饭了。” 除了吃饭时间以外,季疏桐都是香饽饽。 被扔去婴儿床自己玩的季疏桐已经习惯了,看着床上吊着的小红鱼玩具,幻想嘴里的手指是红烧鱼。 秦蓉拉着小屿坐在自己和丈夫中间,满眼温柔欣喜:“这是翠岚姐。” 秦书屿乖乖打招呼:“翠岚姐好。” “你好。”谢翠岚笑着回应。 “都坐下吃饭,我都饿了。”姥姥催促道。 季疏缈已经啃上了鸡翅:“可别把咱小老太太饿坏了,不然以后没新衣服穿了。” 饮料杯一空,马上就续上了;多看一眼的菜,下一刻就会出现在碗里;刚想拿纸巾,就被递到了手边…… 秦蓉和季振华越是周到体贴,秦书屿越是惶恐,不停地小声说着谢谢。 季振华扬扬下巴:“学学你姐姐。” 秦书屿疑惑地看过去,季疏缈两只手都忙着拆骨头吃,使唤起朗哥来,那叫一个娴熟且理直气壮,甚至不用开口,直接用眼神和下巴示意。 “她把自己照顾得多好。”秦蓉说道,“吃饭可不让人操心。” 季振华轻声问:“这是你家,你客气什么?” 秦书屿捏了捏手里的筷子,仿佛下了某种决心,啪地放下筷子站起来。 众人齐齐一惊,循声望了过来,一双双眼睛里充满了疑惑,还有关切。 从走进这个家门开始,所有人看他的眼神就是一样的,喜爱的,关心的,温柔的…… “我……”秦书屿嚅嗫着开口,为自己刚刚激动之下没控制住力气而懊恼。 大家好奇探究的眼神逐渐变成了鼓励,秦书屿脸一红,一鼓作气端起饮料杯:“我……我敬大家一杯。” 说罢,秦书屿一饮而尽,被可乐中的碳酸气泡呛得直咳嗽,咳着咳着就红了眼:“谢……谢谢,我知道你们都不想听我说谢谢,但我除了谢谢不知道说什么……我以为……我……我好高兴,我……” 秦书屿哽咽地说不出话来,秦蓉笑中带泪,抚着他的脊背给他顺气:“傻孩子,自然是把你当自己孩子,才会收养你的。你一声声谢谢,有些伤我们的心了。” 季疏缈插嘴道:“谢谢可以说,只能礼貌,不能客气。” 秦蓉给他擦眼泪,秦书屿吸了吸鼻子,抿了抿唇:“谢谢……妈。” 秦蓉的眼神逐渐变得玩味且略带变态:“你叫我什么?” 季振华的脸都黑了。 秦书屿:“妈妈。” 秦蓉朗声应下,喜笑颜开地掏出早就准备好的红包,塞进他手里:“乖!” 还有意外之喜? 季疏缈凑了一张厚脸皮过去:“妈!妈妈!” 秦蓉笑:“乖,找你爸去!” “粑粑?”季疏缈看了一眼,“粑粑好像不高兴。” 秦蕴解释:“你们爸妈打赌,看小屿先叫爸爸还是先叫妈妈。” 秦书屿捏了捏手里的红包:“爸!” “诶!”季振华应得九曲十八弯,眉开眼笑地掏出红包塞进他手里。 “姥姥!” “姥爷!” “姨父!” “姨妈!” …… 每个人都准备了红包,连季书朗也准备了。 季疏缈傻了眼:“你们就瞒着我一个人?” 秦书屿反而松了一口气:“姐姐。” 季疏缈舔着脸伸出两只手,手心朝上并在一起。 秦书屿没有犹豫地把所有红包都放在她手心里。 季疏缈:“……你这样,会显得我很厚颜无耻。” 朗哥:“你的厚颜无耻,还需要‘显’?” 季疏缈到底没收,全还给了秦书屿:“来日方长。” 第188章 年1月5日狗皮膏药 幸福,令人头晕目眩小鹿乱撞翻来翻去地睡不着觉。 “咚咚。” 床板下传来两声敲击声,秦书屿连忙道歉:“我……我吵到你了?对不起,我马上睡。” 季书朗:“没有,我也睡不着。” 秦书屿小心翼翼地问:“是不习惯房间里多了人吗?” 季书朗:“饿的。” 床边缓缓升起一颗脑袋,季书朗双手扒着上铺的护栏,神秘地问:“溜出去整点小烧烤?” “现在?!” 季疏缈也没睡,房门一敲就开,听完季书朗说的话嫌弃得不行:“现在?神经病!” 关门的时候,她又说:“等我换衣服。” 季书朗、秦书屿对视一眼,同时噗呲笑出声。 烧烤店老板一见他们进店就笑着招呼:“两个小朋友好久没来啊!叔叔可都想你们了!” 看来溜出门吃烧烤这勾当,哥哥姐姐以前没少干。 小屿抿了抿唇,有些腼腆地和老板打招呼。 季疏缈:“这是我们弟弟小屿。” 老板:“看着不像亲的啊,人家一看就是老实孩子。” “瞧您这话说得,我和朗哥难道是什么坏孩子?” 季疏缈一顿插科打诨,把老板的手艺吹得天上有地下无得,逗得老板哈哈大笑,送了他们一大把羊肉串。 小屿被季疏缈怂恿着就着生蒜吃烤肉,被呛得眼泪直流,季疏缈还在得逞大笑。 朗哥:“别听她的,吃不惯就不吃。” 小屿摇摇头:“我再试试。” 哥哥姐姐都能吃。 季疏缈:“把蒜片包在烤肉、小饼里,一起塞嘴里。” 小屿按她说的吃进嘴里,眼睛都亮了——蒜片不辣了,烤肉更香了。 朗哥:“我们一开始也吃不惯,多吃两回就打开了新世界大门。” “真的好香啊。”小屿感叹。 季疏缈往他面前塞烤串:“多吃点多吃点,看你瘦猴似的。” 吃饱喝足,朗哥拍了拍小屿的肩膀:“屿弟哥哥,付钱去吧。” 小屿:“啊?” 季疏缈:“妈妈不是给了你一张卡?密码是你的生日。” 家里的大人们一致认为:什么穷养儿子富养女?又不是没那个条件,都富养都富养。 于是,秦书屿除了红包以外,还收到了一张用来零花的银行卡。 “哦。” 小屿起身走向收银台,缈缈、朗哥心照不宣地对视一眼。 有第一次才好有第二、第三、无数次,不然小屿不知哪年哪月才舍得用。 他们家的人,必须能赚会花。 天冷,三人出门都裹得严实臃肿,两只矮冬瓜在烧烤店门口的台阶上双双打滑,季书朗无奈一手拎一个往家走。 被大手拎住羽绒服后脖领的小屿颤巍巍举起手:“那个……这里是不是离天安门不远了?” 这个地标,在所有国人心里都是独一份特殊的存在。 “我……我想去看升旗……”秦书屿越说声音越小。 季疏缈:“去,走!” 季书朗拎着两人转身:“走这边。” 无论什么天气,凌晨的天安门广场上都不缺人。 今天的天气不好,雾蒙蒙阴沉沉的,那迎风招展缓缓上升的五星红旗,是天空唯一的亮色。 秦书屿抬头望着,眼神动容。 希望,信仰,还有一种很踏实的幸福感,真是奇怪的感情。 回家的路上,他们买了家人喜欢的早点带回家。 季疏缈哈欠连天地抱怨外卖不发达,并展望了未来外卖市场的美好愿景。 朗哥:“……是一个懒人多才有饭吃的行业呢。” 季疏缈:“那是最不缺的。” 他们说着进了小区,在单元楼门口,季疏缈皱起眉看着不远处徘徊的赵梅:“她为什么在这?!” 赵梅眼尖地发现了她,欣喜地笑着大步走来:“缈缈!真的是你啊!我是梅梅阿姨,你不记得了?” 怎么可能不记得,化成灰她都认识。 季疏缈皮笑肉不笑地扯了一下嘴角:“阿姨,你从监狱里出来了?” 赵梅脸上显出一丝尴尬,很快恢复正常,厚颜无耻道:“你还小,不知道,阿姨是被坏人诬陷的……” 朗哥伸手护住季疏缈:“你跟她废什么话?” 赵梅陪着笑脸:“小哥你误会了,我不是什么坏人,我是缈缈妈妈的好朋友。” 季疏缈冷笑了一下:“误会?诬陷?你心里最清楚。” 季疏缈压低嗓子威胁道:“我能送你进去,也能送你下去,所以别出现在我全家面前。” 朗哥让他们俩先上楼,自己留下叫小区保安来赶了赵梅出去。 家里人都醒了,吃早餐的时候说起这件事。 前两天,秦蓉开车带桐桐去打疫苗,翠岚姐陪着一起去的,在医院遇到了做护工的赵梅。 秦蓉无奈叹气:“她一看就知道我们家现在是发达了,套着近乎问能不能来我们家做保姆。” 还拿翠兰姐脸上的胎记说事,气得秦蓉想一口啐她脸上,大庭广众之下,让她生生憋住了。 “那人跟狗皮膏药一样,好不容易才甩掉。”秦蓉也烦闷地不行,“不知道她怎么找到这里的,下午就来家里敲门了,拎着两兜子打折水果。” 当时季书朗在家,拎着一根棒球棍把赵梅吓跑了,也和小区保安打了招呼不准放她进来。 小区保安难免有疏忽的时候,赵梅又这样阴魂不散…… 赵梅的存在,令季疏缈寝食难安,她上一世可是害死了爸爸的…… 本该补觉的季疏缈怎么也睡不着,索性思考起对策来。 下午,倾倾来了家里:“下周就要期末考试了,我准备了一些复习资料给你。你最近两个月都没时间学习,还是看看比较好。” 季疏缈收起心绪,笑着和她道谢:“谢谢亲爱的。我也好久没见你了,今晚你就在这里住下吧,明天我俩一块上学,好不?” 倾倾犹豫了一下,点头。 季疏缈:“那我给干爹干妈打电话!” 倾倾坐立难安,几次欲言又止,被季疏缈看出了端倪。 季疏缈盘问道:“你有话跟我说,还是有事瞒着我?” “我……”倾倾一开口,眼泪就直往下掉,“以前的父母,他们找到我……我害怕……” 第189章 年1月14日一网打尽 他们在两个月前找到倾倾,无非是骂她不孝不认父母,又软硬兼施想方设法地要钱。 季疏缈:“你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 当初她让人查过刘家人的去向,得知他们回了老家,就没有再理会过。 “你那么辛苦,我帮不上忙就算了,怎么能还给你添乱?” “这怎么能叫添乱?”季疏缈又生气又心疼,“你这两个月就是这么过来的?干爹干妈知道吗?” 倾倾连连摇头:“我……我没敢告诉他们。” 怕他们觉得自己是个麻烦,怕再一次被抛弃。 季疏缈在房间里来回踱步,一个想法在脑海里悄然成型。 她托起倾倾的手,这双手今年没有长冻疮,但因为过去常年长,要比正常的手浮囊许多。 季疏缈轻声开口:“快过年了,该洒扫了。” 季疏缈开始上学备考,开始成天不着家,放了学就和倾倾到处闲逛,每天都买一堆东西回家。 全家人没觉得她有什么不好,前些日子那么辛苦,现在自然要好好放松,至于花钱,家里的钱都是她赚的,花花怎么了?反正又花不完。 顺便还教育小屿:“你也学学缈缈,别天天闷在屋子里学习,人都要学傻了,要劳逸结合的。还有,别舍不得花钱,钱是赚出来的,不是省出来的……” 小屿挠了挠头,发现自己确实没有花钱的地方。 全家商量了一下,给小屿请了家教补课,看下学期他的学习进度再决定他上几年级。小屿自己是很想跟季疏缈一起上学的,所以十分努力,每天两眼一睁就是学。 成天待在家里,吃喝不愁,他上哪儿去花钱呢? 期末考试结束这天,饥肠辘辘的季疏缈拉着倾倾去了学校附近的小吃街。 “季玉学长?”季疏缈眼睛都亮了一个度。 穿着高中部校服的少年错愕地回头:“你认识我?” 季疏缈扬着笑脸迎上去:“我认识你,你不认识我。我在运动会上见过你,对你英俊挺拔又帅气的身姿印象深刻,念念不忘。” 唇红齿白的隽秀少年因为她的话而红了脸,沉吟了一会儿憋出一句“谢谢”。 哇哦,纯情挂的,更爱了。 “你的手抓饼好了。” 季玉掏了掏口袋,有些懊恼:“我钱包落车上了,你稍等一下。” 老板不满道:“你要这么多,你要是不回来给钱,我不是亏大了?” “我来付吧。”季疏缈不容拒绝,迅速把钱递给了老板。 季玉连忙道:“我还给你,你……” 季疏缈脑子转的飞快:“那我们交换一个电话,方便联系。” 季玉往街边看了一眼,才和季疏缈互相留了电话号码。 季玉:“多谢。” “一家人不说谢,咱们都姓季,几百年前肯定是一家,说不定论起来还是堂兄妹呢?”季疏缈说着,越笑越灿烂。 这厚颜无耻的模样,让季玉想起另一张脸,同样的无法应对招架。 季疏缈和倾倾一边等她们的手抓饼,一边观察季玉上了一辆面包车离开。 季疏缈眯了眯眼:“那辆车看起来平平无奇,但连车玻璃都不是普通玻璃。” 倾倾疑惑:“那还能是什么玻璃?” “防弹玻璃。” 车上装防弹玻璃的不少见,但把一辆车搞得平平无奇又防御值拉满,什么格调? 仿佛暗中有毒蛇凝视,季疏缈脊背发寒,忍不住一哆嗦。 她这几天拉着倾倾挥金如土,跟踪她的赵梅,跟踪倾倾的刘家人成功接上了头。 季疏缈的保姆车后面,一辆老旧的桑塔纳始终不远不近地跟着。 “唉,鬣狗啊,会共同捕猎,也会互相吞食。” 季疏缈和倾倾喝着奶茶,从车上下来去了一家奢侈品店,却被店员告知今天店里不接待客人。 这是被人包场了。 季疏缈回头看了一眼店门口跟铜墙铁壁似的保镖,有点眼熟,于是拔高了嗓音,阴阳怪气道:“呦,那家闺秀丑得见不得人,到哪儿都要清场。” 果然,陆良景循声走了过来,双手抱胸谁也不爱的模样一如往常,咬着牙骂她:“死丫头,牙尖嘴利的,真想撕了你这张破嘴。” “啧,你要真能撕,就不会动嘴了,该直接上手了。” 眼见双方剑拔弩张,店经理擦着额头虚汗,刚想开口劝慰,就听见陆良景“噗呲”笑了一声。 陆良景伸手勾住她的脖颈,咬牙切齿地捏了捏她的脸颊:“有日子没见你了,都忙什么呢?” “忙着赚钱啊,钱,可难赚了。”季疏缈哭丧着脸诉苦,“恋爱脑的爹,爱珠宝的娘,虚弱的哥哥,内向的弟弟,嗷嗷待哺的妹,我日子过得可难了。” 陆良景直发笑,勾着她往里走:“真是辛苦你了,今天看上什么,本小姐买单。” “大小姐威武,小的愿意鞍前马后地给您当狗腿子。”季疏缈被她挟持着往里走,不忘挥手招呼倾倾跟上。 不止陆良景在,她的一众小姐妹都在,喝着茶吃着点心,看着试衣模特展示商品。 都是千金大小姐,许多都是季疏缈之前见过认识的,互相打过招呼,陌生的人再经过熟人介绍,很快打成一片。 季疏缈游刃有余,如鱼得水,和千金们很快成了姐妹。 倾倾在这样的场合十分不自在,季疏缈暗中握住她的手,安抚地捏了捏。 众人只当倾倾是季疏缈的跟班,对她客客气气的,不热络但也没为难她,倾倾渐渐放松下来。 陆良景今天兴致好,采购完带着小姐妹们去吃了饭,又临时包了一个小型游乐场开派对,挨个打电话叫人出来玩。 游乐场里灯火璀璨,美食美酒被轮番端上,侍应生们往来穿梭。少爷小姐们欢呼着笑闹着,各种游乐设施被玩出花来…… 都带着司机出来的,路上一众豪车排成队,看得围观的群众眼热仇富。 赵梅那几个,怕是都炼成写轮眼了吧。 第190章 年1月14日夜闪亮登场 季疏缈沉迷碰碰车,无差别撞翻场内所有人,现在所有人都知道了她一个小姑娘看上去单纯漂亮,实际上心狠手辣,那心不止狠,还比黑洞黑,比黑洞深,玩个碰碰车,孙子兵法都用上了。 如果不是天气太冷,游乐场的派对应该会持续一整夜。 陆良景倚着甜品台叹气:“真没意思。我在南边有个岛,下礼拜我们一起过去玩儿,把你哥也叫上。” 季疏缈:“难说,年底了,我们俩很难有空。” 陆良景的表情活像要生吞了她:“卷,你们俩再继续卷!现在你和你哥都成‘别人家的孩子’了,我们这些被家里长辈训的时候,你俩都得被拉出来做正面典型。你们卷我们,对你们有什么好处?” 内卷这个词,陆良景还是从季疏缈这里学来的。 季疏缈嘻嘻一笑:“怎么没好处?赚到的钱是实实在在揣在兜里的。” 陆良景白眼一翻:“财迷。” “你不爱财?你要是不爱财,那我可要祝你得偿所愿、长命百岁了。” 陆良景气得双手掐住她的脸颊往两边扯:“撕了撕了,这破嘴今天必须得撕了!” “你耍赖,魔法伤害不了我,居然想物理毁灭!”季疏缈说完噘起嘴唇往她脸上贴:“漂亮姐姐亲一个再撕,我才死而无憾~” 陆良景彻底没了脾气,好笑地把她的脸蛋一通蹂躏。 站在一旁的倾倾反复犹豫要不要上前解救她。 终于从魔爪下逃脱,季疏缈捧着自己的脸颊躲得远远的,轻揉着脸蛋,用哀怨的眼神控诉陆良景的恶行。 手机的短信提示音响了起来,季疏缈哼哼着掏出手机查看,是司机杨东林发来的,赵梅几人忍不住了,准备今晚就动手。 季疏缈瞬间换了一副面孔,狗腿地笑着又贴了上去:“小景姐姐~你帮我一个忙吧~~” 游乐场的小姐少爷们陆陆续续地离开,季疏缈也牵着倾倾上车回家:“今晚还是住我家吧。” 上了车,倾倾悬了一整晚的心,终于松了一口气:“太可怕了。” “你别怕,我都安排好了,没问题的。” “我是说……陆小姐她们,都……好可怕……” 他们也没怎么对她,甚至都很礼貌,但就是……让她觉得浑身难受。 倾倾想了想,说:“这大概就是你说的,融不进的圈子别硬融的感觉吧。” 季疏缈:“那以后就不和他们相处,你不喜欢的事情就不做。” 倾倾开心地靠在她的肩膀上:“小季总,可靠!” “嘭——” 季疏缈刚想开口就因车辆急刹憋了回去,两人因为惯性扑向前排座椅。 杨东林皱了皱眉解开安全带下车:“好像爆胎了。” 他下车查看,却被黑暗中窜出来的人影反手摁在车身上:“不准动!” 游乐场位置偏僻,这条路人烟稀少,却是季疏缈回家最近的一条路。 腰间抵着一把雪亮锋利的尖刀,杨东林努力抖了抖嗓子说话:“别……兄弟,要钱都好说,咱们别动家伙。” 对方有七八人,硬碰硬指定是要吃亏的。 赵桓。 车厢里的季疏缈眼神淬毒,上一世也是这样的一把刀,捅进了爸爸的身体。 看到上一世的杀父仇人,季疏缈比自己预想地要冷静许多,嘴角勾了勾,握住倾倾得手,用眼神示意她别怕。 “下来!”赵梅跳了出来,踢着车门呵斥道。 季疏缈将车窗打开一条缝,让自己的声音能传出去:“你让我下来就下来,那我不是很没面子?” 赵桓威胁:“你不下来,老子可就红刀子进白刀子出了!” “一个司机而已。”季疏缈语气嘲弄。 刘康裕骂了句脏话:“废什么话,砸窗户!” 不远处突然亮起一簇簇灯光,那光源由远及近不多时就将他们团团包围,有反应快的跳进路边重重树影,也被埋伏的人抓住拎了回来。 陆良景从车队中闪亮登场,背着一个个车灯,神情倨傲:“蝼蚁。” “别过来!再过来老子抹了他的脖子!”赵桓将尖刀横在杨东林的脖子上。 杨东林叹气:“拿刀的手别抖。” 说时迟那时快,杨东林一个手刀打飞了赵桓手里的刀,继而一个肘击将人拿下:“妈的,演戏比打戏还累。” 瞬间攻守易形。 等所有人都被控制了,季疏缈和倾倾才从车上下来。 陆良景:“怎么样?我刚刚出场帅不帅?像不像电影镜头?我们还研究了一下灯光怎么打?这出美女救美女,不赖吧?” 季疏缈竖起两根大拇指:“刚刚那一幕要是电影镜头,足以载入世界电影史!” “妈的贱……” 赵梅刚开口就被一巴掌打肿了脸,而打人的是和赵梅一伙儿的。 季疏缈笑了起来,君子不立围墙之下,她一开始就安插好了人,包括赵梅和刘康裕他们聚成一伙儿,也是她让人促成的。 警察来得非常及时,陆良景第一时间找到带队的警察:“叔,他们抢劫我,还想绑架我!还好我和我的朋友机灵!” 季疏缈补充:“有预谋的,而且抢劫金额巨大。” 陆良景:“对,他们要三个亿。” 季疏缈:“……太大了点。” 陆良景一脸大疑惑加大无语:“我……我难道连三个亿都不值?” 季疏缈严肃地说:“你是无价的。” 陆良景心满意足地笑了。 警察叔叔满头黑线。 在警察来的时候,季疏缈的那位内应找机会溜了,赵梅赵桓、刘康裕和他的父母,以及他们的同伙被悉数带走。 季疏缈几人去录了口供,剩下的事情就不需要他们操心了。 路上的铁钉,现场的几把管制刀具,以及赵梅等人过去一段时间的行踪记录,足够把预谋团伙抢劫的罪名定死。 团伙抢劫,是重罪。 这次可不是十几个月能出来得了的。 解决完心头大患的季疏缈神清气爽,连带着长辈们的数落埋怨都一并笑嘻嘻地收下。 大人们不知道是她在暗中主导,只当是财帛动人心,才让赵梅等人起了歹念,于是再一次重视起安全问题来。 季疏缈、季书朗的车都给换了防弹玻璃;季书朗的司机换了一位因伤退役的特种兵,季时谦高价挖来的;给小屿也安排了车和武力值拉满的司机。 这一转眼又到了年关,秦蓉、秦蕴在忙着准备年礼,生意往来,都是人情世故。 亲朋好友、生意上的合作伙伴、太太圈的塑料友谊…… 小年这天,许久未见的陆秉和突然到访:“季疏缈同志,请跟我们走一趟。” 季疏缈退开一步,眼神戒备,脑海里把两辈子干的坏事都复盘了一遍:“你先说什么事,我再决定跟不跟你走。” 陆秉和轻咳一声,小声说道:“好事,但是是机密,路上说。” 第191章 年1月18日秘密表彰 陆秉和说的“好事”是指每年年底的秘密表彰大会,表彰的是各行各业为国家做出巨大贡献但因为种种原因无法公开身份的杰出人士,而今年,季疏缈在邀请名单中。 “所以,我们现在在去往会场的路上?”季疏缈不可置信地指了指轿车行驶的方向。 陆秉和点点头:“当然。” “天杀的啊——”季疏缈崩溃大喊,发疯发狂地扯自己头发,“我连头发都没做啊…… 季疏缈看着自己光秃秃的指甲,状若疯癫:“指甲……我……美甲……啊——” 季疏缈双手揪住自己胸前的衣料:“连衣服都是旧的!!!” 陆秉和:“呃……” “天杀的啊!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啊!”季疏缈愤恨懊恼地捶着椅背,那伤心后悔的程度不亚于丢失中奖八个亿的彩票,两行清泪到底是从眼眶里挤了出来:“啊……” 陆秉和理解不了,且大为震撼,借着扶额的手躲避季疏缈问责的视线:“那个……因为你的行动不受拘束,为保密只能临时通知你。” 季疏缈已经进入平静发疯阶段,掏空了身上的口袋也只找到一支润唇膏。 还好,是带色的唇膏。 季疏缈擦掉泪痕,涂好唇膏,抽泣了一下,整理刚刚发疯弄乱的发型和衣服。 陆秉和搜肠刮肚地组织语言安慰道:“你也别担心了,虽然会拍照,但都是录入国家绝密档案的,要公开也至少几十上百年之后了。” 季疏缈依然难过,瘪着嘴扭头看向他,“我,如果无法永生,我要留下美貌在人间。我希望以后的人评价我先说:美貌,只是季疏缈最不值一提的优点,然后才是我的生平功绩……” 陆秉和:“……呃,其实你就算精心打扮了,也有比你更漂亮的女孩。” “……” 季疏缈一时分不清他是在安慰还是在贬低。 季疏缈绽放了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陆叔叔,我们来玩一个游戏,从现在开始到到达目的地,我们谁再说话谁是狗。” “好。” “你是狗!” “……” 经过一道道安检盘查,季疏缈终于到达会场。 陆秉和有事要忙,到了现场以后把季疏缈交给工作人员就离开了,季疏缈被带去自己的位置坐下。 第……第一排? 我何德何能啊。 众目睽睽之下,季疏缈小心翼翼地安放好自己的屁股。 椅子旁边的小几上摆放着茶水和一些干果点心,工作人员给她倒了一杯茶放下,在确定季疏缈没有其他需求后,也离开了。 季疏缈谨慎打量着这个庄严肃穆的礼堂,这会儿的人不多,男女都有,年龄不一,但季疏缈是在场的人里年龄最小的。 一个穿着军装、胸前戴满勋章的独眼老人坐在她的后排,手肘搭在她的椅背上,倾身问她:“小家伙,你是研究所的?” 季疏缈摇摇头:“不是。” 季疏缈注意到他的右手一根手指都没有,露出来的皮肤上全是烧伤的痕迹。 老人扯了扯军装袖子遮住残肢:“吓到你了吧?不好意思。” “没有。”季疏缈连连摇头,“我就是……很,觉得很敬佩您!” 然后觉得屁股底下的椅子更烫了,她何德何能…… 老人布满皱纹和老年斑的脸上扬起笑:“好娃娃!” 老人也爽快,不再藏着那只残缺的手,反而和她讲述起那场战役。 季疏缈的双眼澄澈,一眨不眨地认真听着,听到季将军的名字,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老人欣喜道:“呦,小丫头知道老季?” 季疏缈不好意思地嘿嘿笑:“我们家跟季将军是同宗,论起辈分,我还要叫他叔公。” 老人乐了:“我跟你叔公是拜把子兄弟,你是不是也要叫我一声叔公?” “叔公!” 季疏缈叫得又脆又甜,老人朗声应着,那心跟泡进蜂蜜里一样甜。 叔公姓胡,今年已经九十有五。 胡叔公看着她忍不住叹息:“可惜啊,老季一家子,一个后人都没留下。” “我们这些后辈,都是你们的后人。”季疏缈安慰道。 胡叔公欣慰地点点头:“是啊。” 季疏缈主动讲起了自己姥爷当兵的经历,很多都是听说,把姥爷年轻时的糗事绘声绘色地讲了出来,冲淡了胡叔公的伤感。 两人聊天的时间里,礼堂里陆陆续续地来了人,一队穿着白大褂的人轻车熟路地走了进来,在不远处坐下,其中唯一没穿白大褂的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女,皮肤是病态的瓷白色,漂亮得跟其他人不像一个图层。 她也坐在第一排,和季疏缈的正襟危坐不同,像是没骨头似的斜倚在座位上,嘴里叼着一根棒棒糖,表情懒洋洋的,拿着手机在噼里啪啦地打字。 她为什么能用手机? 进来的时候,手机不是都被收缴了吗? 许是注意到季疏缈的视线,少女抬起头,意味不明地看着她,把嘴里的棒棒糖咬得咔咔作响。 季疏缈心虚地收回视线,不对,她为什么要心虚? 胡叔公:“他们是研究所的人,研究的都是能让国家富强的科技。” 季疏缈好奇:“是什么研究所?” “秘密。” “哦。”季疏缈马上反应过来,“我不问了。” “不是,研究所就叫国家秘密研究所。” 季疏缈:“……好……好贴切。” 也好敷衍。 胡叔公:“我看你年纪小,还以为你也是研究所的。他们这些年在全国到处搜罗天才孩子,从小就弄研究所里培养,说是科研要从娃娃抓起。” 那少女也是研究员里年纪最小的,她身边坐着一位头发花白的中年人,从白大褂的兜里掏出一支棒棒糖,剥了糖纸递到少女嘴边。 少女玩着手机,听他哄了几句,才表情不耐烦地张开嘴叼住棒棒糖。 看起来中年人是在照顾她,但姿态又十分谄媚讨好。 季疏缈忍不住和胡叔公小声蛐蛐:“天才好像都有怪癖哦。” 胡叔公也小声蛐蛐:“好像是这样子的,听说她脑子和正常人不一样,不吃糖不行……” 被蛐蛐的主人公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季疏缈面前,把季疏缈吓得灵魂出窍。 一侧脸颊因为嘴里的棒棒糖鼓起一个小圆包,少女皮笑肉不笑地勾了勾嘴角:“就你,调戏我男朋友。” 季疏缈突然觉得脖子一整圈都凉凉的。 胡叔公惊呼出声,伸出左手竖起大拇指:“唔!不愧是姓季!” 第192章 年1月18日受之有愧 季疏缈的大脑疯狂运转,企图把两辈子调戏过的生物都复盘了一遍,但此时高度紧张下,脑子里混乱得像热腾腾的豆腐渣。 面前的少女笑容玩味:“你调戏过很多人?” 季疏缈跟没毛鹌鹑似的缩了缩脖子:“有那么……一些吧。” 胡叔公:“牛逼!小小年纪,后生可畏!” “季玉。”少女提醒道。 季疏缈小声解释:“我不知道季玉学长名草有主,我就是……觉得他很帅,才想认识一下……” “哦——”少女拖长了音,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你觉得他很帅?” 季疏缈垂死挣扎:“对……对不起嘛……” 少女握拳挥来,季疏缈尖叫抱头。 “有眼光,给你的。”少女摊开手掌,手心里是一颗酒心巧克力。 季疏缈:“……啊?哦。” 