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上午忙完,钟意中午午休的时候去了医院。
这几天,派出所那边一直还没有消息传出来,钟祈年的事情尚且还不知道是怎么弄的。
但受害人已经松了口不计较,警方那边应该也只是走赔偿流程了。
好几天没来医院,钟意心中还莫名的忐忑起来。
钟建勋以前也是做生意的,他也挺会察言观色,更会审时度势。
钟意害怕过来,也害怕不来。
她怕来了,父母会看出什么,怕不来,父母又会担心她是不是出事了。
在医院楼下徘徊了好久,她还是决定上楼去。
来之前,她买了些水果和补品拎在手中。
推门进病房的时候,白秋正在喂钟建勋吃午饭。
钟意脸上的笑容很深很深,一进门就将东西放在小桌子上,同时自然而然的往白秋端着的小碗中张望。
“吃什么呢?”她边问边坐了下来。
小碗中装着的是汤,桌子上还放着几个清淡的炒菜。
白秋微笑着转头看钟意,语气虽然带着斥责的味道,可实际上却是满满的关心说:“冒冒失失的,磕着碰着了怎么办?”
钟意将脑袋往白秋的身上蹭,笑得甜甜的说:“那能呢?女儿都多大的人了?怎么还能磕着碰着呢?”
白秋笑容灿烂,可笑意却始终不达眼底。
钟意感觉到不对劲的氛围,赶忙抬头去看钟建勋,他正冷着脸盯着钟意,眼神很犀利。
钟意端坐起来,声音软软的喊了一声:“爸。”
白秋想继续喂钟建勋吃饭,不让他发火,可钟建勋却瞪了她一眼说:“你也看出了不对劲,现在不问,那要什么时候才问?”
白秋一下子就被问住了,索性将小碗放到了床头柜上,转头时,她抓住钟意的双手,不停的搓着、暖着:“小意,你跟妈妈说句实话,你哥哥这两天都没有来医院,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我去公司问,那些人没一个跟我说实话的。”
钟意低着头,根本不敢和白秋对视一眼。
她过来时候的笑容,在此刻消失得干干净净了。
她这会儿起身想跑,可钟建勋大声叫住了她:“钟意,你要是不说实话,以后就不用过来了。”
钟意才刚刚转身,就被钟建勋的话给说得僵住了身体。
她慢悠悠回过头来,脸上是淡淡的笑容:“爸,哥哥公司那么多事,也许是在忙呢。”
钟建勋根本不听解释,沉着面庞说:“那当着我面,你给你哥哥打电话。”
钟意忐忑起来,拖长了声线喊了一声:“爸……”
钟建勋才不吃这一套,态度强硬的说:“赶紧给我打。”
心知瞒不住了,钟意只好双腿一软就跪到了床边,她垂着头,像做错事的孩子一样,低哑着声音啜泣说:“哥哥因为我动手打了顾时宴,现在正在局子里,但顾时宴已经松口了,哥哥很快就会回来了。”
钟建勋听到这些话,抬起了靠在床档上的身体,他眼角带泪看着钟意,心疼的问说:“顾时宴是不是欺负你,打你了?”
钟意不敢抬头,鼻尖却是一酸,她努力克制住自己,不让泪水滚出来。
这么多年都是自己一个人,她已经习惯了没人在意的日子。
可现在,她有父母,有哥哥,还有允洲哥哥。
钟意低头看着地板上的纹路,她摇着头,说着违心的话:“没有,没欺负我。”
已经将哥哥牵扯进去了,她不想再把父母再牵扯进来。
可她的话明显没有说服力,钟建勋也不忍心责备她,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上去很轻:“你哥哥再是性格不好,可也不至于不明事理,他能动手打人,我相信问题一定不在他。”
钟意抬起头,努力挤出一抹笑容说:“爸,您别担心,哥哥会没事的。”
钟建勋眼睛通红,他深深看着钟意,关切的追问说:“这些年,你受苦了吧?”
