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意坐在轮椅中,身上光溜溜的,顾时宴的话更是让她的身上沁出了一层一层的冷汗。
玻璃门上,倒映着此刻他们暧昧、旖旎的样子。
钟意凝着倒映中自己惨白的面颊,忽地,她笑了起来说:“说穿了,不还是不打算放过我。”
顾时宴被钟意这像是彻底死心一样的笑声给弄得怔住了。
半响,他松开了她的脖子,随即绕到她面前来,他蹲在轮椅旁,看着钟意在橙光下发白的面颊说:“你要是不愿意,我就不逼你了,但是你也应该要知道,让一个男人长久的憋着,同时也会让对方对你失去兴趣的。”
钟意笑得更不屑了:“但是顾时宴,我不需要你对我有兴趣。”
顾时宴目光向上凝着钟意的面庞,他看到她眼中深深的冷漠,他微微怔了怔,随即自然而然转移了这个话题说:“手术之前我说过的,等你手术结束之后想跟你说一件事情,我想现在正是时候告诉你了。”
钟意拿过毛巾,自己替自己擦起身体来。
顾时宴就蹲在她的腿边,她一眼也不看他,小心的为自己擦拭着身体。
他想说的事情是什么,她根本不在意。
见钟意对自己冷冷淡淡的样子,顾时宴确实有些生气,可他不想对一个病人发火,就硬生生让自己这口怒意给咽了下去。
他抬手压住钟意为自己擦拭身体的手,然后双手握住了她的双手,他抬起头看她,目光认真且真诚的说道:“小意,我想过年的时候去你家向你父母提亲,我想娶你,想跟你结婚。”
钟意闻言,黯淡光影下的眼眸充满了疑惑,随即,她冷笑一声,然后将自己的手指从顾时宴的手中给抽了回来:“顾总,这个玩笑一点儿也不好笑。”
她说完,然后去穿病号服。
刚把衣服扣好,顾时宴又拉住了她的手,他还是维持着刚刚的样子看她说:“小意,我没有开玩笑,这是我想了很久,然后做下的决定。”
钟意目光深深盯着顾时宴,墨染一样的黑眸里沁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挣扎,她还是笑,声音冷得骇人:“还请顾总别拿我开涮了,我只是你身边的一条狗,哪里配跟你出现在同一个户口本上。”
她自惭形秽,故意将自己贬低。
若是以前,钟意早就感动得痛哭流涕,一塌糊涂了。
顾时宴摸不清钟意的真实想法,但看她无波无澜的样子,他只觉得她的反应没有达到自己的预期。
难道她不应该高兴得抱住他,然后说等这一天很久了吗?
记忆中的那个钟意,好像早就不见了。
这个时候谈及这些,好像并没有达到顾时宴预期的效果。
但既然说了,他就没有回头的理由,他问钟意说:“难道你想看着我去娶苏云禾,去娶韩冰洁吗?”
隐约中,他的声音染上了一丝丝怒意。
钟意低头看顾时宴,神情自若道:“那是您的事情,就跟我无关了,你喜欢娶谁就娶谁,但是我可以肯定的告诉你,我就是嫁给乞丐,嫁给疯子,我也绝不会嫁给你顾时宴。”
爱到最后,就变成了恨。
钟意无时无刻的不在想,她当初怎么会爱上顾时宴这样自以为是、刚愎自用的男人。
顾时宴目光沉沉凝在钟意脸上,他语气忽地变得喑哑,随即他开口问说:“所以你不嫁给我,究竟是在等陆允洲还是周无漾?”
他能想到的理由,只有这些。
钟意眼神犀利的和顾时宴对望着,她生气、愤怒,可她一句话却不肯说。
顾时宴见她这样子,蓦地伸手就抓住她的后脖子,然后用力迫着她低头,两个人之间的距离瞬间拉近了,他稍稍直起身体,鼻尖擦着她的鼻尖,冷冷的气息直往她面前涌,他的声音更冷:“陆允洲这都消失多久了,你觉得他还能想得起你这个人吗?而周无漾,他现在新上任周氏总裁,公司一堆破事等着他去处理,多少高层不服他,他都自顾不暇了,你以为他还有时间来管你?嗯?”
