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川心中一震,“原来是东州节度使宫仪大人,初次见面,幸会!节度使大人亲来迎接,司徒实不敢当,司徒奉圣命北上清州,路过东都,多有讨扰。”司徒川一边说着,一边打量起眼前这个位高权重的一方诸侯:只见他头戴虎纹凤翅金头盔,盔顶上一大簇红色缨羽在风中飘曳,再往下看这一身披挂:鎏金虎头护肩,下吐金丝红边银光鱼鳞甲披膊,身后一面暗红织锦缎披风,中间正面一整面银光护胸板甲,上面饰有精美的鎏金虎兽纹,腰部正面一面虎头护腹甲,两侧系着金边暗红织锦缎袍肚,再往下是直达脚踝的金边鱼鳞甲护腿甲。尽管这通身甲胄之华美无与伦比,然而最令司徒川吃惊的是他的脸——那是一张白皙而又俊美的脸,虽年近半百,却无一丝皱纹,眉目清秀,鼻梁高挺,须髯飘飘,仙风道骨,颇有文人雅士之风采,完全不类一个镇守一方且声名狼藉的赳赳武夫。
“大将军哪里话来,”宫仪浩正满面含笑,赶忙回应道:“大将军早已名满天下,您莅临东都,乃是东都百姓早就翘首以盼的大事。大将军旅途劳顿,请领率大军入城休息。”
宫仪浩正一边说着,一边放眼向着司徒川身后望去,那是一个由大约一万铁甲骑兵组成的宏大的阵列,但见旌旗猎猎,一望无边,铁甲成林,不动如山,刀矛锐利,寒光闪闪,每个年轻骑兵的脸上莫不洋溢着一抹视死如归的豪迈,不禁感叹道:“大将军麾下不愧是身经百战的王者之师,真的是武威赫赫,刚毅雄壮,锐不可挡!”
须臾,司徒川遂与宫仪浩正并马入城。司徒川麾下诸将和大约一万百战精锐也跟着进入东都城。
街道两旁早已人声鼎沸,摩肩接踵,东都百姓都不想错过这个难得的机会,一睹这位屡克强敌,功勋卓着的白袍将军及其麾下将士的风采。司徒川和将士们也深深感受到了东都百姓的热情,不断向道路两旁的人群挥手致意。
与司徒川并马前行的宫仪浩正侧过脸对着司徒川感叹道:“大将军声名显赫,百姓仰慕之至,东都如此盛况,堪比昔时圣驾临幸!”
司徒川回应道:“可惜司徒此番只是路过,并不能为东都百姓做点什么。”
司徒川的大军很快到达城中预定地点休整,司徒川及其麾下将领们则跟随宫仪浩正向着节度使官邸继续前行。又走了一段路程,前方一座高大的建筑赫然出现在司徒川和诸将面前,宫仪浩正说道:“大将军,前面便是景明宫的崇天门。”
司徒川放眼望去,但见三重檐庑殿顶的崇天门巍峨高耸,气势磅礴,其后面的景明宫更是殿宇如林,琉璃闪耀,飞桥空廊,穿云过雾,好一派壮丽恢宏之象。诸将亦被景明宫的繁华与壮美深深吸引,恨不得驻马流连一番。
然而队伍并未片刻停歇,而是绕过景明宫后直达节度使官邸,在那里,宫仪浩正早已备下酒宴,为司徒川和诸将接风。
酒宴十分隆重,桌上摆满了美酒佳肴,大厅之内溢满了酒肉的香气。
司徒川和诸将依次落座,司徒川与宫仪浩正坐在北面尊位,宫仪浩正坐在司徒川左侧,慕容晴雪坐在司徒川右侧,其余将领皆落坐大厅西侧,东州的几位将军则落座大厅东侧,而大厅的中央则形成了一个较大的空场。
酒宴很快开始了,司徒川对宫仪浩正的盛情款待表示了感谢,并直言北上清州时间紧迫,明日就将启程离开东都。
宫仪浩正叹息道:“清州形势严峻,数十万寒山骑兵虎视眈眈,势必跨越长城而南下,就如同他们多年以前做的那样。幸得大将军挥师北上,麾下尽亦是百战精锐,强兵尽卒,只是人数……”
司徒川回应道:“目前仅有骑兵一万人,但幸得一众猛将相从。”司徒川说完,站起身来,将麾下主要将领向宫仪浩正一一介绍。
司徒川每介绍一人,宫仪便很有礼貌的向着那位将军点头致意。
介绍完毕,二人重新落座。
宫仪浩正击掌三下,酒宴正式开始,众人于是推杯换盏,气氛也算热烈。
酒过三巡,宫仪浩正意兴正浓,于是转脸对司徒川说道:“美酒佳肴,怎能少的了笙歌燕舞?”