季疏缈怂怂地接过:“谢……谢谢堂嫂。” 富贵险中求,“堂嫂”这个称呼明显取悦了少女,脸上的笑容都真诚了几分。 胡叔公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不扯头发吗?” 少女语气雀跃:“我就说他很好看,小咸菜非说自己普普通通,简直油盐不进。” 季疏缈点头如捣蒜:“对对对,季玉堂兄超帅的,就该是我们学校的校草!那些人没眼光,选出来的校草丑得惊天动地,给季玉堂兄提鞋都不配。不过话又说回来了,自卑是男人最好的嫁妆。” 胡叔公:“牛逼!小小年纪,能屈能伸。” 少女打了个响指:“嫁妆?我喜欢这个说法!” 大会马上开始了,工作人员来请少女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我叫谭秋。”少女眨了眨眼。 “季疏缈。” 谭秋笑了起来,心情颇好的样子,回到了自己座位上,依然是没骨头的坐姿,伸出一只手支着脑袋。 好拽,但是好酷。 身后的胡叔公遗憾惋惜地叹了一口气。 季疏缈:“……为老不尊,看热闹不嫌事大。” 胡叔公眼神飘忽,研究起天花板上的花纹来,轻轻飘吹起口哨。 季疏缈:“……” 半个小时内,多了两个难以形容的野路子亲戚。 领导们鱼贯而入,在简单的开场白之后,表彰大会正式开始了。 所有人都怀着激动的心情坐得端正笔直,而谭秋翘起了二郎腿,悬空地那只脚节奏轻快地一点一点,一副谁来都不怵的模样。 有人上台领奖时,主持人会有只言片语的获奖理由,而更多的是没有任何解释,还有许多获奖者并没有到现场,而是由其他人代领。 秘密研究所有一枚团体奖章,而谭秋有一枚专属个人的;胡叔公是代表一支保密部队领取的奖章…… 轮到季疏缈上台时,季疏缈紧张到同手同脚,当那枚代表国家最高荣誉地奖章被佩戴在她胸前时,季疏缈小声说:“受之有愧。” 为她颁奖的大领导和蔼地笑了笑:“那就当做勉励。” 表彰结束后还有国宴,离开礼堂时谭秋叼着棒棒糖朝季疏缈勾了勾手指,季疏缈屁颠屁颠就去了:“谭秋姐姐,什么事啊?” “跟我坐。” “这不好吧,位置应该是事先安排好了的才对。” 季疏缈的担心多余了,她和谭秋的位置本来就是安排在一起的。 谭秋身边那位老妈子一样饱经风霜的中年人叫张文涛,也是研究所的副所长,许是因为谭秋喜欢她的缘故,张副所长爱屋及乌,对季疏缈很是热情体贴。 国宴实行分餐制,每人四菜一汤,精致却不奢侈,以淮扬菜为主。 谭秋要了两份,并且都吃完了。季疏缈震惊,谭秋看上去身量纤细,实在不像是能吃的样子,但她的嘴又一直没有空过,连上台领奖时嘴里都含着糖果。 吃完饭,她又剥了一颗糖果扔进嘴里,看到季疏缈疑惑的眼神,大方分了一颗糖给她。 季疏缈接过道谢:“姐姐你这样,不会长蛀牙吗?” 谭秋面无表情地回答:“会。” 张文涛向她解释:“小秋需要高热量的食物维持大脑机能。” 季疏缈半懂不懂,且大受震撼。 “她很喜欢你,才会分糖果给你。”张文涛的语气有些发酸。 “荣幸之至。”季疏缈说着掏出那颗酒心巧克力,“doble喜欢!” 张文涛气得捶胸:“这是她最喜欢的糖果,目前为止只给过季玉那个白菜!” 因为是酒心的,所以被严格限量。 季疏缈双手捧起:“我要拿回家供起来!” 张文涛扭头看向谭秋:“我也要!有生之年我能得到一颗吗?” “不能。” 张文涛的表情看起来快哭了。 季疏缈:“……” 国家精英都是这样的吗? 胡叔公要走了,过来和季疏缈道别:“小朋友,有缘再见。” 也不知有生之年能否再见。 季疏缈站起身举手向他敬礼,胡叔公笑了起来,伸出残缺的右手回礼。 季疏缈找不到陆秉和的身影,也不知道该等他还是自己回去。 研究所的人要走了,谭秋也跟着站起身离开,却被赶来的工作人员留了下来,一并被留下来的还有季疏缈,两人被请到了一个小会议室里。 张文涛陪着谭秋留了下来,三人坐在小会议室里喝茶吃聊天,谭秋在吃水果,偶尔插一句嘴。 “小朋友,你是做了什么才来的这里?”张文涛问。 季疏缈:“这个可以说吗?” 谭秋:“她预知了地震的发生。” 张文涛惊叹鼓掌:“这么厉害啊!” 季疏缈比他更震惊:“你怎么知道?” 谭秋轻轻点了点自己的脑子。 张文涛好脾气地解释:“根据得到的信息推断的,看过福尔摩斯吗?就那种所有线索在脑子里唰唰唰连成一串儿。” 季疏缈后知后觉自己在谭秋面前没有秘密,顿时头皮发麻:“是……是吗?” 谭秋举着一块哈密瓜看着她说:“理论上来说,重生是存在的。” 季疏缈惊得差点从椅子上跌下去。 谭秋:“事实上来说,重生也是存在的。” 季疏缈很想挤出一个笑容来,但她做不到——她会不会被他们拉回研究所解剖研究啊?! 第193章 年1月18日绝密档案 “不怕不怕啊,你这孩子,紧张什么?”张文涛柔声安慰。 本就抖如筛糠的季疏缈抖得更厉害了,她上一世大学的时候,有一次帮老师去生物系的实验室送东西,里面的学姐解剖小白鼠之前,就是用的这样的语气说话。 谭秋凑近她邪魅得勾起嘴角,嗓音似鬼魅:“很早以前,你的资料就被送到了我的面前。你是一个很聪明的小骗子,把真话假话一起说。” 季疏缈哭都哭不出来:“我错了……” 微凉的手指划过她的脸颊,谭秋缓缓道:“没有关系,把这颗大脑摘出来,我有办法让它说话,我想听听它说的,和你这张漂亮的小嘴说的有什么不一样。” “我……我脑子里都是豆腐渣,泡……泡了豆汁那种……”季疏缈两行清泪流了下来。 谭秋一拍掌,笑得花枝乱颤。 张文涛:“傻孩子,她吓唬你呢。” 季疏缈擦掉眼泪,不高兴地瘪着嘴,眼神控诉。 “Mua!” 猝不及防地,谭秋猛亲了一口她的脸颊:“你像杯奶茶,香甜丝滑。” 季疏缈瞬间没了脾气,小声嘟囔:“什么比喻,你的语文是体育老师教的吗?” 谭秋指着张文涛回答:“他教的。” 张文涛轻咳一声:“上边有意让你们多接触,是希望你能给小秋一些启发。” 有时天才的灵光一现,却是人类认知边界拓展的一大步。 季疏缈搅了搅手指:“那什么……我之前说了一些,他们应该都告诉你了……” 谭秋无所谓地伸了一个懒腰,困倦地打起了哈欠:“改天再说吧。” 季疏缈想说,她今天也不想听。 三人又坐了一会儿,大领导才过来,对他们说了一些鼓励褒奖的话。 谭秋哈欠连天,张文涛先带她回研究所了。 季疏缈低垂着脑袋,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不,她现在就是个做错事的孩子,忐忑不安地盯着自己的鞋尖,等待着训导。 她刚才也想明白了,自己这些日子以来自作聪明的小伎俩,在他们眼里根本无所遁形。 她在被观察考核,而现在将迎来她的考核结果。 一声轻笑在她头顶响起,大领导无奈道:“还是个孩子呢。” 她两辈子活的时间加起来,在他面前也是孩子。 “嗯。”季疏缈闷闷道,“我知道错了。” “那你说说,你错哪儿了?” 季疏缈坚持把态度摆在第一位:“哪儿都错了。” 老人无奈道:“你不该不信任我们,不该把心力浪费在不值得的人和事上。” 季疏缈点点头:“嗯。” “你身边,到底还是要安排一些人,是保护,不是监视。” 季疏缈乖乖点头。 一只大手落在她的头顶轻揉。 “辛苦你了。” 季疏缈离开的时候,有两位特种兵跟她一起,一男一女,男的代号隐狼,女的代号隐枭。 季疏缈忍不住吐槽这中二的代号,但真的看见两人时,又觉得没有比这更贴切的代号了。 季疏缈还是坐陆秉和回家,这一晚上过得惊心动魄的,季疏缈心累不已。 她以前怎么有自信的?以为占了重生先机,就能瞒过所有人。 陆秉和难得见她吃瘪,逗她道:“怎么跟霜打的小白菜似的?” “别说了……”季疏缈欲哭无泪,“那个谭秋,到底是什么人?哦,如果是需要保密就算了。” 陆秉和:“可以告诉你一些。多智近妖,谭秋在国家绝密档案里的代号为‘妖皇’。你的代号为‘羊祜’。” 季疏缈缩了缩脖子,她一开始就被看穿了。 “谭秋出生在军政之家,三岁就被带进了研究所,据说她的大脑已经被开发到目前已知的人类极限。” “好……好科幻。” 陆秉和笑了起来:“你觉得科幻不过是因为不在你的日常生活中而已,国家藏起来的好东西,远比你想象得要多。” 季疏缈表示理解:“家里有啥好东西,当妈的都是不让孩子知道的。” “说回谭秋,她脾气不好,本质上是精神不好,就像是高负荷运转的机器会有更多损耗一样。” 季疏缈不喜欢这个比喻:“活生生的人怎么能比作机器?” “事实如此。”陆秉和冷漠到近乎绝情,“为什么都在纵容她,因为一点愧疚而已。不出意外的话,她这一生都将在研究所中度过。” 慧极必伤,谭秋的寿命不会太长。 季疏缈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谭秋吓唬她的时候说要把她的脑袋摘出来研究,但其实未来被摘掉脑袋研究的是生前作为科研机器的谭秋自己。 伟大与自私,都是人类自己定义的。 季疏缈轻声问:“你们想让我作为第二个谭秋,是吗?” “不,你就是你。” 季疏缈有其他的用处,只是暂时还不到时候。 季疏缈叹气:“我一直以为,自己的觉悟挺高的……” 回到家时,季疏缈已经收拾整理好了所有情绪。 那枚奖章被家中每个人都抚摸了一遍,最后珍而重之地放进了保险柜的最上层。 姥爷红光满面地提议道:“应该好好庆祝一下!” 全家人一致同意。 姥姥:“就明天吧,也别在家吃了,弄得翠岚怪辛苦的,咱们出去吃去。” 季疏缈忍不住嘴欠:“小老太太真是越来越大方了,明天的消费都由阮女士买单!” “好!”姥姥一口答应,“我买单就我买单,你能吃得了多少?” 小老太太拍拍荷包:“姥姥的钱都给你花。” 季疏缈抱住姥姥大腿撒娇耍赖,“姥姥,我还要做头发、还要新衣服新包包~姥姥~~” “买!都买!” 财大气粗的小老太太一口答应。 秦蓉有样学样:“妈妈~快过年了,我也要做头发做美甲~~我也要新衣服新包包~~” 秦蕴轻咳一声举起手:“还有我。” 姥姥无情拒绝:“找你们老公去,我的钱只给我的乖孙孙们花。” 季疏缈得意洋洋地朝朗哥、小屿使眼色,一脸臭屁。 第194章 年1月19日天生偶像 一晚上过得波澜起伏,季疏缈以为自己会失眠,却沾枕即睡,一觉无梦到天亮。 季疏缈伸了个懒腰,拿过床头的兔子玩偶,捏了捏藏在里面的花为60。 这手机对于现在的她来说十分鸡肋,季疏缈原本想着等过几年智能手机普及了,她收购个手机品牌,弄个自己的研发团队,再把这手机拿出来破解其中的技术来赚钱。 但现在,有一条捷径摆在她面前。 思虑再三,季疏缈打电话给隐狼,让他帮忙约谭秋见面。 昨晚季疏缈还苦恼家里住不下,没地方安置两位特种兵大神,却被告知不用管他们,当他们不存在就好,就像之前几个月一样。 季疏缈:“……” 现在是保护,之前几个月就不知道了。 季疏缈进不去研究所,谭秋出来一趟也不容易,怎么也要等些时候。 吃过早餐,谢翠岚留在家里照顾桐桐,其他人一块出门逛街置办年货,给各家的年礼还没有备齐。 他们先去了相熟的理发店,女生们要做烫染,季疏缈的头发要做保养,男士们只做简单的修剪。 总监看着小屿的脑袋犯了难,他的头发许久没有打理,之前朗哥就说要带他理发,一忙起来又给耽搁了。 小屿:“简单修剪一下就好。” “不不不!”总监双手比划着,“不要剪,可以再接长一点,染个白金渐变色,相信我,绝对美!” 小屿摇摇头拒绝:“不了吧,我要上学的……” 季疏缈:“离开学还早呢!” 季疏缈让总监按照他的想法做:“我相信你的审美水平!” 总监捶了捶胸口保证:“绝对还你一个二次元美少年!” 小屿夏天晒黑的皮肤在冬天都白了回来,脸颊褪去婴儿肥,标准的三庭五眼和建模脸日益显现出来,他来北京后有家人们给搭配衣服,不再是拿到什么都一股脑地穿在身上,越发藏不住那漂亮的脸蛋。 季疏缈做完头发保养,就凑过来看他,一边看一边啧啧感叹,这张脸实在是女娲毕设。 “好了!”总监最后抓了抓小屿头顶的发丝,眼神发光,“没有人比你更适合这款发型,太漂亮了!” 不是帅,是漂亮,雌雄莫辨的漂亮。 白金渐变色的狼尾鲻鱼头蓬松轻盈,一瞬间就抓取住了所有人的视线,继而看到那种无可挑剔的脸蛋。 总监还在摆弄:“平时可以扎一半,真像古代的贵气小公子。” 顶着这样的头发,秦书屿十分不自在,可季疏缈和家人们都一个劲儿地夸他好看,也逐渐接受了。 总监好话软话说尽,求他拍张照片留在店里,秦书屿推辞不过,答应了下来。 从理发店到饭店,秦书屿的回头率近乎百分之一百,在饭店门口还被星探拦下递了名片,但自然是拒绝了。 在饭店包厢里,季疏缈说起刚刚星探的事情:“那个经纪公司口碑不好,但是咱们小屿这张脸就是天生该做偶像的。” 众人一致点头赞同。 秦蕴:“以前没看出来,咱们小屿长得真是好看。” 姥姥:“还是这一两年长开了,都说女大十八变,儿大不也一样。” 姥姥仔细瞧着小屿,眼睛像飞烟,其他地方都不像,怕是像他那个一面也没见过的生父。 季疏缈凑近小屿问:“说真的,你想不想当明星?我给你开个经纪公司好不好?” 小屿面色为难:“我……我怕我做不好。” 季振华:“好孩子,大大方方的,有什么做不好的,你什么都能做好。” 秦蓉笑着鼓励他:“先试试再说,咱们先试着学学唱歌跳舞什么的,万一你喜欢呢,也不是非要有什么成绩,当兴趣爱好也行。” 季振华点头:“就是,像你缈缈姐花了那么多钱学网球,现在网球拍都放家里积灰。” 季疏缈噘了噘嘴反驳:“我有空的时候还是会去打网球的。” “没有批评你。”季振华解释道,“运动强身健体,艺术陶冶情操,也不是很好嘛!” 小屿下定决心:“那我……试试吧。” “诶,对!”季时谦给他夹了一只大鸡腿,因为桌子太大,站起来才够着:“不要遇事先打退堂鼓,咱们男子汉什么时候都不能怵。” 朗哥:“……中年男子汉,你踩着我脚了!” 季疏缈托着腮开始畅想:“你要是成了巨星,我们家这几个公司的代言人都让你做,省了代言费不说,还不用担心塌房。” 秦蓉开始考虑起来是让小屿先学街舞还是先学乐器,首要先把自信和气质培养起来。 午饭后大人们去采购年货年礼,季疏缈兄妹三人去了桐花里。小伙伴们今天都在那里,正好带小屿去认认人。 来北京这么些天,小屿还只见过倾倾。 2009年1月3日 ,比特币上线当天,季疏缈就要求周回、罗凯几人不间断地给她挖矿。 众人都不明白她要这个价值近乎为零的虚拟货币来干什么,被季疏缈一句话怼了回去:“你们是老板还是我是老板啊?” 季疏缈怼完人又说:“不让你们白干,挖一个比特币奖励一块钱。” 现在一台电脑一天可以免费挖50枚币,但周回、罗凯可以操作的电脑不止一台,这相当于在变现给他们送钱。 季疏缈到了桐花里,介绍完小屿,第一时间去查看自己的财富。 电脑页面上的不是程序,是她这个未来世界首富的光环。 一枚比特币最高价格四十多万,一个四十万,两个八十万,三个一百二十万…… 她现在有四位数的比特币…… 真是做梦都会笑醒的程度。 第195章 年1月23日力不从心 临近过年,季疏缈再次忙碌了起来,几家公司都忙着年底封账,由此暴露出不少财务问题。 季疏缈上辈子被周回逼着学得那么多课程里,成绩最烂的就是CPA,此时面对账目,犹如太监上青楼一般倍感无力。 几家公司的财务负责人均能力平庸,猎头那边也一直没有好消息,真是让人头大啊。 倾倾这些天跟在她身边帮忙,从打杂学起,学着做一个合格的助理。不管怎么说,倒是让季疏缈在琐事上省了不少心。 倾倾越做越得心应手:“我好像找到人生目标了,我要给你当一辈子的助理。” 季疏缈被财务报表折磨得两眼无声,闻言抬起头:“你的目标不能是我哦,只能是你自己。” 倾倾笑着摇摇头:“不是的,我只是觉得我很适合这份工作。我这个人优柔寡断的,没有判断力缺乏决断力,更没有创造力。但我有恒心有毅力啊,你想让我做成的事情,我肯定拼了命也要做成,你指哪儿我打哪儿,我们就是最佳拍档!” 季疏缈板着脸:“任何时候都不要拼命,我不要你拼命。” “安啦安啦,我就是打个比方。” 季疏缈这才松了一口气,疲惫地捏了捏眉心:“下班,叫上朗哥回家吃饭。” 家里有客人在,是苏紫菀奶奶来还钱、送年礼。 苏奶奶每隔一段时间都会来,她来家里不稀奇,稀奇的是——她旁边还坐着红光满面的苏合爷爷! “苏爷爷,你……你好了?”季疏缈仿佛在看世界第九大奇迹。 苏合摸了摸身边放的拐杖,笑着回答她:“走路还不太利索,其他都好了。” 他可是,被医生断定会一直瘫痪的人啊。 季疏缈震惊疑惑之余,挠着脑袋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谢谢你们当初出手相助,我想着总要来登门道谢才是。”苏合笑着握住老妻的手,“也谢谢你,对我这糟老头子不离不弃。” 这一年,苏紫菀一直坚持用中医的方法给他治疗,针灸、汤药从不间断。 听完前因后果,季疏缈震惊住了——她对中医的厉害程度一无所知。 大家都为苏爷爷高兴,说什么都要留下他们吃晚饭,吃完让司机送他们回家。 姥姥打趣苏奶奶:“这次你可没有理由拒绝了啊。” 因为担心家里的苏爷爷,之前苏奶奶每次都是急匆匆地来,放下东西后又急匆匆地走。 苏奶奶笑道:“却之不恭。” 晚饭有一道药膳,是那位上海老专家给的方子,家里隔三差五就会照着药膳方子上做给季疏缈吃。 看到那道药膳端上来,苏爷爷苏奶奶有一瞬间神情恍惚。 “我……我能尝尝吗?”苏爷爷指着那道菜的手指微微颤抖。 两位老人细细品尝过后,对视一眼,表情凝重。 秦蓉不安地问:“这药膳是有什么不妥吗?缈缈都吃了一年多了,没什么问题吧?” 谢翠岚赶忙拿了药膳方子给两位老人看:“您给看看。” 苏合爷爷颤抖着双手接过,眼眶含泪:“这……这是我们师父留下来的方子,你们从哪里得来的?” 秦蓉:“是上海的一个儿童营养学的专家。” “姓什么?”苏紫菀急切地问道。 秦蓉记不清了,季疏缈倒是记得:“应该是姓曹。” 苏合:“是不是叫曹风藤?” 季疏缈想了想:“好像是这个名字。” 两位老人情绪稍稍平复后,和他们讲起往事。简单说来,就是他们还有一位师弟,也是师父收养的父母双亡的孤儿,在动乱年代,他们在避难途中走散。 两位老人惊喜感慨万千,到了这个年纪,没有什么比得知故人一生平安还在人世更感怀的事情。 苏紫菀笑中带泪:“小风如今,也是到了古稀之年了。和我们走散的时候,才这么高。” 季疏缈答应帮他们联系,盼望他们能早日相见,两位老人离开前好一顿感谢,并叮嘱说:“如果他不愿意见我们,不要勉强,知道他过得好就好。” 毕竟过去了这么多年,他们也担心会打扰这位师弟的生活。 季疏缈一一答应下来。 事情出乎意料地顺利且迅速,季疏缈第二天早上联系上那家医院,和工作人员说明原委,中午就接到了那位曹风藤老先生的电话。 “怎么不早告诉我!”曹老先生在电话那头中气十足地埋怨人。 “我……我看您一上午都在忙……” 曹风藤这才注意到电话已经接通了,急不可耐地问:“你是不是认识苏合、苏紫菀?他们在哪里?他们都过得好不好?我现在能过去找他们吗?” 季疏缈反应迅速地一一回答:“认识,他们在北京,过得不错。您要来的话告诉我航班,我们去接您。” “给我定机票!最快去北京的!”曹风藤嚷了一声才继续说,“行,我……我定了时间再……” 季疏缈:“我先给你他们的电话吧,你们可以先联系一下,麻烦您记一下。” 曹老先生听她说完电话,“啪”地一声挂断了。 季疏缈摸摸鼻子,好像真的很急。 不提曹老先生这边和苏爷爷苏奶奶通电话时的场面有多感人至深、喜泪参半。 曹老先生当天下午在家人的陪同下来北京,季疏缈让司机去接了苏爷爷苏奶奶去接机,分离半个世纪的三位老人在机场抱头痛哭了好一阵。 季疏缈安排了酒店让他们好好叙旧,原本不想打扰他们,可三位老人坚持邀请他们一家吃晚饭并道谢,季疏缈他们只得去了。 酒店包厢里,曹老先生举起酒杯向季疏缈道歉:“中午那会儿我昏了头,急得不行,态度不好,小朋友你别介意。你就当我老糊涂了,别跟我计较。” 季疏缈安慰了几句,表示自己不介意,以茶代酒和他碰了杯。 席间,季疏缈也得知了曹老先生的故事。 当年他和师兄师姐走散后,被一位西医救了,跟着这位西医移民去了新加坡,娶了这位西医的女儿,直到改革开放回到国内投资建了医院,就是他坐诊的那家医院。 季疏缈惊呼:“您都是大股东了,还坚持每天看诊啊!” 曹老先生气愤地哼了声:“我要不是股东,我看诊不开药,那些医药代表能生嚼了我!” 这话一点脸面都没留,当着这么多陌生人的面揭家里的短,曹老先生的几个儿孙脸色都不好看。 季疏缈自觉失言,连忙换了话题说起家常来。 深夜,回家的车上,季疏缈不停地唉声叹气…… 朗哥看不下去了:“干嘛呢干嘛呢?” 季疏缈哀嚎一声,欲哭无泪:“想要的得不到,我实在是太痛苦了!” 季振华连忙道:“想要什么跟爸爸说,爸爸给你买。” 季疏缈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说:“我想要一家金融公司搞钱,想要一家医药研发公司制药,想要开一家中西医结合医院,想要一家造手机的公司,还想要升朗集团大厦矗立在华夏大地上。” 季振华眼神飘忽地摸了摸鼻子:“那你好好想吧,爸爸我无能为力。” “啊……”季疏缈哀嚎一声,趴在椅背上哼唧。 太痛了,野心太大、能力太小,真是太痛了! 第196章 年1月25日江山富贵 季疏缈再见到谭秋已经是除夕那天。 陆秉和安排的会面,地点在军区的一个会议室里,一路上到处都有荷枪实弹的站岗巡逻士兵。 进门要过一道道安检,季疏缈把身上的花为60拿了出来,确认没有危险后,才被允许进去。 “稍微等等。”张文涛拉住她,“不好意思,但我希望你能让她和父母多待一会儿。” 季疏缈点点头:“好。” 季疏缈并没有等多久,一对中年夫妻就出来了,脸上喜忧参半,他们身后还跟着季玉。 “季玉学长。”季疏缈主动打招呼。 季玉笑了笑:“新年快乐。” 没有给他们寒暄叙旧的时间,三人被工作人员带走了,张文涛陪季疏缈一同进去。 谭秋捧着一大杯奶茶,光着脚蜷缩在宽大的会议椅上,因为和父母爱人短暂地见了一面又很快分离,她看上去神情恹恹,心情不甚美丽。 谭秋抬了抬眼皮,只言简意赅地扔出一个字:“放。”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嘿嘿。”季疏缈陪着笑,“原来秋秋姐喜欢我家的奶茶啊?” 桌上还摆了好多杯。 谭秋看了一眼手里的杯子:“你家的?现在真难排。” 季玉起了大早去排队,保着温送进来。 季疏缈狗腿地笑了笑,在她身边坐下:“以后你就不排了,而且终身免单。” 谭秋无动于衷地喝了一口奶茶:“我又出不去。” “那我把配方给张叔叔,还可以向研究所提供奶茶原料。” 谭秋的脸色瞬间阴转晴:“有什么条件,说吧。” 季疏缈拿出花为60递到她手里:“这个,我重生的时候一起带回来的。在你手里能发挥最大的用处,这个小东西里的技术是其次的,最重要的是十四年这个时间差里海量的信息。” 谭秋眉心微蹙地摆弄着手机,一旁的张文涛伸长了脖子张望,嘴里喃喃自语:“通信技术、芯片、锂电池……我的天尊!” 这一台手机里,有几千上万的超时代技术。 季疏缈:“我无偿上交给国家,就是希望等你们破解其中的技术之后,给我一点现成的技术,我想造点手机赚点钱。” 自己研发哪有找妈伸手白嫖来得快? “你在讲条件?” 谭秋随手将花为60扔给张文涛,吓得张文涛脸色都白了,手忙脚乱地接过。 张文涛难得动了怒,小声骂了一句“倒霉孩子”。 “不是讲条件,我……”季疏缈期期艾艾地抱住谭秋的手臂,“我求求你了,堂嫂~好嫂嫂~你答应我嘛,帮我跟上面说说好话嘛,我赚钱有大用,求你了求你了。” 谭秋:“你叫我什么?” “堂嫂,好堂嫂~”季疏缈狗腿地给她捏肩捶背,“以后你终身的奶茶和火锅我都包了,好不好嘛~” “火锅?”谭秋神色一正,“哪一家?” 这重点有点抓马,季疏缈老实回答:“秦记卤味火锅。” “成交!”谭秋瞬间喜笑颜开,紧握住她的双手:“火锅也能送到研究所吗?” “送!”季疏缈一点迟疑都没有,“今天就送,正好除夕,我请研究所的人吃火锅。” 火锅店过年也在营业,而且备了不少食材,季疏缈打电话给店里让员工把食材、用具一一准备齐全,张文涛这边会安排人去取。 从军区出来,季疏缈没有回家,去商场买了一部当下最贵的手机,然后去了桐花里。 咳,虽然她提前清除了花为60上的隐私信息,但是吧……心里也挺没底的,毕竟那是一群国家最顶尖的科学家,周回上辈子那点隐私,多半是保不住的。 周回整天西装笔挺人模狗样的,一看就是压抑许久的闷骚怪,指不定有多少不良浏览记录。 罗凯坐在几台电脑中间吃泡面,见到她来还奇怪:“老板来春节慰问送温暖?” 季疏缈轻咳一声:“周回呢?” “在他房间呢。” 眼看是没有温暖了,罗凯继续吃她的泡面。 季疏缈去敲了敲门,周回:“请进。” 季疏缈进了门,悄声把房门关上了,把藏在身后的手机拿了出来:“新年礼物,别让罗凯知道。” 周回正在整理书柜,闻言回头看她,嘴角微勾,扬了扬眉梢:“只给我?” 季疏缈点点头:“嗯。” 周回双手抱胸,笑得意味不明:“无事献殷勤。” “爱要不要。”季疏缈耐心耗尽,把手机扔他床上。 眼见面前小黄鼠狼脾气上来了,周回见好就收,拿起手机道谢:“谢谢,我很喜欢。” 虽然季疏缈大过年的来拜年送礼,准是没安好心,但周回还是收下了。 蜜糖就算裹了砒霜也还是甜的,更何况季疏缈给的蜜糖不会掺砒霜,最多掺泻药。 “哼,不识好歹。”季疏缈扬了扬下巴就走,手放在门把上又迟疑地转过身,“那个……你这辈子就跟我混吧,别跳槽也别单干,我保证有我一顿饭吃,就有你一个碗刷。” 周回看着她说:“一辈子太长了,说不准的。” 季疏缈说:“可是朕的江山富贵,想与你共享。” 周回噗呲笑出声:“这话等把江山富贵打下来再说吧。” 季疏缈撇撇嘴,转身又要走,出了房门又折回来:“你……要不跟我回家过年吧,罗凯也一起去,你们俩大过年在这,怪冷清的。” 周回摇摇头:“我已经答应舅舅他们过去吃年夜饭了。” 自从季疏缈给了于天禄启发后,于天禄坚持不懈地持续发疯,终于奠定了不可动摇的家庭地位,现在于家和谐友爱指数直逼全市最幸福家庭。 “哦。” 热脸再贴冷屁股,季疏缈心情更坏了。 周回不去,罗凯也不去,他宁愿一个人在这挖矿打游戏吃泡面。 季疏缈本着关爱留守员工的人道主义精神,给罗凯发了个红包:“给你的泡面加蛋加肠加鸡腿。” 罗凯拿着红包欣喜不已,以为周回没有只有自己有,一个劲儿地嘚瑟炫耀,变着法儿地夸季疏缈仙女下凡人美心善。 “走了,新年快乐。”季疏缈挥挥手,走得潇洒。 周回跟在她身后,目送她出门下楼:“新年快乐。” 季疏缈回头斜睨了他一眼:“你给我多多赚钱,我才快乐。” 周回轻笑:“一定。” 第197章 年1月25日万家灯火 今年的年夜饭比往年更丰盛,坐在餐桌前团圆的人儿也更多。 下午朗哥教了小屿用数码相机,这会儿小屿正拿着相机不停拍照,想把每个人都笑脸都定格下来,想把这一天的每一刻都留存下来。不,现在的每一天,他都想完整地保留。 餐桌边还给桐桐的婴儿车留了位置,小家伙躺在里面口水直流,哼哼哈哈地说个不停,激动的心声一刻都没停过,吵得季疏缈的脑瓜子嗡嗡的。 今年的生肖是牛,每个孩子都得了一个纯金打造的牛牛,桐桐摸着婴儿车里的金牛,笑得不见牙也不见眼。 不知从谁开始,每个人都说起了这一年满满的收获。 姥爷有了古玩这个新爱好,在北京交到了一群志同道合的“老朋友”;姥姥没想到这把年纪还能迎来事业的第二春,交了朋友,有了工作,托季疏缈的福还有以自己名字命名的服装品牌…… 轮到季疏缈,她托着腮说:“全身上下的每一个细胞都浸满了铜臭味,算吗?” 赚钱搞事业这种事,是会上瘾的,人一旦上瘾就会昏头。 季疏缈这些天总苦恼于面前的山峰太高太陡峭,可现在回望来时路,才惊觉自己已经走了很远。 “呃……那也是蛮好的。”姥爷放下杯子,绞尽脑汁地想词儿夸:“那什么海阔飞鸟的,有志向都是……蛮好的……” 小屿贴心地提醒:“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 “对!飞,使劲儿飞!”姥爷应声道,“咱们都不给你拖后腿,给你当助力。” 姥姥也笑了起来:“喜欢赚钱就多多赚钱。” 朗哥笑着举起杯子:“敬我们未来的全国首富一杯。” 季时谦伸出食指摇了摇:“保守了,怎么也得世界首富才配得上咱们缈缈。” “对!”季疏缈一口答应。 “来,大家干一杯!” “新年快乐!” “祝未来世界首富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 “今年孩子们也要健健康康、平平安安的。” …… 万家灯火,照尽春风又一度。 季疏缈在正月里也没闲着,成天在外巡店,看完奶茶店看火锅店。 茶三昧起死回生,把妙语茶压得喘不过气来,不过江湖永远不缺传说,年前茶三昧总店附近新开了一家咖啡厅,环境高雅宁静,价格却亲民,主打各种拿铁,抢了总店不少客源。 季疏缈这天拉着朗哥和小屿去刺探敌情,只当自己是寻常顾客进店消费。 在考察过实际价格、品尝过饮品甜点以后,季疏缈放下心来,这家店不会成为茶三昧的竞争对手。 这家店做的东西确实不错,用料讲究、做法精致,但这个价格和盈利根本覆盖不了这个地段的房租。 如果这家店没有房租,是那个有钱人闲来无事经营的,那么就没有扩张的可能;要扩张,就必须涨价走高端路线,大量盈利覆盖成本。 无论哪一种,都不在茶三昧对标的赛道上。 “这个黑巧布朗尼好好吃啊~”季疏缈开心不已,“一会儿带几份回家给姥姥他们尝尝。” 季疏缈正说着话,抬眼就看到店里来了一位肤白貌美气质绝佳的黑长直美人儿,两个眼睛都直了。 季疏缈喃喃:“这个姐姐,我好像在哪里见过。” 朗哥“呵”了一声,不客气地拆台:“季宝玉,看见漂亮姐姐妹妹就说见过,你说说什么时候见过?” 季疏缈恍然大悟:“我上辈子见过!” 朗哥、小屿只当她在开玩笑,但季疏缈上辈子确实和这位美人有一面之缘。如果她没记错的话,这位漂亮姐姐叫林怡,今年应该是38岁了。 上一世季疏缈跟着周回去参加一个商业论坛,见到了作为一家外资投行代表出席的林怡,她上台演讲,季疏缈在台下听,当场就想跪服在这位姐姐的西装裤下。 长得漂亮,业务能力更漂亮,人格魅力还无限大。 季疏缈本想找机会认识一番,最好能留个联系方式,就算是做不成朋友,把这位姐姐供在朋友圈里膜拜也是好的,但周回就见不得她称心如意,找理由把她支走了。 当时周回让她去干什么,季疏缈忘了,就记得她回到会场的时候,林怡已经走了,季疏缈为此遗憾扼腕好久,于是在网上搜索了林怡的信息。 这个时候,林怡应该在米国的一家银行做金融分析师。 我的首席财务官啊,这不就来了吗! 上辈子得不到你,这辈子我还的不到吗?我一定要得到你,得不到我就偷,偷不到我就抢! 小屿眼看她越来越猥琐的笑容,只觉得毛骨悚然,再看朗哥,一副司空见惯的模样。 季疏缈猛地握住他的双手,念咒一般开始吟诵:“这位美丽心善的少年啊!请帮我向那位美丽的女人要个电话号码吧!” “啊?我?我不行的!” “你行!”季疏缈鼓励道,“你长得好看,人都是视觉动物,对长得好看的都格外宽容。” “可是你也好看啊。” “没你好看!” “不不不,姐姐你最好看!” “不不不,弟弟你可是全家最好看的!” 朗哥:“……” 姐姐来弟弟去,就是想不起旁边还有个哥哥。 没人能抵挡季疏缈的撒娇耍赖,小屿硬着头皮答应下来。 那边林怡坐定点了餐,咖啡店的女老板亲自送到她面前,坐下和她闲聊。看两人熟络的模样,应该是认识许久。 林怡不是那种大众刻板印象里的女强人,整个人看上去温温柔柔的,优雅又知性,一点攻击性都没有。 季疏缈托着腮喃喃感慨:“外强中干才需要色厉内荏,我的女神百炼成钢化作绕指柔。她好美,我好爱。” 朗哥:“春天到了,人就容易犯桃花癫。” 这时从店里进来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抬眼扫视一圈,然后径直走到林怡那一桌。 店老板起身让位,离开前给了好友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 男人翘起二郎腿,整个脊背都靠在椅背上:“我赶时间,既然是相亲,那我就开门见山了。” 季疏缈后槽牙都快咬碎了,什么臭鱼烂虾,也配跟她的女神相亲?! 第198章 年1月30日遗臭万年 “我今年四十,做生意的,也就是一年千把万吧。” 男人说话的官腔十足,仿佛是在向下属下达知识。 林怡只是静静地看着他,并不打断。 “我呢,跟前妻有两个女儿,都快成年了,她们这个年纪已经懂事了,你嫁过来也不用多费心。本来啊,你是不在我的选择范围内,你年纪大了,这个年纪生孩子已经是高龄产妇了。但介绍人说你学历高长得漂亮,基因好得不得了,我看了你照片,也确实是,你调理调理身体,争取今年怀上。” 偷听的季疏缈都想把那人的脑袋拧下来,林怡作为当事人,居然始终保持着礼貌得体的微笑。 见林怡始终不说话,男人施恩般地问道:“你还有什么想说的?说说看。” “我想说的,都在电话里和您说过了。我母亲谎称重病骗我回国,又以死相逼让我和您见面,我来只是为了应付她而已。您该不会以为,我之前说的都是在欲擒故纵,见到您之后就会无可救药地爱上你吧。” 她说话温温柔柔,缓而有力,那淡淡的嘲讽意味,仿佛柔软蚕丝被里藏的细针。 男人的眼神上下审视她:“看你这底气十足的样子,在国外赚得挺多吧?” “还好,够花。” “呦,够花,谁知道怎么赚的,从男人床上赚的?”男人说完,自以为幽默地大笑起来。 “您一年赚千把万,谁知道怎么赚的?就是从男人那里赚吧?”林怡说完也捂着嘴笑。 “你!你这个脾气,肯定没男人跟你结婚!” 林怡:“您脾气这么好,跟不少男人结过婚吧?” 男人说不过她,气得涨红了脸,怒气冲冲起身就走。 “哇哦,这攻击力,不愧是我的女神,更爱了。”季疏缈双手捧着脸颊,两眼冒星光,小声感慨。 那边林怡和好友抱怨了几句,就起身要走,季疏缈看准机会把小屿推了出去。 “唉、呀——”小屿手里的蛋糕弄到了林怡身上,“这位、漂、姐、姐姐,我不是故意的,请你留个电话,让我赔你吧。” 季疏缈捂脸,这诗朗诵一般的台词水平,这僵硬尴尬的表情管理,送他进娱乐圈演戏会被骂道遗臭万年的吧? 林怡只觉得好笑,随手用纸巾擦了擦身上的污渍:“不用你赔,以后走路当心啊。” “我我……”小屿手足无措地看向季疏缈,季疏缈直朝他使眼色。 眼见林怡要走,小屿一把抓住她的衣袖:“那、那我陪你坐一会儿吧。” 林怡看着他,又突然抬眼看向季疏缈,季疏缈迅速扯过朗哥的胳膊遮住自己。 “你们,是有什么事吗?”林怡问。 本来,季疏缈是想着要到她的电话后,让专业的猎头跟她谈,但现在…… 季疏缈扔掉朗哥的胳膊,期期艾艾地说:“我就是……想邀请你来我的公司任职。” 林怡无可奈何地笑了笑:“你才多大啊,就开公司了?开玩笑还差不多。” 季疏缈拉她坐下,掰着指头跟她数:“我现在有一家餐饮公司、一家建材公司……” 林怡左右无事,更不想回家面对父母的责问,于是就留了下来。 季疏缈将现在的情况说给她听,还有未来集团规划。 “我是准备用服装、餐饮这类快销品来赚钱,供给医药、电子研发,走个长远。” 听她说完,林怡已经无法把她当小孩看待,正色道:“你年纪不大,野心不小。这个体量的多产业集团,至少是千亿级别。” 季疏缈嘿嘿笑:“我年纪小,所以来日方长啊。饭一口一口吃,路一步一步走,总会实现的。” “谢谢你的赏识,不过我并没有在国内工作生活的打算。我不喜欢国内的社会风气,所有人对我做出的评价都是基于我的婚育价值。”林怡婉言谢绝她,“我没有铜墙铁壁,做不到隔绝外界的所有声音。” “那你更要在国内工作了啊!”季疏缈语气夸张,“好跟那些人说:‘哼,老娘事业的高度,是你们仰断脖子也望不到的存在!老娘的月薪的零头,比你们年薪还多’。啪啪啪地打那群人的脸,你强大了才能让他们闭嘴,你要一直在国外,他们还以为你怕了呢!” 林怡被她的神情动作逗笑了:“我们素不相识,你为什么愿意用那么高的薪水聘请我?” 季疏缈的食指卷了卷自己胸前的头发:“那个……我不想骗你,但原因确实没办法现在告诉你。” 林怡点点头表示理解:“好,那我不问了。不管怎么说,你的欣赏和信任让我觉得很开心,我会仔细考虑你的提议。” 林怡礼貌告辞,季疏缈双手拉住她的手:“加个微……不是,留个电话号码。” 季疏缈充分发挥作为“小女孩”的身份优势,眨巴眨巴一双大眼睛,一脸乞求,让林怡不忍拒绝。 得偿所愿的季疏缈开心不已,第二天就开始锲而不舍地约林怡,吃火锅喝奶茶逛服装店参观公司,见面还送一大捧玫瑰花,体贴周到,无所不用其极。 林怡也没白来公司参观一趟,针对财务问题给她提了不少解决办法,季疏缈如获至宝、星星眼直冒,把林怡夸成了救苦救难救她渡苦海的观世音菩萨。 林怡招架不住她的撒娇:“你啊,你要是成年了,今天这一出,我就要深深地爱上你了。” 季疏缈语气深沉搞怪:“我已经深深爱上你了,年龄和性别,在真爱面前,又有什么要紧?” 林怡噗呲笑着,点了点她的额头:“你啊。” 俗话说得好,烈女怕豺狼,舔狗最后应有尽有。季疏缈的死缠烂打、死皮赖脸,最后还是让林怡松了口:“不过我短时间内无法入职,我现在的工作需要时间交接。” 季疏缈点头如捣蒜:“没问题没问题,多久我都等你。” 林怡回米国那天,季疏缈去机场送她,捏着小手绢,泪眼无语凝噎。 等人走了,朗哥终于忍不住吐槽:“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十八里相送情郎。” 季疏缈小手绢一甩:“你懂什么?能帮我赚钱的,都是我深爱的情人。” 第199章 年3月2日豁然开朗 寒假的日子过得飞快,转眼又到了开学的时候。 季振华送了礼找了关系,把小屿塞进了初一,和季疏缈一个班。 小屿开学前把头发染回了黑色,因为打定主意要走艺术这条路,因此和学校特地申请留了长发。 开学第一天,小屿的长相引起不小的轰动,成功威胁到周回作为校草的地位。 季疏缈十分欣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很好,非常好,校草就该是我们家的人。” 小屿不好意思地笑笑。 “缈缈老大,有人找你。”小灵通乔正信扯着嗓子在门口喊。 “来啦~” 出乎意料地,居然是许久未见的须尽欢。 自从高曼冬离开北京以后,季疏缈就没再见到她了。 须尽欢笑道:“我放假去找冬冬玩了一段时间,她托我给你和季书朗带些特产回来。” 朗哥和她一栋教学楼,须尽欢却舍近求远地跨越大半个学校来初中部给她。 季疏缈接过特产,笑着和她道谢:“高曼冬怎么样了?过得好吗?” “很好。”须尽欢提起好友嘴角扬了扬。 高曼冬的父亲还算富裕,在家乡有果园,还承包了鱼塘,前些年置办房产的时候,还给下落不明的高曼冬在县城也买了一套房。 她的后妈也是良善人,虽然有着自己的小心思,希望自己对高曼冬好,高曼冬将来能回报在自己一双儿女身上,这倒也无可厚非。 她的爷爷已经去世,奶奶虽然唠叨爱计较,但也讲道理。 弟弟妹妹对她亲近不足,尊敬有余…… 季疏缈听完点点头:“这就很好了。” “是啊,她开朗许多,也……耿直坦然了许多。”须尽欢看了一眼手表,这才惊觉已经和季疏缈说了许久,“抱歉,我一时……很久没有人听我这样说话了,说得有些多,抱歉。” 高曼冬离开后,她一直形单影只,不是没有试着和其他人相处过,只是步调不同频,实在是拖累,还不如一个人干净利落。 须尽欢也才意识到,一直以来是高曼冬在迁就自己。 她说不想去食堂挤,高曼冬就陪着她慢吞吞地去食堂;她说放学想先去书店,高曼冬就更改自己的计划陪她去书店…… 这样的事情太多了,多到须尽欢习以为常,以为朋友都是这样的。 须尽欢和她道别回高中部,小屿出来找季疏缈,随口问道:“那个姐姐是谁啊?” 季疏缈无奈叹息:“咱哥得不到的爱人。” 季疏缈觉得,就算没有高曼冬的事,朗哥追上须尽欢也够呛。 第一节课,班主任姗姗来迟,季疏缈托着下巴在草稿纸上胡乱规划升朗集团的部门结构,听到陌生又熟悉的声音,诧异地抬起了头。 “大家好,我叫严维,从今天起就是五班的班主任了,希望和大家能够共度一个美好的中学时代。” 季疏缈傻眼了,一起傻眼的还有倾倾、韩淇、杜紫汐。 严维满意地看着季疏缈一脸傻样,悄悄朝她眨了眨眼。 “严老师,那王老师呢?”有同学举手问道。 严维:“王虹老师还是教我们班的语文,但是不再担任班主任了。我教数学,你们教数学的顾老师回去教竞赛组了。” 学生们一阵欢呼,表示对这安排再开心不过了。 终于熬到下课,季疏缈激动地嗷嗷叫着冲向严维:“严哒哒,你怎么调来这里了?” “还不是因为你。”严维摁住她的脑袋,朝她使眼色:“你猜猜我这大半年都在哪里学习?” 他本就是在部队因伤退役后考上的师范,上头要安排人在学校保护季疏缈,严维是再适合不过的人选。 季疏缈开心不已:“嘿嘿~” 严维:“小丫头干得事业挺大啊!” “嘿嘿~” 严维叫他们几个去帮他搬办公室,大柱也跟着一块去了,一个近百斤的实木大书桌,大柱一个人扛了起来,严维看得叹为观止:“他力气一直这么大吗?” 季疏缈摇摇头:“不知道啊,没让他当过苦力。” 严维啧了一声,抚摸着自己的下巴:“我有个老同学在市体育局,他们正缺大体重的举重运动员,让大柱去试试?” 季疏缈:“可以吗?当运动员太辛苦了吧?” 严维不赞同:“他这身力气不当运动员当啥?还能当学霸?他7门功课没你一门考得高。” 季疏缈想想也确实是:“那……我说了也不算,问问他和他家里的意思吧。” 大柱的事情都是罗一弦在做主,严维和他商量过后,又问过大柱自己的意思,周末带大柱去试训。 事情顺利得不可思议,对于大柱来说,这或许是最适合他的一条路。 季疏缈千叮咛万嘱咐即将离开小团体的大柱:“记住一条,除了训练的苦,其他的苦我们一律不吃啊!” 她就担心大柱傻乎乎的,被人欺负了还不自知。 大柱点点头:“老大你放心吧,我现在可精了。” 季疏缈粲然一笑,心里嘀咕:“精”这个字和你沾不上边的。 这天下课,季疏缈打着哈欠听乔正信讲八卦,说到学校领导大换血,从校长到主任几乎换了个遍,学校风气上下一新。 季疏缈诧异:“是犯了什么事了?不然怎么突然撸了这么多人下来?” 坐在她身边黎想轻咳一声:“上学期期末考试,我不是没和你们一个考场吗?我写完卷子就在那里画画,但监考老师非说我是在作弊,我就怼回去了……” “昂,然后呢。”季疏缈等着她继续说下去。 她那几天忙着处理赵梅和刘家人,都不知道这件事。 “那个老师是之前校长的亲戚,事情就闹得一发不可收拾,我舅舅来学校摆平的。” “你舅舅,谁啊?” 黎想:“熊宥竹,你不知道吗?” 季疏缈眼睛瞪得滚圆:“熊宥竹是你舅舅?” 陆雍和都需要巴结的人,是黎想的舅舅?! 好家伙,金大腿一直就在她身边,她却没有察觉。 黎想同样诧异:“你不知道?那你还和我合作开工作室?” “那我不是因为你的才华嘛!”季疏缈哪知道还有这意外之喜。 黎想闻言嘴角勾了勾。 季疏缈:“等下,学校那楼不会也是你舅舅捐的吧?” 黎想点点头:“我也是才知道的,我舅舅没和学校说,只说是家里孩子在这个学校,学校就以为是姓熊的孩子。” 许多人都以为是熊启,闹了个大乌龙。 “宝贝儿~”季疏缈抱住黎想,“我现在抱金大腿,来得及不?” 第200章 2011年升朗集团 2009年。 3月,靠着厚脸皮和黎想,季疏缈成功抱上熊宥竹这条金大腿。 6月,林怡回国,出任财务总监,一扫几家公司的财务弊病。 7月,季疏缈注册秒了个喵金融投资有限公司,林怡兼任该公司执行总裁。同月注册书堂屿娱乐有限公司,高薪挖了一位王牌经纪人带领秦书屿勇闯娱乐圈。 8月,季疏缈联合曹风藤、陆雍和、熊宥竹,与老家省城医科大学确定合作项目,建立中西医结合医院、中西医结合研究所、医疗器械研究所,并促进当地中药种植产业蓬勃发展。 8月,新浪微博上线,微博大战开始,季疏缈把控舆论的场地转移,注册缈缈屋传媒有限公司,率先开始培养网红及微博账号。同月,乘着微博的东风,想里工作室为即将上线的换装游戏造势宣传,并开启内测。 9月,季疏缈注册朗月技术有限公司,拿着从秘密研究所白嫖来的技术开始研发第一代智能手机。 上边兑现给她技术的承诺,但不能让她一家垄断市场,智能手机相关技术除她以外还供给几家国企使用,同时筛选一部分民族名牌,每年缴纳一定的专利费得到技术的使用权。 季疏缈对这安排没有任何异议,毕竟百花齐放才是春,而且她都不用交专利费,白嫖就已经很快乐了。 10月初,妙语茶破产清算,老王八成了过街老鼠,季疏缈终于达成扔他进粪坑的夙愿。 10月30日,联通正式引入iPhone,开售iPhone 3GS和iPhone 3G,各大城市上演连夜排队抢购热潮。季疏缈没有凑这个热闹,却也得到了一台iPhone 3GS,一个供货商送了她和季书朗各一台。 现在的手机对季疏缈来说都是老古董,上一世她都不记得自己用过几台手机。那台iPhone 3GS在她手里还没捂热,就被研发部门的人拆了个稀碎,最后得出结论:从屏幕到外壳,从系统到芯片,从摄像头到扩音器,一点也比不上他们正在研发的朗月一代。 研发部的员工自信地挺直了腰杆,胸前的工牌变得更鲜亮了呢。 季书朗拿着那台iPhone 3GS向须尽欢献殷勤,被拒,心碎满地。 11月,淘宝开启首次双十一。阮香秀服装品牌顺势而为,扩大生产,开启预售,上架冬季、春季时装新品,当月创造淘宝上线以来服装品类销售量最高记录,一举成为国民服装品牌。 同月,疏香鹤打开国际市场,出产抹茶迅速占领东南亚市场。 12月,季疏缈注册升朗投资控股有限公司为母公司,开启集团化整合、股份改革。 2010年,中国提前进入移动互联网元年。 1月19日,腊月初五,宜搬家。 季疏缈全家乔迁新居,相邻的两栋六套联排别墅,花园合围,既有私密又无隔阂。季疏缈、季书朗、秦书屿各住一套,季疏桐和父母同住一套,姥姥姥爷独住一套,季时谦、秦蕴夫妻二人世界又一套,呦呦呦切克闹,煎饼果子有一套。 3月4日美团上线,团购大战开启,季疏缈铺设茶三昧进驻国内所有一线城市,同年茶三昧奠定奶茶行业龙头地位。 5月,朗月一代智能手机率先发售,其他国产智能手机紧跟其后,国内智能手机市场迎来百家争鸣时代,各厂商对内卷生卷死,对外携手打开国际市场,神仙打架误伤国外智能手机品牌,压得外国手机品牌喘不上气。哦~Made in China就是最吊的。 同月,以换装小游戏人物为主人公的女性冒险类手游开启内测,反响巨大。 桐花里发行一系列汉化手游,并开发端游手游化业务,周回、罗凯等人险些被压榨致死,英年早逝。 6月26日,B站上线,缈缈屋旗下所有网红入驻B站。 7月,季疏缈获得内部消息,在桐花里内部宣布“短视频软件”计划,被眼圈乌青的周回扔笔记本砸,季疏缈灵巧躲过,心里记仇的小本本条目+1。 加钱招人又加班压榨,终于赶在12月上线短视频“世面”APP,并喊出广告词:“认识世界的每一面”。 同月,中国宣布进入4G时代,比上一世早了整整两年。 缈缈屋旗下网红入驻“世面”,网红粉丝转化为软件用户,“世面”上线一个月,月活跃用户超五千万,日活跃用户超一千五百万。手握流量平台,季疏缈提前拉开自媒体时代的序幕。 9月,靠着炒币积累的资金,季疏缈拍下北京六环的一块地皮。 10月10日,九月初三,宜动土,季疏缈铲下升朗大厦奠基的第一抷土。 建大厦的钱从哪里来的?哦,银行里贷出来的。 季疏缈这一年多过得顺风又顺水,全靠她大腿抱得牢,狗腿跑得勤。 12月,升朗集团完成整合,以升朗投资控股有限公司为母公司,全资控股疏香鹤茶叶股份有限公司、谦华建材科技股份有限公司、蕴蓉餐饮有限公司、茶三昧餐饮有限公司、阮香秀服饰有限公司、朗月技术有限公司、永安生物制药股份有限公司、永安医疗科技股份有限公司等子公司。 股份方面,唐志龙原本持有的茶三昧的股份,被季疏缈出价赎回,目前由升朗集团工会持股90%,即升朗的员工全员持股,享有分红。员工持股而不行权,绝对控制权依然在季疏缈手中。 持股没有年龄限制,季振华等人想着早晚是他们兄弟姐妹四个的,因此借着股份改革,直接划转到他们名下。季疏缈和季书朗各持有3%,秦书屿和季疏桐各持有2%。 名义上季疏缈和季书朗通过各自亲爹代为行使股东权利,一个总裁,一个副总裁,但实际上兄妹俩才是集团真正的话事人,两位爹就起到签字机和吉祥物的作用。 2011年,升朗集团完成商业帝国的构架建设,经营方针由疯狂扩张转向深耕务实。 第201章 年6月8日好风凭借力 这两年季疏缈秉持着“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的行事风格,踩着一个个风口又制造一个个风口,将升朗集团打造成一个堪称神话的商业奇迹。 季疏缈和季书朗作为升朗集团的话事人在商界根本不是秘密,业内对这兄妹俩的评价褒贬不一。有人敬佩两人的高瞻远瞩,有人鄙夷他们不择手段,有人忌惮他们身后众多强大的靠山,更多的人感到恐惧,恐惧这两个人的年轻。 这意味着,兄妹俩有无限可能,升朗集团未来几十年内都是兄妹俩的时代。 怎么不恐惧呢? 两人中年纪最大的季书朗不满18岁,还在参加高考。 “《豪门娇宠:冷面总裁的百万新娘》。” 夏日炎炎,高考一考点外的房车里,季疏缈吹着空调喝奶茶,拎着一本桃色封面的言情小说,念出了书名。 杜紫汐倾情推荐强烈安利,说是最近爆火的言情小说。 季疏缈粗略翻了翻,只觉得没什么意思,就是那古早虐文老一套: 假面绿茶白月光、替身女主泪两行; 猪脑总裁信谗言,囚禁抽血又挖肾; 娇妻假死带球跑,归来总裁缩小版; 不择手段追妻忙,冰释前嫌大团圆。 “真没意思。”季疏缈随手将书往身后一扔,“这些作者一点想象力都没有,做梦都不敢做把大的。” 才百万就是豪门了,她都混成了百亿身价了——这两年累死累活、活成旋转不停歇的陀螺换的。 最近万事安定,季疏缈终于有了喘息时间,想找点东西消遣娱乐,却浑身不自在——就是劳碌命,一闲起来就难受。 季疏缈拿出手机打游戏,朗月已经出到了第三代,并且多了Pro版本。 十分钟后,季疏缈一脸阴沉地看着游戏失败的结算页面,随后一个电话打到桐花里的游戏策划部,大骂其用脚做策划,新关卡的boss血量比她乡下二舅婆后脚跟的死皮还厚。她一个满级号都打不过去的关卡,让其他玩家怎么打? 季疏缈骂完策划骂运营,骂完商务骂测试组。 近几个月周回忙着备战高考难免顾不周全,桐花里这群人越发懈怠,越来越没个样子。 季疏缈郁闷地咬住吸管咕嘟两大口奶茶。 考试结束的铃声终于打响,考生们浩浩汤汤地冲出校园,季书朗和周回两根瘦长的竹竿在人群里格外显眼。 只见两人眼底青黑、脸颊凹陷、脚步虚浮,整个人都瘦脱了相。 这两年,大家过得都很辛苦。 季疏缈看着两人一言不发地、一上房车就各自找地方猫起来补觉,纵使她一贯铁石心肠也开始于心不忍,开口道:“现在集团里左右没什么要紧的项目,这段时间你们好好休息,等成绩出来再说。俗话说磨刀不误杀猪工,高考结束再打工。” 周回闭着眼轻笑一声,有气无力道:“谢谢你啊。” “不用客气。”季疏缈嘿嘿一笑。 毕竟,她坚持走可持续发展道路,其中一方面就是坚持人才压榨的可持续性。他们几个都是有从龙之功的开国功臣,真给干报废了,季疏缈上哪儿再去找压榨起来这么顺手的人才啊! 季书朗已经趴在小桌上睡着了。 他们去接上另一个考点的罗一弦回家庆祝,季书朗仿佛有感应一般抬起头,隔着车窗玻璃遥望。 季疏缈嚼着奶茶里的果粒,顺着他的视线望去,看到了正和父母拥抱庆祝的须尽欢,忍不住啧叹。 这两年,朗哥遇到须尽欢就还是一副倒贴大甩卖都没人要的赔钱样儿。 季书朗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每次都觉得自己也没多喜欢须尽欢的时候,又总能在人群里一眼看见她。 他的脑子里好似装载了只能探测须尽欢的雷达。 季疏缈喝了一口奶茶吐槽道:“僵尸打开你的脑壳失望地走了,恋爱脑,狗都不吃。” 