钟意感觉到顾时宴的唇擦着她的面颊,她很不舒服,就用力跟他对抗。
她推不开他,就目光涩涩的去瞪他的眼睛说:“我跟你之间的事情跟任何人都没关系,请你不要把别人牵扯进来,允洲哥哥和周先生都是很好的人,如果非要做一个选择的话,我宁愿是他们其中任何一个人,都不愿意是你。”
顾时宴身上戾气肆虐,他目光幽暗难测,可他看到钟意眼中清晰的抗拒。
随即,钟意继续尝试着推他,他松开她的脖子,往后拉开了一些距离。
两个人的目光在橙光下交汇到一起,钟意神情冷冷的说:“更何况,你想娶我也不是因为爱我,如果爱,我们就不会走到现在这幅相看相厌的地步了。”
顾时宴一时语塞,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钟意的这些话。
他要怎么跟她说,他其实很早之前就已经很在意她了。
他目光静静注视着钟意,良久,他很轻的开口说道:“你知道的,我下定决心的事情很难改变的,不管你愿意不愿意,你只需要知道,你等着做我新娘就好了。”
话落,顾时宴直起身体要去亲吻钟意的额头,后者正在消化他的话,甚至身体都抖了起来。
冰凉的唇触碰到钟意的肌肤时,她一下子就如同被点燃了的炸弹一样,顿时就爆炸了。
她出手,重重地推开顾时宴,并抬手狠狠打向他的胸膛说:“顾时宴,你就是一个疯子,我钟意这一辈子都绝不会嫁给你的,绝不可能。”
顾时宴见她情绪激动,倏地握住她打在自己胸膛处的手,然后用拇指轻轻的抚摸着她手背处的肌肤,他轻声对她说:“不管你说什么,我的心意都绝不会改变的。”
他以为这个时候说结婚的话,钟意至少会开心一点的。
可没想到,她竟然反应这么大。
钟意奋力往回抽自己的手,她顿不开,索性就低头和顾时宴直白炙热目光的对视上,她咬牙切齿的对他说:“顾时宴,我钟意真是蠢了一遍又一遍,我竟然会相信你,你就是个疯子,是魔鬼,你再逼我,你见到的只会是我冰冷的尸体。”
顾时宴将她的小手攥得紧紧的,捂在胸膛那里,他眯眸瞪着她,想要望进她眼底,窥探一下她的真实想法到底是什么。
可他看不进去,他也看不穿她在想什么。
医生交代了,让病人不能有大起大落的情绪,顾时宴一再的告诉自己,不要惹钟意生气。
他知道,现在还不是谈结婚话题的时候,所以他又一次妥协,转移了话题说道:“出院手续已经办理下来了,医院不适宜养病,我打算带你回去,等半个月后,我再带你来复查。”
钟意情绪低落,眼泪也往下滚着,她觉得很累,可顾时宴的话,她听到了,她也回了:“所以你打算带我去哪儿养病?”
她的心里,对他已经不存在一丝一毫的希望了。
顾时宴回答得也很快,声音很轻,也很冷,他说:“锦园。”
钟意闻言,猛然抬起头去看顾时宴,他也看着她,只是眼底有着不容她抗拒的坚决。
两两对望,一者眼中是疮痍,一者眼中是强势。
钟意眼睛血红盯着顾时宴说:“我不去锦园,我要回家。”
这双腿休养要休养几个月之久,她要是去了锦园,那就是真的进了牢笼了。
这一去,就真的不复返了,恐怕只有到死,她才能获得自由了。
钟意激动不已,她没被顾时宴控制住的那只手撑着轮椅想要站起来,她想要逃离这里。
可是她没办法,腿上的伤太疼了。
而且顾时宴已然倾身过来,将她紧紧抱在了怀中。
他的怀抱对钟意来说是一座没有温度的牢笼,她挣不脱,也逃不掉。
她靠在他肩头,伸手狠狠捶打他的后背:“顾时宴,我想回家,不要带我去锦园,我不去,我不去。”
语气近乎带着哀求,可顾时宴充耳未闻,只是抱紧她,不停的为她顺着后背。
好久之后,钟意平静了下来,她靠在顾时宴的身上,浑身已然疲软。
她的哀求,她的挣扎,在顾时宴面前都是以卵击石。
他……不会放过她的。
最后,钟意被顾时宴抱出了病房,然后佣人过来收拾病房的东西。
暮色降临时,佣人就将东西收拾得差不多了。
楚尧过来拎东西,顾时宴弯腰去抱病床上的钟意,后者挣扎一下说:“你干什么?”
顾时宴就着低头的姿势对她说:“我抱你下楼。”
钟意说:“不是有轮椅吗?为什么非得要抱?”
顾时宴也没有半分隐瞒:“我怕你不乖,你想跑。”
钟意听到这话,笑得又可悲又苦涩:“跑?我要是能跑就好了。”
她没有抵抗,由着顾时宴将自己抱了起来。
出医院的一路上,顾时宴都抱着她,即便引来无数人观望,他也是不肯松手。
钟意将脸埋在他胸口,不想被人看到,不想被人数落。
上了车,钟意坐在后排,顾时宴就坐在她身旁,说是照顾她,其实更是看管她。
楚尧在前排开车,一句话也不敢说,佣人坐在副驾驶,更是连头都不敢抬。
七点,锦园到了。
钟意偏头看着豪华、气派的独栋别墅,心里五味杂陈的。
从前无比渴望成为这里的女主人,可现在,这里将要变成她的牢笼。
安顿好钟意,佣人说去端晚餐上来,顾时宴则在床边守着。
可这时,敲门声响了,苏云禾的声音传来说:“时晏,我能进来吗?”
卧室门没有关,苏云禾就站在门口,顾时宴侧首看向门口,挺直的鼻梁下,菲薄的唇瓣紧抿着,好久,他才轻掀唇瓣说道:“你不用进来,正好,我也有话要跟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