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往省城的卧铺车一天一班。
如今的卖票体系是早来早买，过时不候。
爷孙几个就住车站边的招待所，老爷子起来时人家卖票员都还没上班。
自然，这车又选了好位子。
云省火车并不常见，稍远都得睡卧铺。
从思个出发，到达省城时已经是第二天午后。
徐老生在省城，长在省城，对省城还是很有熟悉感。
问了问路，让徐娇娇带着两小的坐公交，他骑车运着行李慢慢来。
这两天的车别说两小的，就是徐娇娇都坐得够够的。
上公交后徐燕燕吐，她差点没跟着吐！
“吁～吁～”
在第一制衣厂门边的站台后。
姐妹三并排蹲着。
两小的不断呕胃酸，徐娇娇则想吐吐不出来。
上公交就是她又背又抱，将这姊妹俩弄上车的，这会总不能也那么把他们带去厂长办公室！
寻思了下，徐娇娇把人送到保安室。
相对县城里的小工厂，省城里的大工厂可就体面多了。
门卫室都安着电话。
一个电话进去，徐娇娇就被请了。
两名保安的其中一个送着她走的。
“哎呀～娇娇来了～”
主抓生产的副厂长马河，人未到声先至。
两人并未谋面过。
那次这副厂长过去县里，与她错开了。
“昨儿一早听厂长说你要过来，可把我高兴坏了，估摸着时间，早早让人备饭···”
这马副厂长向来严厉，突然的热情把送徐娇娇过来的保安都吓了一跳。
再看他让着一步地走位，整个人都不太好。
他领人进来时都是走在前面的，这一路还说了许多家里的话。
他爹是车间主任，原本让他上车间的，可他嫌苦，最终做了这清闲有面的保安。
跨进办公室的两人，并不知道保安心头的弯弯绕，而这间办公室里，除了厂长，其他骨干都在。
之前她说找厂长，人保安说厂长出差了。
她问马副厂长在不在，对方点了头，也就让打了马副厂长这边的电话。
彼时，马副厂长正跟骨干们例行会议。
这个年他们也很拼。
省城有三个制衣厂，他们之前并没什么优势，比二厂强点，比三厂次点。
几款冬装一出风向就有所转变。
自然，这一季的春装也是他们必须抢的。
“马副，是不是弄错了？”一轮介绍下来。
一顶着齐肩短发，身着暗红呢子大衣的高挑中年妇人蹙眉直问。
这位是设计部主任。
庄雁回。
“弄错～庄主任的意思是，这位不是思个服装厂的临时设计师徐娇娇？”马副厂长挑眉。
庄主任眉头紧锁：“服装设计并不属于简学项目，不说别的，就制图都得练习很多年。”
他们这边送来的图纸，也是徐娇娇绘制的。
在郭厂长的要求下，她不止多绘一份图纸，也多制一批衣样。
这位设计部主任，并不是怀疑她不是思个县服装厂的临时设计师，而是觉得那些图纸衣样都非她出手。
她在冒用别人。
“有纸笔吗？”徐娇娇突然问马副厂长。
马副厂长正考虑让她证明自我的办法，她这一问，视线直接就带上问号。
“借个字笔。”徐娇娇重复。
她这人，遇强则强，遇弱则弱的脾性。
打脸这事，从来不拖泥带水。
当马副厂长怀疑地取来纸笔，她低头就是唰唰唰地绘画。
马副厂长就站在她身边，从始至终都看着她。
那眼神，一开始是好奇，最后是钦佩。
当徐娇娇落笔时，他的疑心都打消了。
“有句话是这么说的。”她把手里的钢笔，笔记本，递还：“在天赋面前，努力一文不值。”
前头那句，她对着马副厂长说，后面那句，她对着庄主任说。
原本忌于庄主任没有在她绘制时凑上前的其他各位，就这么眼睁睁看到了庄主任的神级变脸。
这脸，是真打明面上了！
“都看看吧，徐设计这话说得不错。”马副厂长示意大家都凑过去瞧一瞧。
各位骨干看看庄主任又看看徐娇娇，最终，挨个凑上前。
与马副厂长一样，在没看到她画的是什么前，一个个都保持几分怀疑心态，看到后，什么疑惑都不存在了。
“徐设计确实有天赋～”车间主任没忍住比出大拇指。
徐娇娇并没有绘制新衣样，而是画的庄主任。
那小小笔记本上的素描，既生动又精细。
别说庄雁回的表情，就是眼神都被刻画得栩栩如生。
问题是，从进门到绘图，她都没看过人家多少眼！
第一次，在座各位对努力有了新认知。
“庄主任，这幅肖像足够说明我的能力吗？”徐娇娇含笑询问。
此时的她，与方才的她，是截然不同的。
之前的她软软糯糯的，一副邻家小妹妹的可爱娇俏模样。
现在的，脸还是那张脸，脸上的表情却不一样了。
露出几分傲慢，几分尖锐，几分气定神闲的自信。
有什么不满你直说。
这临时设计师我愿不愿做下去，看你表演。
莫名地，众人就觉得她在传递不满。
“对于徐设计的身份，我敢肯定，不知庄主任是否还有疑见？”马副厂长跟着问。
庄雁回那脸色，一变再变。
最终摇头。
“是我多心了。”
马副厂长回过视线：“是先去认一下门还是？”
“我先回宿舍，家里两个孩子晕车厉害，也正好各位把会开了。”徐娇娇大大方方的。
她那派头，真心不像十几岁土包子的。
聚餐会去吃。
他们想干嘛也给他们时机好好考虑。
马副厂长突然觉得压力。
他思想里的徐娇娇，也就有些见识有点能力的小孩子。
年纪小正好也代表没心思，多给点好处，这厂终能转。
现在，他却怕一个不小心把人得罪了，人扭头就去三厂！
会，还真有必要好好开。
“我让人送你过去。”
马副厂长不止有秘书，还有助理。
这助理就是帮忙协调宿舍那位。
而宿舍，在家属区新建二栋三楼，还算宽，两室一厅一厨房一洗浴室的格局，七十多个平方。
是年前新放的。
这年代，工人住房都是单位分发的。
这家，两口子都是厂工，之前分的是单身套房，好不容易等了许多年，这才等来置换名额。
原本收拾干净打算年前搬进来，谁知年前两位老人相继病倒。
到如今，二老都还在医院住着！
家里有老人孩子要照顾，单位上又有班得加。
这新房子是天天路过看一眼，却也只能看一眼！
根本就没时间搬家！