许是累极了,又或许是真的伤心,季书朗难得没有回嘴。 谢翠岚在家准备了丰盛的晚餐为他们庆祝高考结束,她去年做了胎记祛除手术,变得越发温柔和蔼。 季疏缈在搬家前问过翠岚姐,要不要继续跟他们一起生活?如果她想创一番事业的话,自己可以安排她去公司或者门店任职。谢翠岚选择前者,她越来越喜欢照顾他们,看着他们一天天长大,安排好大家的衣食住行,让她充满成就感和幸福感。 搬到新家以后,地方太大,家里又请了好几个阿姨,谢翠岚成了实际意义上的管家。阿姨们都跟着长辈们住,季疏缈几个小的不喜欢自己的地盘有人随意走动,只有需要的时候才叫阿姨过去收拾。 季疏缈的小伙伴们和她前后脚到。 罗凯和上一世一样改名为罗星昀,剪掉了那一头红色刺猬头,穿起西装来勉强能装个精英人士。 大柱去年被选拔进了国家举重队,大概率要出征明年的伦敦奥运会。 倾倾这两年一放假就跟在季疏缈身后帮忙,从打杂做起,越来越有精英秘书的风范;韩淇、杜紫汐忙着学业,忙着乐器考级…… 季疏缈的家人都在为了各自的事业忙碌,在饭点前陆陆续续回到家。 游手好闲的老纨绔秦升同志如今还好钓鱼遛鸟买古玩,去年还真让他抓到死耗子,误打误撞买回来一件宋代汝窑瓷盏,划重点——真品! 姥姥一门心思扑在服装设计上,看秀、画草图、研究剪裁,越学越觉得服装设计博大精深,自己几十年才入门,立志要在这一行深耕。 秦蕴忙着维护夫人外交,混在太太圈里为家里的生意来往打辅助、造枕头风。 秦蓉开了一家小众定制的精品珠宝店,一边当老板一边学设计,店里从几千元到几千万的珠宝定制都接,靠着太太圈里的塑料友谊和互相攀比的风气,从来不缺生意。 季时谦、季振华俩连襟一边做集团的吉祥物、签字机,一边管理着集团内的建材生意,善心大发地给兄妹俩减轻一部分工作负担。 变化最大的是小屿,简直脱胎换骨。季疏缈给他定下的优质偶像路线,并不急于求成,而是希望他一步一个脚印慢慢来。小屿也确实做得很好,唱歌跳舞样样出挑,出了一张专辑,开了一场小型演唱会,在几部大热的电影、电视剧里客串打酱油混脸熟,顺便磨炼演技。 小屿接到的第一个通告是一个广告拍摄,佣金全部用来给全家买了礼物。 如今他在国内已经是小有名气的童星了,三线是混上了的。代言、商务、综艺邀约一向不缺,但季疏缈跟经纪人说通告选少而精的,别把小屿弄得睡眠不足,长不高就亏大了。 现在的秦书屿热情阳光、明媚开朗,喜欢摄影、喜欢Cosplay。季疏缈和季书朗会送他最新出的单反、镜头;姥姥会给他做C服;秦蕴会记得他喜欢的二次元人物,看到周边就给他买回家;秦蓉会给他整理cos用的假发;姥爷、季振华、季时谦会帮他做Cos用的道具。 秦书屿开玩笑道:“我们二次元分地下党、地中党、地上党,我属于第四种:地上皇。” 他的那套别墅里,一层楼放周边,一层楼放cos的服装道具,地下室改成了摄影棚。 没有通告的时候,秦书屿喜欢cos不露脸的角色去漫展,可总是因为气质太出众而被认出来。 人的灵魂一旦被爱滋养,便会从内而外焕发光彩。 秦书屿是天生的明星,闪闪发亮,人见人爱。 至于季疏桐……也是个挺能吃的小人儿。 自从她六个月添加辅食开始,就吃啥啥不剩,吃啥啥不够。 对此,季疏缈评价道:“挺好的,能吃是福,我们桐桐明显是个天赋异禀、福如东海的孩子。” 第202章 年6月9日情路坎坷 高考结束后的第二天,各班级自主组织谢师宴,也叫散伙饭。 在家补觉休息的季书朗一点兴趣也没有,他这三年在学校呆的时间加起来不到四个月,班上同学都认不全。 可班长打电话热情邀请他的时候“无意间”透露:“你说巧不巧,我们班和十一班定的一家饭店,包厢紧挨着的。” 季书朗猛地从床上坐起身:“我去!帮我多定一个包厢!” 傍晚时分,炎热稍褪。 季疏缈带着桐桐在凉亭里纳凉,摇着自己的宝贝折扇给自己和妹妹扇风。桐桐蹲在座位上,小小的人儿双手扒着栏杆,看着鱼池里一条条圆咕隆咚的锦鲤咽口水。 红烧、清蒸、糖醋、水煮…… “姐姐,我能吃一点西瓜吗?” 红通通的鲤鱼,红通通的西瓜。 季疏缈笑得温柔宠溺,拒绝得干脆绝情:“不行,你今天已经吃了太多水果了,吃太杂又闹肚子怎么办?” “哦。”桐桐也不闹,继续趴回去数她的锦鲤:“今天没有看到蒜香……” 季疏缈好笑地指了指角落里一条白底黄点的锦鲤:“不是在那吗?” 但凡能吃的动物,季疏桐都这么取名。 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季书朗路过,季疏缈高声说:“呦,哪儿来的开屏公孔雀飞进咱们家院子了啊?” 桐桐:“朗哥哥要出去啊?” 季疏缈扇子遮住嘴笑道:“是我说错了,不是飞进来,是要飞出去求偶了。” 季书朗才不理她,三两步走上前,双手捧着桐桐肉嘟嘟的小脸问:“乖宝宝,你说朗哥今晚会得胜还朝吗?” 桐桐抿紧了小嘴,黑亮亮的眼睛一言不发。 撒不了一点善意的谎言。 季疏缈拿扇子打开他的手:“还‘得胜还朝’?你当自己是要去打仗?” “当然。” 季疏缈忍不住翻白眼:“那欢欢姐算什么?算你的战利品吗?我必须提醒你,表白不是发起进攻的冲锋号,而是最终胜利时的号角。” “走了,晚饭不回来吃。”季书朗敷衍地挥挥手,转身就走。 季疏缈:“你听见没有啊?!” 季书朗一溜烟跑了。 季疏缈顿时上火:“他这三年里越挫越勇的勇气,到底谁给的?” 桐桐:“啊……梁静茹吧。” 季书朗去取了预定的玫瑰花和表白礼物,早早到了饭店布置,谢绝了班长要和同学们一起做气氛组的好意:“谢谢,但是她不喜欢太高调,一会儿你们帮我把她请到这里就好。” “好的,包在我身上,绝对没问题。”班长捶着胸口保证。 季书朗紧张地长呼一口气,打开礼物最后一次确认无误:“成败在此一举。” 此时,家里的季疏缈忍不住在餐桌上吐槽:“他多此一举一举又一举。欢欢姐每次都拒绝得明明白白,他还总能给自己的失败找新的借口,就是不愿意相信欢欢姐根本一点儿都不喜欢她。” 桐桐捏着自己的卡通汤匙,小鸡啄米似的一下一下点头赞同:“强扭的香瓜不甜、甜瓜不香。” 另一边,那条火彩璀璨的钻石项链闪了在场所有人的眼。 班长不自在地轻咳一声:“书朗,你假期有什么安排吗?” 季书朗头也不抬:“准备休息一段时间,可能会去毕业旅行。” 去哪儿的话,要看欢欢的意思。 季书朗忍不住笑了起来,他们可以去远一点的地方,多远都没关系。 “真羡慕你啊,想去哪儿去哪儿,不用考虑那么多……”班长语气惆怅,“我就不行了,还得打工给家里减轻负担。” “嗯。”季书朗合上首饰盒淡淡回应。 “诶,你家公司缺不缺人啊?让我跟着你跑腿打杂也行啊。” 季书朗语气稍冷:“不清楚,官网上有招聘信息,你可以看看。” 我能应聘上还问你干嘛? 班长把到了嘴边的活生生咽了下去,表情僵硬地陪着笑。 都是同学,周回、罗一弦跟着他飞黄腾达、吃香喝辣,自己一点汤都沾不上。 偏偏还不能把人得罪了。 周回等了许久,须尽欢才被几个女孩子嬉笑着、簇拥着到了这个装点满屋玫瑰的包厢。 女孩子们闹腾腾地来,又很快闹腾腾地走,贴心地替两人关上了门。 须尽欢喝了一些酒,微醺半醉地倚靠在墙上,看得季书朗心猿意马、小鹿乱撞。 在季书朗开口前,须尽欢抬手打断了他,并迅速拉开了包厢门。 门外贴着耳朵偷听的吃瓜群众一窝蜂散了。 季书朗:“我……” “先听我说。”须尽欢靠回墙上,任由包厢门敞着,她知道那些人都没走远。 “我很想大方坦然地谢谢你的喜欢,再像以前那样婉言拒绝你,给彼此留一点体面,给这三年的闹剧画上一个句号。但是我受够了,我他妈真是受够了!” 借着酒意,须尽欢生平第二次骂出脏话,越说越激动。 “你是男主角情深似海,我是白莲花不知好歹。”须尽欢指着自己说道,“你把我架在聚光灯中央任外面那些人像看小丑一样起哄围观,却从来没有问过我愿不愿意上这个台!” 季书朗想开口解释,被须尽欢再次打断:“明明我很优秀,可是在别人的嘴里就变成了‘难怪季书朗喜欢她’,我拼命努力取得的成就到最后成了匹配‘你’的光环!” “这三年里我听了无数的闲言碎语,老师隔三差五地找我问心谈话,永远都是围绕着你。” 季书朗脸色煞白:“我……” 须尽欢冷着脸打断他:“你见过对女孩纠缠不休的泼皮无赖吗?” 她张了张嘴,轻飘飘吐出一句话来将季书朗自欺欺人的堡垒击成粉碎。 “你该不会觉得,自己送的玫瑰更多、礼物更贵,你就和他们不一样吧?” 饭后水果时间,季疏缈幽幽叹气感慨:“我最欣赏欢欢姐的一点,就是她拥有‘本我’,永远把自己放在本位,对一切身份、光环袪魅。” 季疏缈觉得,须尽欢这样大概是受家庭影响,从小就被各种各样优秀的人环绕。 紧贴着她的季疏桐叉起一小块火龙果,另一只手虚捧着喂给她:“献媚,我要做姐姐的狗腿咂!” 季疏缈好笑地揉了揉她的头顶。 秦蕴皱着眉叹气:“真是个孽障。” 自己儿子这样对人家姑娘纠缠不休,秦蕴又生气又无奈。 饭店里,围观的吃瓜群众看着须尽欢渐渐远去的背影,叽叽喳喳地说着。 “季书朗这么深情又有钱的她都不要,她想要什么?要饭吗!” “就是,真是不知道好歹。” “啧,怎么就不能是我?” “要是我,这会儿你们吃的就是订婚宴了。” “哈哈哈哈,想得美,人家家里会让你进门吗?豪门的水可深……” 第203章 年6月12日水深火热 姥姥:“唉~~” 秦蕴:“哦~~” 秦蓉:“嘶~~” 季疏缈:“呜~~” 桐桐:“呼~~” “豪门”,水深不深不知道,但目前一定很“火热”。 秦蕴约了理疗师来家里给女士们做理疗,按摩舒缓、艾灸拔罐一条龙服务,连桐桐都安排了小儿推拿师。 这家上门服务的私人理疗馆还是一位富太太推荐的,秦蕴觉得以后可以经常安排上,这浑身都松泛了。 季疏缈的理疗师问:“您年纪小,可肩膀的肌肉怎么会这么僵硬?是不是每天学习太辛苦了?” 季疏缈吐掉嘴里的毛巾,痛得倒吸一口凉气:“学习的苦吃不来一点,这都……家庭的重担。” 一旁的桐桐开始吟诵:“老纨绔的姥爷,爱艺术的姥,不靠谱的爹妈,恋爱脑的哥,二次元的弟弟,超贴心的妹~” 秦蓉噗呲笑出声:“倒挺会给自己脸上贴金。” 桐桐:“嘿嘿~” 姥姥:“朗哥还没转过弯来?都把自己关房里三天了。” 一提起他秦蕴就心烦:“不管他,该他吃瘪的。” 季疏缈:“朗哥这吃的不是瘪,吃的是爱情的苦。” 秦蕴嗤笑:“爱情?两情相悦才叫有情,他这叫单相思,还没皮没脸的。” “男子汉大豆腐,怎能儿女情长?”桐桐咂了一下嘴巴,扭头问秦蓉:“妈妈,晚饭能吃麻婆豆腐和红烧豆腐吗?” 秦蓉:“你翠岚姐姐说今晚上吃全鱼宴,给你哥哥、姐姐补补脑,明天好上考场。” 明天要参加中考的季疏缈反而置身之外:“我吗?我需要吗?” 她现在的智商和记忆力,应对一个小小中考,还不是手拿把掐的。 而且在见过朗哥这一年把自己掰成八个陀螺、忙得团团转之后,季疏缈就打算好高中要去私立学校上。 私立学校的学生绝大部分毕业后出国,竞争压力小,她到时候想办法捞个保送名额。 千军万马过独木桥这件事可以做,但是没有必要。 除了韩淇打算直升附中的高中部以外,小屿、倾倾、黎想、杜紫汐会和她一起上私立学校,严维也会跟着她走,继续为她保驾护航直到上边有其他安排。 季疏缈心里啧啧感叹,真是什么时候都把读书放在重要位置啊。 她都这么大一个老板了,自己也没想过辍学不上,上边还给她安排金牌陪读老师。 桐桐:“姐姐不需要,我需要!需要补脑壳的是我!” 【唔……我都重生了,还这么笨,想喝鱼头豆腐汤……两大碗!】 季疏缈憋着笑:“那让翠岚姐给你安排一个鱼头豆腐汤。” “嗯嗯嗯!”桐桐点头如捣蒜,两眼直冒星星。 【最喜欢姐姐了!】 【想和姐姐贴贴……】 奈何两人的按摩床离得远,桐桐挨不着,只能伸出肉呼呼的小手抓抓空气。 —————— “宝贝儿!我想死你了!” 须尽欢一回到家就被人扑了个满怀,被摁着头亲了又亲。 须尽欢哭笑不得,第一时间放弃抵抗,任由高曼冬胡作非为。 “真是好久没见了~”高曼冬稀罕够了才放开她,嗔怪道:“你也不说想我,见到我一点儿也不激动。” 以前放假,两人都会约着见面,须尽欢去找她,或者她来北京,有时候两人也会选个中间位置的城市旅游放松。相隔两地的友情不仅没有被消磨,还沉淀得更深刻紧实。 但高三这根弦紧绷的这一整年,她们连电话都比以前少了很多,对彼此的思念都达到了顶峰。 “昨天晚上跟你通电话,你撒谎说要和同学去毕业旅行,我就猜到你要来了。” 这谎话太假了,除了须尽欢以外,高曼冬不会和其他人去毕业旅行。 须尽欢笑着娇嗔道:“还和我爸妈一起骗我。” 高曼冬一副“你除了宠着还能拿我怎么办”的神情,有恃无恐地轻哼一声:“还不是想给你一个惊喜,反正旅行计划我已经做好了,你这次就不带脑子地跟着我就行了。” “没问题。” 海云妈妈从餐厅探出头来:“孩儿们,吃饭饭了。” 美食满桌,色香味全。 须尽欢笑:“一看就是爸爸和冬冬做的,可以放心吃。” “说什么呢?”海云妈妈十分不服气,“我也有帮忙备菜的。” “妈妈辛苦了~” 须教授端上最后一道热菜:“吃饭吃饭!” 吃饭时,高曼冬兴高采烈地说着旅行计划:“我们准备去巴蜀,欢欢一直想参观白鹤梁博物馆……” 须教授认真听完点了点头:“你们两个女孩出门在外要注意安全,不要去人少的地方,行程要及时和我们报备。” 两人均是一口答应。 海云妈妈说起给须尽欢的留学建议:“我是觉得你早点出去比较好,在国内上一学期大学,然后做一年交换生,之后再调整留学计划。你几个哥哥姐姐替你踩过坑了,这个方案是目前最合适的。” 须尽欢:“一定要去留学吗?我想学汉语言文学,留学对我来说没有多大助益。” “怎么没有?”海云妈妈语气和缓地跟她讲道理,“郭沫若、闻一多、戴望舒、徐志摩,近现代那些大文豪,都是有留学经历的呀。见众生则天地宽,你不去看看这个世界有多大,怎么确定自己脚下的路是不是最适合自己的?” 末了,海云妈妈补充道:“再说了,爸爸妈妈哥哥姐姐们吃过的苦,你也应该要吃一吃。” 须尽欢:“……” 高曼冬腆着脸凑近她问:“是不是舍不得我啊?你放心吧,我现在每天都疯得很健康。” 第204章 年6月12日夜精神状态 须尽欢洗完澡回房间的时候,高曼冬刚给最后一个脚指甲盖涂好粉嘟嘟、亮晶晶的指甲油,不由得抬起腿自我欣赏陶醉一番:“啊~这大长腿,这辈子真没白长我身上。” 现在的高曼冬留着长发,喜欢粉色,死过一次之后突然就想明白了许多事。 比如说,不喜欢她的人不会因为她的伪装而改变,喜欢她的人也是。如果讨好不了所有人,那就讨好自己好了,起码世上会多一个喜欢自己的自己。 死又不好死,活又懒得活。 高曼冬在周围人的开导下逐渐敞开心扉、打开自我,问题在于……她打得有点太开了,彻底放飞了自我。 用她自己的话来说,是“压抑太久变态”了。 须尽欢轻笑着往脸上涂抹保养的护肤品,现在的冬冬确实是癫癫的,有点神经,癫得稳定、很健康。 她说话的语速比常人快一些,喜欢满嘴跑火车,行走的韵律大师,押得一手好韵。 但更可爱、更真实了。 高曼冬惆怅遗憾地叹气,泫然欲泣道:“是不是我就算脱光了站你面前,你也毫无反应?” 须尽欢无奈地看了她一眼:“是。” “嘤嘤嘤。”高曼冬捂脸假哭。 须尽欢无动于衷,状似不经意地问:“现在几点了?” 高曼冬抽泣着拿过自己的手机看时间,被半裸的肌肉猛男壁纸帅到心梗了一瞬。 “刚十点。”高曼冬把手机倒扣在床上,捂着胸口痛心疾首道:“妈的,我怎么还不弯。” 困扰高曼冬的两大痛苦来源: 1,地球怎么还不炸? 2,我怎么还不弯? 但凡她和欢欢有一个是弯的,另一个就得陪着弯,哪儿还有天底下男人的啊! “再看一眼。”高曼冬再次拿起手机,依然是一样的悸动,“啊,难受。” 须尽欢忍俊不禁:“你现在和季疏缈一定合得来。” “说起这个我就生气!你以为我不后悔吗?”高曼冬愤恨握拳捶床,随即开始吟唱:“都怪当初,年轻糊涂,分不清二六九五,不知道哪条腿粗。我要是抱紧季疏缈这条大腿,现在高低是个富婆,带你点遍全城男模。” 看着她手舞足蹈过于兴奋的状态,须尽欢关怀备至地询问:“你今天吃药了吗?” “啊?”高曼冬愣了一瞬,“忘了。” 高曼冬需要长期服用情绪稳定剂来缓解躁狂状态,否则会在物理意义上“放飞自我”。 盯着她把药吃下去,须尽欢才关上灯准备睡觉。 黑暗中的高曼冬蛄蛹两下,紧紧贴着她的身体,女鬼勾引穷书生似的问:“你真的……一点感觉都没有吗?我们的友情不能变一变质吗?” 须尽欢闭着眼,十分熟练地敷衍:“没有。能变。快睡,明天再想办法掰弯自己,再掰弯我。” 明天她们还要去买旅行用品。 高曼冬闭着眼开始每晚的睡前祷告:“真神在上,祝愿今晚地球爆炸,没有明天。” 她还是不爱活,致力于寻找能够无痛无苦地瞬间去世并且还不麻烦别人的死法。 想来想去,只有地球瞬间爆炸这一个选项,世界上没有人,就不会麻烦别人啦! 哈哈! 第205章 年6月13日爱恨糊涂 有校友偶遇了逛街的须尽欢和高曼冬,偷拍了照片给季书朗通风报信。 不久后,逛累了坐在奶茶店歇脚的高曼东收到季书朗的见面邀请,举着手机向须尽欢展示,戏谑地问:“你想让我去吗?” 须尽欢只看了一眼就收回视线:“你想去就去,他约的是你。” 她们只会给彼此建议,从不过多干涉彼此的选择。 “哎呀,我都能想到他要说什么。”高曼冬轻轻缓了缓脑袋,“他会给我带点小礼物拉近关系,然后表达一下‘见到你真开心’,然后跟我寒暄一下废话,关心一下我现在的生活。高考考得怎么样啦、准备报哪所学校啦、这次回来有什么安排啦,诸如此类的话问完之后,再表达一下对于当年无意伤害我的歉意。” “最后,话锋一转。”高曼冬轻咳一声,学着季书朗的模样说话,“我还是很喜欢须尽欢,希望你能看到我的真心,帮一帮我。” 学完之后,高曼冬第一时间猛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妈的,这商场的冷气真冷。” 须尽欢被她逗笑,问:“那你还去吗?” “你知道电影结局了,那你还去看吗?”高曼冬俏皮地反问道,“去,我当然要去。我的嘴现在这么毒,不骂他可惜了。我今天还没骂人呢,不找个人骂一骂,晚饭都该吃不下了~” 须尽欢笑着点了点手机屏幕:“那我们今晚吃自助吧,你应该能吃回本。” “诶,不回家吃吗?” “我爸妈今晚都不回来,让我们俩在外面吃。” 高曼冬瞬间斗志昂扬起来。 须尽欢先去了楼上的自助餐厅,高曼冬留在奶茶店等季书朗来。 季书朗非常配合她预设的剧本,给她带了小礼物,关心她的近况,表达这长时间以来的歉意。 高曼冬友善微笑着照单全收,等他说出最终目的后,脸上的笑容才变得嘲讽。 “哥,大哥!”高曼冬叫得十分戏谑,企图唤醒季书朗昏死的神智,“你分不清二六九五大小王了是吧?我,我肯定站在她的那边。她要是喜欢你,我二话不说把你五花大绑扔她床上去。问题是她不喜欢你,你怎么就自信得觉得自己面子大到让我违背她的意愿来讨好你,啊?” 季书朗惊讶地张了张嘴,他万万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展开。 刚刚说话连珠带炮似的,是高曼冬? “哎呦,你这傻样真没眼看。”高曼冬捂住自己的眼,“你该不会到现在都以为,她不跟你在一起有我的原因吧?拜托,你不行别怪路不平,我跟欢欢从来没有过隔阂,她不接受你只是因为……你太自以为是了。” 季书朗急切地辩解道:“我不明白我哪里做得不好,你告诉我,我都愿意改变。还有,我觉得……就算她图我的钱,或者别的什么东西,我都能接受,她图什么我都愿意给她。” 高曼冬冷笑一声:“她什么都不图,也不图你。或者说她图的东西不需要向外求,只有她自己能给。你到现在都不明白她为什么讨厌你,为什么看见你就心烦。” “为什么?” “你了解她吗?对,你了解,你知道她喜欢吃什么、喜欢什么颜色,那你有了解过她的思想、她的人生理想吗?”高曼冬眼神蔑视,“从始至终都在说你怎么样、你想怎么样、你要怎么样,你有把她作为主语考虑过吗?” “你是不是受言情小说、偶像剧的荼毒太深了?觉得天底下所有女生都跟傻白甜女主一样,等着‘被’拯救、‘被’爱、‘被’宠。你是不是觉得自己特深情、特专一,跟那情圣似的?” …… 季书朗最后失魂落魄地走了。 高曼冬上楼,胃口大开胡吃海塞,百忙之中邀功似的说:“他应该有一段时间不敢来烦你了。快夸我!” “你真棒!”须尽欢由衷的夸赞,把桌上最大的一只生蚝放进她碗里。 高曼冬兴高采烈地一口吞了。 第206章 年6月16日家庭旅行 季疏缈、秦书屿中考结束,全家兴致高昂地计划家庭旅行。 上一次全家出游还是在四年前去上海,小屿不在,桐桐还没出生。 出于安全考虑,季疏缈的护照处于军事管制状态,她被限制出国,这次家庭旅行的范围仅限于国内。 但是……这宽阔的神州大地,也很难让人抉择啊! 大家讨论来讨论去,也没讨论出一个结果,最后决定让季疏缈闭眼朝地图扔飞镖,扎到哪儿去哪儿。 季疏缈举着飞镖估算着大概距离:“我要是扎喜马拉雅山了,我们也去吗?” “去!”姥爷斩钉截铁、豪迈万丈地说,“去山脚下转一圈。” 秦蓉噗呲笑出声:“爸,你别怂啊。” 姥姥也拆老伴儿的台:“那语气,说得像要去登顶珠穆朗玛峰一样。” “来了哦!”季疏缈提醒了一声,闭上眼扔出手里的飞镖。 新疆! 季疏缈:“哇哦,这个季节,新疆的气候风景都正好着呢。” 小屿爆发出激动的尖叫:“古城、沙漠、雪山、草原……我要带C服,这不得出个百八十套!” 小屿摩拳擦掌地计划要出的角色,盘算着屋里的C服、道具,每一套都想带。 桐桐的口水已经淌起来了。 【缸子肉、羊肉串、大盘鸡、手抓饭、葡萄干、哈密瓜……】 季振华揽着秦蓉和她讲自己婚前去新疆的经历,不禁唏嘘岁月匆匆。 姥爷也乐了:“我有个老战友在新疆,前些日子还邀请我去玩来着。” 姥姥:“新疆啊,我能去感受学习当地的民族服饰,找点灵感用在下一季服装的设计里。” “古城啊,一定很浪漫。”秦蕴也无限憧憬。 季时谦心里也谋划着怎么弄点浪漫,转头看见始终一言不发、没有表情的季书朗,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忍了又忍,到底没忍住暗地里踹了他一脚,小声威胁道:“全家都高高兴兴,你别给我哭丧着臭脸扫兴,真欠呐你!” 孩子大了,又是有身份的人了,季时谦已经许久没有对他动过手了,今天是真忍不住了。 还以为季书朗会不服气,谁知他搓了搓脸硬挤出笑容:“我想玩点刺激的,昆仑山死亡谷谁要跟我一起去啊?” “我我我我!”小屿高高举起手,“还有时空之门和瑶池!嗷呜,我要出西王母!” 大家各有想去的地方,姥姥、姥爷、桐桐不适合去高海拔的地方,商量过后决定先去喀什古城,然后在古城分开,年轻人们去冒险,中年人去浪漫,姥姥、姥爷带着桐桐和翠岚姐去战友的村子小住。 出门在外,安全第一,这次隐狼、隐枭两位隐形大佬会以“表哥”、“表姐”的身份和季疏缈同行。正因如此,长辈们才会放任他们几个去探险找刺激。 旅行需要几天时间准备,季疏缈的坏心眼蠢蠢欲动,还是不怀好意地敲开了周回的房门。 原来的桐花里现在彻底成了周回的宿舍。 罗星昀早就搬了出去,他发达以后接二连三地有“家人”投奔他,罗星昀禁不起戴高帽,拿了自己的全部积蓄开了家网吧让他的家人们经营,自己也跟着搬去了网吧楼上。 不过,季疏缈听说因为管理混乱,网吧一直处于亏损状态。 周回一打开门,就看到笑得厚颜无耻的季疏缈。 “嘿嘿,我给你带了水果。”季疏缈不由分说地把水果塞他怀里,然后越过他往里走。 这房子拆迁通知已经下来了,周回在大学附近已经租好了房子,今天正在收拾准备搬家,屋子里有些乱。 季疏缈轻车熟路地挑了张最喜欢的椅子坐下:“都准备好了呀?准备哪天搬?需要司机吗?” 周回把水果拿进厨房:“后天。” “哦~”季疏缈点点头,“你在这里住这么久,房租我就不收你的了,我这里有个需求你看一下。” 周回从厨房出来,双手抱胸倚在门框上,笑容三分不屑,眼神四分鄙夷:“你记得高考完那天自己说的话吗?” 季疏缈真诚地装傻:“高考?什么高考,我不知道,我刚中考完,高考和我就像唐僧和女儿国国王,没有发生关系。” 周回比她更真诚地问:“国家没让你贡献一点脸皮用来军事防御吗?” 季疏缈真诚地眨眨眼:“没有呢~” “还房租,我给你打工三年,还倒欠房租是吧?还得感谢你不收房租的大恩大德?” “瞧你说的~”季疏缈不赞同,“怎么可能倒欠房租嘛,你的存款买这套房子都绰绰有余了。我当初说了,有我一顿饭吃,就有你一个碗刷,没有骗你吧?” 季疏缈继续跑火车:“你看你,高中毕业存款千万,大学毕业存款千万,工作两年就是亿万富翁,再娶个白富美,从此人生接轨高铁,脚踩喜马拉雅,直上珠穆朗玛。” 周回放弃反抗:“你到底想做什么?” “嘿嘿,我想做个集团内部的社交软件。”季疏缈笑得奸诈谄媚,“我马上要出去旅游了,希望回来之后能看到完成……” 看着周回变阴沉的眼神,季疏缈从容改口:“能看到雏形就好。” 第207章 年6月17日重生者+1 2011年1月21日,腾讯微信上线。 社交软件这一块蛋糕,季疏缈没想着分一块,主要是……抢不过。 随着集团化的完成,公司内部各部门之间的沟通交流问题日益显现,不方便不说,还有泄密的风险,内部的社交办公软件肯定是要做的。 季疏缈掰着手指数需求:“传输的文件要能永久保存,建立个文件存储站或者中转站什么的,各部门的审批程序也在这上面走好了,再具备一些社交功能,像论坛、朋友圈之类的,能够让员工之间有更多了解……” 她没有做具体的需求方案,反正就算是做了,周回也总能做出比她预想中更好的东西。 季疏缈越说越多,周回的表情逐渐麻木不仁:“你知道实现这些需要多少行代码吗?” 季疏缈无耻地嘿嘿一笑:“我不需要知道。” 说完正事,季疏缈又用电脑查看了一下自己的比特币账户,心满意足地在脑海里按照最新价格折算成了人民币,嘴角一翘再翘根本压不住。 周回在房间收拾行李,叮铃哐啷的动静挺大。 季疏缈朝里喊了一嗓子:“我先走啦,一个月后再见~” “咚咚咚!” 突然响起的急促敲门声吓了她一跳,季疏缈小声抱怨着打开了门:“谁啊,敲门敲得跟催命一样。” 