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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媪看向林挽朝,警惕的护着身后的背篓。

    “别怕,我不会动你。”林挽朝眼中浮现恶劣,笑了笑:“可我今夜会一直跟着你,看看谁敢买你的面具。”

    说完,林挽朝将银子还给裴舟白,又从袖子里取出匕首,指向一旁走来的男子,那男子见此,急忙绕道远行。

    裴舟白微微诧异的看着林挽朝,第一次见林挽朝耍无赖……额,不,是砍价。

    他想,林挽朝果真是很会做生意。

    老媪面上没有什么表情,但眼中恨意却是腾腾翻滚。

    “怎么样?我可知道,这十两银子,你也是赚得了的。”

    老媪咬了咬牙,瞪了一眼裴舟白,不情不愿地取下背篓,拿出一个最简陋的丢给他,然后一把夺过了他手里的银子。

    裴舟白接过面具,急忙给自己戴上,跟紧了林挽朝。

    这一次,两人顺利进入鬼市。

    月光稀薄,仅能勉强勾勒出市集轮廓,却被四周弥漫的薄雾与忽明忽暗的灯笼光晕交织成一幅光怪陆离的画面。

    街道两旁,店铺林立,黑木雕琢的招牌在夜风中轻轻摇曳,上面刻着的字迹或斑驳不清,或诡异非常,却无一不是以奇珍异宝、诡异之物为售。

    裴舟白新奇的看着一切,一转头却发现林挽朝似乎很是熟稔,仿佛来过这里不止一次,用他听不懂的江湖黑话问着商贩。

    那商贩是个卖神秘鱼尾的老者,听后也没有说话,只是缓缓抬起枯瘦的手指,指向了远方,一座摇摇欲坠的破楼,孤零零的立在哪里,里面泛着青蓝色的幽光。

    林挽朝了然,按照规矩,从袖中取出一枚银子放在商贩布满皱纹的手心里。

    随后,两人往那破楼前去。

    “这是哪里?”

    “医馆。”

    “医馆?”裴舟白凝眉:“这……不像医馆。”

    “殿下,这里是鬼市,难不成医馆上还要挂个宝芝堂的牌子?”

    裴舟白默然:“那倒也是。”

    两个人到了门口,门半掩着,轻轻一推就开了,映入眼帘的是一整排燃着绿火的蜡烛。

    店里的布局和市井的没有什么很大的区别,只是药柜都是残破不堪,那药郎也是蒙着面,诡异的立在空无一物的柜台前,像是一尊破败的石像。

    下一瞬,身后的门像是被风关住,发出沉重的声音缓缓合上,隔绝了门外的喧嚷。

    林挽朝来到台前,敲了敲桌面,冷声道:“我找大夫。”

    沧桑混沌的声音沙哑的问:“治什么?”

    “眼睛。”

    “眼睛怎么了?”

    “被火药灼伤了。”

    “不好治。”

    “要多少。”

    “得问大夫。”

    “那你同我说这么多废话做什么?大夫呢?”

    这话问来问去,仿佛又绕了回来。

    林挽朝眼中流露出不耐,她挑了挑眉,从口袋里取出一枚金锭,扔在了桌子上。

    一见这样亮的晃眼的金子,那枚“石像”终于动了动,从破败衣衫下伸出一只死白的手,将那枚金锭摸走了。

    林挽朝问了第三遍。

    “让大夫出来。”

    “……我就是。”

    林挽朝咬了咬牙,冷冷的笑了。

    “好,那我再问你一遍,眼睛能治吗?”

    “能。”

    “我治,要多少钱?”

    “十倍。”

    “好。”

    “只是,骨肉再生之痛,姑娘要治的人能否承受的住?”

    林挽朝肩膀微动,目光微冷。

    “能,他经历过的,比这些痛的多了。”

    此时,在身后一言不发的裴舟白抬起眼,看向了林挽朝。

    她真的很了解裴淮止。

    “明日,我带十锭金子,还有我的人,来找你医治。”她将又一枚金子放在桌上,不容置喙的说道:“这是定金。”

    那大夫见钱眼开,语气赞赏,“姑娘懂规矩。”

    话落,医馆门忽然被一股无名的力量打开,是让他们离开的意思。

    林挽朝带着裴舟白告退,二人又涌入了人声鼎沸之中。前脚刚出医馆,后脚那门又狠狠关住。

    林挽朝眼眼中的阴霾终于退散,裴舟白深沉的笑着,说道:“这么多天,终于看见你笑了。”

    “是吗?”她扬了扬唇,“大抵是因为,裴大人有救了。”

    裴舟白就这么看着林挽朝会心的笑,缓缓的收回目光,眸底多了几分黯然,隐隐觉得他当初让诺敏做的事是错的。

    但不是因为愧于裴淮止。

    而是因为林挽朝。

    如果他当初没做这些事,林挽朝不会这么艰难费心。

    林挽朝一抬头,见他始终盯着自己,笑容一散,慌忙避开了视线,重新戴上了面具。

    “太子殿下,走吧。”

    裴舟白也垂下了视线,淡然应道:“嗯。”

    两个人又沿路往回走,林挽朝怕裴淮止又会出什么事,想尽快回去。

    可没走几步,便有个穿着黑色罩衫,面容涂的花白的小姑娘从人群里钻出来撞上了裴舟白。

    “大哥哥,对不起。”

    那女童急忙道歉,态度卑微,声音乖巧。

    裴舟白看向她,见她怀里抱着束花,被蒙在布袋里,他笑了笑:“无事。”

    那小女童立刻绽开童真无邪的笑,说道:“哥哥,你人真好,买朵花送给旁边这个姐姐吧。”

    裴舟白一怔,望向了林挽朝。

    “这位姐姐一定是你的心上人吧?”

    林挽朝闻声,回头看向那小姑娘,走过来眸色深冷的警告她:“滚远点,别招惹他。”

    说罢,拉住裴舟白的胳膊就准备离开。

    裴舟白没想到她会动这么大的气,这是第一次听到她骂人,以为她是听到有人说她是自己的心上人,这才恼了。

    他眼中浮上黯淡,说道:“她是卖花为生,想来那样说可能只是想让我买花,你别往心里去。”

    林挽朝笑了笑,回头看向那小女孩儿,神色讥讽。

    “你以为她怀里抱着的是花?那是西域沼泽中生长的曼陀罗,用来制奇毒,隔着布包是因为皮肤若是触碰到,不日便会腐烂,她是想害你。”

    裴舟白神情一顿,眼底浮上诧异,回头看了一眼,那女童还在望着他笑,还是那样乖巧的笑,可却显得诡异。

    他失神道:“如此年幼,却这么心思歹毒,若是我刚刚买了……”

    林挽朝继续说:“而且,她并不年幼。方才她笑时,露出的牙齿和指甲来看,她最年轻也有四五十岁了。”

    “四五十岁?!”

    “这世上有一种人,年岁长,模样却不长,是为侏儒。”两人终于到了出口,林挽朝最后说:“殿下,能在鬼市做生意的,就不会是什么良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