钟意再忍不住,泪水大颗大颗往下滚,可她还是摇着头说:“没有,顾总对我挺好的,工资给得高,也很照顾我。”
钟建勋却气愤不已:“胡话!真对你好的话,怎么会有未婚妻?又怎么会冒出来一个白月光?”
钟建勋已经很多年不做生意了,可他人虽然不在江湖,心却在江湖上。
好多新闻,他也是知道的。
钟意再没办法狡辩,垂着头,声音低低的说:“爸,是我对不起钟家,给钟家人丢脸了。”
钟建勋却低哑着声音说:“要只是丢脸就好了,可你丢掉的,是你这么多年的青春啊,小意,你说你以后该怎么办啊?”
窗外飘雪了,沉沉天光铺进来,钟建勋逆光看着钟意,脸上都是心疼和担忧。
钟意往前挪动膝盖,伸出双手握住了钟建勋干枯的大手,她眼睛湿润,嗓音沙哑暗沉:“爸,我可以赚钱,我能养活自己的,你不要太担心我了,只要你和妈妈好好的,我就很开心了。”
钟建勋微蹙着眉心,恍惚开口说:“那婚姻呢?”
钟意愣了一下,有些不知所措起来。
好久,她才垂首,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一样,声音沉沉的说:“我可以不结婚的。”
钟建勋听到这话,来了气:“你现在还年轻,你可以不结婚,那以后呢?等你哥哥成家了,你有了嫂子,有了小侄女侄子,你哥哥还能管你一辈子吗?小意,人要学会倚靠别人的,你如果一个人,那这些路得多难走啊?我和你妈妈是看不到你们的以后了,可你真的想老年孤独吗?你让我跟你妈妈怎么放心啊?”
钟意的眼神很坚决:“爸,我可以照顾好自己的,结婚也不是唯一的出路。”
钟建勋气得脸都绿了,抬起手就要打钟意,可扬起来的手却迟迟也没有落下来。
白秋见气氛不好,赶忙上前来制止说:“你说你,跟个小孩子置什么气?她不想结婚就不结呗,你催着她干什么?”
钟建勋气冲冲的靠回床档上,瞪着白秋说:“你知道什么?你还能管她一辈子吗?”
白秋也瞪着钟建勋:“我是管不了一辈子,那至少现在我能管,她爱怎么样就怎么样,我就不逼她。”
钟建勋闭了闭眼睛,不想再动怒,就佯装自己要休息了。
白秋拉起钟意,将她带到了病房外。
走廊尽头的窗户口,白秋温柔轻抚钟意的脸蛋说:“这么些年,受苦了吧?”
钟意摇摇头,泪水却止不住的往下滚。
白秋笑说:“好了,你爸爸就是个老封建,不想结婚,那就不结,允洲是个好孩子,你要是不喜欢,我不会逼你的。”
钟意很动容,哑着声音说:“谢谢妈。”
白秋抱了抱钟意,拍着她的后背说:“你哥哥也随你爸爸,思想封建顽固,你不在的这段时间里,他交过一个女朋友,本来都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可你哥哥忽然说不结了,后来问了原因,才知道对方早年的时候堕过胎,你哥哥介意这个,两个人才分开了,只是后来,你哥哥也没再交过女朋友,他心里明明放不下别人,但就是过不了堕胎那个坎,小意,妈妈希望你随心的活着,不想结婚,那就不结,人只能顾得上当下,那能看得到以后呢?你说对不对?”
哥哥已经过了三十岁的年纪,钟意确实没见他有过女人。
今天听白秋说起,才知道原来还有这么一桩事。
白秋的话,更是令她无比动容。
只是,钟意始终没办法开口说出自己胃癌的事情。
不过想想也是,她能顾得住当下就行了。
陪白秋说完话,钟意的电话就响了。
原以为会是顾时宴打来的,没想到却是当初为她确诊的张医生。
接了电话后,张医生提醒她该复查了。
钟意想着在医院,顺便去一趟的事,就没有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