门外站着一个看上去十六七的陌生少年,长得一副好皮相,笑起来却有点油腻自恋。 “小丫头,你家大人在吗?” 季疏缈翻了个白眼:“我看你像狗头,有事快说有屁快放。” 【呦,还是个小辣椒。】 季疏缈心中警铃大作,这还是除了桐桐以外她能听到的第二个人的心声。 【傻眼了吧?被哥帅到了吧?哈……】 少年堆起和煦的笑容:“是这样的,我找个这个房子的房主有事,请问你能帮帮我吗?” 季疏缈上下打量他:“我就是,房产证上写的我的名字,这房子我能做主,你说吧。” 少年半信半疑,犹豫片刻说道:“我父亲是这个房子上一任的房主,他意外去世后,我母亲自作主张将这房子卖掉,但这套房子承载了我所有的美好回忆,现在我想买回来,还希望你能圆我这个梦。” “好啊,你准备出多少钱?”季疏缈耐着性子问。 少年报了一个比正常市场价略低的数字,并大方表示:“我会一次性付清,但我手里目前没有这么多钱,可以宽限一段时间,让我延期付款吗?” 季疏缈不屑地笑了一声:“这房子我们家买了好几年了,你不来‘圆梦’,马上拆迁公告下来了,你就上赶着来‘圆梦’了?还‘延期付款’,说得真好听,不就是想拿到拆迁款再付房款,主打一个空手套白狼。你看我脸上是写着‘怨种’两个字吗?” 【她怎么知道这房子要拆迁了?!】 当然是上边有人,提前知道的内部消息啊。 季疏缈翻了翻白眼,懒得再多费口舌,就要关上门,却被少年抵着门阻止,语气强硬:“我父亲去世,这套房子理应由我来继承,当初我母亲私自卖掉,如果你不愿意和和气气地商量,那我只能走法律程序了,到时候你我都不会好过。” 季疏缈被蠢笑了:“吓唬我?你当我家的法务部是吃素的?这套房子的买卖手续合法合规,就算你有继承权,也该是你和你母亲的纠纷,跟我有什么关系?” 【怎么会?她……她怎么……】 【上一世买房子的明明不是这个人,到底是哪里不对?】 怎么什么阿猫阿狗都能重生? 少年仍然抵着门不让:“我会报答你的,你这份恩情会得到超乎你想象的回报。” “回报?我打得你满头包!”季疏缈撒开摁住门板要关门的手,朝屋里喊道:“周回!你死人呐!” 以为她早走了的周回疑惑地出来,就看到门外的陌生少年。 季疏缈不客气地指着少年,对周回颐指气使道:“帮我打他!” 周回表情无奈,顺手拿起纸箱里的棒球棍在手心里拍了拍,缓步走了过来。 “你你你……”少年退后一步,“你别过来。” 【玩真的是吧?】 眼见周回越走越近,少年转身拔腿就跑,下楼梯还差点一脚踩空轱辘着滚下去。 在安全距离站定,少年梗着脖子道:“莫欺少年穷,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他日我定能让你高攀不起!” 季疏缈冷笑:“对对对,莫欺少年穷,莫欺中年穷,莫欺老年穷,死者为大。” 周回拿着棒球棍晃了晃,眼神威胁。 少年愤恨地看了他们一眼,才挺着僵直的脊背走了。 周回问:“他怎么惹到你了?” “蠢到我了。”季疏缈撇撇嘴。 “走吧,我送你下去,他可能没走远。” 周回放下棒球棍,拿上钥匙,两人一块下楼。 季疏缈:“他想赊账买这套房子,我没同意。” 周回点头:“脑子正常的人都不会同意。” 好像夸她,又好像没夸。 季疏缈没和他计较,好心提醒道:“你一个人住这里还是注意一下,我怕他有别的坏心。” “没事,他不能拿我怎么样,再说我马上就搬走了。” “我怕啊!”季疏缈一脸担忧,“你要是受个伤,耽误多少事啊!你也不想躺在医院、扎着吊瓶、打着石膏写代码吧?” “我谢谢你啊。”周回谢得咬牙切齿。 “不用客气。”季疏缈恬不知耻地受用了他的道谢。 周回把她送到车上才回去,季疏缈靠紧椅背,闭着眼揉了揉太阳穴:“回家吧。” 柏亦川暗中看着季疏缈上车离开,眼神晦暗深沉。 第208章 年6月18日天理不容 季疏缈有自己的考量,那人现在就是个小角色,看那智商在短时间内也掀不起什么风浪。她现在的一举一动有无数人关注着,对那少年在意太过反而会引起怀疑,家里还有个同样情况的桐桐。 季疏缈压下心头疑虑,离开前把那房子拆迁的手续全权交给陶毅,只说了让他注意那个少年。 陶毅听完瞬间热血沸腾:“这么热心肠,他能告最好了,这白送我的胜率。” 陶毅去年从律师事务所辞职,任职法务部主任,目前正在攒资历等着升任总监。 季疏缈一家、谢翠岚、隐狼、隐枭一行人出发那天,全副武装遮得严严实实的小屿还是在候机时被认了出来,在候机大厅被一群姐姐妹妹阿姨婆婆围着合影、要签名。 “上到九十九,下到刚会走,我们小屿真是全年龄段通杀啊。”季疏缈正和家人说着笑,扭头就看到了须尽欢和高曼冬。 她们也看到了她,隔着老远,高曼冬高举着手和她打招呼。 季疏缈扭头看了看季书朗,发现他正在研究怎么给桐桐的儿童手表设置超距自动报警,研究得专心致志、心无旁骛。 季疏缈双手抱胸等了一会儿,和季书朗抬眼往远处偷看的视线撞了个正着。 季疏缈:“哈,被我逮到了!想看就大大方方看啊,怎么还装上了?” 朗哥垂头丧气道:“再看,人家就要恨死我了。” 高曼冬那天的一顿输出,终于让季书朗接受了自己被讨厌的事实。 高曼冬那天还说:“好歹咱们也算是兄弟一场,我就给你一条忠告,不要再出现在欢欢的生活里。我跟她认识这么多年,你还是第一个让她真心实意讨厌的人,你不想这讨厌演变成‘恨’吧?” “这时候不应该上演不择手段的强制爱吗?”季疏缈笑得不怀好意,学起阴沉病娇来:“既然你不爱我,那就恨我吧!恨,比爱更长久!” 朗哥给了她一个大大的白眼:“法治社会,我能怎么强?” 他要真干点坏事,都等不到法律伸张正义,季时谦会先把他双腿打折关家里一辈子,让他知道什么是“强制父爱”,然后秦蕴会一边抹眼泪,一边一天三顿地按时给他送饭。 家里其他人会对残废的他关怀备至,但绝对助纣为虐不了一点。 “说得也是。” 不管怎么样,季疏缈对他的变化还是感到些许欣慰:“我去和欢欢姐打个招呼。” “我也去!”桐桐从座椅上跳下来,她一直都对能把朗哥迷得神魂颠倒的漂亮姐姐很好奇,之前都没机会见一面。 季疏缈朝她招招手,桐桐哒哒哒跑过来牵住,满心欢喜地抱着她的胳膊贴贴。 须尽欢讨厌季书朗,却很喜欢季疏缈,因为季疏缈从来不帮季书朗说话,甚至不会主动提起他。 高曼冬看她走过来,热情打招呼:“阿尼哈赛呦,缈缈酱~” 季疏缈轻轻‘啧’了一声:“你被夺舍了?” 高曼冬吐了吐舌尖又迅速收回:“俗话不是说了嘛,人都会变成自己讨厌的样子。我长小了,就变成了你。” 季疏缈后退半步和她划清界限:“别瞎说,你癫你的,跟我没关系。” 高曼冬斜睨了她一眼:“都是聊斋狐狸精,装什么言情小白花。” 其实季疏缈多少能理解,毕竟家里有个由内向小男孩爆改来的二次元男明星。人都是环境的产物,性格的形成都受成长经历的影响,看来高曼冬回到生父身边后,是真的过得很好。 须尽欢问:“你们这是去哪?” “去新疆吃烤羊肉串!”桐桐抢答道。 季疏缈:“这是我妹妹,季疏桐。桐桐,这是欢欢姐、冬冬姐。” “欢欢姐姐好,冬冬姐姐好!”桐桐乖乖打招呼。 粉雕玉琢的圆润小人儿,又乖又可爱,给两人稀罕得不行,萌得她们两眼找不到北。 高曼冬一个劲儿地往她怀里塞零食:“哎呦,你是谁家的这么可爱啊?姐姐给你糖吃,你跟姐姐走好不好呀?” 桐桐躲着她塞过来的东西,仰头用眼神询问季疏缈。 季疏缈:“拿着吧,谢谢冬冬姐姐。” 桐桐这才接过道谢,把高曼冬更稀罕了,抱紧一顿猛亲:“告诉冬冬姐姐,你喜欢什么颜色的麻袋?你的房间在家里几楼?窗户朝着哪边开的?” 桐桐抱紧怀里的零食,义正辞严道:“我的房间没有窗户,门都没有!” 这话让三人笑得前仰后合,远处的季书朗后悔得肠子都青了——他要是早点听缈缈的,也不至于落得这步田地。 季疏缈和她们聊得开心,互相分享了旅行行程,直到登机广播提示才道别分开。 小屿终于从里三层外三层的热情粉丝包围中解脱出来,长长地舒了一口气:“遭不住了……” 季疏缈笑话他:“现在都遭不住,再过几年你成了国际巨星怎么办啊?” “你对我期望这么高,我压力很大的。”秦书屿抿嘴。 牵着季疏缈手的桐桐扭头看向他,她个子小小的,仰头看小屿哥哥属于死亡角度,死亡得不能再死亡的角度,依然帅得无可挑剔。 “巨星哥哥贴贴。”桐桐放开季疏缈,拉住他。 【这脸不红,天理不容!】 【我先贴我先贴,得嫉妒多少姐姐们啊!】 季疏缈佯装吃醋:“哈,小墙头草,今晚上你睡酒店走廊吧。” “啊?”桐桐一脸懵懂无知。 她怎么会睡酒店走廊? 当晚一行人落地乌鲁木齐,吃了一顿当地的特色晚餐就没有其他行程,回酒店休整好开启接下来的旅程。 桐桐和父母一个房间,秦蓉在浴室洗澡,小家伙抱着自己的草莓小被子在床上打滚。 床好大好软,晚上的饭菜好好吃好好吃…… 季振华从姥姥姥爷房间回来,“不经意”地说:“哥哥姐姐们好像要去逛夜市。” 桐桐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坐起身:“我也要去!” 桐桐手里还抓着小被子就往门外跑,直到房门在她身后“嘭”地一声关上,小家伙愣了一瞬,才后知后觉被亲爹摆了一道,老气横秋地叹了一口气:“爱说谎的大人,不省心的父母。” 桐桐抱着自己的被子敲开了季疏缈的房门:“爸爸让你带我去夜市玩。” 季疏缈瞬间明白事情是怎么一回事,无奈地笑道:“你晚饭吃了那么多,肚子还有空余装宵夜吗?” 桐桐低头捏了捏自己肚子上的软肉:“吃不了可以兜着走。” 季疏缈直发笑,索性她也睡不着,叫上朗哥、小屿一起出去逛逛。隐狼、隐枭两人自然要跟着她,两人穿着便服也挡不住身上生人勿近的酷酷气质。 季疏缈一直叫两人“狼哥”、“枭枭姐”,这两年多逐渐熟悉,也知道两人本事深不可测,私下里的性格和普通人没什么不一样,十分好相处。 夜市里人多,桐桐海拔低被人群挤得喘不过气来,拉着季疏缈的手摇了摇:“我要抱……” 季疏缈懊恼自己疏忽,桐桐自打会走就几乎不会让人抱,刚想叫朗哥过来,就听到桐桐惊呼一声。 隐狼双手抱起她放在自己肩膀上:“不恐高吧?” 岂止不恐高,桐桐都要乐疯了,骑在隐狼的脖子上放眼望去全是人脑袋。 “我是这条街最高的人!”小家伙摇着双手欢呼,向朗哥炫耀:“我比你还高!” 第209章 年7月9日家国永安 有老人有孩子,前面二十天的行程都十分散漫悠闲,季疏缈一行人悠哉游哉地领略过北疆风光,又去了伊犁地区,7月9日那一天才到达喀什古城。 季疏缈穿了新疆特有的艾特莱斯丝绸做成的长裙,一头长发编成无数个小辫,裁一段天边的红霞做成装饰的红色头纱,往古城的任何角落一站,都是一幅绝美的风景画。 小屿手里的单反一整天就没休息过,电池都已经换了两次。 这天的晚饭在一家有天台的饭店,下午七点的阳光依然美轮美奂,一行人欣赏着变幻的夕阳享用美食。 晚饭结束后大家都不想离开,每一次眨眼都是对晚霞的辜负。 餐盘撤下,换成了咖啡、茶饮、水果、点心,邻桌的一家人唱起他们听不懂的维语歌,兴致盎然处热情地拉着他们一起加入载歌载舞的队伍。 万家灯火,绮丽璀璨。 季疏缈终于从当地人的热情好客中短暂逃了出来,抽出放在小屿背包里的折扇扇风:“唔——太热情了,有点遭不住。” 小屿正在看白天拍的照片,笑着把单反拿给她看:“这张光影构图真完美。” “我看看。”季疏缈凑过去,一张张翻看。 不止是季疏缈,在小屿的镜头里,家里的每个人都是独一无二的风景。 季疏缈连连赞叹:“怎么每张都拍得这么好,哈,这张桐桐好呆好可爱。” 小屿:“因为拍得不好的都删掉了,不会让你看到。” “不要谦虚,你没见过朗哥给我拍的照片,一百张里没有一张能用的,丑得奇形怪状。” “因为……”在晚风和灯火中,秦书屿带着笑意的眼眸璀璨如星:“镜头,是有感情的呀。” 是拍摄者通过取景框看到风景,又或是镜头定格了拍摄者眼中的风景。 季疏缈眼神动容,笑意更甚:“那朗哥每次都把我拍得那么丑?” 小屿一脸严肃地替朗哥证明:“他是故意的。” “好像听到有人说我坏话。”朗哥如鬼魅从两人身后无声无息冒了出来。 “没有,说你今天帅得很独特,特有文艺气息。”小屿从容不迫地把单反拿给他看。 “嚯!我肿么介么帅!”季书朗自恋上头,“这张我要拿来当头像,诶,这张更帅……” 任何一张,都能让季书朗想用到七老八十棺材入土。 桐桐疯得满头大汗地跑过来喝水,季疏缈给她擦汗扇风:“这一身汗,刚下河游泳了吗?” 桐桐大口大口地喝完整杯水,哈哈笑着一头扎进季疏缈怀里:“姐姐贴贴。” 季疏缈嫌弃得不行:“汗臭味儿的桐猪,不贴不贴。” “哼哼~贴嘛,贴嘛,不臭的。” 姐妹俩没闹多久,玩了一整天的桐桐就消停了,在她怀里困倦得直打哈欠。 这会儿气温逐渐降低,季疏缈怕她出了一汗再受凉感冒,和父母打了一声招呼,先带桐桐回酒店。 正手拉着手跳舞的夫妻俩头也不回地应了一声,眼里又看不到除了彼此以外的人了。 季疏缈无奈,抱起桐桐离开,隐狼、隐枭两人依然跟着她。 快三岁的小人儿近三十斤,季疏缈拍了拍她肉嘟嘟的屁股:“别睡啊,你睡着了我可就抱不动了。” 桐桐趴在她肩头打了个哈欠,就挣扎着要下来要自己走,被隐狼抱了过去。 “放心睡,十个你狼哥也能抱得动。” 桐桐乖乖道谢:“谢谢狼哥。” 趴在狼哥厚实的肩膀上,桐桐闭上双眼。 如果不是听见她一刻不停的心声,季疏缈真的就以为她要睡着了。 【嗷嗷嗷,末世的时候能不能抱上狼哥和枭枭姐的大腿啊!】 【这超高的武力值、这厚实安全感,听说他们俩以前还是特种兵耶!】 【到时候是找座没人的深山挖防空洞苟起来呢,还是就把现在的家改造成铜墙铁壁啊?咦,家里的地下室可以继续往下挖吗?】 季疏缈:“……” 这小小的脑仁,就没想过为什么两位特种兵会来保护她的亲姐姐吗? 是我的腿不够粗,让你看不见吗? 愁人。 季疏桐每天都在谋划着如何带领全家人在末世苟活下来,只有季疏缈知道她房间床底下那一箱子画册里画的,不是鬼画符,而是各种各样的末世计划——嗯,是为了伪装不让人看出端倪才画成儿童画的,绝对不是因为水平有限。 姐妹俩一起洗了澡,季疏缈哄着妹妹睡下,小家伙直到失去意识的前一秒还在想养兔子好还是鱼好,末世需要持续的蛋白质补充。 季疏缈无声地叹息,小声道:“想太多会长不高的。” 桐桐重生前,也只是个孩子。 季疏缈有时也会怀疑这个世界是否会有末世,会不会存在于桐桐重生前的那个平行世界。 她的心头有太多疑云,压得她有些喘不过气,只能暂时地逃避。 就算用,她也相信自己,相信自己的国家,一定能过去。 永安,她给医疗公司起名叫永安。 家国永安。 第210章 年7月15日万山之祖 季疏缈、季书朗、秦书屿和隐狼、隐枭在喀什与长辈们分离,年轻人的旅行要玩一点硬核的。 他们一路向西去往祖国的最西端帕米尔高原,途经塔县、奥义塔克冰川公园、红峡谷、白沙湖、瓦罕走廊、盘龙古道…… 从帕米尔高原离开后,他们又乘坐公共交通去往青海省格尔木市,从这里出发,自驾穿越昆仑死亡谷,途经茫崖、若羌,见过楼兰遗址后,再回到喀什与家人汇合。 昆仑山,中国第一神山,万山之祖,传说是神仙的居所,各种各样的神话传说令季疏缈三人激动不已。 如果冒险没有蒙上一层神秘色彩,那等于奶茶没有奶也没有茶。 死亡谷听起来吓人,但有隐狼、隐枭在一点也不危险,只是沿途条件艰苦又人迹罕至罢了。 隐狼、隐枭两人所在的特种部队从前在昆仑山做过三年的高原训练,几乎所有精锐部队都会在高原地区进行特训,来应对可能会出现的高海拔作战情况。 穿越死亡谷这条线路,别说是自驾了,他们从前徒步负重行军都走过上百次。 7月15日从格尔木出发那天,季疏缈三人激动得每时每刻都想要尖叫。 隐枭哭笑不得,最后检查了一下车上的各类装备。季疏缈他们在帕米尔高原都没什么高原反应,但为了以防万一,隐枭还是给他们准备了三个十升装的大容量高压氧气瓶。 帐篷、睡袋、防寒服、矿泉水、食品、药品、汽油、手电筒、电棍、指南针…… “还有备胎……”隐枭皱了皱眉问隐狼,“四个备胎够用吗?” 死亡谷石头尖利,途中换轮胎几乎是必然的。 隐狼抠抠额角:“再多带两个吧。” 车要是坏了,他俩能徒步走出来,那三不行。 小屿的行李比他们四个人的加起来都多,都是各种C服和道具,有的道具带不上飞机,还是从北京邮寄过来的。 一辆全副武装的越野车带着充足的物资装备,载着五个心潮澎湃的年轻人开往神山。 第一站到达中国海拔最高的道观无极龙凤宫,之后就正式进入了死亡谷。 季疏缈:“哇——” 秦书屿:“哇~~” 季书朗:“哇……” 三人活像没受过九年义务教的文盲,只会“哇”,哇得抑扬顿挫各有不同。 实在是,没有语言能够准确地形容目之所及的一切。 壁立千仞就在眼前,黄沙枯草裹着野生动物尸体腐烂的气味在荒原上弥漫,停车休息时,他们甚至看到了石壁上三千多年的岩画。 小屿指着不远处像金字塔一样的黑色山峦惊呼出声:“小说里的时空之门!” 季疏缈:“哇~哇~” 季书朗:“哇!” 天黑前,他们到达了传说中的瑶池。 4300米的海拔,池水碧绿如染,周围野兽栖息,野牛、羚羊、藏狐、野狼…… 季疏缈激动得嗷嗷叫唤,下车飞奔至瑶池边,刚想深吸一口气放声呐喊,就被隐枭吼了回去:“想高反?” “哦。”季疏缈缩缩脖子,太激动给忘了,高原上不能喊。 季疏缈只能把双手放在嘴边小声嚷道:“财神爷在吗?听得到吗?保佑我发财,我赚钱有大用。” 季书朗吐槽:“……还真是不忘初心啊。” 季疏缈:“你也试试呢,在神仙近一点的地方许愿,说不定真能实现呢。” 季书朗不屑地轻笑:“你接受的是社会主义教育,生在红旗下,长在春风里,还信这些莫须有的神神鬼鬼,你这思想觉悟,简直丢我们老季家的人。” “呦呦呦,你觉悟高,我们家的觉悟哥,在无极龙凤宫的时候,每个殿都拜过,这半天时间觉悟就长成参天大树了~略略略~”季疏缈阴阳怪气地做鬼脸嘲讽。 隐狼、隐枭在找合适的地方扎帐篷,小屿在车上手忙脚乱地画妆,无奈车里施展不开,连镜子都没地方放,打开窗户朝季疏缈挥手让她过去帮忙。 等季疏缈一走,季书朗立刻虔诚许愿:“皇天后土,月老在上……” 晚上,季疏缈裹着防寒毯坐在帐篷前,仰望着星空发呆,两眼逐渐发直。 哈哈,星星好近啊,啊,星星怎么在转圈圈啊…… 转转转…… 隐枭看她越笑越傻,察觉到不对劲,无奈地问:“头晕?” 季疏缈呆愣愣地感受了一下:“好像是的。” 隐枭拿来氧气瓶给她,季疏缈接过道谢:“谢谢枭枭姐~” 隐枭忍不住发笑:“我以前还好奇呢,你妹妹那呆呆傻傻的样子随了谁,还以为她只是因为年纪小,结果还是一脉相承啊。” 大概是季疏缈刚刚的样子和桐桐太像了,让隐枭想起桐桐来。 季疏缈吐吐舌头:“毕竟一家人嘛。我们之前不是去了艾提尕尔清真寺嘛,你都不知道她许的什么愿。” “什么?”隐枭好奇地问。 季疏缈憋着笑学桐桐的语气:“天灵灵地灵灵,给我买个冰淇淋。” 两人俱是哈哈大笑,季疏缈笑到一半呼吸困难,抱紧氧气瓶猛吸,季书朗和秦书屿原本在一旁看今天拍的照片,这会儿也有些遭不住了,感到头晕眼花胸闷恶心,拿了氧气瓶吸氧缓解不适。 隐枭却像没事人一样准备晚餐,季疏缈他们要帮忙也不让。 “不想现在回头去医院的话,就好好吸你们的氧,别添乱。” 三人乖乖老实了,排排坐,吸氧氧。 隐狼巡逻回来,关了手电:“行了,这里就我们几个人了。今晚你守前半夜,我守后半夜。” 后面一句是对隐枭说的,隐枭也跟他客气,一口应下。 下午他们还看到了一些游客,不过那些人都在天黑前离开瑶池返回格尔木,只有他们留下过夜。 如果不是有隐狼、隐枭,他们也没胆子横穿死亡谷。 填饱了肚子,季疏缈三人就被赶去睡觉了,明天他们才真正进入死亡谷腹地,到时候可没有柏油路走,全是未开发的荒地,休息不好的话,高反只会更严重。 季疏缈的睡袋安置在朗哥、小屿中间,狼哥的睡袋在帐篷的另一边,枭枭姐靠在帐篷的入口,时不时外出查看一圈,防止有野兽靠近。 高原上夜风呼啸,传来远处的狼嚎,季疏缈却觉得很安心,没多久就陷入了梦乡。 第二天,他们起得很早,简单休整过后便朝着死亡谷腹地出发。 越野车顺着盘山公路往山顶开去,一旁是万丈深谷,刚刚还晴朗的天空,瞬间阴云密布。 握着方向盘的枭枭姐解释:“昆仑山的有特殊磁场,经常会有极端天气。” 季疏缈听见自己回应她:“是吗?” 车里只有她们两人醒着,狼哥在副驾驶睡着,小屿和朗哥互相依靠着,睡得深沉。 安静的,有些奇怪。 突然,一声鲸鱼的叫声响彻在耳边,空灵神秘,又沉闷压抑。 鬼使神差地,季疏缈扭头看向车窗外的山谷…… 一只……一只黑色鲸鱼,在山谷中缓缓游动…… 是鲸鱼,又或是鲲? 体型庞大的鲸鱼几乎占据了整个山谷,只见它缓缓翻了个身,大到遮天蔽日的尾巴朝季疏缈拍下…… 季疏缈惊恐地坐起身,大口喘息引发高原反应,耳中一阵轰鸣,头晕眼花几乎坐立不住。 朗哥连忙拿过氧气瓶给她吸氧,拍着她的背顺气:“做噩梦了?” “梦见我被鲸鱼一尾巴拍死了。” 季疏缈对这个梦也很无语。 其他人都已经醒了,正在准备早饭或者收拾行装,小屿正拿着单反在拍瑶池的晨曦。 小屿的眉头渐渐皱起,把镜头拉到最长:“那边……好像有个人。” 狼哥闻言拿了望远镜,朝他指的地方看去…… 第211章 年7月16日扑朔迷离 瑶池边匍匐着一个人,身上穿的是隐狼、隐枭再熟悉不过的高原防寒作训服。 隐狼放下望远镜走了过去,中途却见那人猛地起身,怀里抱着步枪,眼神充满警惕戒备地看着他们。 那人戴着军盔,整张脸遮得严严实实,唯一露出来的一双如鹰隼般锐利的眼,像在凝视猎物。 眼见隐狼一步步走近,那人调转枪口对准了他。 隐狼赶忙举起双手证明自己没有恶意:“自己人自己人,兄弟,你是掉队了吗?需要帮忙吗?” 隐狼话音未落,那人转身拔腿就跑,隐狼追了一段距离,眼见那人越跑越远,身影消失在荒原,只能无功而返。 隐枭笑话他:“居然还有狼哥你追不上的人啊,最近缺锻炼吧?” 隐狼坦然地耸耸肩:“人外有人嘛,部队年年人才辈出,有什么好稀奇的。” 大家都没有把这个小插曲放在心上,隐枭估计那位士兵是特训掉队的新兵蛋子,又要面子才不让他们帮忙。 “常有的是,每年新兵都有那么一两个刺头,干点震惊三军的蠢事,然后变成历史素材教育之后的每一届。当时我们连有个二逼……”隐枭开着车,挑着不涉密的军队趣事讲给他们听。 守了下半夜的隐狼靠在副驾驶补觉,季疏缈三人听得津津有味。 经过一天的行程后,他们已经没有最初的激动兴奋,平静了许多。 越野车翻越五千米的垭口,他们驶入了死亡谷最难的路段,海拔在下降,但是完全没有任何路。 隐狼早就醒了,和隐枭换着开车,隐枭坐在副驾驶帮忙观察路况,已经没有一开始的轻松愉悦。 他们在深谷中,沿着纳林格勒河冲刷的河道中摸索着前行,期间更换了三次轮胎,都是被尖利石子扎破的。 前路未卜,一路上随处可见野狼和各种动物的尸骸。 季疏缈就是在这种一路颠簸的环境中,靠着朗哥的肩膀睡着的。 她又在做梦,但是没有梦见鲸鱼,而是一群高大的、佝偻着脊背的人影站在她面前。 嘭—— 越野车猛地停了下来,季疏缈被惊醒,慌乱中抓着朗哥的衣袖。 “没事,爆胎了而已。”朗哥拍拍她的手安慰。 还好他们带的备胎足够多,朗哥和小屿都下车帮忙换轮胎,季疏缈也下车透口气。 眼前的景象已经不再是深谷,而是一望无际的荒原,季疏缈眺望着远方的天际线,心头突然涌起一股强烈的不安。 “是不是害怕了?”隐枭关切地问,“我看你是没休息好,脸色都比昨天差了好多。” 季疏缈摇摇头,想了想还是点头:“有点。” “没事的,我们离茫崖市就三百多公里了,能有什么事?”隐枭笑着安慰她,“有我在,你放心。” “姐姐贴贴。”季疏缈学起桐桐的模样,抱紧隐枭的胳膊,“姐姐好厉害~怎么能做到像姐姐一样厉害啊~” “少来这一套。”隐枭嘴上这么说,脸上的表情却很明显吃这一套。 换好轮胎,他们再次出发。 这次季疏缈没再睡觉,拿着小屿的单反看他这两天拍的照片,看到最近的一张照片时,季疏缈顿住——和此时窗外的景色一模一样。 可这张照片的拍摄时间,是一个小时以前。 他们迷路了。 季疏缈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驾驶座的隐狼,坐在前排的两人比她更早发现这个问题,他们的导航失灵了。 两人对视一眼,默契地选择不告诉他们,隐枭暗中拿出指南针查看,却发现指南针的指针疯狂旋转着。 一直观察窗外景色的小屿也发现了问题,小心翼翼地问:“我们……是不是迷路了?” 隐枭无奈叹了口气,拿起指针乱转的指南针展示给他们看:“受到昆仑山特殊磁场干扰了。” 隐狼停下了车:“别走了,不然越走越远就麻烦了。” 这会儿天空碧蓝如洗,天际线镶嵌着白云,但是看不见太阳,没有办法分辨方向。 隐狼、隐枭以前在昆仑山做特训的时候也遇到过这种情况,通常只会持续数个小时。 再不济,他们物资装备充足,就算在这里过夜也不成问题。 刚开始不告诉季疏缈他们,是怕他们慌乱,谁承想三人都很淡定。 朗哥:“旅游嘛,总会有意外的突发状况,当初定好这条路线的时候,我们就做好心理准备了。” 小屿托着腮遐想:“只是迷路而已,我们都还没像小说里那样遇到神秘生物,误入神秘洞窟,遇见世外高人传授绝世神功……” 隐狼忍不住泼冷水:“你想得倒美,死了这条心吧,要有早被我们翻出来了。” 小屿不高兴地撇撇嘴,不敢怒也不敢言。 五人谈天说地,吃了一些食物,气氛逐渐轻松愉悦起来。 两个小时后,导航依然没有恢复。 季疏缈坐立难安,在众人关切的目光和询问中,小声说:“我想嘘嘘。” 人有三急,事急从权。 人体的构造就是这么奇妙,季疏缈不说还好,她一说其他人也多多少少有了这点需求。 五人下了车,隐狼带着小屿和朗哥往另一边走,季疏缈跟着隐枭走了七八十米左右的距离,找到一个小土丘,解决完生理需求,两人并肩往回走。 突变就在此时发生,瞬间阴云密布,狂风大作,黄沙弥漫,遮天蔽日,她们甚至看不见几十米以外的越野车。 “怎么……”季疏缈一张口就吃了满嘴沙子,狂风吹得她几乎站立不住。 隐枭一把抓住她的小臂:“别说话,低着头跟我走。” 她抓得季疏缈有些痛,但季疏缈没有吭声。 如果不是小臂的疼痛,她会分不清此时是不是在做梦。 