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缓过神来,摇头说:“没有什么,我、我会好好练算盘的。”算是遮掩过去。其实,我已经是语无伦次了。
这些事一齐拥上来,确实堵心。搞的良辰美景都成了“奈何天”了,我们的兴致就淡了许多。
没有了甜蜜感,饥饿感倒是强烈起来了,我们才记起还没有吃晚饭哩。
曹淑媛看到了我的情结低落,忙搂住我,像小狗一样,脸在我的脖子上蹭来蹭去,说:“人家也是为了你好嘛,你呀,有时就是一个小孩子一样的任性。”
唉,没有办法,我承认,曹淑媛确实在许多地方比我成熟。也许同她从小生活在干部家庭,见多识广有关系。不像我,是放养长大的。
“走,我们去菜市场吃炒粉!”她语气坚定的说,却让我大.大吃了一惊。
为什么?因为她说的“菜市场”,在乌河之畔。可不是单单卖菜的地方,而是一个现代露天超市的雏形,犹如现在的万达广场。只是那时没有“超市”这个概念,但是功能是一样的,卖菜只是其中一小部分。
菜市场是全区人流量最大的地方,遇见熟人的概率非常高。未婚男女相约了到菜市场去吃饭,无疑是公开双方恋人的身份。
我突然明白,也许我们都不敢主动的公开自己的恋爱,但曹淑媛在潜意识里,已经在挑战她家庭对她恋爱的约束,挑战那些踏破门槛的“媒婆”们。
乌河边的菜市场有将近两个足球场大。靠在河边防洪堤上的一大溜,全部是用砖头隔出来的小饭店。大的放三四张桌子,小的就一两张方桌。市场中间是长长的四大排,是用水泥板搭的台子,上面是石棉瓦的顶,都卖菜的摊位。最里面一排,有许多家小商店、游戏室、桌球室、录像厅。
这里是乌由区最热闹的地方,一天到晚人声鼎沸。在业余生活单调的时代,这里给人们提供了休闲消遣方式齐全的场所。
这里也是最乱最容易起冲突的地方,十几二十多岁罗汉、混子们,在录像厅看了香港黑帮电影电视剧,也学着分成许多帮派,天天在这里划分势力范围、称王称霸、寻衅滋事、打架斗殴。菜市场派出所,是全区最忙的警务机关。
我知道的、还有认识的,就有以区域命名的城东帮、城西帮等,以职业划分的牛贩子帮、猪肉帮、米粉帮,以身份划分的学生帮等等。为什么没有出现“斧头帮”、“菜刀帮”,是因为这些渣滓净是成不
了气候的家伙,哪敢真正血拼江湖?
乌由区真正的地下势力,就是“岳家拳拳馆”,还有我学习拳击所在的搏击训练馆,另外就是一些暗自结拜在一起的小团伙,比如我在乌由就有“结义五兄弟”,在支行有“拜把三兄弟”。只是他们从不同社会上的罗汉混子来往,井水不犯河水。这些都是闲话,不多扯了。
我同淑媛各自推着自行车,并排进入菜市场,已经是月上树枝头的时分。
第一次曝光于天地之间、日月之下,紧张自然是紧张,但又无比的刺激和兴奋。我们已经充分做好的遇见熟人、朋友的准备,那时即便是战战兢兢,也会大.大方方的一笑,宣示我们的主权!
可是也许今天的月亮太亮,晃瞎了人们的钛合金眼,或者是熟人朋友们约好了做隐形人?一直到我们找到一个小到只有两张方桌的小摊,也没有遇见一个认识的人。
老板娘从来没有见过我们如此郎才女貌、才子佳人的一对,眼睛、嘴巴皆成了O型。
淑媛在背对门口的小凳子上坐下,对老板娘一笑说:“要一个炒米粉、一个紫菜蛋汤、一个回锅肉、豆腐烧鲢鱼,还要一个红烧蛤蟆。张兆一,你喝啤酒么
,要两瓶雪花啤酒。张兆一,你还要什么菜?”
我看着她点菜的样子,突然感动起来。这绝色的女孩子,原来是如此居家模样。可能在许多人、特别是追求她的人眼里,她应该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像金庸笔下的王语嫣、赵敏、小龙女一般。
“你自己喜欢吃什么?”我说,这是我们第一次在外头吃饭。
她笑笑,说:“我随你搭筷子就行了,够么?”
“哈哈,这么多,我是饭桶哟。”
“差不多吧,饭桶。”
老板娘开始忙起来。
我开始问我关心的问题:“你妈妈、同意姜股长的保媒了?”
她有些忧愁的摇摇头,看我的眼睛有些苦涩。
我乐了,得意扬扬的说:“这有什么担心的呢?看来令堂大人的目光还是不错的,洞察秋毫哟,晓得陈华清就是个花架子,知道我不是等闲之辈呀!”
她狠狠的瞪了我一眼:“等闲你个头!”她欲言又止,眼睛里又泛出忧愁的波纹,又低下头。
我看一眼一直在关注我们的老板娘,意思让她别总偷看我们帅哥美女。老板娘不好意思的一缩脖子,忙掀门帘进了厨房。
几个风味十足的菜端上来,我饿着的肚子更饿了
。
淑媛有些强打精神的说:“你吹牛说喝酒厉害,今天试试。”
我笑了,东北人的基因中,高度白酒都是小意思了,别说饮料一样的啤酒。
我其实还想问问淑媛为什么犯愁,她却扯开了,扬起脸笑着说:“那我陪你喝一杯。”
我们一碰杯,双目对视,情意绵绵。一杯饮下,尽在酒中了。
她吃的很少,却很喜欢看我大快朵颐的豪迈样子。我也拿出武松过景阳岗前喝酒的气概,不过也就两瓶啤酒,不够我装逼。
“张兆一,前几天遇见高菲了,她说起了你。”
“说我,说我什么?”我有些奇怪。高菲是师傅的小女儿,在市分行教育处工作,偶尔回来,会来支行看我师傅,有些站在我身旁同我也说几句。不过她总是要我喊她“师姐”,其实,她只比我大七个月而已。
“她说你函授本科只差一门就毕业了,你什么时候过考呀?”她目光有些闪烁。
“下个月吧,就剩下经济学导论一门了。不过,我看到西南财大开办了计算机基础这门新课,想毕业后再去选修一下。”
她很欣赏的看了看我这个好学青年。
“问你一个事,你师傅是不是想把高菲给你做老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