宫仪浩正随后再次击掌三下,霎时间,一队如花似玉的美女翩然进入大厅,她们个个身姿妙,步态婀娜,衣袂翩跹,紧随其后的是一队乐师,他们的手中持着各种乐器。
须臾,乐声响起,一时间,丝竹悠悠,萧笛瑟瑟,动人的音乐回荡在宽敞明亮的大厅之内。
在大厅中央,舞女们和着美妙的乐声,开始翩翩起舞。
在众多美丽动人的舞者中,中间有一位看上去与众不同,她右手持剑,剑舞流光,看起来是位领舞者,这位领舞者很快以其美若天仙的容颜,高挑曼妙的身材成为全场瞩目的焦点。只见她肤白胜雪,黛眉若柳,明眸似水,盈盈浅笑,醉人心扉,温柔中透着几分孤傲,灵动中蕴着些许清冷。轻柔的薄纱遮不住修长的美腿,裸露的长臂在耀目的烛光中泛着温润的光泽,她那白皙的纤手紧握着长剑,剑光闪闪,宛若游龙,舞步轻盈,婀娜多姿,自然流畅,舒展大方,真是美轮美奂,赏心悦目。
众人莫不被这优美的剑舞所折服,个个屏息凝神,唯恐错过哪怕一个眼神,一个动作。
宫仪浩正很是得意,他指着中间的领舞者,转脸对司徒川道:“大将军有所不知,此女乃老夫新近买到的舞女。”
“感谢节度使大人如此盛情!”
“大将军,”宫仪浩正捋了捋他那乌黑浓密的胡须,“您的麾下尽皆精兵强将,且曾征西平南,屡立奇功,如此威武之师,可有名号?”
“名号?”司徒川闻言一愣,“戎马倥偬,连番征战,非但没有什么名号,甚至连想都没有想过。”
“昔年定远候慕容盛麾下诸军,世人皆称定远军,”宫仪浩正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坐在司徒川旁边的慕容晴雪,慨然道:“今日司徒将军荣封威远大将军,依老夫拙见,您的麾下铁骑不如就称’威远铁骑’,亦或’威远军’,不知大将军意下如何?”
“如此甚好!”此时有些微醉的司徒川连连点头称是。
“从今往后,相信威远军的大名必将令八荒畏服,强寇震恐。”同样带着几分醉意的宫仪浩正接着向坐在司徒川身边的清州美人慕容晴雪问道:“慕容将军乃将门之后,今日一见,果然英姿飒爽,妍姿艳质,秀外慧中,将军来我东都,不知印象如何?”
慕容晴雪很平静的回应道:“节度使大人,恕我直言,东都的繁华有目共睹,然而这眼前的繁华虚有其表,不过是镜花水月,我们路途中遇到的那些萧索的荒村才是东州最真实的写照,我所看到的是战乱频仍,贪腐横行,税负沉重,民不聊生!”
“真的是虎父无犬子!”宫仪浩正闻言尴尬一笑,“慕容将军乃是磊落直爽之人!”
司徒川道:“节度使大人,东州长年战乱,百姓已是苦不堪言,只有轻赋薄役,与民生息才是长久之计!”
宫仪浩正笑而不语,却又将目光凝向坐在左侧第一位的漠里美人乌南图雅,“这位将军来自遥远异邦,你可知道哈兰德王?”
“当然知道,”正在观舞的乌南图雅转脸面向宫仪浩正,明亮的烛光辉映在她那美丽深邃的眼眸中,“哈兰德王乃是当今漠里王的祖父,在许多年的巨蛇谷之战中不幸被寒山人俘虏,在这之后……”
“在这之后,”宫仪浩正的神色变得有些凝重,“他被寒山人实施了’群鹰之吻’的酷刑。”
“群鹰之吻?”坐在乌南图雅的旁边的南辰名将夏谷由疆连忙追问道:“何谓’群鹰之吻’?”
宫仪浩正回应道:“就是将囚犯脱掉衣服,捆绑手脚,至于高崖平台之上,引来群鹰啄食其肉,直至枯骨一堆。据说,如果行刑之始至气绝身亡的整个过程中,囚犯一声不吭,寒山人将视其为勇士,他的骸骨将会被收敛起来,葬于寒山人心中的圣地——长明山上的悬冰崖。”
“据说,”司徒川慨然道:“整个过程,哈兰德王面无惧色,凛然赴死,令寒山人心生敬畏。”
“真勇士也!”慕容晴雪道。
“至此以后,”司徒川环视诸人,一脸肃然,“寒山与漠里成了不共戴天的世仇!”
“这些事太过遥远,大家还是举杯痛饮,一醉方休!”宫仪浩正说完,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众人于是重又饮酒观舞。
舞到兴处,那位持剑领舞的美丽女子温柔清澈的眸光凝向司徒川,只见她嘴角微扬,淡然一笑,眸波流转,盈盈如水,媚眼如丝,风情万种。她一边继续舞着,一边唱道:
“猎猎白袍,
纵马横疆。
煌煌银甲,
长剑烁光。
策无遗算,
腹有甲兵。
驱虎除狼,
龙血玄黄。
气吞万里,
威震八荒。
赫赫奇功,
绝世无双。
中兴柱栋,
护国安邦。
膺怀天下,
心悯苍生。
愿我黎庶,
终得宁康。
匡我中夏,
雄立东方。
……”
就在大家沉浸在这美妙清脆的歌声中如痴如醉之时,那女子莲步如飞,忽然舞到已是醉意朦胧的司徒川和宫仪浩正的面前,继而在众目睽睽之下挥动手中的利刃,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司徒川猛刺过去,冰冷的剑锋直指司徒川的脖颈咽喉之处。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霎时间令众人大惊失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