两人花了一些时间回到车上,隐枭第一时间按下车喇叭不松手,隐狼三人循着喇叭声,不一会儿也回到了车上。 隐狼骂了一句脏:“大白天的遇见鬼了。” 是留在原地,还是胡乱地往前开? 正当他们犹豫不决时,狂风稍歇,眼前黄沙中突然出现一个人影,高大的,佝偻着脊背,他的身体紧贴着越野车的保险杠,举起手里的步枪…… 季疏缈看见了黑洞洞的枪口,也只看得见枪口。 嘭—— 第212章 年7月16日故人重逢 步枪里装的是训练弹,打穿了车玻璃,好在没有人受伤。 隐狼怒不可遏:“你个狗日的是哪个部队的!” 眼前的人,不就是他们早上在瑶池看到的那个掉队的士兵吗? “哈哈哈……”那人仰天狂笑,用嘶吼沙哑到泣血的嗓子高声诵道:“我自横刀向天笑,去留肝胆两昆仑!” 如果不是他一边念一边向他们突突突,季疏缈或许会捧场地鼓鼓掌。 他们第一时间伏下身,小屿和朗哥怕得直哆嗦,仍然把季疏缈牢牢护在身下。 季疏缈听见狼哥和枭枭姐下车的声音,还有拳头与肉体亲密接触的碰撞声,以及呼痛声。 “结束了吗?”季疏缈小声问。 小屿伸长了脖子看了一眼:“结束了。” 三人这才坐直了,齐齐长呼一口气。 隐狼、隐枭两人已经把那人五花大绑,被捆得严严实实神秘人躺在地上不停扭动着。那把步枪被隐狼拿在手里检查,企图从枪上的编码推测这个人所处的部队。 打斗时那人的面罩被隐枭扯掉扔在一旁,是一张年轻却饱经风霜的脸。 隐枭踢了他一脚:“狗日的龟孙,等着上军事法庭吧你!” 那人却看着下车走来的季疏缈嘿嘿傻笑:“我欲成仙,法力无边!哈哈哈哈——” 季疏缈几人面面相觑,朗哥不可置信地问:“这是,疯了?” 隐枭挠挠脑袋:“这……这也不是稀罕事。” 不是每个人都有绝佳的抗压能力的,军队里出现精神问题的,每年都有一些。但基本上都是焦虑症、躁狂症什么的,疯得这样别具一格的,隐枭还是第一次见。 隐狼同样犯了难:“带他去市区,还是等信号恢复联系军区?” “我看看信号恢复没……”隐枭低头掏手机。 地上的神秘人突然暴起,高举着一柄雪亮锋利的军刀朝着季疏缈刺来:“去死——” 季疏缈来不及反应,就被小屿扑倒,军刀划伤了小屿的手臂,鲜血汩汩直流。 隐狼隐枭迅速将那人制服,却不知他哪儿来的力气,挣脱束缚后睁着猩红的眼直朝季疏缈刺来…… “回车上!”隐狼呵斥道。 季书朗迅速拉起小屿和季疏缈跑回车上。 季疏缈惊魂未定,看着车前窗的弹孔——那个人,一开始就是冲着她来的。 季书朗坐在驾驶室,本打算将车开远一些退到安全距离,却发现怎么也发动不了。 车坏了,更可能是被神秘人动了手脚。 “嘶……” 牵动伤口的小屿疼得倒吸一口凉气,浑身都在因为疼痛颤抖,季疏缈连忙回神查看他的伤势,伤口很深,流了很多血,小屿半边身体都被血浸透了。 “你忍一下……”季疏缈脱下自己的冲锋衣把他出血的地方紧紧困住,枭枭姐之前教过她怎么紧急止血,她强迫自己保持冷静,但冲锋衣的面料显然不是止血的好材料。 朗哥找了找医药箱没找到,懊恼地想起自己早上收在了后备箱里。 隐狼、隐枭还在和神秘人缠斗,打斗声不断传入他们的耳中,也不知道刚刚轻松就被制服的人,现在哪来的神力。 “我下车去拿医药箱,你们在车上待着。”季书朗说完就下了车,迅速关上了车门。 季书朗贴着车身,躲着肉搏的三人拿了医药箱回到车上,翻出纱布给小屿止血。 “嘭——” 神秘人一拳打碎了季疏缈那一侧的车玻璃,那人身上的衣裳已经破烂不堪,青筋虬结肌肉峦起的紫色手臂被玻璃渣划得出无数稀碎的伤口。 这样的手臂,真的是人类该有的吗? 生死一刻,季疏缈的脑海里居然想的是这个。 但朗哥和小屿没有让她想下去,朗哥打开了另一侧车门,拖着两人下车。 隐枭:“跑!” 季书朗拉着弟弟妹妹往前跑,那人却越过了隐狼、隐枭的阻拦,举着军刀向着季疏缈而来。 速度快如鬼魅。 隐狼都跑不过的人,他们三人又怎么逃得过。 季书朗推了两人一把,转身做好赴死的准备,那人却连一个眼角都没给他,像一阵狂风掠过他身侧。 意识到他的目标只有自己,季疏缈推开小屿,朝他反方向跑去。 天色已经渐黑,普通人在高原上剧烈运动的后果,就是两眼一黑栽倒下去。 天旋地转时,季疏缈看见了宇宙星空,神秘人举着那把军刀朝着她的面门刺来。 哦,她传奇的重生才刚刚开始,怎么就要命丧于此了? 季疏缈觉得,自己的心态真是越来越好了,滚刀肉一块。 “嘭——” 一声枪响,军刀落地。 “嘭——” 两声枪响,刺客倒地。 季疏缈呆愣愣扭头看去,黄烟消散,一群高大的人影在她眼前显现。 为首的人弯下腰,乐道:“呦,侄孙女,两年没见,这么拉了?” “胡……胡叔公……” 眼前一身戎装的独眼将士,不是胡叔公又是谁? 季疏缈拉着胡叔公伸出的手站起身:“叔公,你怎么在这里?” “这话应该我问你才是,我的部队驻扎在这里,你又是为什么跑来这里?” 季疏缈扯了扯奔跑时已经散乱的头发:“我要是说,我来旅游的,你会不会觉得我傻缺?” “会。” 季疏缈无奈哼哼:“谁知道会遇上这茬啊……” 那个疯士兵被抬走的时候恢复了意识,嗷嗷叫着始终不安分:“我是隔壁的泰山,抓住爱情的藤蔓哦哦哦哦哦~~~听我说~~~~” “狗日的龟孙!”胡叔公骂了一句,“军医!照着他脑袋扎几针!” “先别管他了!”季疏缈双手抓着他的胳膊哀求,“我弟弟受伤了,先让军医给他看看。” 胡叔公接管了混乱的局面,有军医给小屿包扎,有士兵帮他们修车,还有…… 隐狼、隐枭被胡叔公骂得狗血喷头,两人在胡叔公面前跟没毛的鹌鹑似的,瑟缩着不敢吭声。 朗哥还在惊魂未定中没有完全回过神来,问季疏缈:“咱家,什么时候有的叔公?” 季疏缈捧着叔公给的军用水壶喃喃:“啊,两年半以前吧。” “啊?”季书朗歪头,“我为什么不知道?” 季疏缈神色一凛:“军事机密,再问枪毙!” 季书朗立刻老实闭嘴了。 车修好后,胡叔公的队伍开着军车,一直护送他们到了茫崖市市区才离开。 城市的霓虹璀璨就在眼前,众人劫后余生长舒一口气。 隐枭苦着一张脸:“我俩完蛋了。” 他们今天犯了无数条致命错误,不是简单地挨一顿臭骂就能解决得了的,检讨是逃不过的,还可能会面临处分。 他们同时也在懊悔,这两年确实过得有点太安逸了。 两人提起胡叔公,俱是一脸痛不欲生。 季疏缈好奇地问:“你们是胡叔公部队的吗?” 隐狼摇头:“不是,以前高原特训的时候在胡上将手底下待过两年。” 季疏缈惊呼:“胡叔公今年九十七还是九十八岁了吧?他这个年纪,还常年待在高原带兵训练。” 隐枭:“神奇吧?知道的人都觉得不可思议,胡上将一直是我们三军传奇中的传奇,神话中的神话,男人中的男人!” 后排的三人齐齐震惊鼓掌。 隐狼:“我倒是听说,胡上将始终待在昆仑山,是因为他的眼睛在这山上没的。” 隐枭:“这个我是第一次听说,快说说快说说!” “我也只听别人这么一说,谁知道真假。”隐狼无奈。 隐枭顿时没了兴趣:“一听就是假的,不都说胡上将的手和眼睛都是在战场伤的嘛。诶,别说我九十七八还能待在高原上了,就算让我活到这个年纪,我都要烧高香了。” “枭枭姐也很厉害啊!”季疏缈及时捧场,“超酷的,又飒又能打,在高原上都不带喘的!女人中的女人,英雌中的英雌!你和狼哥的接受的是一样的训练吗?那岂不是比男性更辛苦?” 隐枭笑道:“当然啊,恶劣的环境和凶残的敌人,又不会因为我是女人就对我温柔。” 越野车行驶在城市宽敞平整的柏油路上,道路两边的路灯照亮他们前行的路。 他们在茫崖的酒店住下,季疏缈今晚和枭枭姐一个房间。 隐枭:“关灯了啊?” 季疏缈盖上被子应声:“嗯。” 黑暗中,季疏缈突然睁开双眼——《隔壁泰山》是哪一年的歌?! 第213章 年7月20日重蹈覆辙 这个世界到底怎么了?! 重生这么小众的事情,都开始搞批发了吗?! 季疏缈将这件事告诉了隐枭,事关重大,隐枭连夜上报,之后的事情,就不在她们的掌控范围中了。 小屿的手臂上的伤没有大碍,但为了稳妥起见,他们第二天还是去了医院。几人商量好统一口径,对长辈们隐瞒这件事,到时候只说是意外摔了一跤,被碎玻璃划伤的。 旅途还在继续,接下来的行程都顺利得不可思议,季疏缈将所有烦恼和疑惑抛在脑后,兴致盎然地接着玩下去。 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 他们在喀什与家人汇合,原本蹲在胡杨树下拿切糕喂蚂蚁的桐桐看见季疏缈,撒丫子朝她飞奔而来,像颗小炮弹。 “姐~姐姐~~” 季疏缈接住她,抱在怀里掂了掂,目光落在她圆润了一整圈的小脸蛋上:“嗬,这才十天没见,就能出栏了。” 桐桐不好意思地往她怀里蹭。 季疏缈躲了躲:“小花猫。” 切糕弄得满脸满手都是。 他们住在村子里,热情好客的新疆人看见这么个漂亮小娃娃,都一个劲儿地往她怀里塞吃的,姥爷的战友更是在家里摆满了各种美食,赶集的日子里,桐桐还能吃到跟自己一样高的红柳枝羊肉串…… 从早上睁眼到晚上闭眼,一整天嘴都没歇过,不变得肥美才怪。 季疏缈几人给姥爷的战友一家带了丰厚的礼物,还定好了饭店邀请他们吃顿便饭,感谢这些日子以来对姥姥他们的照顾。 “不不不!”老人家连连摆手推辞,“你姥爷来的时候带那么多礼物,你来又带这么多,说什么我们都不能收。” 姥爷胡子一吹:“啧,跟我客气啥,见外。我在这住这么老些天,我跟你见外没有?” “你来我高兴呀,带什么礼物。” 姥爷佯装生气:“那我以后不来了!” 季疏缈笑着拉着老人的双手道:“爷爷,俗话说礼尚往来。你收下,咱们才有来有往,今后咱们常来常往,你和姥爷的战友情,我们这些小辈也好延续下来不是?” 一通肺腑之言哄得老人哪还有拒绝的份儿。 季振华秦蓉他们早在饭店等着了,两边人亲切问候认识了一番就算熟识了。 秦蓉抱着桐桐左看右看,表情一言难尽:“哎呦,我的小闺女哦~” 【话没说出口,但足够伤人,哭哭……】 但她只哭哭了一分钟,上菜以后依然酷酷炫。 他们人多,二十人的大桌还加了座位才坐下,姥爷和战友一顿唏嘘——当年他们一起当兵那会儿,哪能想到有着儿孙满堂齐聚的画面上演。 季疏缈和朗哥小屿坐在离包厢门最近的位置,要儿童餐椅、加座、催菜、加菜、叮嘱菜色口味,三人有条不紊,把每个人的需求和忌口都照顾到了。 老战友看着亭亭玉立的季疏缈,待人接物细心周到,看得眼热,悄声问姥爷:“你孙女几岁了?” 他一开口,姥爷就知道他没安好心,耐着好性子回答:“下个月十四。” “看着不止啊。”老战友小声嘟囔了一句,扯了扯姥爷的衣袖示意:“诶,我那孙子今年十九……” 姥爷伸出一根食指摇了摇:“没门!No way!” 吃完饭,姥爷马不停蹄地去买了一面豪华落地纯铜穿衣镜送给战友家。 离开新疆那天,桐桐泪洒机场。 【哦,为什么我的眼里常含泪水?因为我对这土地爱得深沉……】 【再见了羊肉串,再见了烤包子,再见了炒米粉,再见了大盘鸡,再见了手抓饭,再见了叮叮炒面……】 数着数着,口水就和眼泪一起流下来了。 他们一家人承包了整个头等舱,季疏缈就坐在桐桐身边,憋笑憋得辛苦,连忙拿起手机转移注意力。 小屿发在个人社交账号上的风景照和cos照全网疯传,每一张都是可以当壁纸用到地老天荒的程度,这两天小屿人没有露面,热度却是居高不下。 季疏缈和坐在他身后的小屿商量:“新电影下月初就要开机了,你的伤还没好,让他们把的戏份往后排。” “我没事,都是皮外伤。”小屿动了动胳膊给她看,“等到开机的时候肯定就好得差不多了。” 这部电影是大制作,升朗集团、陆氏、熊家都有投资,一众老戏骨云集,导演也是实力派拿过大奖的,剧本更是精挑细选,整个配置拉满,冲着国际大奖去的。 小屿在里面给影帝做配,一来磨炼演技,二来混资历,戏份不多却很出彩。 看他坚持,季疏缈没再坚持,只让他自己多爱惜身体,又和他的经纪人发了消息麻烦经纪人多注意。 空姐过来提醒她马上要起飞了,季疏缈笑着应下打开手机的飞行模式。 手机最后给她推送了一条消息——东电就福岛核泄漏事故向民众道歉! 季疏缈两眼一黑,疲惫地捏了捏眉心。 她上交的那部花为这两年发挥了巨大用处,靠着全能先知,国家及时规避了许多事故。 今年3月11日,日本九级地震发生前,中国政府曾明确喊话日方防范特大地震,将人类共同利益放在首位,严防核事故的发生…… 那一长篇的发言,小日子显然没有放在心上。 怨种啊,只会重蹈覆辙。 飞机起飞,季疏缈望着舷窗外的晴空,轻轻拍了拍怀里的桐桐。 历史,是石碾做的轮。 第214章 年7月22日醒醒醒醒 隐狼和隐枭不出意外地受了处分写了检讨,上边本想要把他们调回去特训,安排其他人来负责季疏缈的安全,但胡叔公打电话来求了情,不知道胡叔公说了什么,最后两人没有调离季疏缈身边。 他们从暗中保护改为贴身保护,两人还要轮流回去做魔鬼特训。 回到北京,小屿进了剧组准备开机前的各项工作,季疏缈和朗哥也重新忙碌起来。 季疏缈先去查看了建设中的集团大厦,28层的大厦主体已经完工了,现在紧锣密鼓地赶工建设。 承建方的负责人点头哈腰地接待两人,保证年前一定能完工。 季疏缈:“年前能完工最好,不能也不要勉强,我又不是活不到年后了。” 这人之前闹出克扣工人工钱的事,季疏缈很难对他有好脸色。 这大夏天的,一出门就热得浑身淌汗,更别说建筑工人了。 有工人热得受不了,拿起安全帽在水桶里舀上一帽子的水兜头淋下,甩了甩头发,又很快投入工作中去。 季疏缈随口问道:“高温补贴都发下去了吗?” “发了,都发了,第一时间就发下去了。”负责人连忙回答。 一旁升朗集团的人欲言又止,季疏缈瞬间明白了,随便叫了一位路过的工人来:“大叔,麻烦你过来一下。” 老实巴交的工人惶恐不安地走了过来,季疏缈一眼就看出他头上戴的安全帽和自己戴的不一样。 “大叔,你的安全帽可以给我看一下吗?”季疏缈笑道。 一旁的负责人在大夏天里已经开始冒冷汗,陪着笑道:“安全帽有什么好看的,这日头毒,咱们……” 季疏缈根本不理他,端详着手里安全帽,随口问工人:“大叔,你收到高温补贴了吗?” “啥?啥补贴?” 季疏缈微微一笑,把自己的安全帽给了他:“没事,你很快会收到的。” 工人满头雾水地走了,季疏缈将手里的安全帽掷在地上,劣质安全帽立刻四分五裂,烂得彻底。 季疏缈敛了神色,缓声问:“该给你们的钱,我少过一分、晚过一天吗?这样敷衍我,想让我的大厦落成之前染点血吗?” 负责人点头哈腰地道歉:“小季总,对不起,是我疏忽,我马上整改,马上!” “让你老板来跟我道歉,你算什么东西。”季疏缈扭脸就走。 负责人小声骂了句脏,只见季疏缈身后那个一直沉默不语的女保镖猛然回头,面无表情地朝他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吓得负责人一哆嗦。 季疏缈勒令停工整改,两天之内必须给她一个交代。 季疏缈年纪小,在商场却是出了名的手腕狠辣,靠山又强大,跟她对着干的没一个有好下场,再不服不忿的,都得维持着表面和气。 承建方的老总悔不当初,见不到季疏缈就四处求情,求到了季书朗面前,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甚至大庭广众之下向季书朗跪下了,季书朗硬着头皮只得答应下来。 季书朗到了季疏缈面前,斟酌着开口,刚说明来意,季疏缈从文件堆里抬起头一个眼刀给他杀了回去。 “季书朗,你猪油吃多了让大脑变异、小脑萎缩了?脑壳里右边装猪脑,左边装恋爱脑。”季疏缈骂完后皱着眉叹气,无奈讲给他听:“你同情他?一个建筑工人不吃不喝一整年都买不到他的一盒雪茄,你同情他什么?他在你面前痛哭流涕,不是因为他后悔了,是他怕了。就算有后悔,也是后悔让我发现了。” 季书朗这会儿也回过点味来,懊恼地在沙发上坐下:“我又犯蠢了。” 朗哥耳根子软,又经常会在小事上犯糊涂,这毛病始终改不掉。 “你清醒一点呀。”季疏缈又生气又无奈,“他们不敢在工程用料上偷工减料,就压榨弱势的那一方,欺软怕硬。你万事想想对方的目的,不要光听人说了什么。” “知道啦知道啦,我让你训得跟孙子似的。”季书朗懊悔地搓搓发烫的耳朵。 “看着那些工人,我就总想起刚来北京的时候,我爸爸在工地……” 季疏缈骂完人,又将往事娓娓道来,把季书朗后悔得肠子都青了,当场发誓时刻牢记初心,绝不再共情资本家。 等朗哥离开,季疏缈得意地吹了一声口哨:“拿捏~” 男人果然都是牲口,要鞭子和草料一起下,干活才卖力。 另一只牲口周回敲响了她办公室的门:“内部聊天软件做得差不多了,你什么时候来看看?” 季疏缈:“为了嘉奖你的劳苦功高,朕决定将软件用你的名字命名,就叫——回一回。” 周回嗅到了危险的气息,微微眯起双眼:“你又想干什么?” 季疏缈绽放出最甜美的笑容:“没什么事呀。” “没事我就走了。”周回转身就走。 “有点!”季疏缈及时叫住他,“嘿嘿,辛苦你出趟差呗!” 周回面无表情地问:“去哪儿?” “非洲,尼日利亚。” 周回走得更快了,季疏缈穷追不舍,追到他的办公室。 “朗月手机在非洲那边的市场出了一点问题,朗月的市场总监又是女孩子,一个人去非洲那么远的地方,多不方便啊~” 朗月造手机硬件,桐花里负责系统软件开发。 中国的手机制造商手拉手打开国际市场并且霸占全球份额超过百分之七十,西方资本回过味来,开始联手抵制、制裁中国制造。 发达国家限制进口并加征关税,许多厂商将目光瞄准了第三世界国家,朗月也是如此。 因为文化差异太大,对非洲市场又缺乏了解,不能准确掌握非洲消费者的需求,朗月进入非洲市场后反响平平。 季疏缈苦口婆心地劝:“又不让你去非洲大草原垦荒,去的是人家首都,国际化大都市。我给你发差旅补贴?你也不用急着回来,就当公费旅游了,怎么样?” “玄哥的爸爸就在非洲,你怎么不让他去?”周回凝视着她,眸色深深。 “那让他跟你一起去,你们俩有个照应?”季疏缈从善如流地提议,见周回无动于衷,又开始耍赖:“你去吧,别人去我都不放心,就你最可靠了。你就去嘛~去吧~” 罗星昀英语太烂了,罗一弦爱掉链子,朗月的市场总监又是女人,想来想去就周回最合适了,人高马大有安全感,懂技术又有市场敏锐度,英语还好…… 哎呀,多边形战士,在她手底下屈才了。 季疏缈其实是有心理准备的,周回这样的性格不会甘心久居人下,等过几年他羽翼丰满了,肯定会离开升朗另起炉灶。 所以,要在能压榨的时候充分压榨。 “去吧~”季疏缈撒娇耍赖一起用,“回哥?” 周回到底是点头答应了,他这一去至少一个多月,离开前把季疏缈的生日礼物提前给了她。 季疏缈捧着礼物盒子,心中触动,后悔心疼了三秒钟,又很快清醒拍拍自己的脸颊:“醒醒醒醒,别学朗哥那个死出,还共情上周扒皮了。” 第215章 年7月24日小狗刨水 大厦承建方的老总求到了季振华、秦蓉面前,下血本送了厚礼,夫妻俩一概不收,口径十分统一:不知道,不清楚,信闺女,她做主。 季疏缈把人晾了几天,看着工地上的问题整改得还算彻底,才松口让他们继续施工。 承建方老总猛松了一口气,擦干额头的冷汗,这位祖宗一发难,他手底下大大小小的项目同时出了问题,想不害怕都难。 倾倾旅游回来也回到她身边做助理,她跟着唐志龙、林珊去了马尔代夫,皮肤晒黑了不少,衬得一双大眼睛更加明亮动人。 午休时间,两人猫在季疏缈的办公室吃午饭,季疏缈突然收到一条银行入账短信,那一长串的数字砸得季疏缈发懵——这是谁要贿赂她? 陶毅的电话紧接着打进来,季疏缈这才知道是拆迁款,秦蓉让直接打到她的账户给她当零花。 “居然这么快?”季疏缈不禁问道,“都顺利吗?” “挺顺利的,你说的那个人没有出现。我倒是打听了一下,卖给你们房子的上一任房主确实是因为丈夫意外身亡,才卖掉房子带着儿子回老家的。” 季疏缈心头感觉惋惜,当初卖掉房子的价格再想在那样的地段买房,得再翻一番。 陶毅:“对了,那家的儿子,叫柏亦川,今年应该十八岁。楼上那户老人家搬走前还见过他,听说今年高考又考回北京了。” 季疏缈:“还有其他信息吗?” “你感兴趣啊?那我让人去查。” “不用了。”季疏缈拒绝。 隐枭还跟在她身边,这样查太引人注目,而且季疏缈觉得,这个人还会出现的。 吃完午饭,倾倾掏出随身携带的小本本,和她核对下午的行程:“两点到五点是朗月的季度工作会议,晚上六点极光的老总攒了个局,邀请你一起去,我还没有答应,看你的意思我再给那边回话。” 极光是一家手机制造商,在国内排得进前五的龙头,老总一惯喜欢攒饭局。这种应酬免不了要喝酒,季疏缈现在的年纪摆在这里,他们喝酒她就只能坐在一边笑着闲聊,她一个未成年,其他老总聊天聊得都放不开,生怕那句话尺度大了一点被打上变态的标签;可要是不叫她吧,又显得不把她放在眼里。 久而久之,圈里默认应酬的饭局都叫上季疏缈,季疏缈则派手底下的人去,成了商场心照不宣的共识。 季疏缈刚习惯性地想开口让周回去,又想起了周回刚被她流放非洲。 朗月的总裁、副总裁一个酒精过敏一个出差,桐花里这边也没合适的人去,再低一级职位的人去,在那样的场合又说不上话。 季疏缈不得已开口:“让朗哥去。” 想起朗哥偶尔冒傻气,季疏缈又不放心,亲自叮嘱了一番:“少喝酒,多说漂亮话,不知道说什么就礼貌微笑,发现不对劲立刻叫司机带你走,还有……注意饭局上的漂亮女人,别管是柔弱小白花型还是知性大姐姐型的,这种饭局的女人没一个简单的,你这样的二缺傻帽,她们一口一个,连骨头都不带吐的。” 季书朗:“……” 季疏缈唠唠叨叨没完,将朗哥从头到尾看了一遍,还是补充了一下教材:“还有对你特别热情的男人,你也警惕。” 操不完的心。 要是周回在,她用得着废这功夫? 周回走的第一天,突然想念。 上辈子她酒量虽然好,但周回去这种饭局几乎从来不带她,偶尔有几次喝得酩酊大醉叫她去当司机,也只是让她在外面等。 有司机不用,非要半夜叫她去,纯折腾人。 季疏缈想起上辈子半夜从被窝里爬起来去接驾的日子,忍不住翻了翻白眼。 下午朗月的季度工作会议开得漫长,朗月明年计划推出老年人和特殊人群智能手机。 一方面智能手机全民普及是必然趋势,老年人和特殊人群不能被时代和科技抛下;另一方面年轻人的市场已经饱和,老年人和特殊人群的市场还未被开发。 朗月的执行总裁拿着模型机站在PPT前讲解:“老年机的功能不需要多,具备基本功能和紧急呼叫功能,搭配健康手环智能监测体征,手机与手环超过设定距离自动警报……” “手机独立开发系统,大字体、大音量,以及智能语音辅助,电话呼叫页面用联系人照片代替号码显示……” 季疏缈坐在主位上,翻着手里的资料听他讲解完,才开口:“再加上全方位的反诈系统,周……” 桐花里出席的人是罗星昀,正在盯着手里的资料神游天外,察觉到季疏缈的视线才回神,连连点头。 季疏缈抿嘴,提醒道:“反诈系统。” “记下了记下了。”罗星昀点头。 季疏缈示意:“继续。” “接下来是针对视障人士的……” 做完产品的概念修改,季疏缈又针对成本预算询问了林怡的建议,并采纳了她提出的所有建议。 自从有了林怡,公司账户基本就没缺过钱,季疏缈佩服的五体投地。 林怡姐,古希腊掌管资金流的神! 季疏缈回到家时,晚饭还没准备好,就去后院游泳池找秦蓉和桐桐。桐桐从新疆回来以后就开始学游泳,本意是想减肥并点亮一项末世必备生存技能,但显然减肥的作用没有显现出来——运动量上去了,食量也上去了。 季疏缈路过姥爷种的菜圃,顺手摘了一根黄瓜,用自来水一冲就吃。 没有农药,绿色安心。 家里的院子大,规划的时候就照顾了每个人的需求,季疏缈的网球场、枫叶林,朗哥的篮球场,秦蕴的小花园,姥爷的菜圃…… “嘿咻嘿咻……嘿咻嘿咻……” 偌大的泳池里,桐桐穿着小熊泳衣,套着独角兽游泳圈,狗刨的速度出奇地快。 秦蓉坐在泳池边纳凉,见她来了用扇子指着桐桐笑道:“刚学了两天,就学会了小狗刨水,刨得还挺快。” 季疏缈也跟着笑。 桐桐上辈子是会游泳的,在末世求生的过程中几次险象环生,差点溺死之后,学会了狗刨,也只会狗刨。 “嘿咻嘿咻……” 【加油努力,末世生存要用力!】 “嘿咻嘿咻……” 第216章 年7月27日事有蹊跷 晚饭时,季疏缈说起自己接下来的安排:“老家省城那边的医院和研究所都完工了,我肯定要去一趟的。顺便回去看看抹茶厂,也快有两年没去了。” 医院和研究所虽然是与陆家、熊家合作的,但对于那两家来说都是小项目,不值一提,因此大多是交给季疏缈在运作。 抹茶厂一直没让她操过什么心,最近两年都是廖达来北京给她做汇报,朗哥和小屿倒是去过两次,她一直没顾得上。 姥姥给剥了一只小龙虾给她:“你一个人去吗?多不安全啊,让朗哥跟你一起去。” “倾倾和枭枭姐陪我一起去。” 低头猛吃的隐枭闻言抬起头,扒掉脸上的饭粒:“有我在包安全的,姥姥您就放心吧。” 狼哥被叫回去特训,最近都是枭枭姐贴身保护季疏缈,同进同出,季疏缈把自己别墅的两个客房收拾了给他们住。 姥姥:“那你也是女孩子,需要人保护的。” 隐枭撸起袖子展示自己的肌肉:“女孩子也可以保护别人的,成年男人我能一下打十个。” 桐桐眼睛都亮了:“我也要打十个!” 秦蓉往她嘴里塞小龙虾虾尾:“你?你只能小笼包吃十个。” 众人哈哈大笑,空气里充满了快活的气氛。 姥爷对季疏缈说道:“正好是你硕姥爷的忌日,你要是有空的话回去祭拜一下。往年都是小屿回去,今年他怕是不得空。” 季疏缈点点头:“小屿跟我说了这事。不过他已经和剧组说好了到时候请两天假,我们俩一块去。” 姥爷点点头:“也好。” 新建的中西医结合医院由曹风藤、苏合、苏紫菀三位老人坐镇,又有医科大学的教授定期坐诊,还高薪挖来了几个西医大牛,有曹家的资源在,医师力量不需要季疏缈来操心。 看过医院和研究所后,季疏缈跟着当地的官员去看了深山里的中药种植基地。 山路艰险,季疏缈一行人走得费力,隐枭却如履平地,一边欣赏风景还能一手提溜季疏缈、一手提溜倾倾。 “这一片种的都是天麻。”年轻的村官指着面前一大片的山林,脸上眼里都是笑意,“等明年成熟了,卖个好价钱,乡亲们就有希望脱贫了。” 季疏缈点点头:“只要品质好,有多少我收多少。” 现场的种植专家跟她打包票,这一批天麻的品质一定是市面上一顶一的好。 季疏缈:“那就好。” 医药器械生产研发,都是烧大钱的项目。 餐饮、服装、手机、游戏得想办法再多多赚钱,否则以后怎么供得起这边。 真是越有钱越缺钱。 抹茶厂一切都好,利润年年攀升,季疏缈视察了一遍,心里满意得不得了。 这次回来,季疏缈依然被姨父季时谦的几个哥哥姐姐纠缠,可还没开口,就被隐枭刻意散发的杀气给吓了回去。 他们应该无比后悔当初逼着季时谦出的那十万块,让季时谦寒了心。 这几年,除了季大伯家以外,季时谦对其他亲戚家没有一个好脸。 看着那些人离开,季疏缈突然想起那位远房舅婆和她的孙子邱旭来,随口问廖达:“邱旭还在厂里吗?” 廖达一愣,想了一会儿才想起了:“不在了,前年冬天家里着火没了,他奶奶也没跑出来,当时厂里还派了人去他们家里慰问。” 这不止不在厂里了,都不在人世了。 季疏缈愣了愣,总觉得事情蹊跷。 “怎么会着火?” 廖达摇摇头:“不清楚,听说是老人家拿取暖器烤衣服,结果转过身就忘了,把家里引燃了。” 太诡异了,季疏缈百思不得其解,打听了当时办理案件的老刑警,和隐枭一起找到了老刑警的家中。 “这家啊,我还记得。”刚从岗位上退休的老刑警清晰地记得自己办过的每一桩案子,“这个年轻人是自焚,身上烧得最重,就剩个黑漆漆的骨头架子,家里还发现了汽油桶。这个老人是死后才进入火场的,法医解剖她的肺部没有吸入火灾颗粒物的痕迹……” 当时以自杀结案,认为是邱旭失手杀了他的奶奶后自焚。案子的疑点颇多,老刑警本意是要继续查下去,但上面领导把他调去了别处,案子交给了别人,他便没再过问。 季疏缈心头的不安越来越重,她突然想起了昆仑山上压得人喘不过气来的黑云。 她给谭秋发消息,问:秋秋姐,有办法能让人的智商能在短时间内大幅度提高吗? 等谭秋回消息只能随缘,还记得去年她发的拜年短信,到端午才收到回复。 和小屿祭拜完秦升姥爷,季疏缈启程回北京。 在机场候机时,隐枭起身接了一个电话,季疏缈眼见着她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怎么了?”季疏缈关切地问。 隐枭看了一眼她身边的倾倾,摇了摇头没说话。 直到回北京和倾倾分开,隐枭才告诉她:“那位老刑警死了。” “什么?!”季疏缈惊讶得睁大眼睛,“我们去的那天他还好好的,身体很健朗的样子。” “就是我们去的当天晚上没的。”隐枭同样皱眉,“现场发现了你的项链。” 季疏缈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脖子,然后想起自己这次出来带了好几条项链,这几天戴在身上的根本没重样,丢的是哪一条,什么时候丢的,她一点也没意识到。 明显有人想把罪名往她头上扣,如果不是隐枭一直跟着她,她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上边已经把事情压了下来,和我打电话就是再确认一下实际情况。”隐枭压低声音道,“还有,那桩起火案的档案被人篡改了,那位老刑警当时的领导,事发没多久之后就辞职移民国外了。” “境外势力?”季疏缈头大,“我……我什么时候惹上的?” 隐枭摇摇头:“上头让我告诉你别多心,会有人查下去的。” 她间接害了一条无辜的生命,季疏缈怎么能不多心,她痛心又揪心。 疑点一个接一个地出现,像散乱的拼图,怎么也拼凑不到一起。 她忽略了什么,还是遗忘了什么? 第217章 年7月30日不明觉厉 季疏缈在自己的衣帽间里盘来盘去,也没发现自己丢了哪条项链。 她的珠宝首饰太多了,逢年过节都会收到亲朋好友、合作伙伴送的礼物,姨妈秦蕴、陆良景逛街看到适合她的都会买下来送给她,妈妈秦蓉开了珠宝店后,店里有适合她的款式也会给她留一件,日积月累,首饰就到了一个相当可观的数量。 具体有多少,季疏缈自己也没数过。 隐枭打完电话回来,把手机里的照片拿给她看:“喏,就是这款。” 证物袋里装的是一条很普通的金项链,常见的花卉元素,款式精致秀气,迎合大多数年轻女孩的喜好。 季疏缈无奈地拉开首饰柜第二个抽屉,金光灿灿闪瞎眼,里面整整齐齐摆放的都是这样的项链,至少有上百条。 她喜欢黄金,是众人皆知的事情。 隐枭耸耸肩:“大牌热门款,很多人都有,要不是事发前只有你去找过死者,还真没办法把屎盆子往你头上扣。” 季疏缈不记得自己有没有过这个款式的项链,但最近一段时间她绝对没见过,否则不会毫无印象。 如果想要她的命,大可以直接冲着她来,何必大费周章地诬陷她。这招太昏,估摸着是看她找到老刑警,才临时起的意。 还好她抱国家大腿抱得紧抱得早,不然全身是嘴也说不清。 邱旭,应该有别的用处,但中间出现了不可控制的意外,才让他身亡。 一切都只是猜测。 “啊~后脑勺好痒,要长脑子了。”季疏缈拿出手机噼里啪啦打字给谭秋发消息,这种费脑子的事情就该让有脑子的人去做。 本想到这次对方很快就回了消息,季疏缈看到消息激动不已,仔细一看却不是谭秋。 [季同学你好,我是季玉。谭秋最近一直在实验室,等她出来,我会让她第一时间回复你。] 季疏缈礼貌道谢完,无奈地放下了手机。 去年季玉高考结束后就进了研究所,名义上挂了个闲职,实际上在专职做谭秋的精神抚慰工作。 听说谭秋这一年都老实待在研究所,没作一点妖(此项存疑)。 季疏缈难得失眠一整晚,第二天早上坐在餐桌前还盯着面前的羊奶发愣。 这鲜羊奶她喝了快三年了,今天的羊奶味道比往常寡淡一些。 朗哥喝了一口自己的牛奶,当即就吐了出来:“这玩意儿兑水了吧,喝起来恶心吧啦的。” 他们一家子的嘴都养刁了,东西好不好、新不新鲜,一进嘴就能尝出来。 哦,除了桐桐,她还捧着牛奶杯喝得津津有味,恨不得把杯子都舔干净。 【有的吃的时候就不能挑剔。】 “那就不喝了。”秦蕴把三个孩子的杯子收走,“我一会儿问问牛奶厂怎么回事,是意外就算了,真要品质差了,我们就不喝这家的了。” 季疏缈无奈:“其他厂家兑的水更多。” 牛奶市场这两年劣币驱逐良币的现象越来越严重,这家蓝希鲜奶厂已经处于两难的境地。 土地成本一直在涨,搬迁吧,离北京城远了每天的运输成本又会增加,加上市场一直被各奶业巨头刮风,消费者更容易接受能在超市买到的大牌鲜奶。 成本增加,利润又上不去,就昏头往产品里兑水了。 当浑浊成为一种常态,清白就是一种罪。 季疏缈感慨:“固时俗之工巧兮,偭规矩而改错。” 兑水成了行业准则,固守本心就成了一种错。 桐桐眨巴眨巴眼睛,不明觉厉。 【听不懂,但应该是很厉害的样子。】 季疏缈笑了起来,揉了揉她的脑袋:“我们买家鲜奶厂吧?” 姥姥问:“就为了喝牛奶,是不是有点小题大做?” 季疏缈摇摇头:“还为了茶三昧的原料供应。” 明望和上一世一样为了上市和外资签了对赌协议,今年年初茶三昧和明望的供应协议到期以后,季疏缈只和他们续签了一年,她清楚明望的资金链只撑得了一年。 茶三昧要持续发展壮大并且保证品控,必须把原料供应握在自己手里。 季疏缈叹息:“啊~又是钱。” 多少都不够用的,得去抱着林怡姐的大腿哭一哭。 季疏缈想收购蓝希鲜奶茶,但林怡不赞同:“蓝希的收购成本低,但是这家鲜奶厂问题太大,在城郊养殖场的模式走不长远。” 季疏缈面露难色:“其实我想收购明望。” 去年奶业龙头科宇奶业向明望奶业多次提出收购遭到拒绝,之后明望连连爆出卫生安全问题,甚至影响到了茶三昧的生意。 好在季疏缈的传媒公司有掌握了不少网红和大V账号,帮忙澄清了又澄清,才让流言蜚语稍歇。 但到底影响了明望在消费者心中的企业形象,损失了一定的口碑和名誉,之后明望的老板为了打翻身仗,和三家投资公司签下对赌协议,又在三家公司的介绍下向6家外国银行贷款5亿元无抵押、无担保、低利息的贷款。 拿着投资和贷款的明望如烈火烹油、鲜花着锦,眼下正铆足了劲准备上市。 林怡惊讶:“你也看出明望的问题了?” 不是看出来的,是上辈子在商业案例里见过的。 季疏缈昧着良心点头:“明望拿到投资和贷款都太顺利了,事出反常必有妖。” “长进不小。”林怡欣慰地笑了起来,看着她的目光中都是赞许,“玩金融的心都脏,哪会做善事。只要那几家银行提前催债,明望的资金链必断。所以再等等吧,等到时候,去做一个雪中送炭的‘救命恩人’。” 季疏缈犹豫:“可是,明望背了那么多债,会烫手吧?” 林怡意有所指:“对别人来说烫手,对你嘛,到时候去抱着大腿哭一哭,眼泪一淋就不烫了。” 背靠大树好乘凉,季疏缈靠着最粗最大的树。 季疏缈年纪小也是好事,撒泼打滚哭哭啼啼的时候不仅没有心理负担,还事半功倍。 和林怡聊完,季疏缈心中豁然开朗。 第218章 年8月18日钢琴比赛 今天开会,罗星昀顶着一对黑眼圈,全程瞌睡在状况外。季疏缈实在没忍住,把人留下来一顿臭骂。 “周回走的时候把你脑仁带走了吗?要是工作量太大你倒是吱一声,我再招人进来;不是工作你倒是给我说出个一二三四五六来,晚上是去偷牛了还是偷金条了?” 罗星昀一脸疲惫地揉了揉太阳穴:“网吧太吵了,最近没睡好。” 罗星昀拿积蓄租了一套二层商铺,一楼做网吧,二楼当宿舍,和他【潮流家族】的家人们开始相亲相爱的生活。 相亲相爱没有,网吧亏钱是真,加上“家人们”不上班,昼夜颠倒,昼伏夜出,晚上免不了各种噪音,一开始还收敛着,注意吵到罗星昀休息,可日子久了,就收敛不住了。 季疏缈气急:“你这份狗屎情谊,迟早会拖累死你。” “你才狗屎!”罗星昀不服气,谁也不能说他的家人兄弟,“你的情谊就高贵了?你的狐朋狗友能好到哪里去?” “我?”季疏缈不可置信地指了指自己,“我这么多朋友,能被叫‘狗友’的只有你!” “哼!那可不一定!”罗星昀噘着嘴往外走。 “早点把你那赔钱的破网吧给关了!”季疏缈抄起手边的签字笔扔在门上。 季疏缈气呼呼地坐在椅子里长呼一口气,掏出手机发了一段【潮流家族族长·荭脃柰哬乔】的纪实视频在朋友圈。 “哼,我能让你气到?” 不多时,族长本人前来滑跪求饶。 为了恳求季疏缈删掉那条朋友圈,罗星昀出了大血给她点了一家日料外卖做午饭。 季疏缈哼哼:“还有倾倾的一份。” 外卖到了,罗星昀双手呈上,季疏缈这才不紧不慢地删了视频,然后把碍眼的人一脚踹出自己办公室。 季疏缈和倾倾一边吃午饭一边吐槽罗星昀:“别人占他便宜没够,把他吃干抹净了,他还当别人是看得起他才让他帮忙,觉得自己特有责任感、成就感,觉得自己面上有光、地位超然。” 一部分从底层爬上来的人都有这样的心态,生怕自己怠慢了贫贱之交,怕别人说自己变了,一发达就忘了旧友了。怕落人口舌,于是处处讨好。 倾倾:“就像你说的,人是社会关系的总和,很难全不在意旁人的眼光和评价。” 季疏缈还是有点生气:“等他在这没完没了的烂人情上栽了大跟头,有他哭的时候。” 倾倾应声说是。 “这寿司一点儿也不好吃,还不如你做的呢。”季疏缈噘噘嘴。 “那我明天给你做。” “好~” 许久不见的杜紫汐打来了电话,季疏缈一接起就听见她兴奋的尖叫声:“缈缈缈缈缈缈!倾倾在你旁边吗?啊啊啊啊啊!我进决赛了我进决赛了!!!!” 季疏缈和倾倾都为她高兴,恭喜连连。为了这个钢琴比赛,杜紫汐准备了好久,中考后更是每天只睡四个小时,两眼一睁就是练琴。 杜紫汐稍稍冷静下来:“这个月18号决赛,在上海,你们去给我加油好不好?” 季疏缈:“18号啊……” 倾倾在一旁翻她记录季疏缈行程的小笔记本,看完后朝季疏缈点了点头。 “求求你啦,你可是我最好的朋友!”杜紫汐在电话那头撒娇,“拜托拜托,我人生这么重要的时刻,你一定要来啊!不然我要讨厌你一辈子的!” 季疏缈:“我当然会去啊,让你讨厌我一辈子,那我多心痛啊。” 她到时候还能去剧组探班,看看小屿。 “Yes!”杜紫汐欢呼,“那倾倾呢?倾倾呢?” 倾倾:“我也去。” “倾倾亲亲!mua! mua! mua! 缈缈也亲亲!mua! mua! mua!” 杜紫汐在电话那头连连亲吻,直到她妈妈叫她才依依不舍地挂了电话。 季疏缈和倾倾对视一眼,都有些哭笑不得。 真好啊,小伙伴们都在朝着自己的梦想和目标努力,时间没有让他们面目全非。 黎想这个假期在国外游学,韩淇在上初升高衔接班,杜紫汐在为了成为钢琴家努力…… 季疏缈看着收拾茶几的倾倾,问:“你真的没有其他梦想了吗?不试着找找其他人生方向?” 倾倾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她的话是什么意思,摇了摇头:“我就想围着你转。” 季疏缈抱着靠枕,发出猫儿满足的呼噜声:“好感动,但是又为你觉得可惜,不会遗憾吗?” “我有没有说过,我待在你身边觉得很安心?” 季疏缈轻笑:“没有,你现在说,我现在听。” 倾倾有些难为情地笑道:“就是觉得待在你身边什么都不用怕。你好像有魔法,能让你身边的人都能获得幸福的魔法。” 季疏缈埋在抱枕里闷闷地笑,倾倾有些羞恼:“我这么说是不是太肉麻了?” 季疏缈摇摇头,露出一双眼睛看着她:“我努力修炼魔法,你给我当护法。” “好!” 转眼就到了杜紫汐钢琴比赛决赛的这一天,季疏缈和倾倾进了后台找杜紫汐。 汐汐妈妈一边汐汐整理礼服一边给她加油鼓气:“你一定要给你妈我争口气,好好打一打你那两个舅妈的脸,让她们成天说你没天分说我白费力。” 汐汐紧张得一直深呼吸,伸出两只手给季疏缈和倾倾:“姐妹们,给我点力量。” 季疏缈握住她的手,十指相扣:“给你给你,都给你!” 倾倾同样握着她的手宽慰:“加油加油,你是最棒的!” 比赛快开始了,季疏缈和倾倾回到观众席,主持人上台念开场白。 “我好紧张啊。”倾倾压低声音道,“我好佩服汐汐,我当观众都紧张成这样了,要是让我上台比赛,我肯定腿软得一步都走不动。” 季疏缈同样小声道:“这种事情当然是循序渐进,汐汐也不是一开始就参加这种大型比赛的。” 杜紫汐的出场顺序靠前,季疏缈就算是个外行,也听出她的进步巨大,想必这段时间下足了功夫,心里就越发心疼汐汐,不知道她吃了多少苦才走到今天这个舞台。 一曲毕,完美发挥。 杜紫汐起身致谢,看着台下起立鼓掌的妈妈和好友,如释重负地笑了起来,那双眼睛里带着泪意。 但她们似乎高兴得太早了, 接下来上场的选手让她们知道了什么叫“人外有人”。 越听,杜紫汐的脸色越是惨白。 第219章 年8月18日一文不值 在绝对的天赋面前,努力一文不值。 尽管杜紫汐完美发挥,也只拿了一个垫底的名次。 杜紫汐妈妈在主持人揭晓名次以后就阴沉着脸离开了,杜紫汐低垂着头甚至不看看她失望的眼神,直到妈妈的背影在比赛现场彻底消失,杜紫汐也不敢出声叫住她。 直到跟着季疏缈回酒店,杜紫汐才终于崩溃,伏在她怀里嚎啕大哭,好像要把这些年的委屈和压抑全部宣泄出来。 任何语言此时都苍白无力,饶是季疏缈一惯巧舌如簧,此时也不知道怎么开口劝慰。 一旁的倾倾同样心疼又无奈。 杜紫汐哭了许久才稍稍平复一些,坐在地毯上抽泣着,抿着嘴一言不发。 倾倾去浴室拿了热毛巾出来递给季疏缈,让她给倾倾擦脸。 “你很棒的,不要因为一次失败就怀疑自己。”季疏缈给擦着脸,用哄桐桐的语气哄道。 杜紫汐一下一下抽噎:“不是……怀疑,我就是……就是发现自己怎么努力……都没有用……我人生完蛋了,完蛋啦——” 杜紫汐说到伤心处,又不可控制地哭了起来。 “怎么会完蛋呢?”季疏缈陪她坐在地毯上,“咱们才多大,就人生完蛋?就算做不成钢琴家,也还有其他职业可以做,我们可以成为想成为的任何人。” 汐汐哭得更伤心了:“可我想做钢琴家——” 季疏缈头皮发麻,用眼神向倾倾求助。 倾倾倒了一杯温热的水塞进汐汐手里,汐汐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还打着嗝、抽噎着说“谢谢”。 喝了大半杯水,汐汐总算止住了哭泣。 季疏缈是不敢随便开口了,就怕再把她惹哭。 杜紫汐拿着手机,眉头愁得打结,她想打给妈妈,又不知道说什么,更怕不知道妈妈会说什么。 一想到妈妈,杜紫汐的眼泪又掉了下来:“我妈妈肯定很失望,后悔生了我这么没有的小孩——哇——” “我的天爷。”季疏缈震惊感慨,跟倾倾说:“你就不该给她喝水,她又有眼泪流了。” 倾倾呆呆地眨眨眼:“把她和一件矿泉水一起扔祖国大西北,岂不是沙漠变绿洲?” 季疏缈拍案叫绝:“钢琴家变身地球卫士!” 她俩一唱一和,把杜紫汐逗笑,意外地吹出一个完美的鼻涕泡。 这下是真哭不下去了,杜紫汐接过季疏缈递来地纸巾,难为情地扭过身子擦鼻涕。 季疏缈揽着她的肩膀摇啊摇:“好啦,都过去了,咱们不伤心了啊。都到上海了,咱们玩一阵子再回去,费用我包了。玩够了我们再去小屿的剧组探班,有你的爱豆哦~” 汐汐哽咽:“可是我妈妈……” 季疏缈拍拍胸脯自告奋勇:“我跟阿姨说。” 汐汐犹豫片刻,还是选择自己面对,调整好情绪给妈妈打电话:“妈妈……” “你别叫我妈,我没有你这么废物的女儿,养你还不如养条狗!” 汐汐紧紧咬住嘴唇,才让自己没有哭出来,哑着嗓子道歉:“妈妈对不起……” 眼看那双眼睛又要开闸放水,季疏缈拿过她的手机去阳台,示意倾倾安抚好汐汐。 “阿姨,我是缈缈。”季疏缈笑着说道,“阿姨,你不要说汐汐了,她已经很伤心了。你比谁都清楚她这段时间有多努力,你就不要责怪她了。” 电话那头的汐汐妈妈长长地叹息了一声:“就是知道我才伤心难过气急败坏成这样。我们就是普通家庭,把所有资源都倾注在她身上,结果一点成效都没有。你以为我就不心疼她……” 汐汐妈妈说着说着也带了哭腔:“我就盼着她以后的路好走点,顺遂点……算了算了,也是我和他爸没本事,不能给她铺好路……” 这复杂的“恨铁不成钢”的感情…… 季疏缈没做过母亲,实在理解不了这“父母爱之深则为之计远”的心境。 “我们当父母没本事,就怪不得她没天分,她要是像你一样,有看得到的未来和出路,我哪里需要操这份心。” “阿姨,汐汐已经很优秀了,你也不要太着急了,说不定她厚积薄发呢?” 汐汐妈妈叹了一口气,似是不想再和她就这个话题说下去:“算了,她这段时间也辛苦。我给她打些钱,你们在上海玩几天再回来吧,你帮阿姨好好安慰安慰她。” 季疏缈应下说好,又安慰了几句才挂断电话,回房间把汐汐妈妈的话有选择地美化了一下跟汐汐说了。 汐汐瘪着嘴,看上去更伤心了。 “好啦~”季疏缈抱住她,轻轻拍拍她,“都过去了,等你长大了就知道了,这些都是小事。真的,相信我。” 汐汐抿了抿嘴:“说得好像你长大过一样。” 季疏缈笑而不语。 汐汐吸了吸鼻子,抱住她的胳膊靠在她肩膀上:“我要是……成不了钢琴家,我就抱你的大腿,跟着你得道升天。” “没问题!”季疏缈豪迈地一摆手,“到时候我在升朗集团大厦一楼给你摆一架钢琴,让你天天在那开演奏会。” 汐汐气急打了她一下:“谁要给你当人体八音盒!” 第220章 年8月19日盲目自信 季疏缈去剧组探班的时候让附近茶三昧门店准备了好几百杯奶茶,冷热饮都有,三人没打扰拍摄,把奶茶交给剧组的工作人员之后就悄悄站在远处围观。 现场众多的人里,季疏缈一眼就看到了一位气场霸道傲气的少女,鼻梁上架着一副高奢品牌的最新款墨镜,身边围绕着三个叽叽喳喳的年轻女孩,电影的纸片人殷勤地给少女打伞、举小电扇。 等导演终于喊了“卡”,少女身边的女孩们欣喜地冲了过去找演员们要签名。汐汐也抱着新买的漂亮笔记本过去了,拉着倾倾给她做陪壮胆。 季疏缈双手抱胸吊儿郎当地朝少女走去:“要不说我俩友谊地久天长呢,都一个损色。” 少女伸出一根食指将墨镜滑至鼻尖,上翻着眼睛看她,眼里都是戏谑:“呦,到哪儿都有你这小丫头片子。有胸吗?就抱上了?” 季疏缈低头看了一眼,不服气道:“有一点的。” 一旁的男制片人面露僵硬尴尬,这两位都是祖宗,今天一声不吭地都来了,说话还这么荤素不忌判若无人。这是他能听的吗?耳朵会被割的吧? 陆良景噗呲笑出声:“你也带小姐妹来追星啊?” “是啊。”季疏缈点点头。 “姐!” 季疏缈循声扭头望去,隔老远就看到一个穿着乞丐装的黑猴子一瘸一拐直奔她而来。 要不是那双熟悉的眼睛,季疏缈都不敢认眼前这又黑又脏又丑的少年,苦笑不得道:“你们化妆师下手可真重。” “嘿嘿,就是导演说的这样好,等恢复了身份才能惊艳观众。”小屿不好意思地傻笑,他的牙齿也涂了黄黄脏脏的颜色,看起来十分……有碍观瞻。 陆良景面露嫌色,退开两步离这姐弟俩远远的。季疏缈也想走,但被姐弟情深拴牢了。 为了演好乞丐,小屿已经在这大夏天里三天没洗澡了,头发油得苍蝇都站不住。 还好,他用的是自己的真头发,不像其他演员还要戴发套,这大热天头皮都能闷出痱子来。 季疏缈:“你腿怎么了?一瘸一拐的,扭伤了?” 小屿尴尬地想挠头,想起自己一头油腻,又讪讪放下了:“剧本里受伤了,我怕演得不自然,就在鞋里放石子。刚听说你来了,忘记取出来了。” 他演技差,只能尽力把自己代入角色,做一个合格的沉浸派演员。 导演带着一众主演过来打招呼:“陆小姐,小季总。” 季疏缈在演员中看到了走在最后的柏亦川,没控制好表情,皱起了眉。 【她怎么来探班了?坏了,不会换了我吧?】 【上辈子没这号人啊,不是,上辈子顾导拍的也不是这部戏啊!】 顾导正在季疏缈面前夸小屿夸得天花乱坠,那夸赞真心实意一点水分也不掺。 他一开始以为秦书屿这少爷是投资方塞进来过戏隐、镶金边的,以为请来个金菩萨,谁知道是个好苗子,听话好学能吃苦、悟性还高,这样的关系户塞多少进来他都要。 【上辈子也没有秦书屿这个人啊,是我重生引起蝴蝶效应了吗?】 【唉,真令人苦恼,但这一世我依然会拿回我所有的荣耀!】 同时,季疏缈也在回想——上辈子娱乐圈有柏亦川这号人物? 有吗?没有吧! 因为两位大小姐的到来,剧组提前收工,制片人安排了晚饭,几人转而去酒店。 演员们要卸了妆再过去,尤其是小屿,需要全身精洗。 酒店包厢里,季疏缈摇着折扇和陆良景嗑瓜子、聊闲天,杜紫汐和倾倾在一旁和陆良景的小姐妹们分享刚拍的合影和追星心得。 季疏缈状似不经意地和导演提起:“我刚看到有几个新面孔,从前没见过,也不知道签了经纪公司没有?” 顾导闻言面露喜色,和她介绍起几个新人演员和他们饰演的角色,头一个提到的就是柏亦川,是男主身边重要的背景板,戏份不少。 季疏缈心里感叹可惜,换掉柏亦川的话,补拍得花好多钱,太亏。 主演们三三两两地进了包厢,和他们打过招呼后自顾自地找位置坐了,把杜紫汐等小女孩激动得,在餐桌下的双脚节奏密集地直跺着。 小屿急匆匆地过来,顶着一头湿漉漉的头发在季疏缈身边坐下,看得季疏缈直皱眉,老妈子上身忍不住唠叨:“湿着头发来空调房里,以后有你头疼的时候。” 小屿歪了歪头,一脸“下次还敢、你能拿我怎样”的表情,把季疏缈看得没招了。 制片人极有眼力见地把包厢温度调高了,还调整了空调风向。 人差不多到齐了,服务员开始上菜,柏亦川才讪讪来迟。 按道理,他这配角够不上资格坐这席,可他笑得坦荡自然,热络地跟众人打了招呼坐下,季疏缈和陆良景又都是一副无所谓的模样,于是也就没人赶他离开。 柏亦川没多久就觉得坐立不安,浑身热得刺挠。 他来之前精心打扮过,头发抹了厚厚的发胶,每一根头发丝都用心打理过,最重要的是,他穿了一件帅气修身但不透气的皮夹克。 【这酒店抠得要死,空调怎么回事,这么热!】 【我要差评!】 【等我红了,我一定diss这家酒店,让粉丝泼油漆泼汽油!】 季疏缈低头憋笑,这家酒店是陆氏旗下的。 【她笑了笑了,她肯定是在看我!】 【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不胜似凉风……妈的,真的热死老子了!】 【不行,忍住!不能脱!】 剧组的人接二连三来给两位大小姐敬酒,季疏缈和陆良景两人都没碰酒,以茶或者饮料代替喝了。 她们年纪和身份摆在这里,没人敢说一个“不好”,能和他们碰个杯、说几句话,已经是给了他们天大的面子。 柏亦川等到其他人都敬过酒,才提着酒杯直朝季疏缈而来,在她面前站定:“季小姐,之前的事情都是误会,我不知道那房子要拆迁了,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就原谅我无知无畏。我干了,你随意。” 陆良景好奇他说的什么意思,扭头看了他一眼,眼里闪过一丝惊艳。 长得确实不赖,但她见过长得好的人多了去。 【我去,哥的魅力真大啊!】 【要是这两个都爱上我,我该选哪一个?】 【陆家更有势力,季疏缈在家里更有话语权,天呐,真为难……】 这还挑上了? 季疏缈心头无语,没忍住看了看一脸“姐很高贵”的陆良景,也不知道这姐们知道柏亦川的心思有多抓狂。 季疏缈悠悠道:“我还没十四岁,哪里大了?” 柏亦川的视线在她胸前停留片刻。 【是挺小的。】 【唉,只能辛苦我到时候多揉揉了。】 柏亦川心思龌龊不堪,嘴上仍然恭敬:“当然是您肚量大了,英雄不问出处,宰相何关岁数,您就撑下我这条小船吧。” 季疏缈眼神凌冽,笑意不达眼底的看着他,丝毫没有举杯的意思。 柏亦川双手举着酒杯越来越尴尬,用眼神向顾导求救,毕竟是自己女儿的救命恩人,顾导还是出面解围说了几句客套话,把这尴尬场面糊弄了过去。 柏亦川又给陆良景敬酒,陆良景虽然不知道其中的弯弯绕绕,但看季疏缈讨厌他,也没有给好脸。 【妈的,以后有你哭着跪下求饶的时候。】 柏亦川赖在包厢里不走,坐了回去继续吃饭,制片人起身想让他离开也被季疏缈按下了。 没人能理解季疏缈的心思,只心道这位小祖宗脾气古怪。 季疏缈硬是耐着好性情听了一晚上柏亦川的心声,愣是没听到一句有营养的内容,不是娱乐圈的那点事,就是意淫“富家千金倒贴我”、“你们这些小垃圾,将来给本巨星提鞋都不配”! 季疏缈揉了揉额角,怎么一句关于末世的话都没有。 真要是经历过末世,应该想着末世怎么活,而不是“我要怎么红”才对。 难绷。 第221章 年8月23日心慈手软 临近生日,季疏缈从上海回到北京后,陆陆续续收到许多礼物,这天须尽欢也约了她在公司附近的一家甜品店见面,她和高曼冬也有礼物要给她,是西南少数民族的手工艺品,精巧别致,季疏缈喜欢得不行。 季疏缈妥帖收好礼物:“毕业旅行开心吗?” 须尽欢今天没有戴眼镜,一双眼睛含情脉脉如秋水,看得人有些移不开眼。 “开心的。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这次算是真切体会到了,很多景色比书里描绘还要震撼人心,只有置身其中才能感受到那种梦幻玄妙。” 高曼冬一直捧着手机傻乐,闻言抬头问季疏缈:“你怎么不问问我?快问我问我!” 她语气里的迫不及待和兴奋呼之欲出。 季疏缈:“呃……你似乎有意外的……特别的收获?” 高曼冬握拳捶桌,郑重且欣喜地宣布:“我弯了!我终于弯了!” 季疏缈:“……呃,恭喜?” “谢谢谢谢!”高曼冬发表完诚挚感谢,又低下头继续和手机相亲相爱,那架势几乎都要把脑袋钻进手机屏幕里了。 须尽欢无奈地笑着和季疏缈解释:“我们在一个古城遇到了一个穿汉服的姐姐,她看了一眼就说自己坠入爱河了,哭着喊着,死缠烂打地追上去要了人家微信。” 高曼冬:“啊……你们不懂一见钟情的力量,那如皎花照水的娴静,不胜凉风的温柔,如佛前供奉的蓝莲花圣洁庄严……” 季疏缈只觉得一阵恶寒,打了个哆嗦,到底没忍住问须尽欢:“她精神还正常吗?” 须尽欢轻笑着摇摇头:“不正常很久了。” 季疏缈:“呃……祝你早日把莲花姐姐追到手。” 高曼冬:“谢谢谢谢!” 一会儿还有个会议要开,季疏缈没有多留,谢过两人的礼物,让店员打包了一些甜品带回公司,顺便把两人的单一起买了。 离开的时候,季疏缈回头看了一眼两人,隔着甜品店的玻璃墙,听不清她们在说什么,只看见高曼冬手舞足蹈、表情夸张地说个不停,须尽欢始终都笑着附和她。 季疏缈还是有点不习惯,高曼冬突然就从阴暗少女变得开朗又疯癫。 大概是她没有参与高曼冬蜕变过程的缘故吧,像须尽欢就适应得很好。 今天的会议开得十分不顺,底下人做的茶三昧下一季度的营销方案、活动方案就是两坨勾屎,沿用她从前策划的套路毫无新意就算了,新广告还贬低、歧视家庭妇女,气得季疏缈把审核和策划的领导从头骂到脚,又当场提拔了两个女性职工。 “你们两个现在的职位只是暂代,下一季度活动做好了,你们职位才坐得稳。”季疏缈坐在上首,低沉着语气不怒自威,“做不好,你们和那几位男士一起滚蛋。” 桐花里的几个项目进展缓慢,季疏缈头疼得直揉太阳穴,掐着手指计算周回回来的时间。 对于罗星昀,季疏缈连骂都懒得张口了,只淡淡道:“你还是多费些心思在网吧经营上。” 罗星昀诧异:“是吗?你怎么改说法了?你是觉得网吧前景会好是吗?” 季疏缈:“不,我是觉得网吧会是你以后唯一的生活来源。” “你……你要辞退我?”罗星昀不可置信地问,“我们这么多年的交情……” 季疏缈:“交情值几个钱?我是商人,不做亏本生意。你要是再做出这种东西来,你就守着你的网吧过日子去。” 慈不掌兵,义不掌财。 “给我赚钱了,你是我的财神爷,我一天三柱高香地供着你都行;整天吃人饭拉狗屎,拿着我的给的工资啥也不干,那你就给我滚蛋。” 这话说得不客气,会议室里还有那么多人,罗星昀一向要面子,此时脸色相当难看。 冗长的会议终于结束,季疏缈起身回办公室,罗星昀叫住她:“我以为我们是朋友。” “在办公场合以外的地方,我们可以是朋友。”季疏缈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倾倾拍拍胸口:“吓死了,罗星昀的脸色好吓人。” “你也觉得我说的话过分了?” 倾倾摇摇头:“你已经给过他很多次机会了,他自己没有警醒。” 季疏缈给员工开的工资,远远高于行业平均水平。罗星昀当初说是月薪两千,但桐花里开始走上正轨后,他每个月到手都将近六位数,加上年终奖、项目奖金,一年七位数怎么也是有的。 罗星昀这几年走得太快、太顺了,得意忘形的同时,又怕极了被打回原形。 季疏缈:“在我这里,多深厚的情谊都没有利益重要。” 谁站在她利益的对立面,她都不会心慈手软。 倾倾闻言面色如常,笑道:“这大概就是罗星昀最应该从你身上学的,他把情谊看得太重了,没有被人讨厌的勇气。” 季疏缈加班到很晚才离开,上车后又改了主意,对司机杨东林道:“去桐花里。” 第222章 年8月23日欺软怕硬 “族长——” 黄色魔女炸炸呼呼地从走廊尽头奔来,吓得罗星昀竖起手指放在嘴边连连“嘘”声。 “哦哦!”黄色魔女这才想起来罗星昀现在不让他们叫他族长,连忙改口,“昀哥,我们给你和小瑞带了宵夜,烧烤和啤酒。” 她身后跟着蓝色太阳和彩,时间似乎没有改变三人,他们依然只露出一只眼睛,顶着人群里最瞩目耀眼的发型。 互联网公司加班是常态,季疏缈也改变不了,她能做的就是给够加班费和其他能做到的人文关怀。 罗星昀刚吃完行政统一定的宵夜,这会儿一点胃口也没有,但还是从他们手里接过宵夜:“你们怎么来了?网吧谁在看?” 黄色:“嗨,大家今天都觉得累,彩就说干脆关门歇业一天,大家也能有空见识见识首都的夜景。” 罗星昀连连点头:“对对对,还是彩想得周到,你看我这么久都没想起来这茬。” “嚯!这里真的好气派啊!”蓝色转着圈的感慨,“这写字楼也好高啊,我们刚刚站在楼底下,抬起头都看不到楼顶。” 罗星昀笑道:“这算这么,这里还是租的呢,等年底我们公司就能搬进自己的大厦了,比这里更气派。” 罗星昀放个宵夜的功夫,再扭头魂儿都快吓没了:“放下那个奖杯!” 展示橱窗前,彩正单手反拿着一个水晶奖杯,和黄色、蓝色一起研究奖杯底座下的刻字。 罗星昀不说还好,他突然一开口吓得彩一哆嗦,一时手滑,那水晶奖杯落在地上,应声而碎。 罗星昀顿觉晴天霹雳,天都塌了——那是对周回来说最重要、最有意义的奖杯。 “碎了啊。”彩风轻云淡地摸了摸自己的彩色鸡冠头,“没事,昀哥,我记得是什么样子的,明天我去批发市场给你买个一样的回来。” 罗星昀的情绪憋来憋去无处发泄,嚷道:“谁没给橱窗上锁?!” 行政听到动静匆匆跑来:“罗总对不起!是我刚刚清洁到一半,宵夜送来了,我就给大家送宵夜去,就给忘了。” 罗星昀:“我们没有保洁吗?要你来做这些?你自己的本职工作都做好了?” “哇哦,昀哥骂人的时候好有气势哦!”蓝色和其他两人咬耳朵。 黄色嘻嘻哈哈:“牛逼,不愧是当大老板的人。” 员工们也探头朝着这边看来,小声交头接耳。 “罗总怎么发这么大的火?” “嗨,这是柿子挑软的捏,他今天被小季总当中下了面子,可不得在自己场子上找回来?” “怎么就成他自己的场子了,我们桐花里再怎么也轮不到他做主吧?” “他以前是个好人,现在嘛,啧,不提也罢。” “那三个小混混是谁啊?瞧那辣眼睛的样子,就是不良社会人吧?” “行政小姐姐好可怜……” …… 行政委屈得都快哭了,还在解释道:“这橱窗里东西都很重要,平时都是我在做清洁……” 季疏缈就是在这鸡飞狗跳的时候走进桐花里的大门,身后还跟着高大健壮似铜墙铁壁的隐狼。 “我认错门,走到菜市场来了?”季疏缈沉声问。 季疏缈只扫了一眼黄色三人和地板上的奖杯遗骸,就把事情经过猜得七七八八。 行政小姐姐擦了擦眼角:“小季总。” 黄色指着季疏缈哈哈笑道:“这小妹妹是谁啊,好神气啊!” 季疏缈不喜欢被人用手指着,或者说是个人就不喜欢,冷着脸对行政小姐说:“叫保安把他们扔出去。” “用不着。”隐狼说着上前,拎小鸡崽似的一手拎着蓝色一手拎着彩,转头对黄色道:“你是女孩子,我不动手,你自己出去。” 看着隐狼肌肉发达的手臂,三人不敢反抗,只能向罗星昀求助:“昀哥救我!” 罗星昀刚想开口,就被季疏缈冷冷地瞥了一眼,只得把话都咽了下去,眼睁睁看着三人被扫地出门,同样用来扫地的,还有他的颜面。 季疏缈温声对行政小姐说道:“你去人事领一份委屈奖,顺便跟他们说,罗总这季度的奖金全扣。” “谢谢小季总。” “呜呼!” 有情绪外放的员工听到,欢呼出声,罗星昀的脸色更难看了,扭头探寻声音的来源。 季疏缈:“怎么?想报复不冲着我来,冲着自己能拿捏的人去?欺软怕硬。” “不敢。” “做都做了,还说不敢。”季疏缈说着朝罗星昀的办公室走。 这是想关起门来说话,到底想给罗星昀留一点体面。 想起办公室里藏着的人,罗星昀快步追上季疏缈:“我们去会议室说吧。” 季疏缈狐疑:“怎么,你办公室我去不得?” “太……太乱了,没收拾,脏得很。” 季疏缈不信:“有保洁阿姨天天打扫,能脏到哪里去?” 他越阻止,季疏缈越觉得有猫腻,大步走去猛地推开门。 罗星昀的办公电脑前坐着一个少年,似乎被突然的开门声惊到,猛地抬起头,与季疏缈四目相对。 王瑞。 这张脸季疏缈怎么也不会忘,当初在溜冰场把朗哥手臂踹骨折的龟孙。 王瑞看见她,忐忑不安地站起身。 他完全变了一个人,从前的杀马特少年穿着清爽的棉质衬衫,头发剪得短短的,露出俊朗不足清秀有余的五官,季疏缈愣是从这人身上看出几分书卷气。 罗星昀硬着头皮给两人介绍:“这是小季总,这是……” “我认得,还记忆深刻呢。”季疏缈冷冷地打断他。 隐狼没有进来,靠在门框上,无聊困倦地打了个哈欠,他的存在就无形中给罗星昀、王瑞施了压。 王瑞捏着衣角跟她打招呼:“小季总。” 季疏缈冷着脸走过去,王瑞连忙把电脑前的位置让开,页面上是正在编写的代码。 季疏缈回头看向罗星昀,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罗总,这工作可真是轻松啊。” 她身后的王瑞眼神闪动,一只手摸进裤兜里,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门口的隐狼。 罗星昀硬着头皮解释:“这个……小瑞他只是想学编程,我就……就随便教了一下,他立马就学会了,真的!” 季疏缈冷眼打量王瑞:“是吗?” “是的!我们小瑞现在可聪明了!”罗星昀说到这里语气满是骄傲和自豪,“他今年考上了清大物理系,这是来等开学的!他真和以前不一样了,坏习惯都改了!” 连当初偷的那一万五千两百块钱都一分不少地还了回来! 季疏缈的眼里掠过惊讶,审视的意味更重了:“清大物理系,那还是真是……惊为天人呢。” “小季总,从前的事都是我年少轻狂,不知天高地厚。”王瑞低头向她认错,“我都知错了,我想弥补,还请您高抬贵手给我指条路。” 季疏缈不客气道:“黄泉路,去吧。” 王瑞的脸白了一瞬,季疏缈却没理他,转身去了别处。 巡查完桐花里,季疏缈大概了解了项目进展缓慢存在的实际问题,一一记下等周回回来商量。 回家后,季疏缈和隐狼聊起王瑞,说起前因后果。 “清大物理系,天赋不高都够不着门槛吧?”季疏缈思索道,“王瑞如果真是那块料,当初怎么会辍学进厂打工?” 性情大变,总不能连智商也变了吧? 高曼冬考上北大,是她本来就聪明,在附中的时候成绩就优异,这两年就算在县城读书,也有须尽欢时常给她寄学习资料。 小屿之前在老家时教学条件跟不上,来北京后又走了关系跳级和她同班,加上决定走艺术这条路,平时还要赶通告、玩二次元,放在学习上的时间并不多,因此成绩一直不怎么理想,这次中考铆足了劲才让所有科目低空飞过及格线。 王瑞,邱旭,柏亦川…… 季疏缈只觉得自己被包围了,又想不清其中缘由。 隐狼:“反正我看着那小子不像老实人,坏心眼子贼多。” 坏心眼季疏缈没看出来,但他相信隐狼的眼光,还是决定让人去查王瑞的底细。 隐狼没让她找私家侦探,而是向上汇报了这件事,有邱旭的前车之鉴,王瑞足够引起重视。 第223章 年8月24日玫瑰冠冕 要说今年季疏缈最喜欢的生日礼物,那一定是秦蓉送的玫瑰冠冕。 十四朵黄金玫瑰勾连缠绕作为冠冕的主体,用了古法錾刻、花丝镶嵌等传统工艺,每一朵玫瑰都栩栩如生,冠冕上零落镶嵌着红宝石,整个冠冕体积不大,却精致大气。 设计初稿是秦蓉自己设计的,又请了有名的珠宝大师帮她修改,每一颗红宝石都是她千挑万选出来的,为了这件礼物,秦蓉筹划了小半年。 当化妆师把这顶冠冕戴在季疏缈头上,站在一旁的秦蓉眼眶一酸,眼睛顿时就红了。 这冠冕不大,但因为是纯金实心的,所以戴在头上依然沉甸甸的。 季疏缈捂着心口雀跃不已,俏皮地感慨道:“欲戴王冠,必承其重~” 桐桐一直扒着梳妆台,踮着双脚,眼睛一眨不眨痴痴地看着季疏缈,心声从头到尾就没有停过,全方位地吹季疏缈的彩虹屁。 秦蓉的抽噎声引起她们的注意,季疏缈扭头打趣道:“秦女士这是因为大出血痛心不已从而痛哭流涕吗?” 谁知秦蓉听完哭得更厉害了:“我就是……想起你出生的时候,呜呜呜……小猫崽子似的……我都把你养这么大了,我真了不起!” 听到后半句话,季疏缈瞬时把安慰的话咽回嗓子眼。 秦蓉擦了擦眼泪:“这十几年我可真不容易,都是你爸的错!” 这话题九转十八弯,不在场的季振华同志躺枪。 季疏缈点点头:“就是,搜刮他的小金库!” 这不是现成的正当理由。 杜紫汐和倾倾携手而来,看到季疏缈俱是惊艳不已。 汐汐不停地摇头:“你这公主裙穿得一点都没有公主气质,更像是女王。” 倾倾附和:“我们缈缈本来就是女王。” 化妆师给季疏缈的妆造做完最后的调整,一行人前往生日宴现场。 倒不是季疏缈想为了一个生日大操大办,而是生意做得大了,人情往来自然就多了。 把朋友交得多多的,才能把钱赚得多多的。 迎来送往,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季疏缈已经对这一套得心应手,朗哥依然顶着发麻的头皮硬上尽可能保证自己不出差错给她拖后腿。 等避开众人视线,两人双双长舒一口气。 朗哥笑道:“我看你那如鱼得水的得意样儿,还以为你轻轻松松呢?” “是个人就不会觉得轻松。”季疏缈无奈,“你看那一个个老狐狸,明着夸我俩年少客气、兄妹同心,实际上绵里藏针,话里有话还有画,挑拨来挑拨去的。” 朗哥也感叹:“不知道有多少人盼望着我们兄妹阋墙、反目成仇。” 别说他俩了,还有人跑到季振华、季时谦面前拨弄是非,想给他们塞女人的也不在少数,好在俩爹都从不惹事,见势不对拔腿就撤,又成天围着自己老婆转,没给人空子钻。 客人都到场,小屿匆匆赶了回来,带给大家一个好消息:他在瑶池拍的那几张cos照片被梅斯墨导演看到,邀请他参演下一部电影。 季疏缈:“哇——那你不是要勇闯好莱坞了?” 那可是梅斯墨导演,每一部作品都拿国际电影奖的,是全世界导演都需要仰望的行业天花板。 这比季疏缈预想得要快得多,小屿这是直接走向世界大舞台,如果一切顺利,再过两三年小屿直接做国际巨星了。 小屿不好意思地嘿嘿笑:“运气好运气好,我现在最好的都是运气。” 姥姥呵呵笑:“运气也是实力的一种,机会难得,要珍惜要抓紧。” “嗯,我会努力的。”小屿扭头看向朗哥,“多亏了朗哥说想去死亡谷,才让我有了这机会。” 朗哥震惊疑惑:“什么?不是你说想去的吗?” “你!”季疏缈斜眼瞥他。 朗哥只觉得百口莫辩:“是小屿!他说什么小说里时空之门,想去见识一下!” 小屿:“真不是我啊……” “就是你!”季疏缈斩钉截铁地说。 “是真……我?”小屿满头问号地指了指自己。 季疏缈:“不是说你。” 朗哥:“不是我!” 季疏缈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拉着姥姥当裁判:“姥姥,你说是不是哥哥说要去昆仑山的?” “我哪儿记得清啊……”姥姥无奈道,“那会儿你们姥爷拉着我说话呢,也没听见你们是怎么商量的。” 其他人也都说没印象。 此时秦蓉走了过来:“缈缈,蓝蓝来了。” 秦蓉说的蓝蓝是徐蔚蓝,这三年季疏缈忙着赚钱,徐蔚蓝又一心扑在舞蹈上,两人相处的时间不多,情谊却还是在的。 这次生日,季疏缈也邀请了徐蔚蓝,可徐蔚蓝却婉拒说家里出了事,她走不开。 看她不想多说,季疏缈当时就没有多问。 “哪儿来的美人儿啊,天上来的吗?我这宴会全部的鲜花捆一块儿,都比不上你一半。”季疏缈拉着她的双手,诚心夸赞。 徐蔚蓝从小学跳舞,身姿出众,气质独特,一穿上礼服,在人群里就更耀眼了。 季疏缈不动神色地观察她,头发妆容都简单,礼服是半旧的,估摸着是临时改了主意决定来的。 徐蔚蓝送上自己的礼物:“你别抬举我了,今天的寿星才是最耀眼夺目的。” 季疏缈收下道谢,寒暄着把她往倾倾他们那一桌带,徐蔚蓝却拉住她:“你方便吗?我想单独和你说几句话,不会耽误你太多时间的。” 季疏缈换了方向把她带去休息室:“怎么了?是需要我帮忙吗?” 徐蔚蓝想了一路的说辞,此时终于说出口:“我听说你想收购牛奶厂,如果可以的话你可不可以看看我家的牛奶厂,收购价都好商量。” 季疏缈:“你家牛奶厂?” “蓝希。” 季疏缈惊讶:“你家的?” “对,我爸爸建的。他为了这个厂子,欠了很多钱,如果破产清算的话,我们家就全完了。” 徐蔚蓝的父亲如今累倒了,牛奶厂是几个叔伯堂哥在管理,却越管越混乱,无异于雪上加霜。 季疏缈:“怎么从来都没听你提过?” 徐蔚蓝苦笑:“我这两耳不闻事只知道跳舞的呆子,也是才知道你就是他们说的小季总。” 徐蔚蓝对跳舞以外的事情都不上心,偶尔听别人提起,也只是过耳就忘。 “我是想收购一家牛奶厂,但蓝希不是最好的选择。” 在商言商,季疏缈不会因为和徐蔚蓝的情谊就改变主意。 徐蔚蓝看着她一字一句道:“但蓝希,会给你最好的价格。” 季疏缈立即改口:“让你父亲来和我谈。” 第224章 年8月24日道德绑架 “如果……我把蓝希和明望,都吃下去呢?” 说完这句话,季疏缈明显感觉到林怡姐看她的眼神都变了,柔情不在,冰心似铁。 季疏缈继续说:“我就能合并两个品牌的经营模式。” 林怡语气带着轻微的讥讽:“你怎么不把央行和开行都吃下去呢?” “那两银行都是国家的,侵吞国有资产的事情不能干。”季疏缈说得义正词严,嘿嘿笑着挽上林怡姐的胳膊:“不过我得到消息,不久有一批土地要拿出来拍卖,其中两块我觉得顶顶好。一块建厂房,把蓝希牛奶厂迁过去;一块建集资房。” 林怡气得甩开她的手:“集资房那是五年后的计划!” “这地价一天一个样,遇到合适的,咱们提前囤上嘛。”季疏缈又厚着脸皮贴上去。 收购蓝希的事情,八字还没一撇,季疏缈就计划上买地迁厂了。 林怡一脸嫌弃得推开她:“没钱!” 季疏缈继续死皮赖脸地黏上去:“想想办法嘛,姐姐~” “想什么办法?我又不能给你建印钞厂?”林怡气不打一处来,高高抬起手又轻轻落下,打在她的手背上。 季疏缈一脸委屈,眨巴眨巴眼睛看着她:“姐姐~” 林怡无奈投降:“我先做个预算出来,看看还差多少。” 季疏缈抱着她一顿天花乱坠地夸,顾盼神飞的模样,愣是把林怡看得没了脾气。 林怡和几个金融公司的高管还有事要谈,季疏缈没再打扰她,提着裙摆去找朗哥。 罗星昀姗姗来迟,与他一起来的还有王瑞,王瑞带着厚礼,声泪俱下地为当初的事向朗哥道歉,言语真挚恳切,几乎要向他跪下了,被朗哥及时扶住拉了起来。 季疏缈远远看着,心知肚明这是大庭广众之下的道德绑架,而她爱犯糊涂的傻哥哥,还真就吃了这一套。 不过当事人都已经原谅了,她也不好再说什么。 除了给朗哥的歉礼,还有季疏缈的生日礼物,季疏缈来者不拒地收下罗星昀和王瑞的礼物。 今天这场子是她的,又来了这么多人,无论如何也要面上过得去,不能无缘无故当场发难,给人看了笑话。 王瑞:“小季总,从前种种都是我的不是,希望你看在我诚心悔过的份上高抬贵手,不要再为难昀哥了。” 罗星昀帮忙说话:“是,我们当初都年轻,一时冲昏头干些糊涂事也是有的。” 季疏缈淡淡道:“行了,都过去了。朗哥都说不提了,我也不会再提。” 王瑞欣喜不已,看着季疏缈的眼神中充满了感激。 一场生日宴完美落幕,季疏缈洗完澡换好家居服,已经是后半夜。 收到的生日礼物都堆放再一楼客厅里,季疏缈略休息了一会儿,就爬起来下楼,碰巧隐枭从外边回来,神神秘秘地问:“猜猜我得到了什么消息?” “王瑞的事查出来了?”季疏缈在礼物堆里翻找着,找到王瑞的礼物拆开。 是一条黄金手链,很华丽的款式,由一颗颗黄金珠子串成。 隐枭:“真聪明。” 季疏缈拿起手链掂了掂,以她常年收黄金首饰的经验,这重量不像实心的,也不像空心的,而且重量很不均衡。 季疏缈递给隐枭让她帮忙拆开,隐枭徒手捏开珠子,在其中一个黄金珠子里找到一个定位器,微微诧异:“这是军用的!” 那定位器很小,被牢牢地黏在空心珠子内壁。 季疏缈:“我军的?” 隐枭捏碎定位器,把残骸小心包起来收好:“多半不是。” 王瑞的过去被仔细翻了出来,出生在西北甘肃的一个贫困农村,家里重男轻女,他本来有几个姐妹,都或送或卖掉了。王瑞作为独苗,一向在村里横行霸道,上学以后也一直欺负同学,成绩相当难看,至少是看不出任何学习方面的天赋。 王瑞的父亲醉酒后误入道路施工现场,那条公路正在赶工期,晚上也没有停止施工,王瑞父亲突然冲出来,压路机的驾驶员来不及停下,据说现场很是血腥,鲜血脑浆流了一地。 能够承包公路工程的都是狠角色,但当时那位施工方的老板一心赶工期,懒得多纠缠,给了二十万赔偿金。 那位老板难得发了一次善心,却又害死了一个人。 季疏缈疑惑:“怎么说?” 隐枭继续说下去:“王瑞的两个叔叔起了贪念,杀了王瑞的母亲,对外谎称她拿着赔偿金跟野男人跑了。” 季疏缈想骂,但又觉得自己词汇量太有限,不够恶毒。 “王瑞成天游手好闲,在两个叔叔家混吃混喝,被他的两个叔叔和同乡哄着出来打工,遇到了罗星昀。再之后,就是偷了你给罗星昀的钱跑回家,意外发现自己母亲去世的真相。” 隐枭说到这里也变得义愤填膺:“然后这个畜生,就用真相威胁两个叔叔,心安理得地在他们家里白吃白住、颐指气使。” 季疏缈翻了翻白眼:“一畜还有一畜高。” “王瑞改变是在一年多以前,突然转了性子说要去学校读书,要考大学。旁人都只当他是一时兴起,毕竟当初他连初中都没有念完。” 然后,王瑞就在这一年多的时间里,考上了清大物理系,当地还把他当神童宣传。 一切太过匪夷所思。 上边的意思是暂时按兵不动,留下王瑞钓大鱼。 季疏缈问:“那他母亲的死怎么算?” “放心,都记着呢,会清算的。” 季疏缈放下心来,想起罗星昀今天跟她提起想要王瑞进桐花里实习的话来,点了点自己的下巴:“君子不立于危墙。” 王瑞滚,罗星昀也滚。 第225章 年8月25日兔死狗烹 漆黑一片的房间里,笔记本电脑屏幕是唯一的光源。 当定位信号消失的那一霎那,王瑞入坠冰窟,冷汗涔涔,暴怒着砸了手里的笔记本电脑,和手边能够到的所有东西。 “呵。” 房间里响起一声讥讽的轻笑,低沉的嗓音介于男人与女人之间。 声音的主人落井下石道:“直接动手不就好了,自作聪明地多此一举。” “你他妈懂什么!”王瑞猩红着眼,神态癫狂,“季疏缈身边都是人!我怎么下手?!我他妈怎么下手?!” 那声音风轻云淡地嘲讽着:“呵,废物就是废物。就算有了一位科学家的记忆,你也还是废物。” 王瑞哈哈大笑起来,笑得眼角沁泪,笑得喘不过气,像被烧红的铁钳掐住了喉咙:“你高贵,你了不起,你怎么要一直躲着呢?” “与其和我大呼小叫,不如……先想想怎么保住自己的小命吧。” 王瑞张了张嘴,膝盖一弯就跪了下去,充满希冀地哀求道:“你们会带我走的,你们会带我走的,对吧?” 神秘人轻笑了一声。 —————— 还没等季疏缈辞退,听到消息的罗星昀主动找到她要辞职。 季疏缈:“你还是等我辞退你吧,好歹能拿到赔偿金。” 被气昏了头的罗星昀指着她的鼻子道:“老子不稀罕你的臭钱!” 季疏缈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你才赚了几个钱,就嫌钱‘臭’了?忘了自己从前是什么模样了?” “哈,你……你从来都没有看得起我,现在桐花里做大了,你卸磨杀驴了,不需要我了?” “面子是自己挣的,不是别人给的。”季疏缈靠在椅背上看着他,“兔死狗烹这种事我不屑于做,但你妨碍到我的利益了。我最后劝你一句,你看重的情谊,迟早会害了你。” “呵呵,你以为谁都像你这样铁石心肠无情无义。” 季疏缈微笑着,无所谓地耸耸肩,并不想多费口舌。 罗星昀回到自己的办公室收拾东西,没等他收拾完,人事就带着接替他职务的人来了,气得罗星昀摔了手里的箱子,什么也没带就离开。 季疏缈听了倾倾描述的场景,窝在椅子里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脖颈:“离了谁都能转。” 罗星昀这几年年龄长了、收入长了、社会地位长了、眼界长了,就是没长脑子,还是当初在厂区里的那副形式做派。 上一世的罗星昀,差不多是这个年纪开始创业的,吃了无数苦,撞得头破血流,一次次剥离血肉蜕变,才有了后来的罗总。 也不知道这一次,他的事业会更顺利还是更曲折。 人事经理轻轻敲了敲门:“小季总,给您找的秘书到了,您现在方便见一见。” 季疏缈点点头。 她和倾倾马上要开学了,她可以时常翘课不去学校,倾倾却不行。以前倾倾不在,季疏缈都是逮着谁使唤谁,颇有些不方便,而且她现在手头的事项越来越多,势必要招一个专职秘书。 季疏缈揽着倾倾的肩膀摇晃:“我给你升值,你给我当助理,特助,特别重要的助理。” 倾倾笑了起来:“那工资呢?涨吗?” 季疏缈表情夸张,左顾右盼:“工资?什么工资?我都没有工资,不能雇佣童工的!” 倾倾噗呲笑出声,粉拳轻轻捶了她一下。 说是没有工资,但季疏缈三不五时给她准备惊喜礼物,还给唐志龙涨了工资,说是倾倾的那一份也一块发。 季疏缈手里的几个工资福利待遇都顶顶好,每个招聘信息放出去,都有不少人蜂拥而至。 这个秘书能到她面前,也是百里挑一的。 “小季总好,倾倾妹妹好。我叫眭西西,一个目字旁两个土的那个眭。你们可以叫我小西,或者小西姐姐都行,想叫什么都行。” 是个十分亲和的圆脸姑娘,年纪不大,才二十六岁,见人就笑,一双弯弯的月牙眼看得人心情就美丽。乐观坦荡的性格给季疏缈的第一印象也好,当即就留下来试用了。 真让季疏缈怀念啊,她上辈子摔死的时候,也是这个年纪。 今晚季疏缈本是要加班的,却意外收到了谭秋的消息。 谭秋:[哈哈哈!我谭汉三出来了!] 谭秋:[叉腰狂笑jpg] 季疏缈:“……” 看来这次是真给关疯了。 季疏缈:[茶三妹·鼓掌.gif] 季疏缈:[茶三妹·开心.gif] 谭秋回得很快:[火锅、奶茶、你请、现在、立刻、马上!] 季疏缈:[包的!] 季疏缈:[茶三妹·OK.gif]